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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1星期前
上个月回娘家帮忙大扫除,书柜里满满的都是少女时代的回忆,其中有个纸盒装的是一对蟋蟀,一摇晃这对蟋蟀就似在打斗般的摇头晃脑。 时间一晃,30年就这样过去了。这是外婆当时去中国旅游给我带回来的礼物,说是古时皇帝宫廷的把戏。我知道,古装剧里常见昏君斗蟋蟀不理朝政,古书上也常有儿童斗蟋蟀的描述。这礼物,我喜欢。那个时代,没有中国风商店,也没有网购,能有这稀罕的“珍品”我自然是宝贝得不得了。 后来几番迁居,我都不记得还有这物件了。没料到它就一直摆在旧家的橱窗里等我回去相认。再见它,仿若隔世,母亲跟外婆都已经离世,只有景物还在。打开斑驳的盒子,那对金蟋蟀还在摇晃,一对触须颤动着仿佛在嘲笑我是没人爱的孤儿了。多少的回忆涌上心头,瞬间泪如雨下。 我独把这盒子带回来,心情平复后告诉孩子这段往事。一件旧物,传递的是亲情,我要孩子知道我也曾经是外婆心头的宝贝,就像现在他们是我的宝贝一样。 跟外婆挤在一张床上 昨晚收拾塞满孩子旧衣物的衣柜,也同样的挖出一堆崭新的毛巾,这些包装完好的毛巾也是外婆塞给我的。这10年来,也就是母亲过世后,我经常去探望她,与其说是探望,不如说是去“蹭爱”,因为心底渴望从她那儿感受一点母爱的温暖,我最爱去看她。 有时跟她挤在一张床上,缓缓提起往事,心中又心酸又甜蜜。外婆说过:阿妹,别怕没有妈妈,外婆会多疼你。那些毛巾,都是教会送她的圣诞节礼物,她说她用不上,让我拿回去给孩子用。我拿回来却舍不得用,就这样塞在柜子里。直到孩子都长大,她也不在了,我才拿出来泪流满面地想起外婆对我的好。 我好想念你,外婆。每天醒来,就开始为生活,为家庭,为孩子操劳,一直都在付出,奉献,都不敢说累,不敢请假,不敢倒下。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是个孩子,我才听见有人说要多疼我。 难怪有人说,年岁渐长,愈不敢轻易收拾旧物,因为动辄会陷入无法自拔的回忆与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但是偶尔这样因为睹物而引发成灾的思念让我真实的感受到,曾经有人那样的爱我,我自然也要爱人。
2年前
3年前
网上有探讨日本老人高寿的6个原因,运动排在第6位,反而午睡半小时列在第一。但并不是每个人想要午睡就可随心所欲躺下来休息的,父亲就不能这样。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父亲在小镇租了一间简陋的双层店铺经营洋货小生意。白天楼下做生意,晚上我们一家十一口就在楼上打地铺排排睡。父亲在楼梯下方用两个高櫉柜L形隔了一小小角落为休息空间,虽然狭小、阴暗、空气不流通但也别无选择,幸好还算凉爽。每当下午疲惫,或身体不舒服(父亲有哮喘病,常间歇性咳嗽),就会弯腰曲着身体从小缝隙钻进去躺在懒人椅上争取短暂的休息,他吩咐我们兄弟姐妹看好店,希望能安心养神。但往往刚躺下,不一会就被打扰得不安宁,又要曲着身体出来应对。最可恨的是那个新山批发布店的推销员阿谋哥,他上门来做生意,知道父亲在里头休息,但为了赶时间又方便他自己不想再走多一趟(其实他可以先去小镇别家布店后再回来),就到楼梯口轻轻敲打橱柜,朝里头喊道:“出来啦!出来啦!不要再睡啦!”我们当时年纪小,不敢得罪他,也不敢阻止他,父亲只好无奈的向周公告别,苦撑着出来应酬他了! 父亲一直放不下生意 为什么不去楼上休息呢?楼上旧式的屋顶没有天花板,又是用锌片(俗称“沙厘”)盖的,白天气温很高,大太阳就在头顶上,很闷很热像火炉一样根本不能久留,再加上窗前是马路,车来人往乌烟瘴气人声鼎沸,哪里能够休息,不时又有大型罗里走过,还有对面店铺后面有一条铁路,每当火车呼啸而过,楼上地板都会震动。好几次,挂在木板墙上的相片也给震得掉下来呢!记得小六时老师曾在班上问,有谁经历过地震,我天真的举手回答,老师问明了原委,引起哄堂大笑。 父亲一直放不下生意,在小休室半睡半醒可以知道外面的动静,有些顾客又非找他买卖才放心。有时稍微风吹草动,他又要费劲起来看个究竟,所以还是楼梯底下小小角落比较方便。 虽然楼上炎热,有一次我中午放学回家习惯性地要去楼上整理东西,母亲却阻止我上去,她说有人在上面,不可以惊动她。原来是住附近园丘的远房表哥的女朋友,因父母反对他们来往而离家出走,没有地方歇脚,被表哥安排她一个人躲在楼上一整天,也没有下来小便喝水。爱情真伟大啊,为了它,什么都可以忍,多热多闷都能忍。 1950年代末,我们租的店铺后半部是矮半截的橱房,虽然简陋但也有一个天井和小小空间,我们在那里煮饭洗衣做功课,也堆放了一些货物。屋顶是用亚答叶铺盖的。还记得我更小的时候,父亲曾叫相熟的卖沙爹马来友人帮忙重新铺过亚答,他兼职盖亚答屋。毕竟旧的叶子已千疮百孔,大热天阳光肆意从各洞孔钻进来,最糟是每逢大雨到处都漏水,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亚答叶很容易着火燃烧,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防不胜防,迫于无奈只好换掉。一年后,父亲用辛苦和顾客讨价还价、五分一角针头削铁(洋货店习惯语,意即赚很少)积攒来的一点钱,换了锌片屋顶,这样在夜里才比较能安心入睡。 小时候我比较叛逆仼性,也很爱哭,长辈轻轻责骂几句,或和兄弟姐妹争执不下,店里一老一少两个伙计就会趁机调侃我:“哦!哭了!哭了!又哭了……”我便低声抽泣,感到很没面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楼梯下的小休室正好是我理想的避难所,当时七八岁的我往往就在父亲的懒人床上缩着身子躺上大半天,也不理会父亲多次进来苦口婆心劝告,要我出去以便让他休息;甚至出动母亲进来劝我、拉我丶多次催促我,碍于面子,我都坚持八风不动死都不出去。父亲也没有打我骂我,只是无可奈何,但我的任性叛逆让父亲失去休息的时间 ,现在想起来,他佝偻着腰,面容淸癯的形象历历在目,真是后悔莫及。 父亲经营小本生意很辛苦,周转不灵,时常捉襟见肘,每每为开出期仄快到的日子而烦恼,寝食难安,深夜里不间歇的咳嗽,睡眠不足,白天又不能静下心来休息片刻,就算是星期天没有开店,也会在下午偷偷打开小木门做生意希望筹到一些钱,以应付明后天到期的支票。当时的劳工法令规定,星期天是不可以开门营业的,劳工部会不时上门查看,所以每次都提心吊胆,东张西望,打起精神留意有没陌生人从路旁的车上走下来。但千防万防还是百密一疏,很不幸有一次来不及关上两扇小木门而被捉个正着,官员抄下父亲和两个顾客的身分证(必要时会传召他们作证),通知某月某日去本地法庭受审。当时国文还行的三弟漏夜写了一封国文信向该部门求情,却如石沉大海,无声无息。大家只好每天心情忐忑,吃睡不安的等待审讯那天的到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还是三弟陪父亲上的庭,我们在店里焦急地等候消息。中午时分才看到三弟扶持着父亲从小山坡马路尽头的“玻璃厅”(法庭)走下来,我忙上前问候,三弟向我伸出5个手指说:“屙公(罚款)50元!”当时50元算是不大不小的数目,但对我们这样的小本生意,是要费尽多少唇舌做成好几单交易,才能凑够的钱啊!他接着说:“上面街的大发洋货店老板亚让哥也被罚,差一点晕过去呢!”平民老百姓最怕见官,这就是我们升斗小民的悲哀! 虽然午睡好处多,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午睡半个小时的。我的大儿子是电子厂的工程师,研发半导体纳米晶片,每天都超时加班,星期六星期天还得回公司上班。正常的六七小时睡眠都严重不足,更别说抽空午睡了。对他来说,午睡从来不是理所当然的,反而是奢侈的休闲活动。我曾多次告诉他要注重身体健康,睡眠要充足,不要太操劳。电话中只听到他苦笑着对我说,他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他也无能为力,“上有两老,下有幼儿……”他开玩笑无奈的说。 父亲在70年代初往生,小休室便成了堆积货物的贮藏室。80年代初轰动全国的一场大火灾,将小镇两排共七十多间双层木板旧店铺烧成一片废墟,其中包括我们的洋货店,当然也包括那间让父亲不得伸展身躯、不能舒服午睡的小休室,令人不胜悲痛唏嘘!
3年前
万里星空转玉盘, 中秋赏月阖家圆。 心中逸事有谁晓, 唯有秋风知我潸。 又到中秋月圆时,看到白如玉盘的圆月,不禁勾起了与你在汕头中山公园赏月的情景。北国的你,是否也对月思人? 63年前的8月,爸爸来信告知,要带11岁的弟弟及友人回乡探望儿孙,并附上抵达汕头的时间表。在集美中学念书的我,欢欣地向学校请了5天假,准备前往汕头迎接阔别多年的爸爸。大姐姐你说,慕名汕头以久,要与我同游这古城。我乐得有个伴儿同行,欣然答应。 一路上,两旁尽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结满了金黄色的稻穗,今年定是丰收年。沿途不乏种了各类蔬菜的农地,也有养殖鱼虾的池圹,潮汕真是个稻米蔬菜香鱼虾鲜的鱼米之乡。 数十年前的汕头,已是个热闹的城镇,人们纯朴和蔼可亲。在乡民的指引下,我们顺利找到舒适的酒店,也得知船务公司所在。汕头尤其让我新奇且印象深刻的是,不论男女老幼都喜欢穿木屐。每天听到卡答卡答的木屐声此起彼落,掀起了我儿时的记忆。那年代,远在南洋的我们不分民族都穿木屐长大,一听到卡答卡答的声音,内心倍感亲切悦耳。 人生悲喜交加 一连几天,我到船务公司询问,换来职员一句:“旅客名单中没有爸爸的名字。”一次次都是失望而回,很无奈。刚解放的中国,通讯设施依旧非常落后,没办法联络南洋的亲人,也只好继续的等待。 你安慰我道:“不要太难过,明天也许会有好消息,一年容易又中秋,今晚我们去中山公园赏月庆中秋……” 中山公园四面环水,月眉河环绕园区,月眉桥、中山桥、迎春桥,3座桥梁将公园与市区陆地衔接。园中面积宽广的玉鉴湖,风光绮丽。九曲桥中的亭阁极富中国古典园林韵味,凭栏可览湖山秀色,湖光倒影,群鱼戏逐,情趣盎然。湖边摆了不少石桌石椅,是旅游休憩的好去处。 公园里灯光璀璨,人潮如鲫,男女老少赏花灯、猜灯谜、观赏潮州戏剧的演出,大家都到公园赏月欢度中秋。你买了两粒月饼和两杯热茶,于是我俩坐在湖边的石椅上品茗。 人们的谈笑声、行走的木屐声,伴随舞台上的潮州音乐,融汇成一支动听的交响乐。从未听过如此曼妙的乐曲,心情沉重的我也深受感染,至今无法忘怀。 皓月当空,清辉洒满大地,湖中明月的倒影吸引游人的围观与赞美。我含泪抬头望向皎洁的明月感叹:“明月呀……明月!您可知道爸爸在哪儿?请您转告爸爸,兰儿在汕头等他好多天了。”你轻拍我的肩膀劝慰,并举起茶杯吟起李白的千古名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你说:“别太折磨自己,今年有幸一起在汕头共度中秋,明年今夜我们肯定各处南北了。珍惜当下,开开心心地过中秋节吧!”我默默点头称是。 第4天,依然是失望而归。船务公司职员也告知:“这星期不会再有新加坡的客船到来。”汕头卡答卡答的木屐声响,无法预示爸爸即将“抵达”,万般无奈的我,只得向美丽的汕头说再见。 回校大概半个月,家乡福建龙岩的大哥来信告知爸爸逝世的消息。我立刻赶回去,只见一堆黄土,肝肠寸断的我哭倒在爸爸坟前,声声责问爸爸为何忍心抛下南洋的妻儿,选择长眠于家乡,留下永远的痛给爱您的人。 原来,爸爸是因友人的签证迟批,改乘香港上岸的轮船,在广州过中秋节。由于回乡路途遥远,饱受颠簸之苦而感不适,回乡才两天,竟在睡梦中悄悄离开人间。大哥告知,爸爸一进家门便问:“兰儿在哪里?”知道我没回家,便痛哭起来。唉!那年头落后的通讯设备,令我们父女错失了重逢的机缘,教我遗憾终生。 数拾年弹指一挥间,人生悲喜交加的往事,化作记忆的点点星光。我不禁忆起逝世的爸妈,想起汕头中山公园那不一样的中秋夜,也思念失联约一甲子的你。 今夜,又是月华如水的秋夜,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