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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

3月前
7月前
8月前
11月前
当冠病病毒逐渐消失,许多人返回不戴口罩的生活,出国旅游又掀起了热潮。旅途中,游客大都选择站立在静态风景前面,摆出最优美的姿势,拍照留念。在欧洲旅游,雕像、教堂、古堡、皇宫属于这一类型,尽管经历战火的洗礼,它们依然屹立不倒,吸引游客打卡。 除了拍摄静态风景,旅途中的动态风景,譬如行人、街头艺人、交通工具、动物、流水、瀑布、落日等,也是我的拍摄目标。动态风景,展现活力,传递能量,变化无穷,让人目不暇给。有时候,这类风景可遇不可求,犹如昙花一现,拍摄此类风景,必须眼明手快。 街头艺人的表演反映当地文化,让群众免费观赏,但是我不敢贸然拍摄他们,因为有些艺人征收拍照费用。专业摄影师用长镜头拍摄人物脸部特写,效果极佳,我使用的是普通手机,在街上拍人,只能偷拍他们的背影。每个背影都有故事,朱自清的父亲在月台的背影,成为经典,感动了无数读者;我拍摄的背影,难登大雅之堂,只能私藏罢了。 今年这一趟的欧洲之旅,在德国博登湖畔,有一对中年男女坐在椅子,金发妇女正深情地递杯饮料给男人喝,画面浪漫且温馨,我毫不犹豫地把他俩拍摄入镜。我的结论是拍摄侧影总比背影好看得多。其实,我也拍了不少人物正面的照片,那是妻子或者团友。出门旅游,除了拍摄家人及朋友,不妨多拍当地的居民,他们不同的外貌及服饰,让人眼前一亮,那是值得珍藏的风景。 欧洲城市街头,脚车匆匆掠过,成为另一道移动的风景。有的骑士是游客、上班族或家庭主妇。当车子停在慕尼黑街头的红绿灯前,我望着熙来攘往的行人,川流不息的车辆,突然发现一个戴着头盔骑着小型脚车的幼童,飞快地移动。天啊,这里是闹市,并非公园!我有点吃惊,这是在我国无法看到的风景,即使是轰动一时的蚊型脚车,骑士的年纪也没这么小。孩童的身后有一两个成人骑车跟随,估计是他的父母。外国小孩真是勇气可嘉,因为在闹市骑脚车,惊险百出。根据体格猜测,那幼童还不到5岁,虽然看不见脸孔,但我相信那是一张写满自信的脸。 这次的旅程,领队安排我们在中国餐厅用餐。用餐完毕,我们也与餐厅的老板聊了几句。这些餐厅老板,跟我们的领队很熟,他们甚至建议一些旅游路线供参考。听到我们来自马来西亚,他们问了一些问题,以了解华裔同胞的生活情况。从谈话中,获知他们来自中国温州、嘉兴、香港等地,在当地住了相当久。他们投身餐饮业,用心经营,打响了名声。由于中国菜深受洋人的喜爱,他们一干就是几十年,奠下稳固的基础。他们沧桑的脸上,布满岁月留下的痕迹,但在每一条皱纹中,我却看到坚毅无比的信念。告别他们,心里感触良多,华人刻苦耐劳,不管在哪个国家生活,得付出极大的代价,才有今天辉煌的成就,他们绝非坐享其成的一群。 在上少女峰的缆车上,挤满了印度游客,有的像是全家出动,成员众多,一直高谈阔论,情绪亢奋,引人注目。我们透过车厢的玻璃,浏览山下星罗棋布的房子,另一边则是壮丽的冰川,景色绝美。突然我注意到身边的一位印度长者及年轻人,一直安静地坐着,与其他印度游客截然不同。年轻人对长者的态度恭敬,话题不多,偶尔拍拍风景或与长者自拍。搭讪之后,才知道他们是翁婿关系。年轻人在苏黎世工作了两年,岳父及岳母前来度假,女婿带岳父游览少女峰。长者的脸上散发幸福的光彩,我颇为羞愧,还不曾带父亲或岳父出远门,以后也没机会了,这是我身为儿子及女婿的憾事。 “让我帮你们拍照吧!”看年轻人自拍了几张,我忍不住提出建议。他俩高兴极了,连忙靠拢在一起,望着镜头,展露微笑。我把翁婿的笑容定格在瑞士皑皑的雪山,相信他们一定会珍惜这一张充满纪念性的照片。 遇见拉小提琴的老妇人 德国的纽伦堡是领队临时安排的景点,取代国王湖。从罗森海姆的酒店出发,行驶了3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步入古老的城堡,在大门附近,发现一个瘦小的老妇人,站着拉小提琴。悠扬的琴声在古堡飞扬,悦耳动听,使人精神一振。我们在里面逛了将近一个小时,准备离开古堡,发现老妇人还在那儿,她放下小提琴歇息,神情有点疲累。我不敢走近,更不敢瞄一眼摆在她脚前的小盒子。离开了古堡,琴声犹在我耳畔萦绕,眼前浮现她消瘦的身影。 在法国兰斯到巴黎的路上,时间已经不早,由于夏天昼长夜短,9点半太阳还没下山。司机故意抄小路,让我们有机会一睹法国的田野风光。经过一片金黄色的麦田,一轮美丽无比的夕阳,悬挂在橙黄色的天空。司机也被夕阳震慑住了,在路旁停下车,让我下去拍照。踏在土地的一刹那,心中明白,这是旅程中最神圣的时刻,我像来自远方的朝圣者,终于来到圣坛,激动得几乎流泪。伫立在这辽阔的麦田旁边,面对如此瑰丽的景色,幸亏双手不至于颤抖,总算把落日拍下,成为旅程中最大的收获。 日落的过程是缓慢的,你甚至无法察觉它在移动,与静态风景没两样。过了十几分钟,天空褪去绚丽的衣裳,天色徐徐暗了下来。 我们在夜色中继续赶路,那一轮美丽的落日,一直悬挂在我的心中,永不落下……
1年前
1年前
辞掉全职工作以后,犹在回老家或留城者间摆荡时,流行病毒入侵我身,以雷殛之势攻战免疫系统,比我意志决绝。 连行李也收拾得仓促。妈写:不管结果如何,回家好。 我说可以,但要共同采取最严谨措施,以防万一——于是分头行事,速命老家姐拎两小可爱女儿回夫家,而我独自驱车到附近小区挂诊,油门催下,轮胎一路滚动,无关我的意识。 先是印度医生着全身防护衣,在诊所外临时设立的检测站将探测棒长长昭示我眼前。“第一次吗?”我只轻轻点头,不作声。“仰头,记得可以用嘴巴呼吸。”它就此展开我鼻腔探险,像蜂鸟长舌深入花芯,一阵刺痒呛出我目泪。年轻医生温柔,他道了个歉。 如蜜的鼻液,是苦是甜,24小时内自有分晓。 为求安心,还是挂号问病。 “咳嗽否?” 我摇头。这回是老印度医生了。他靠向椅背,皱着眉边摊开无奈的五指说,近日流感连连,症状亦相似,谁都说不准。但他从未摘下口罩和护目镜。 “伤风?” 亦无。 昨日喉咙开始肿痛,体温摄氏37.5度,自行检测结果为阴;今早烧已退,喉痛却加剧,而且莫名呕吐。我结案陈词,话音未落,医生戴上手套,左手持压舌板制伏我舌面,右手电筒照向我口腔的隧道。他说里面有火烧的回声。 “以你的症状,大概不会是新冠肺炎。” 四字如咒,终究说了出口。 但他脸上闪过的一抹疑惑仍被我及时捕捉。 阴阳也罢,都要回家。 疫别两年,时间换算成分秒单位总是轻易些,数成日子却无比艰难。我将家当车上四十公里路程,徒留身后每日确诊数字破千的空城。望后镜里的吉隆坡楼身低低矮矮亦空空荡荡,却总蒙着一层雾不散,在路上,和妈商讨各种举措—— 浴室摆水桶和洗衣液供我每日自行换洗衣物。 房门外置放肥皂水盆,每日清洗餐具务必戴上手套和口罩。 你待会戴口罩躲楼下,等我进了房马上消毒。 每天测量体温和血氧,记录在案。 每晚睡前用消毒枪将整个房子消毒一遍。 在家隔离,形同爱的牢狱。点开卫生部下令民众安装的“吾安”APP,老家这区双层排屋标示为“红色区”,即一公里内有确诊病例。社区已然是大型病房,而每一间家纷纷匿藏着疑似病患。 这已绝非首次。前两次密接都侥幸避过,这次我都能感觉病毒在细胞里窃笑。所有症状都指认我。即便恪己遵守防疫守则,一松绑的移动,本身就是一宗罪。如今待病如待刑警上门,将我镣铐,判我以患者之名。 “万一其实没有确诊呢?” 来不及了,妈。 ● 在房里度假整整10天 是夜,诊所发来判书。 SARS-CoV-2 RNA,detected。阳性。 CT值25,低于平均水平,属染疫初阶,传染性极高。 只觉颈间烧灼,脑袋仍是清醒。传讯通知才刚一起吃过饭的友人,我阳了,你好自行检测。虽已做足万全准备,最担心还是同一屋檐下的家里人。聊天家群不如预期躁动,许是对于病毒早已免疫,心理的那种。带有一点钦羡的意味,友人说,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 疫病从武汉过海关斩天将而来,想起疫情暴发初期举世惶惶,起起伏伏的病例勾画出2020年代的第一道风景线,如今,它终于住进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供养一场病疫,我活成一尊确诊数字。 开始为期7天的居家隔离。没有比现在更关心自己身体的时候了。 譬如第3天。喉痛渐愈,倒是鼻腔莫名住进浓痰,蝙蝠白昼悬壁这般,咳不出,擤不掉,厚重鼻音让外甥女迟疑,“是舅舅吗?” 妈烧饭也清淡了不少。每每确认她抵达楼下,我才遮上耳鼻打开房门。白色塑胶椅上的饭菜每日惊喜缺缺。它们总一副比我还病恹恹的模样——汆烫地瓜叶、蒸石斑、蚝油豆腐、水煮蛋……晚饭至少还有一汤品慰藉:有时花生莲藕大骨,为囚日添色的玉米萝卜。 口味却不是淡的,说明味觉和嗅觉并未丧失。大幸也。 每日饭菜佐《F.R.I.E.N.D.S》,虚度时光,悠哉乐哉。乔伊过30岁生日那天抬头对天花板抱怨,上帝啊,为什么是我,“说好让他们变老,不是我。”当即笑噱,学舌——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不敢大声。 荣获Omicron拣选,我无怨尤。 一集20分钟结束,连蜜糖和清热排毒茶也都饮尽,端着盘子奋力叩门,确认无人,才把所有碗碟泡进肥皂水盆里,确认餐具样样浸在其中。 平躺床上,信息妈,朕用膳毕,可以收拾啰。 这样又一天。又一天。几无症状,度假在房里整整10天。 ● 疫情下,再次唤醒这双炊手 朝令夕改已是日常。老长一段时间,眼见疫情趋缓,其实只要再忍稍时就能步向常态,政府却早早宣布松绑,脱缰野马不受束,口罩不戴,人身无距离,酒吧悄悄经营,便又让防控失守,病例暴增,一切重头。 破口的,不只疫病,也连同我自己。 无法回家的日子,倭居吉隆坡高楼公寓里,每天看重复的日落。 或换过别的名字吧——黄昏、夕阳、余晖、晚霞,怎么都是带着尽头的愁意。 可天空映照的它们却像施展了盈亮魔法一般,那段时间里,茶橘色,紫荆色,墨蓝色,染出一片片层云,高积云,卷云,它们舒开天幕,静谧和缓的飘向,彷佛温柔低语——没事的,走慢一些也能跟上;仿佛只要不低头俯视现实,就还能骗过自己人间安逸。 好几场家人的生日都在视讯里共度,外甥女的,妈妈的。隔着荧幕,细节狡猾隐身,不知道外甥女小妮和小娜长了多少寸,也不知老人家的后脑勺,有没有光阴刷白的蹑手蹑脚。这场战疫里,肉眼所不见的事物都得逞了。 那段时间我无法正常进食。食欲尚在,且经常饥饿,但逢食物下肚,总要翻肠搅胃一番。我强抑恶心呕吐不适,以转念,以分神,以想像,以哼唱;或捏紧虎口,或按压臂掌内关穴,或屈身按揉膝盖足三里;可以防洪的方法我都一一试遍,但越是动作,心理越受压迫,每每差一点赶不上厕所—— 先是干呕,等到胃部三番四次抽搐,涨缩,翻涌,我紧紧抱住马桶,秽物冲口而出。 整净自己时,镜子里脸面通红,噙泪的双眸,往往因为不明所以。 这些,荧幕前也都看不到。 中西医皆道是胃窦炎,开了呕吐祛风胃药,但我知悉,那一切肇因都不是来自生理。 从此我在黄昏里开伙。奉我妈指令,少年放学写完功课早早栽在厨房里,炊烟过境一路烧饭到天黑,先学煮米饭,煎荷包蛋,炒菜,炸肉,唯独那时没有学过煲汤。十几年来我漂泊吉隆坡,多是外食,而今疫情下,公寓里,终又得再次唤醒这双炊手。 只是这回我只剩自己了。 居家工作午休时段,打开小红书,搜索栏键入:“莲藕花生汤”。影音食谱一格一格陈列,综合各家步骤,在手机笔记里抄下食材,出外采买;回来,浸泡花生,猪大骨入冰箱,其余食材,包括任意配搭的——“芹菜肉片”、“蕃茄炒蛋”,少小习得,毋需偷师,等傍晚下班继续料理。 小红书说肉须先经沸水加绍兴酒汆烫,问妈,怎从不见你这么做? 妈一言蔽之,懒。 再问,怎么你以前莲藕都削那么大块啊? 妈不理会,反问,你几点开始煲汤? 我说现在。 现在几点了啊,先生? 哎,妈呀,开会迟了,我们城市打工人命苦你不是不知道。 忽悠过去,实则是自己忘了提早煲汤。 总是忘了要相信时间的作用,类似交托的那种信仰,方能收获一锅味美的汤。饭菜上桌恒常是夜晚,我习惯坐在窄仄阳台上,碗盘就地落座,想像万家灯火里那一台台闹哄哄的饭桌,或许也有像我这样孑然一身的,但因明白团聚的日子在前方,所以愿意静待时光的煎熬。 吃过一顿又一顿,妈妈教的,小红书学的,自己做的,家常便饭,便也同时料理好了自己的心。 ● 原来长大不过一瞬间 尔后病愈。 隔离10天宣告自由,从自己的房间走出,小妮小娜便一人拉我一只手。 “舅舅,你要吃什么?”遂把我拎到偏厅的玩具厨房前。 那是她们妈妈疫情前买的生日礼物。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胜过其他玩物。 记忆骇入疫前——多是我给她们指令,萝卜要削皮,这是虾还是crab?只有玩具砰砰锵锵的声音,无人回应。小娜切开半颗番茄也是艰难,小妮煎蛋总翻落地板,多次捞不起索性用手捡。 如今,5岁的小妮问我,番茄可以煮汤吗?她楚楚可怜只有盛汤的碗。 假装勉为其难,我说好,但番茄不要软烂。 放眼矮桌上,饭菜皆已备好。筷子双双并排,旁边一碗假热白饭。一道道菜肴摆桌中央——大红虾、黄南瓜、两颗水煮蛋、状似叶片的不懂什么……(小妮:是cookies!),我执起汤匙,欲试一口番茄汤。 “舅舅,烫,吹吹!” 小妮很小的时候,每次吃饭我们总是唤她——很烫,吹吹。 如今换她温柔叮咛,小大人似的。其实不过一玩物罢了,怎会烫嘴呢?她是有样学样了。 我嗯嗯诺诺,她洋洋得意。或许是感佩自己的厨艺精湛,烧得一手味美熟食。 如今疫情亦是家常便饭。要过一年小妮才能施打疫苗。总希望她长慢些吧,却又望她早早具有疫苗的保护,能走出去认识这个世界。原来长大不过一瞬间,当上长辈以后更是切身知晓——眨眼间,屏息间,肥嘟嘟的脸颊一下立起来。小妮懂食物煮好会热烫,烫着了会伤;她亦懂得了着紧,有想要保护的人了。在她仍是稚小的年纪,我们这些家人,总想奢侈地,以伴耍为名,请她为我们在玩具厨房前多煮几道鲜热的,有她温柔叮咛的饭菜。 吃、饭、吃饭了——恍惚间,妈的叫唤从厨房没命地传来。她俩仍慢悠悠递给我一绿色空茶杯,作状撒粉,我问这什么,小娜支支吾吾,小妮冲口而出:“呃,呃,草莓香蕉维他命外星人奶昔!”
2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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