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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休闲农场之父

休闲农场是台湾的特色旅游模式,由于其集农业、休闲、体验、教学、野趣为一体,因此深受长期生活在钢筋水泥中的都市人青睐,是最为适合短暂逃离尘嚣之所。 这种旅游模式不仅丰富了台湾旅游业的品类,还改变许多台湾农民的生活和收入。它究竟是从何而来?又因谁而起的呢? 报道:本刊 叶洢颖 摄影:本报 黄志汉 7月中旬的台湾闷热不已,我们从新北乘车近3小时抵达位于宜兰大元山脚海拔250公尺处的香格里拉休闲农场时,已经傍晚时分。 正值周六的香格里拉休闲农场处处可见携家带眷的游人,有的聚集在奉茶亭旁玩陀螺、扯铃,有的坐在秋千上边聊天边眺望着宜兰景色,好不热闹。 正准备办理入住手续时,一位头戴棕色贝雷帽、身着蓝色宽松T恤和短裤的老先生和蔼友善地朝我们微笑点头。 正当我边回礼边寻思老人家可能在等家人时,同行一路的台湾休闲农业发展协会执行长谢文凯以及认证组组长黄致豪走过来同老先生打招呼:“张董好。”我方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位已年届7旬的老人,正是被誉为“台湾休闲农场之父”的张清来。 就像是踏入少林寺,以为自己偶遇的是寻常扫地僧,却没料到得见的是一代宗师,充满戏剧感的微妙。 如愿成为公务员却拿起了农具 张清来的祖辈从明朝时期已经来台扎根,他是第14代土生土长的宜兰人,老家就在大元山的山脚下,小时候经常到山里放牛。 在资源贫乏的年代,“上学”是一种奢侈品,一如当代大多数人一般,家境贫困的他学历也仅止步于小学毕业。 然而,言谈间字字句句引经据典,历史典故信手拈来,却像古代穿越过来的老秀才。 由于时代背景的特殊原因,他听从父亲的嘱咐不从政、不读法,但是一心想着成为一名公务员到都市里见见世面。 “一个人有3个贫穷:一是欠缺财富,二是欠缺知识,三是欠缺周围是否有具备知识、智慧,能拉你一把的人。” 他叹,当时农产品换不到钱,去做苦工也赚不了多少钱,亦没有学习成长的环境,乡下没有人来拉拔,所以完全陷入三贫的状态。 因此,他拼命念书,26岁那年如愿考上公务员,正准备迈开脚步离开养育他的故乡时,回头一看,眼前的画面让他迟疑了。 村里一百多人来欢送,只因村里第一次有人能实现阶级跨越,从手握农具的农人变成手握钢笔的白领。 “他们看了我是又羡慕又祝福。但是当我回头一看,看到他们的无助和无奈,我心里很难过。” 于是,他带着心中的不舍到基隆待了5天又重返故乡。 “他们说你怎么回来?我说我舍不得你们,我要帮助你们。” 这一眼,改变的不只是他的人生,还有许多人,乃至台湾观光旅游业的未来轨迹。 “兴农六论”乃休闲农场的概念 决定留在故乡的他,一直在思索要如何实践“我要帮助你们”这一句承诺。 1976年,他先着手写一篇“三农三困”的文章,向政府表述农民收入偏低、农业末路、农村凋零等3个困境,可是得到的回复是:这是世界趋势,他们也无可奈何,反让他别光提出问题,还要提出解决方案。 1978年他便提出“兴农六论”,核心思想是让农民能赚到钱、有自尊心、生活快乐;有社会地位和尊严,以及良好的生活环境。 分别是文化论、教育论、环保论、科学论、观光休闲论以及建构一个宜居宜游的农村。这就是“休闲农场”的基础概念。 香格里拉休闲农场是他亲手打的样板。 将当地的奉茶、庙口文化融入到游客的体验活动中;果园里设置看板,介绍园里种植的水果以及出没的动物,为游客提供教育价值。 维护好自然环境,同时以科学方式管理农场,教会农民学会记账,投入和产出的概念,而非一味儿埋头苦干。 然后,从一级的生产产业跳到三级服务业以增值,再创造更多价格增加收入,建造一个即居住舒适又能观光的农村,让农民完成华丽转身。 那他又如何断定这并非一厢情愿,游客一定会买单? 他说,世上所有事物,无论是政治、经济、产业均离不开“人”,因此就得理解“人”的需求为何? “这叫作创造需求和掌握需求,这是我们要去做的。你创造出来的东西,是未来人家要的。你现在做了,未来人家要,你就刚好掌握到这个时机,而非蒙着头去做。” 而“休闲农场”便是他洞察先机,创造需求的产物。 1981年的台湾没有休闲农业,人们旅游观光都会去风景区、游乐区,住宿在都市里的饭店。 他认为人一定会返璞归真,总会回望和思念过去,当都市发展时,人们纷纷涌入都市,久而久之,必定会再次回归农村。 但前提是“产品”足够好。 “如果你还在种田,他怎么会回来农村呢?山上很脏很乱,他怎么会来呢?所以你要去创造环境和氛围,然后他就来了。” 于是,他率先大胆地以大饭店的标准打造休闲农场,无论是住宿到餐饮均以高格调、精致的面目示人,其舒适度比肩星级饭店。 他介绍,该农场经过两次改革,初创时期比较粗糙,营业十多年后再拆掉重建成如今我们所看到的模样。 “因为人是一直往前在走,需求是一直在进步,你一定要走在前面,不要等到被淘汰了才来,已经来不及了。” 碧蓝的天空,日落金黄色的余晖,黄绿交杂的山林,与松罗馆屋顶那一抹艳红构成一副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画。 由桧木打造的松罗馆客房散发着淡淡幽香,巨大的落地窗前悬挂着木秋千,搭配着山景,精准击中时下年轻人热爱打卡的心,必是Instagram、小红书用户群们的宠儿,与刻板印象里尘土飞扬,臭味熏天,房间简陋的农场截然不同。 这栋装修风格走在审美潮流前沿的松罗馆于2014年落成,时隔10年仍不见过时,足见张清来的目光超前。 欲推广休闲农场遭阻拦 万事起头难,尤其是对于开拓荒芜的先行者而言,更是难上加难。 当他创办台湾第一家休闲农场后,果然客似云来,证实了他的理论极具可行性,因此一心将此模式推广到全宝岛。 1993年,他自掏腰包着手开办观光农场三天二夜的教育训练,食宿和学费全免,聘请顶级的相关老师为农民上课,学习餐厅、人事、财务、危机的经营管理;房间如何建造、公共关系的建构、法令等专业知识。 然而同行如敌国,已感受到威胁的旅馆业者到县政府恶意举报,称他们为“乱党”、“非法集会”,所以公务单位不但没有给予支持,反而上门取缔。 当然上有张良计,下自有过墙梯,当警察前来取缔时,正上课的人们顿时作鸟兽散,并异口同声称自己是来度假的游客,警察无功而返后,又继续上课。 彼时并没有相关的法律,休闲农场游走在灰色地带良久,直到有关业者逐渐成为各地的地方领袖,影响当地县政府、立法委员加速修法,催生出相关法律,最终成为合法规范的行业。 来到2000年之初,旅游业者必须通过台湾观光协会才能登上国际观光的舞台,而往往只有圆山饭店、游乐区等看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设施被视为名片,仍停留在“又脏又乱,没什么好看”既定印象的休闲农场则难登大雅之堂。 于是,他只能采用迂回战术,拜托员工替观光协会帮忙分担工作,经过一年后再见缝插针介绍休闲农场的活动,比如用纸巾和吸管DIY成白白胖胖的蚕宝宝,在展场里大受客人们的欢迎。 到了2003年,休闲农场终于得到重视,允许他们参与,从此走向国际舞台。 谁能料到谁都不看好、没人相信上得了台面的休闲农场,如今成为台湾旅游的脸面之一? 休闲农场一手紧抓农业生产,另一手则是旅游观光,所以在面对疫情时,尽管遭受到一定的冲击,但没有伤筋动骨,靠着销售农产品生存下来,不需靠裁员来支撑生计,保留经验丰富的员工,在疫情过后能迅速恢复运营,维持服务的质量。 张清来则更胜一筹,也展示出与第二代的休闲农场经营者截然不同的经营理念。 抵押土地度疫情 在生意红火的顺境时刻,二代们很多时候会用于扩张和投入股市,一代如深受农耕文明影响的他会更倾向于购买土地未雨绸缪。 结果疫情来袭之际,前者泡沫化,后者在危急时刻展现其价值。 在各个行业节省开支以渡过难关时,张清来抵押土地向银行贷款,不但没有裁员减薪,还砸五百多万台币购置电脑,趁机电脑化、更新系统,加紧给员工培训,翻修房间,随时做好准备面对再次开放。 “这次疫情是全世界的问题,全世界的问题都走不过去吗?一定会走过去,所以不用担心,好好地睡觉,好好地往前走。所以我那时候花了五百多万去买电脑。” “趁这个时候去精进自己,现在时机来了,就是我的天下啦!” 他认为休闲农场的经营是一个社会企业,并非单纯盈利的事业,已经变成普世的价值,只有把休闲农业做起来,创造就业机会,青年才能回家;把环境维护好,大家来共享,社会才能和乐、和谐。 他的愿景是希望“休闲农业”这个产业能够申请诺贝尔农村经济贡献奖,不知我们是否能看到实现的那天呢? 更多【人物】文章: 舞蹈家林怀民/别离云门 乐享云淡风轻 华文文学评论家王德威/文学或有一天变小众 但仍然存在 艺术家Bono Stellar/创作不只是在画布上 导演蔡明亮/不拍没兴趣的项目 坚守内心做电影 创作歌手Aki黄淑惠/不谈疗愈 用音乐拥抱情绪  
1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