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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

1月前
2月前
2月前
2月前
记得父亲节那天天气很好,从早上就感受到凉爽微风,悠闲的星期日睡了个舒适的午觉。看了一眼时间,约定取父亲节餐点的时间到了,换了一身服装就和我哥哥驱车前往。 如今回想起感觉鼻腔里还是有烧焦的气味,这是第一次经历连环撞车祸,原来安全气囊弹出还会伴随高温,脸部扎实地撞上气囊,眉毛和头发都有些许烧焦,整辆车在车祸后冒出白烟。脑海里很混乱,等待心情平复下来,周围已经来了许多民众。按了双闪灯后,第一时间先离开肇事的车辆。 不只是手脚的擦伤,门牙也因为撞上安全气囊强大的冲击力,崩坏了一角。左手食指也因为反向撞击而肿胀,握拳能感受明显的疼痛。我哥的伤势稍微好些,牙龈出血,手臂稍微擦伤。 不少热心人士关心我们的伤势,还有商店街的阿姨递上温水,由于连环撞发生在傍晚时分,又是在车流量高的大路十字路口,来往的车辆顿时堵得水泄不通,多亏了交警及时赶到指挥疏解交通。 经过警方协调并拖车处理,接近半夜12点才回到家里。原本以为自己心挺大的,了解到整场事故没有任何人伤亡后,自己是那个受伤最严重的,还和哥哥打趣说,可以借此做一系列牙齿护理了。 当热水冲到自己身上,任何的坚强好像都被一并洗刷掉了。 不能发出哭泣的声音,不能让家人担心自己,任由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整理好情绪后才从浴室走出。那是个失眠的夜晚,不,准确来说车祸后的那个星期都处于敏感并难以入睡,容易惊醒的状态。 不管用了多少沐浴露,鼻腔还是能闻到当时车祸的烧焦气味,烦心。 车祸发生后,平时食欲旺盛的我仿佛得了厌食症。对于食物的渴望大幅降低,看到食物觉得反胃,恶心想吐,还得做心理建设来逼迫自己咽下。 身体无恙心却生病了 我是个不爱回忆往事的人,总觉得人应该向前看,事情发生了再去后悔遗憾也来不及了。但,这次连环撞事件的片段总是不受控制地闯进我的脑,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急促。 即使在工作期间,也会突然回想起,然后不受控制地流泪,感到害怕无助。 我意识到自己病了,心理生病了。上网一查,才了解到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这词。维基百科里描述的症状都符合,焦虑。 那些事故记忆一直出现,不是一句“都过去了”“别想太多”就能忘却。我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不行,已经影响到自身的日常生活了。我开始分析自己的内心活动,尝试“自救”。 其实从小到大我都很害怕被关注,希望自己能处于边缘。这次车祸,总能想起当时周围人的目光注视,眼睛是灵魂之窗,从一对眼睛我们能感受出许多情绪。关怀的眼神,担心的眼神,还有部分民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注视。由于是个大事故,现场有不少人拿出手机拍摄,有人是在记录车祸现场,也有些人就喜欢把受害者赤裸裸地暴露在网络视野下。相机凑近的刹那,真的觉得生理不适,尤其对我这种敏感自卑的人,我想这就是让我至今还会觉得讨厌拍摄的原因吧。 在我写下这篇文章时,伤口已经结痂,觉得瘙痒。但是还得控制着,一直去抓的话担心会有疤痕。记得车祸后第一时间快速瞄了自己和哥哥的伤势,很担心会缺了个胳膊少只腿,我开始发现自己没有想像中那么坚强。后怕,真的万幸这场事故没有任何人受到不可逆的伤势。 很多时候我们都在抱怨大环境的经济困难、资本家的剥削。但是从本质上来看,只要降低对于奢华物质的欲望,如常,一切如常,便是好时光。四肢健全,没有处在战乱,可以温饱三餐,还能和朋友家人保有联系,其实已经很幸福了。 重新审视生活方式和心态 或许是和自己的心灵对话成功见效,也或许是时间慢慢地稀释了这份恐惧。 经历这次创伤,我学会了放慢脚步,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心态。我开始关注自己的身心健康,试着学会如何在压力和困难中找到平衡。 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会带着这次经历给予我的感悟,继续前行。愿每一个经历过风雨的人,都能在心中找到那片宁静的港湾。
5月前
李知展(李颉原名)2岁失怙,三四岁的时候,妈妈把知展和妹妹交给夫家照顾,只身到关丹打工,每年仅能在农历新年回吉打探望两个孩子。 新年假期结束,妈妈坐德士回返关丹工作,知展和妹妹拔腿紧追着德士不让妈妈离开,跑——着,哭——着,撕——心——着,裂——肺——着。每年一次见面,都是悲欣交集,锥心刺骨。别的小孩欢迸乱跳,李知展已预早透支了生离死别,劳形苦心。父亲缺席的童年,他即使文武双全,扫光学校的活动奖项,可是台下始终不见家人炙热的眼神。 他是关丹的状元,顺利地进入医学院。 马来西亚儿童安宁疗护协会主席李知展医生的工作和梦想,是妈妈“割舍让孩子陪伴自己的时间才可以实现的”,妈妈是李知展医生的精神支柱,当她被诊断患癌时,李医生接到消息后在医院痛哭了一个小时,“因为我不但是一名医生,我还是母亲的孩子。在面对死亡时,我也会有无助的时候。”他一路飞车回关丹的那天,因缘际会,他的车子拐至一个小乡村,在那里遇上了一个乡人,被带到一间破旧的庙宇,李医生起初“有点为难”,最后还是在许愿带上写着“愿母亲可以勇敢与平静地面对一切。” 我生活平遂,江水绿如蓝,在李医生的鼓励下加入马来西亚儿童安宁疗护协会,接受了密集的训练课程。第一次随同护士踏入吉隆坡廉价组屋做家访,慢蹬蹬的电梯把我们送进病人之家,斑驳的墙壁,鲜红的床褥摊放在客厅,我遇见了贫穷,疾病,内心受到很大的震撼。 把希望转化为动力 我们老说生病的人受尽折磨,可是孩子的父母不更也饱受煎熬?医生呢,他不也背上漩涡般的负能量?可是,李医生始终相信,死亡不是生命的结束,即使他的病人小Q走了,“小Q的生命力会永远在每个爱他的人心里延续,这一股力量,会把希望转化为家人继续走下去的动力。”(〈小Q的希望〉)贫穷与疾病是孪生兄弟,有多个维度,因穷致病,因病致穷,精神疾病出现的前奏。 2023年6月17日马来西亚儿童安宁疗护协会中心开幕礼的那个早上,天空有雨,5年的努力,多少的期待、希望、纠结、焦虑,隔着千山万水,千伞万伞,我们一起来给病童撑伞。紧接着,同年11月11日,砂拉越诗巫中心开幕,2024年3月2日,巴生中心开幕。 马来西亚儿童安宁疗护协会的宗旨是提供医疗服务、宣导、教导和研究。我加入马来西亚儿童安宁疗护协会已一年余,跟着大队去做家访,看到了病多体痛的病例,在疾病面前,眼泪在飞,我们都需要更多的勇气和相伴。一个妈妈在我们的巴生中心开幕礼上分享,如果眼泪能化为金钱,那她早就成为百万富翁。 李知展医生说,行医的最高境界不是医治疾病,而是医治一个人。安宁疗护不是放弃了病童的性命,而是以最舒适的医疗,让孩子舒心活下去。李妈妈该很宽慰,她的孩子服务病人之余,还继续保有最极致的热忱,守护每个病童的笑容。 历尽千帆,归来仍少年。
5月前
清晨的空气有些潮湿,早上6点的闹钟夹杂着轰鸣刺耳的炸雷,中断了我在水上乐园的梦境。下雨天的早晨,实在太舒爽了,我像个蛆虫蜷缩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享受着堪比亲情的温暖。 这份温暖总被奶奶夺走,闹钟响后的10分钟内,她必定会闯进房间,关了房里的风扇。“还睡!昨晚又几点睡!巴士司机都到家门口了。”她每个早晨重复的话语,似乎比闹钟有用,我总会乖乖起床吃她准备的豆浆油条。 奇了怪,奶奶怎么还没进来叫我。今早的雷声特别响亮,但厨房传来的破碎声,在我心中震耳欲聋,把上一秒赖床的我吓得跳起身,飞向厨房。地上洒满了冒着热气的豆浆,陶瓷杯也跌成四五片,健康的奶奶赫然倒在了这个雷雨交加的早晨。 “爸!爸!”我慌张失措,已然失去了思考能力。 奶奶躺在藤椅上,看着她最爱的9点档连续剧。今晚的客厅除了新年,从未如此“热闹”,一家人都拥挤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气氛就如冷藏柜的冰霜,厚重的冰冷,冻僵了大家的嘴巴。奶奶看不下去了,“不就是肺癌吗?医生都说了化疗有希望,你们一个个衰仔包比我还怕死!”说罢,奶奶就去厨房如往常的清洗碗槽里的碗碟,爸爸试图上前阻止,却被奶奶一声呵斥,“我还能动!” 看见奶奶在偷哭 当晚,我又熬夜打游戏直到凌晨三点多,开门见到奶奶躺在躺椅上,偌大的客厅只开着一盏橙色小夜灯。当时已入夤夜,向来胆小的我被惊了一大跳。仔细一看,夜灯的暖光照射在奶奶的脸庞上,像是放大了奶奶脸的细节。嘴角的黑痣,脸颊一条条交错的细纹,眼袋比平时更加浮肿,我还隐然发现了两行泪痕。 向来感性的我,一看就知道奶奶偷偷哭。“你再不听话,等下我就打你!”这句话我从小听到大,但奶奶没打过我哪怕一次。她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我静悄悄的躲回房间,我清楚,上前关心只会得到她故作坚强的责怪。 我关上了游戏,熄灭了夜灯,大脑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想到某一幕时,眼泪竟止不住滴答滴答的落在了被单上。 多个月后,奶奶的化疗结果不尽人意,病情还恶化了。她的双脚渐渐无力行走,常在房里起身时摔了几次。平时最爱的芋头糕也不吃了,现在她最爱喝粥,因为固状的食物吞下去就会感受到喉咙被千刀万刮。她脾气越来越暴躁,常埋怨我们嫌弃她,想把她送进老人院。她慢慢像个小孩,怕被抛弃,怕迷失在孤独的黑暗里。 我们当然不会抛弃她,我们也理解一个癌症病者的不安。我们只能陪伴她,尽所能满足她的要求,毕竟医生在复诊那天向父亲交代,奶奶时日不多了。 记得奶奶没生病前,可是我们县的红人。老人家的乐趣无非就那几样,搓麻将、唱歌和跳广场舞。我奶奶可厉害了,她三样都沾,还是瘾特别严重的境况。那时,天天都能听见她边哼着歌边做家务,“痴痴缠 痴痴缠 难道相爱真的是这般”,多年的耳濡目染使我学会了多首不符合我年纪的老歌。听奶奶唱歌我还是高兴的,但跳广场舞我有一万个反对,只因大妈团们跳广场舞从不在广场跳,总是选在篮球场跳凤凰传奇,霸占了我打篮球的场地。 我常因为这件事向奶奶发脾气,巴不得大妈团马上解散。后来,奶奶在上厕所时又重重摔了一跤,无法行走了,此后的生活雪上加霜。我们每天要帮奶奶擦拭身体,处理和清洗奶奶的排泄物。奶奶飒爽了大半生,起初怎能接受这般羞耻,第一天帮她清理时,她躺在被尿液浸染的床单上,轰赶我们出去,呵斥不需要我们,她能自理。家人们无奈,只能让我进去安抚奶奶,毕竟全家人都知道,奶奶最疼的是我。 我带着惶恐的心情打开房门,一股刺鼻的骚味扑鼻而来,我尽力控制着表情,眉头都不敢皱一下,生怕奶奶觉得我嫌弃。“阿嫲,我帮你换床单,今天爸爸买了尿布,以后不会那么麻烦了。”顷刻,奶奶的情绪瞬间爆发,她眼球充满了红血丝,浑身颤抖大喊着:“现在觉得阿嫲很麻烦,直接把我丢进老人院,我在那边死了就不会麻烦你们了!”我顿时意识到我无心说错了话,脑袋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的抱紧奶奶。我顿时哭得比奶奶的骂声还大,仿佛我才是受伤,需要安慰的人。 祖孙相拥而泣 爸爸在门外听着,伴随着我的哭声后,是奶奶的哭声。奶奶终于卸下最后的伪装,她大力的捶打无能的双腿,哭喊着说她没用,不能再做我喜欢吃的猪肚汤和咸蛋肉饼,不能再去跳广场舞,不能再享受生活了。我的后背已然被奶奶的眼泪浸湿一大片,我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只能紧紧的抱着她。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这一刻我多希望这段音乐能在篮球场响彻云霄,绵绵不断;希望奶奶可以摇拽着充满活力色彩的红色扇子,舞动着自由的步伐,享受晚年的乐趣。 过了5分钟,爸爸还在门外聆听,从房内的大哭声,渐渐变成抽泣声,听见我哼起了:“痴痴缠,痴痴缠,请你给我一个短暂的孤单。”过了好一会,房间鸦雀无声,爸爸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瞧见我躺在奶奶的怀里,像童年那样缩在奶奶身旁,被奶奶抚摸着头,哄着入睡。 直到奶奶生命的最后一刻,一个小小的房间内,夹杂了无数哭声和悲情。她简单的交代后事,家人们轮流上前和奶奶做最后的道别。我辈分最小,所以是最后一位。奶奶吃力的举起她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庞,我感觉到奶奶的体温在逐渐消散。 “伟杰乖,要听话,阿嫲很开心,阿嫲解脱了。” 我已然哭成泪人,哭着哭着奶奶闭上了眼睛。我哭得朦胧的双眼,看见了奶奶眼角下的那颗没落下的泪。这次她不能自己偷偷抹泪了,我用手指轻轻的擦拭奶奶的眼角,以爱之名,最后一次轻吻奶奶的额头。 此后,再无别人抢走我清晨时分,被窝里的温暖,可我却如冷藏柜里的冰霜,寂寞的发寒。
5月前
蛰伏了10年的湿疹最近又大军降临,一下子就把你俘虏了。然而家人对你的这个病却不怎么担心。政府医院可以拿到免费药,你驾车也没问题。医院近在咫尺,跟医生交代讲马来话你也可以。再说,不过是皮肤发些痒,你照旧出去运动,在家也没闲着,虽然稿是打不下去了。 也许因为这些缘故,身边的人都不怎么理你。孩子们回到家照例是先玩猫,向那不懂人间疾苦的天使虚寒温暖。阿华田呀你为什么这样看我?阿华田呀你心情不好吗?人猫混成一团,就是没把一旁苦不堪言的老爸看一眼。你想说,不要把猫看得比人更重要,你们!还想加一句:家里有人生病,不要在他面前蹦蹦跳跳,很不礼貌!话到唇边留半句,只讲了一个“你们”。这评语有争论性啊!你对自己说,会引起争议的,还是闭嘴为妙。顾好自己的情绪,老头子! 别以为你对他们恩重如山,他们就要在你面前毕恭毕敬,已经没有这种事了,在今天。你对自己说,他们现在是你的朋友,不是来听你训话的。你是家长又怎样?留意自己的谈吐,不要带骨带刺,他们会感觉出来的。你注意到自己的思想,最近出现了变异。 的确,这事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是反应迟钝些,别说什么不孝之类的话。他们在外头大概也挨了不少闷棍,所以一回来就玩猫。其实是发泄。不向家人发泄已经很好了,这动物挡住了一轮泼给你的洪水,你应该感激,而不是嫉妒它。 直到过了两天你还不看医生,在痒处敷了淀粉止痒,两条手臂被粉末占得一片白,他们才催你去看医生。担心你自己当医生,错过了治疗窗口期。当然你是愿意去的,即使他们不“施压”你也会去。你要请医生给你一种类固醇药丸,调理失序的皮质醇,你还能够念出它奇怪的名字。10年前那位戴头巾的医生给了你几排,服下去一天湿疹大军就缴了白旗。作为公民,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好处可以贪图呢?享有也是应该,何况你已年过60,连一块钱注册费都免了。一切看来都很好,那么这篇文章你要谈些什么呢? 你其实要胡扯一下你对这件“小事”的态度,将日记里的几行文字铺衍成散文模式。许多人谈他们的生病感受,凄凄惨惨戚戚的居多,你不打算渲染痒的可怕,虽然它要命的地方的确很可以入诗入文。然而你说,写自己的痛苦有什么用?还不是叫大家跟你一起痛苦?难道可以分担你的煎熬吗? 写些令人畅快的东西吧,你认为,这才是“文以载道”。于是你只谈它仁慈的一面,称其为“上天的使者”。这使者赐给了你“真正的超脱”。你赞扬它的慈悲,忘记它的凶险。它带来的痛苦十分短暂,赐给的悲悯却长久直到生命的尽头。 寻觅病源比吃药更重要 湿疹如果会说话,它要告诉我一些什么呢?你一个人静静地这样想。也许有人可以永远不生病,那是天生异禀之人。我们凡众,不管如何用功,都免不了不时生个病。生病也是好的,需要的,否则你可能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要不气馁,根据它的讯号寻思,一定可以找到它的原因,从而将它打败。讯号总是躲在它凶恶的面孔后面,要静下心来,才能把它看清楚。 你隐约地感觉到,寻觅病源比吃药更重要。你迟迟不看医生,就因为这个原因。你要争取对健康的发言权。他们不了解你的策略,见你拖延求医就立刻扮演作为妻子和儿女的角色,用愠怒的语气,要你把自己的病全然交给医生,不要有丝毫的自作主张。 有位朋友送你一本复印的《永不生病的妙法》,嘱你用心阅读,读后他要跟你分享。没等你读完,他的消息却杳然了。你在脸书上看到,他去世了。他在新加坡收徒弟教授昆仑功,姑隐其名。他的续弦告诉你他是病死的。你想说,他不是有永不生病的秘诀吗?话到唇边留住了。这样说不恰当呀,管好你的嘴!也许他忙着教人,自己却忘了入静。也许他本来就是有病之人,孜孜于寻觅不生病的秘诀,结果找到了永不生病的妙法,自己的病却来不及医治就走了。 在运动和饮食方面,已经没有多少空间可以腾挪了,你认为,可以改进的都改进了,做不到的也没办法了,于是你想到生命不仅只是运动和饮食,还有七情六欲。这方面跟湿疹似有契合之处。湿疹的好朋友皮质醇不就是诨号“压力激素”的东西吗?这家伙对压力敏感,一点儿紧张就摇摆不定,而你又是个从来不自我标榜,却实实在在地、经常感到疲倦的“儒家”,那种“一生儿女债,半世老婆奴”的类型。你在健康的殿堂钻钻营营,却始终没有看见“超脱”的巨大身影。 你经常谈论“纯洁”和“超脱”,它们也经常出现在你的文章里,说着说着你就以为自己已达彼岸了,真是罪过。殊不知都是自欺欺人,自以为是。你查了一下巴哈欧拉对超脱的注解,他说,超脱是“摆脱一切的牵挂,除了真理。”真理即上天的直道非人间歪论,简单一个“上天”或“上帝”便可概括。不管在哪里,每当提到“超脱”,他都说要“摆脱一切牵挂”,接着必定是“除了上帝”这句。真理应该就是天道了,不会是端坐云端的那个人物吧?“一切”就是人间的一切,“摆脱”的也只能是世俗的羁绊,它对上天是不适用的。这句话你读了不知多少次,然而都没有读出它的真髓。这回因为湿疹,方始对它有了深一层的了解。 你觉得可以进一步摆脱的,是“父亲”和“丈夫”的角色。“儿子”的角色大抵已经力尽,遗憾也已无法弥补了。不管你在“父亲”和“丈夫”方面如何用劲,也是无助于弥补“儿子”的缺憾的。 然而这两个角色都将在“儿子”之后,很快成为过去。你必须按部就班逐渐将它们淡化,以致最后变成零,而不是保留当年登上“丈夫”以及后来“父亲”这两个角色时,最初的那份执着。把他们看作“朋友”多一点,“家人”少一些,方符合当下的处境。跟太太孩子分享心得要特别留心,稍有不慎他们就以为你又要实行什么新规则。他们的角色也在提升,正要摆脱你的影子,这一来岂不是说教不成,反而加剧了矛盾吗? 想起家里曾经出现的林林总总的“辩论”你就心惊胆战,每一次都在脑子里留下一块铅。正是它给湿疹打了报告:这里阵脚乱了,你可以打进来了。然而你终于明白,这些都是咎由自取。你践踏了角色之间的红线,做了不应该做的事,好事到了这地步一一的都往坏的方面转移。你必须在“热爱家庭”与“彻底把它忘记”之间取得平衡,这点,巴哈欧拉应该也会同意,至于儒家有没有这样的主张,你可还没弄清楚。 你对“超脱”的新觉醒便是将脑子里的那块铅驱逐出境,做好自己的事情,写好自己的文章,顾好自己的心情,不生气,不胡思乱想;坐下时放松肌肉,行走时看好脚步,吃饭时细嚼慢咽,睡觉时注意舒服,做事时放慢速度,清醒时气静神闲,入静时真气顺畅。不顺眼的事如过眼云烟,不予议论,除非他们征询你的意见;不干涉他人娱乐,他们只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家人;不传授自己的经验,除非他们有兴趣聆听;不试图改变他人,只是影响他们;凡是可以不插手的一概不插手,甚至问候都是多余。他们怕你问完了要提出批评,又被你的权威笼罩。你可以讲讲自己的故事,但是不要让听者觉得你比他优秀。也不要想,还有那么多“责任”尚未完成,以致必须匆匆忙忙。没有吵架就是尽了责任了。 你还决定了不要像以往那样,主动跟孩子们讨论世界观、中美关系、中医西医孰优孰劣、台湾应该回归还是独立等时代问题。你无法提出充分的数据支持你的观点,口才又那么低劣,往往讲没几句,就卡住了。接下来总是气氛紧张起来,往下发展,已不是讨论问题,而是争议谁先动怒,谁先大声,谁先发难,旧疮疤摆上了台面,然后有人逃走了。那个人通常都是你,而那情景很搞笑。你终于聪明过来,了解了自己的无能,承认了自己的脆弱,不做力所不逮之事,不当无谓的英雄。仅这新添的智慧,就为你卸下了又一个重担。 你的手捏住了“压力”的软肋,留给湿疹的好日子,也就所剩无几了。然而你的超脱之路正在起步处,你决定继续往下走,从摆脱“一点点”走到摆脱“一切”牵挂,那可是一条艰难然而景色优美的大道。
6月前
6月前
6月前
2月下旬,我踏进中医馆,才明白生病其实是一种常态。有人咳嗽,有人蜷缩着,有的人手举不起来了,而我是一个肠胃不适的女学生,迫切需要几根针扎到我的肚子上。 小小的空间充盈着药草气息,浓重得渗入我的头发和皮肤,这种味道会随着我回家去,不易清洗。前台的两个男人在抓药,捣鼓着一堆粉尘和罐子,忙碌中有条有序,包装好后写上名字,病人的一日三餐新鲜出炉。我定期来往这里,看诊的人多得很,等待的过程总是枯燥。 等到针头抽离,女护士照例帮我熏艾草,那时我第一次见这东西,只觉得它像一只大雪茄,让我的穴位隔着皮肤吸取它。我不常主动开口和陌生人说话,但逼不得已时还是会叫好烫,她就会含笑着换个位置继续熏。观察起女护士,发现她的耳朵打了5个耳洞,亮晶晶引人注目,胸前则挂着一只黄色笑脸的徽章,因此在我心中得名笑脸姐姐。 造访的病人里,其实老年人居多,每每光临都会有种格格不入之感,不过我也是生病的人,有什么不同呢?虽然是这样说,看见没有落座的老人,也会以光速站起身来,晚一秒脸面就要掉到地上。 这天恰好不用行人之常情,屁股得以安家,我身旁的老人递来手机,起初还以为是遇到难题要我指导,没想到却是有好内容与我分享。播放了一段残障人士的日常短片,画面中只有一条腿的女人边背着婴儿,边努力地穿上裤子。 “你看她,真的冤枉,哎哟!是人看到都会想帮她的。”老人摇摇头,他理解女子的生活不易。我将影片看完,最后也认同他的观点。这下他顺势和我攀谈,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哪里不舒服。我即便是滥竽充数的广东人,也努力发出了几个拙劣的音节,有惊无险地回答了所有问题。最后主动抛出橄榄枝,关心起他的身体健康,礼尚往来,尽善尽美。 “我?我没有生病,我带儿子来的。等一下,我找照片给你看。” 打开手机相册翻找片刻,掏出一张儿子脑袋光秃秃的照相,上面有道很长很长的疤痕,是之前开刀留下的。原来生病的不是他,而是40岁的儿子中风了。儿子患病后手脚无力,做不了粗活,脑子也不灵光了。老父亲这一把年纪,没法工作,积蓄也因儿子治病没剩多少,幸好还有个在美国的女儿,经常帮忙补贴家用。老人语气流畅,说到轻松处则轻松,说到难处却不沉重,听起并不像是在诉苦。 中风还不如得癌症 他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量告诉我,中医馆这里,他从年初四就开始来,消费也有好几千了。我应景地咽了咽口水,心里也清楚,自己定期做针灸也花了不少钱,好像健康的身体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真的不要中风,还不如得癌症,得癌症几个月就拜拜了。”老人的这句话成了我们谈话的尾声,只因看见女护士招了招手,便起身往房间里赶去了。出来时推着轮椅,还不忘在我面前停留一阵,好似在跟我介绍。轮椅上的儿子表情木木然,不在状况内。 老人笑着和我道了别。 针灸的房间,有着橘黄的灯光,帘子隔开了晨与昏,在漆黑中听着隔壁床位的病人与医生交谈,仿佛一片祥和。回想起老人道别的那一刻,脸上分明是笑的,眼睛却能解读出两种情绪,左边心酸,右边无奈。读懂后,泪腺也隐隐作祟,好像在因为肚子上蚂蚁咬的痛感任性一般。生病的感觉,我很像也明白,往返这里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会好吗?会吃得下饭吗?会浪费妈妈的钱吗? 掀开幕布,哭泣的戏码也该尽了。笑脸姐姐走进来开了灯,注意到我鬓角湿淋淋,关切地询问,我只是说有点太热了。
6月前
7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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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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