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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叶

1年前
1/香气飘满整个后院 他微笑着,看着妻把雪白的糯米,泡在水里。他叮嘱妻,泡两个小时就好,别把米泡碎了。 去年用剩的粽叶,一捆一捆地挂在门楣,已变成灰褐色。风飒飒地吹着那些粽叶,发出沙沙沙的声响。粽叶泡过水后,叶子又变得碧绿饱满,仍带有清香之气。啊,一定能使人在食用粽子时,胃口大开,满口生香。粽叶大且厚实,裹粽子可方便了。 妻去买肉时,说孩子都不爱吃肥肉,要多瘦肉。肉贩告诉她,不,即使不吃肥肉,也要用五花肉,不然怎样都煮不出一口丰糯醇香的好粽。咸肉粽需要“肥油”充当中介以“滋润”食材;顶多在食用时挑走即可。她看着卖肉的,一脸认真和坚持,才发现过去不该舍弃肥猪肉。 妻坐到桌子边去,泡得圆鼓鼓的栗子放在桌前。软化的栗子大且富有光泽,是良品。栗子已经被浸泡得松软。妻挑着缝隙间的红纹,杂质越多意味着得花更多处理的功夫。 女儿最爱冬菇,妻特挑了一口菇再加一些大粒的花菇。大粒花菇香味和口感都较好。 厨房飘出香葱头蒜米的爆香,然后依续下锅的有香菇、蚝干、五花肉,栗子最后下锅,稍微焖煮到入味,最后以晒油和盐调味。一般上,福建粽的料都是“一镬熟”的。妻说,结合广西式吧。 顿时,满屋溢香。妻说,福建粽的特色就是:香、鲜、黑——“香”来自葱头和蒜头;“鲜”来自蚝干的鲜香;“黑”来自必备的黑酱油。一公斤糯米约可包二十多个肉粽。妻备了3公斤糯米,一点也不马虎。 他取两片粽叶,滑面向内,粗面向外。较大叶完美的置于底部,比较小或者损破的做内衬。将粽叶折成漏斗般。底部先填以一汤匙的糯米,接着铺上香菇、栗子、猪肉。再铺上一层糯米。将漏斗上的叶子拉下来,压平、封口,左右两边的边角要压下来,不让米粒漏出,最后垂直的粽叶要往内再折回来。 他从悬挂的草绳束,拉起一条绳,沿着粽子的腰身卷上两圈,绑紧,完成。 妻在一旁看着一束束的粽子,微笑着。举起剪刀将多余不美的粽叶修剪一番,才把粽子放进大锅里炊煮。 4小时后,妻把煮熟的粽子挂在风干凉爽之处,让一个个粽子风干、沥水。 这一夜里,他忽然醒了。是白天贪吃多两个粽子,让他消化不良吧。 屋外啄木鸟“笃笃笃”的击木声,像为林中交响乐团敲着定音鼓,也敲在他的心上,在这沉寂的黑夜里显得规律又有节奏。虽然毫不动心,却也敲得他不想再睡。 月光如水,从窗纱外泻进来。恍惚中,那些轻得仿佛不见影的芝麻往事也醒了过来。如藏在粽子里的豆子,虽已被粽叶紧紧裹着,被时间大火烹调,如今竟一一发苗探出头来;还睁大眼睛看着他。 啊,梦里周旋千百次也没看清楚,梦醒也不见把握机缘记起的,经过浮浮沉沉的漂泊,历经人生大事消磨殆尽,原来它仍坚定不移地固守在那儿。日子久远了,它们却也有了重量,拂之不去,只是等待不经意间的唤醒,重新投奔而来。 他仿佛看见那片竹叶,历尽劫磨,阅尽沧桑,还活着,甚至绽开串串白花,淡淡的香气飘满整个后院。它必白白地开了几十次,落了几十次,一直在等着他,而他却没有来。 2/粽香一直蛰伏在心里深处 我小时候特爱吃粽子。我和哥哥也不知什么时候过端午节,只知会缠着母亲裹粽子。 母亲受不了我们的纠缠,就会推说,等屋后的粽树长大了才行。 母亲这句话倒也转移开了我的焦点。于是,我把焦点放在了粽叶树上。 我常蹲在屋后,注视着一大丛的粽叶随风轻轻摇晃。风飒飒地穿过叶片,沙沙的声音像是下雨。偶尔,还交杂着橡胶果爆裂后掉在白锌上的声音。我天天盼着竹叶长大,我想吃粽子。 母亲说,竹叶需要大量水分,在炎热天气必须不断替它们灌溉。我听了,提着水桶,天天都给竹叶浇水。粽叶树不见翠绿,没长得很茂盛。对着竹叶,想到粽子,不觉又是焦急又是失望! 不久,我看到母亲把叶子割完,还要焚烧粽树,我急得跺脚。母亲却说,那是邻居教她的方法,往后长出来的叶子品质会更好。 端午,在童年的长长期盼中,还是姗姗来迟了。母亲背了竹篓到屋后割粽叶,有一大片的叶子差不多让她割完了。 母亲坐在门前的空地上,专心的筛选出破烂的叶子。母亲手下选出较大较宽的粽叶。两叶一粽,把叶片放在手板上一量,具体估计粽子大小,对她而言好像是件慎重的事。她把粽叶泡在大铁盆里泡清水。空气里顿时有股凉凉的清香。她一叶叶用毛巾抹干净,再拿到灶头去煮,让它软化。煮好了,留粽叶浸泡在水中。 在极度贫瘠的日子里,家里连支酱油都是奢侈品。为了买得干粮,必须步行两三小时才能到街上去。母亲怎么弄来了些糯米呢? 盆里的糯米,泡在水里,颗颗饱满,雪白晶莹,像珍珠那么珍贵。 端午,随着阳光透过橡胶树叶,无声无息的落在木屋的白锌片上。 清晨,妈妈推醒了还在熟睡中的我和哥哥,她说,粽子熟了。 烧了不知多久的灶火已渐燃渐熄,但火水桶里还咕嘟嘟冒着水泡。粽香漫过热气腾腾的桶口边,弥漫在小屋上空,缭绕在孩子渴望的小嘴,流溢在孩子的记忆。往后一直蛰伏在心里深处,没有消失。 摆在桌面的是硕大的广西“枕头粽”。粽子长大肥硕,两道捆索,4只角、形态酷似枕头。大粽子被紧紧裹着,里头好贮藏我们所知道和不知道的东西。我和哥哥惊讶不已。 那天,我们围坐在一起,吃着大粽子,内心的满足感,久久挥之不去。 某年农历五月,我的母亲千方百计,精心找来食材,忙碌完生命里最后一个端午,不久后,丢下一大堆未了的心事,便匆匆撒手离去。 端午粽香,遂萦绕我日后生命的每一个农历五月,飘过多少年,芬芳多少年。
2年前
看到网上有位网友说:现在不是端午节,她包粽子。她精明干练,做批发糕点生意,也设立网购。 看来粽子已经成为时时刻刻都受欢迎的美食了。 我不禁想起小时候,住在一片葱葱郁郁的橡胶林团团围绕的胶工宿舍(注),当过年时大家包裹粽子的事。那座宿舍住着七八户胶工,有五户携带家眷,都是广西、高州籍。我父亲原籍广西水汶(我们家族五六代之前,也曾落户广东高州),母亲是广东高州怀乡。我父母包裹粽子的手法非常相似,其他乡亲也一样。 然而,我记得他们包裹的粽子并非如今在市面上常见的小巧玲珑四角粽,而是长圆形,约有半呎,好像一节竹筒似的粽子。这沿袭了我们祖乡广西、高州的传统制作法,精致美观,以形取名,叫“竹筒粽”。 那时过年包裹粽子的情景,仍然深深地烙印在我心里,感觉温馨。 橡胶园里找不到适合包裹粽子的粽叶,大家便用竹叶,捆扎的绳索就用商店里出售,方言叫“咸水草”的细长条状植物代劳,那也是古早一般商店捆绑物品常用的东西,天然又环保。 煎一煎又香又美味 下午割胶回来,四五个妇女总相约去摘竹叶。她们越过宿舍前的黄石子车路,走入对面的橡胶林,不远的地方正好长着一丛茂盛的竹树。那原是日据时期搬离的人家遗留下来的。当她们忙着摘竹叶,我们几个小孩子不会帮忙,只顾跟着去观看。竹叶通常硬邦邦的,她们拿回家来冲洗,烧开水煮过后才可以用来包裹粽子。 父亲也擅长包裹竹筒粽,他比我母亲包的还要长一些。节庆过后,他会用线把长粽子切割成一片片,煎一煎,吃起来又香又美味。 我母亲虽然不认识字,但很能干。她平日一针一线地替我们3兄妹缝制衣服,大年除夕团圆饭后守岁,便替我们整整齐齐地穿上新衣服,让我们拿压岁钱,吃刚煮熟捞起来的香喷喷粽子。 1950年,在英国殖民地政府颁布的紧急法令下,我们统统迁入现在的沙令新村,各籍贯人士聚居。我母亲向河婆、惠州籍客家人学包四角粽。她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棵粽叶树,在宿舍旁栽种了起来。它的形状一如翠竹,但叶梗柔软,散发着幽香,非常适合包裹粽子。 那以后,母亲端午节开始包裹起四角小粽子。过年时,我家蒸年糕、炸番薯,吃的东西多了,就不再包裹竹筒粽了。 注:士乃飞机场西北面,张秀科橡胶园宿舍。
3年前
一年将尽,北风又起。北风是年味倒数器,各种过年的气味,随着早晚飘送的北风,一阵阵吹进眼里耳里鼻里皮里了。 早晨在路边摊打包娘惹Apong,小摊在撑开茂密的海杏树下,本已弥漫浓郁蛋香椰香,温柔唤醒每一位路人。目前有北风加码,香味飘更远,嗅觉灵敏的,还能闻到从摊子周边邻里后发射出来的,隐隐约约的阵阵烤糕加必香气了。 此时,巴刹杂货摊和老杂货店里,开始立起一束束从野外砍下的青绿色竹叶。黛绿的嫩竹叶有股让人神清气爽的纯净香味,竹叶香在有风的早晨里,提醒主妇是时候大扫除迎新年。骑脚踏车和摩哆车到巴刹的街坊,采购一把竹叶摆进车篮潇洒带走,又是美好风景。 家里长辈说过,大扫除要见青,所以过年前大扫除会用竹叶扎成扫把,打扫屋顶、天花板和墙壁,扫尽霉气。那是儿时家里习俗,大大把的竹叶扫,把木屋里沉淀集存一年的污垢尘块,还有虫子蜘蛛打落,打扫完毕,还留下满屋竹叶香。开心的是,至今每年北风吹起时,尽管各种清洁用具要多先进有多先进,槟城人大多钟情传统,希望借由一把青送旧迎新。 事忙好久未返老乡,农历新年来临前的12月至1月份,乡里无际稻田已经收割。田里光秃秃的,只剩枯黄的稻梗稻草和低头觅食的白鹭鸶。北风将稻草和泥泞的味道吹送,闻起来是特别特别舒服的乡土味。 当然还要提北风起腊味香!海味干货店里一条条腊肠润肠和四肢肉体压扁的腊鸭 ,一年吃一回,腊味饭和润肠蒸芽菇定时发出的召唤,是不可删除的佳节必备。买北风腊味,指定去新街百年老店广德。这广粤老店,陈设不曾改变,入口处以大火腿、笋干和干果迎宾,右边柜台有90高龄仍声如洪钟,轻松使用电子收银机的镇店老板,往下走就是井然有序的各种海味干货排阵。 这店最吸引人的年货包装,莫不是那粉红纸张包装货物的传统做法。年货包好系上绳索前,员工会再加一张深红商号纸。这保留了数十年的仪式感,让拎着战利品离开的人们有巨大的满足感。 也就是这种时候,我常天真念想,北风北风你尽管吹,把不景气晦气霉气坏运气臭脾气,统统送走刮掉吧。   更多文章: 张丽珠/让爱自由 张丽珠/再说炭 张丽珠/慢慢炭 张丽珠/社尾万山万象 张丽珠/疫下·快闪·书店·泡泡
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