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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岛由纪夫

小说的创作确实需要天分和才华。然而个人的努力耕耘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 虽说作家鲜少公开传授他们的写作秘诀,而有志创作者即使通过广泛的阅读,也无法窥其全貌,写作的技巧还得靠自己慢慢摸索、领悟,不断尝试而成功的。 但总有例外的时候。三岛由纪夫的《文章读本》就是一盏明灯,虽然此书多以日本文学来作为基调讲解,当中他所提出的要诀还是带出了不少值得思索的问题。 首先,作家本人就开宗明义表明撰写此书的目的是为了指引广大读者,如何从一个普通读者,逐步成为精读读者。我们不能单纯享受阅读带来的乐趣,因为如果要成为作家,他必须也是精读读者。 ◢读书的目的是什么? 诚然,读书是一种消遣,但囫囵吞枣地读书,带给你的只是片面的理解,我们不要忘了文章也是语言的艺术。读书的目的是什么?三岛由纪夫指出了现代人的盲区,与其不求甚解地阅读,何妨放慢速度去欣赏文章里的铺陈和叙述,犹如欣赏一件编织精美的手工艺品,他提醒我们:“在文章中驱车疾驶的时候,它不过是主题与情节铺陈的轨迹,若是慢慢品读,你会发现那是一张由语言编成的织锦。” 然而,徒有修饰唯美的文学作品不见得都是上乘作品,但上乘作品必是经过一番苦心经营,不断锤炼文字而来的。因此,作家在书中举出不少小说的范列来供读者参考。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戏剧文章、评论文章和翻译文章,它们之间的差异和优劣,作家也做了一番详细的解说。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大多时候好的作品总是清晰明快的,“文字不能滥用,用多余的想像污染文字,只会让作品里的物象模糊不清而已。” 换言之,能把一个题材说到位了不表示什么,而是把题材以简洁、精准的文字说好了,任是平凡、庸俗的事物,也会焕然一新。 当然,也因为作家在书中列举了各种文章的范例,让我们间接地看见作家主观而直率的一面,照他自己的话说是:“当我对某位作家的赞扬仿佛都成了对另一位作家的贬抑。”  实情是他不仅对文章作品抱持着严谨态度,也是在“选择”读者。他甚至不讳言自己对于粗糙、机械化的文字有着明显的厌恶,所以,即便是被冠上“偏见”之名,还是道出了文章的素质,从这里让我们看见一位作家的风骨。 ◢除了才华,写作也靠努力 小说的创作确实需要天分和才华。然而个人的努力耕耘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作家在书中的结语这么说:“尽管我持续从事小说工作已经十多年了,技巧上仍然时而熟练,时而生疏,有时写来轻松愉快,有时则窒碍难行。”  可见创作之艰难,若不是发自内心的热爱,谁会耐烦地每天端坐书桌前琢磨,反复推敲字句呢? 此外,此书还附录了关于文章种种的疑难,不管老手还是新手创作都必然会提出的疑问,三岛由纪夫都作了很好的解答,我认为,这是一本热衷创作者不可错过的好书。 相关文章: 黄晓玲 / 非一般纪实报导文学 黄晓玲 / 声音的奇妙旅程 黄晓玲·年关·年味
9月前
沟口的口吃产生了时差,时差空间形成精神压抑和幻想。然父亲的死亡和母亲的期望,迫使他舍弃虚构的美好金阁,加上老师嫖妓和敛财,无一不加深他对这些“金阁污染物”的痛恨。 1950年7月2日,京都鹿苑寺舍利殿(俗称金阁)遭见习僧人烧毁。三岛由纪夫为探讨见习僧人的犯罪心理,走访金阁寺周围地区与见习僧人位于舞鹤的老家,再写成小说。 与现实中纵火的见习僧人一样,小说主角沟口体弱口吃。语言是沟通的主要工具,而沟通代表人与人之间情感和思想的连系。口吃使他心里想的和他嘴上说的,永远无法同步。如此,日常社交的困顿如排挤嘲笑只是表象,实际上他早认定自己不属于当下新鲜世界,而属于变质腐臭的过期世界。 与想像的金阁有落差 自我压抑使他渴望占有和主宰权——他既以羡慕的口吻形容返校学长的风姿气概,背地里却用生锈铅笔刀刮花学长漂亮的剑鞘;此外,他对有为子求而不得就诅咒对方死,显得心理矛盾、偏激。 这是时差所产生的对立,也是小说的基调。 沟口对金阁的完美想像使我想起张爱玲〈童言无忌〉:“像我们这样生长在都市文化中的人,总是先看见海的图画,后看见海。” 想像与现实总有落差。如同沟口第一次见到金阁——原来只是老旧发黑的矮小三层建筑,顶端的凤凰也只是乌鸦栖息。现实与理想的反差,令沟口怀疑起自己一直以来建立的“美”。他对寺内展示的精致金阁模型的热爱,具体化了他眼中的双面错位世界。 那次以后,沟口总以黑夜陪衬金阁。因他的残缺、自卑和压抑,都只能在自己想像中的精神世界里得到抒发和填补。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金阁或被美军炸毁时,沟口才忽觉自己与金阁平等。因金阁的不朽产生了裂缝,而残缺的他也才得以走近金阁。但事与愿违。自身残缺与金阁的美好不断拉扯,美好逐渐掌控残缺。比如每当要与女人亲热时,金阁就会闪现。金阁已从遥不可及的梦想变成他禁锢自我的枷锁,阻断他对世俗的欲望,令他无法如愿当个“寻常人”。一来二去,他喂养在精神世界里的自尊膨胀到顶点,肯定了他摧毁金阁的念头。 这是理想与现实的正面冲突,夹在二者间的沟口终于崩溃。能将他的黑暗翻译成光明的鹤川的离去,有丑陋“内翻足”的柏木的出现,象征他的内心变化。柏木利用他人同情来玩弄女人的行为,释放了他藏在潜意识里的嗜血暴君。柏木有个独特的美学思想——美的无益。换言之,他爱转瞬即逝的美、经过而不留任何痕迹的美,是以从不留恋美,还能毫不留情的摧毁美。柏木羞辱插花师的情节体现了这一点,同时破坏了鹤川仅存的最后光明。 如何区分虚实与美丑? 沟口的口吃产生了时差,时差空间形成精神压抑和幻想。然父亲的死亡和母亲的期望,迫使他舍弃虚构的美好金阁,加上老师嫖妓和敛财,无一不加深他对这些“金阁污染物”的痛恨。 或许在沟口看来,只有烧毁金阁才能留住他理想中能容下全世界的金阁。 如何区分并选择虚实与美丑,我想这是三岛透过这部小说留下的一个人生命题。
1年前
诈骗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但凡像我这种善良老百姓,总会在歳月静好时接到诈骗电话,发现世界并没有遗弃我,千里一线默默等候、伺机掏空我的爱情,而爱情即等于金钱。可我自小天赋异禀,八字携带受惊命格,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起手式罐头录音,便变形金刚般启动中央警戒防卫系统,唯此次尚有玩兴,便用奢侈的美国时间来和他周旋。 我佯装迷途的羔羊,在撒哈拉大沙漠失联彷徨,视对方为唯一漂来的救命浮木,一路抛头颅洒狗血将戏精的本质发挥得泣天地恸鬼神。往来拖磨一阵,终于卸下道德的贞节牌坊,亮出擎天柱的离子枪能量斧将对方去皮剔骨,剜肉除筋。 童年的我们一路在受骗中长大,而关怀体贴的秉性,也是在成长过程中,和大人的狡滑心眼一起发展出来的,只是岁月会让我们增长对这类人的复仇。 过去的族繁不及备载,那是我新近记得的一次人格不道德,却不觉此身修行自此破功而愧疚,反之获得锄暴安良无形的正义勋章,既然上帝负责原谅与救赎,那总该有人在这之前以小班长的身分代替祂进行惩罚。 现实里,我们太需要这些不妥协的小奸小恶,才能抵御眼前更恶浊荒唐的大崩坏。 然而,要秉持良善自由意志不遭践踏,又要从反道德中走钢索加持身心灵平衡,三岛由纪夫这本《不道德教育讲座》,堪称“厌世”一词出现之前,最具负能量疗愈的作品了。 谈三岛由纪夫,就会想到他在1970年11月25日,带领4名“盾会”成员前往陆上自卫队东部总监部,挟持师团长要求军事政变那件事。 那该是他生命最郁卒的一天,倒楣透了,因为他向来以为独步海拔无瑕的理想——死守日本武士道精神,愤慨日本社会二战后加速西化和主权被美国践踏——却遭遇冷场,没人按灯转身,最终含恨切腹自杀,以武士道的血路为自己送上最后一程。 再谈三岛由纪夫,这个在世上只活了45年的才情洋溢的男人,总让人耽溺于他唯美的《金阁寺》、《潮骚》、《假面的告白》和《春雪》,却似乎少有人谈及这本满嘴悖逆道德、怂恿他人扬恶使坏的机智文字。 在一片崇尚文字高度纯洁的文学作品中,《不道德教育讲座》的批判与反讽、诙谐与似是而非的伪逻辑辩证,处处显得病态破格又脏兮兮。因为他毫无遮掩的将现实里人性的馊味,装在透明的盘子里,葱花芫荽也不撒的就直截了当端出来。以他敢爱敢恨敢死的性格,这样粗鲁醒脑的文字,怎么看都像身边那些干天干地干命运干社会却无害的朋友的寻常嘴炮。 于是在这本读(毒)物里,三岛由纪夫教我们:清纯的高中女生应该和陌生男人一起去酒吧,以伪早熟的青春年华撩拨大叔的悲哀苦涩;人应当尽量说谎,所以华盛顿砍倒父亲的樱桃树后要打死不承认,未来才能克服勇敢行动时恐惧的牵绊;学生应当打从心底瞧不起老师,若不曾这样做过,那么这种学生长大后绝不会有什么出息,因为往后人生遇到的其他成年人,通通都比最恶质的教师要难缠好几万倍;一个人在自杀前应当尽量制麻烦,因为自杀原本是一种自我实现,但如果想到死亡将造成别人的困扰,自杀的意义就逐渐消失,最后便懒于付诸行动…… 三岛由纪夫说,心理健康的人,究其本质就是不道德的人。而人必须减少自己的善良秉性,才能免于诱惑。书里每一章节读起来都太像往脑髓爆灌安非他命的邪教宣言,让人头皮发麻坐立难安。这本书原是三岛由纪夫1958年在日本《明星周刊》连载的69篇散文随笔,翌年才发行单行本,算算距今也已一甲子歳月过去,即使现在读来仿佛看见一个愤青站在屋顶向世界比中指,但其思想病毒已不强、也好像无害了。 然而,请相信我,不要被三岛由纪夫骗去,世间还是美好的,良善蕴藉其内,形诸于外,很多时候总是被恶道德雨打风吹去,唯一能做的,便是壮大良善的分母,让不道德与邪恶的分子,小得像鼻屎,抠一下就没了。
3年前
一顿饭下来,他和他领导的盾会——维护传统天皇制度的右翼军事团体的4名成员,不但一口气喝掉了好几瓶啤酒,并且悉数点遍了店里最好吃的招牌菜,包括鸡肉咖哩饭、特质肉末、魔芋丝,还有酱油拌蔬菜沙拉。而准备离开这家叫做“末源”,刚巧座落在新桥车站西面柳通大街的料亭之前,小老板娘一边结账一边对他说,“下次再来哟。”三岛由纪夫听了,不假思索地斜着眼回答,“你的意思是,要我从另一个世界再过来吗?”脸上泛开喝多了几杯略见潮红的微笑,神色看上去有点腼腆,有点玩世不恭——而这个时候的三岛,比任何时候都充满挑逗。 结果隔天新闻一出来:三岛由纪夫切腹自杀!整个日本顿时震荡开来,每个人都陷入愁云惨雾,而这一天,将永远钉在很多人的记忆里——怎么会这样?他在日本艺文界的名声,还有他孤傲不羁的人生,不都如日中天吗?我记得那些书店的老板后来回忆起来说,电视新闻刚刚播报,店里马上冲进一大群披头散发,从家里跑着过来的家庭主妇,她们看起来并不像三岛由纪夫的读者,也不似平时会阅读文学作品的人,但三岛由纪夫对每一个日本人来说,是当代不可被取代的精神偶像,她们要把三岛所有的书都买下来,纯粹当作纪念,或诚心供奉一个逝去的时代也是好的——等到下班时间,真正读遍所有三岛由纪夫著作的读者这才打着领带挽着公事包陆陆续续赶了过来,他们都神情肃穆,一脸哀戚,一开口就要齐三岛由纪夫最初、最偏、最限量的版本,价钱在所不计——而三岛由纪夫不知道的是,他的自杀谏世,到今天留给整个日本的,仍旧是一个解不开的谜,以及无尽的疑惑和不安。这么多年过去了,历史升华为传奇,始终还是有人没有办法认同三岛用暴力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圣洁的,甚至是应该被崇敬的——当时三岛由纪夫先绑架人质,再利用自己在市谷自卫队总监室切腹自杀的动机,申明他捍卫政治信条而牺牲的大义,然后借暴力强化他主张回归战前天皇制度的庄重性,并且向所有人示范武士主义至为重要的道训——武士道从来就不是杀人之道,而是杀己之道,而三岛用自己的血,昂扬自己的斗志,也借引刀一死,坚定个人志愿,唤醒和警示当时的局势。所以三岛由纪夫的切腹自尽,实践的是堂堂昭和武士精神,身子跪下,以正坐姿势,右手握短刀,刀尖指向左肋腹部,三呼“天皇陛下万岁”,然后大叫一声,端起刀用力刺进腹部—— [vip_content_start] 后来好几次,蔷薇凋零,死亡退散,我读着三岛由纪夫的传记,看着他从少年到盛年一直都趾高气扬、狂傲不羁的面相,发现他最好看的其实是眉毛——那么浓密,那么呛烈,那么惊心动魄,简直就像一部小说的开头——小说开头开得好,故事往下推展,自然也就顺畅得多。尤其是,你如果看过三岛由纪夫的手稿你就会知道,他的字体娟秀得根本不像是他写的,有一种婉约的、典雅的闺秀气质,你完全想像不到写字的人,竟是一个张扬霸道,喜欢健身,因为他说健身可以让身上每一寸肌肉的生长都完全掌控崇拜武士精神的男人。而且,三岛喜欢猫。喜欢猫的男人,再怎么坏,都坏不到哪里去,虽然他们大部分,都暗暗藏着比较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三岛由纪夫宠猫,常常放任他养的猫,在书房里厮混和耍赖,而陪伴他最久的一只猫,是为他设计小说《假面的告白》的画家猪熊弦一郎送给他的雄猫,他把那只猫称为“贴尔”,而三岛由纪夫偶尔也写他的“贴尔”,写得柔情似水,写得让我觉得三岛和猫的恋爱,比他和人的恋爱还认真,完全没有他在《金阁寺》里引用“南泉斩猫”的典故所营造的血腥和诡异——他说猫是最忧郁的动物,它们不会、也不愿意为主人表演技艺,不是因为它们学不来,完全是因为它们觉得,在主人面前表演技艺讨好对方,实在是一件很愚蠢的事。而三岛由纪夫早婚,结了婚才发现三岛夫人瑶子,对猫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厌恶,是于要求三岛将贴尔交给住在隔壁的父母照料,而每个晚上,贴尔总会溜到三岛的书房抓他的窗门,于是三岛瞒着妻子,像老鼠一样在书房打了一个洞,方便贴尔自由进出,然后一见了面就把藏在书桌抽屉的小鱼干拿出来喂它——这样的深情,我在三岛由纪夫留下来的好些照片都看得出,我看见三岛由纪夫坐在书房里,摊开稿纸抽着烟,神情看起来有点像是小说写到了一半,思路突然卡在某段句子上挣不开来的懊恼,而贴尔背对着镜头,昂首望向他,当时这只毛色奇美的猫,表情料想带有些撒娇的意味,于是那画面看上去就好像一对情侣在进行深情的对视。也有时候,贴尔索性跳进三岛的怀里,胖嘟嘟的脸上漾开来的,全是和情人依偎的幸福与甜蜜,我突然记起维吉尼亚伍尔夫说过,猫对人类的好坏有着最棒的判断力,聪明的猫总会跑到好人身边,三岛应该不算是一个坏人。 另外,三岛由纪夫一定是知道自己的样子长得不赖,方头大脸的,带有武士的侠气和书生的尔雅,所以特别喜欢拍照,他拍过的照片,几乎是日本男作家的总和,其中我最喜欢的一张,不是他鼓胀起浑身的肌肉让当时只有28岁的摄影师细江英公为他拍的《蔷薇刑》,那一系列看了让人窒息的照片不是不好,而是太炫耀太雄性太肉欲,无非是想展示三岛锻炼有成的精壮肉体,整体感觉太立体太写实,也太咄咄逼人,太纤毫毕露,跟我喜欢的三岛由纪夫的样子终究有点差距——我喜欢的三岛由纪夫,是他在昭和33年坐在帆布椅上在家里的花园晒太阳的照片,他微微地笑着,正在专心抽一根纸烟,而那烟已经短得快要烧到手指头了,他穿一件短袖衬衫,故意把两只衣袖卷起来,以便露出他健硕的手臂,而他的两只手臂,毛发出奇的浓密,暗示他的男性荷尔蒙异常旺盛,但我印象深刻的是终究那照片的意境,仿佛可以看见秋阳即将落下山头,那是个岁月无惊的黄昏,院子里的草木都长得一派茂盛,那只骄傲的猫背过身不肯面对镜头,反而像个哲学家似的,呆呆地望着屋外的夕阳发呆,而三岛由纪夫的脸,温柔得就好像一句让人生生世世牢牢记住的承诺,整个画面美丽得像一张有浓浓怀旧感的电影剧照,而三岛,正是那理所当然的男主角。 偶尔我也想起和三岛由纪夫本为师徒关系,但又亲密得远超过师徒关系的川端康成——那时候三岛由纪夫切腹的消息一传出来,一大群和三岛来往甚密的作家都第一时间赶到,但川端康成却是以家属身分,唯一被允许进入事发现场的,随后川端康成抿着嘴,一脸哀伤落魄,一句话都没有说地走了出来。短短几句钟,他整个人看上去,竟衰老得如此彻底,而三岛离世之后,有好长一段日子,川端康成都没有把哀伤的魂魄召唤回来,他常常一个人坐在秋阳残照的庭院,想念年轻时候的三岛是多么殷勤的给他写信,向他透露等闲不与人说的事情,比如刚刚新婚,三岛写给川端康成的信里面说,他现在已经适应起初连川端康成也跟着替他操心的婚后生活,既不过量饮酒,也不彻夜不归,他说他很担心,养成这么好的习惯,将来的生活可是要麻烦的——川端康成一边读,嘴角一边泛起安慰的笑,像父亲疼惜孩子,像师父关照徒弟,更像情人思念不在身边但知道他过得安好的对象,那混在一起的感情,恐怕连川端康城自己也说不清,他一直在想,整个日本文坛,如果真要替自己找一个接班人,实实在在也就只有被诺贝尔文学奖提了3次名的三岛由纪夫了,因为他在三岛瑰丽奔放的文字,以及壮烈澎湃的题材,看到了另一面被隐藏的他自己。等到三岛离世的17个月之后,平时很少独自出门的川端康成,突然跟家人说,他要独自出去散散步,之后时间都过了晚间9时许了, 仍旧不见归来,家人禁不住起疑,后来才发现,其实川端康成一直都在屋内,他铺了张棉被,睡在盥洗室里,半边有瓶打开了的威士忌和酒杯,而他嘴里——含着浴室的煤气管。 生命对三岛来说,是最深层的放逐与剥夺,他有一句话,曾经像一记左勾拳,狠狠击中当年18岁的我,他说,“不被人理解已经成为我唯一的自豪”——我听完这句话,波粼风徐,芦苇不惊,只有少年,怅然初静。我想我明白三岛要说的。这世上又有谁可以真正理解谁呢?拍过电影也当过明星的三岛由纪夫,他的温柔,一半是暴力,一半是深情,而他在电影和电影以外的人生,向往的是强硬的转折,并且渴望在浮晃而迷惘的欲望当中,体验生命更激烈、更戏剧性的进程 ,他那摄人心魄的惨烈和暴力,其实也是一种美学,就好像他留下的《蔷薇刑》,是剑,也是寒红——一种冷极而凝结而成的胭脂。武士已逝,马儿呼啸而去,空荡荡的马背上,颠簸着一支刺眼而冷艳的红玫瑰,三岛留下的最后一个镜头,寒风吹彻,露冷苍苔——极冷,极冷。  
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