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网
星洲网
星洲网 登入
Newsletter|星洲网 Newsletter 联络我们|星洲网 联络我们 登广告|星洲网 登广告 关于我们|星洲网 关于我们 活动|星洲网 活动

ADVERTISEMENT

ADVERTISEMENT

老年生活

手术失败后左眼瞎了,从此人生一片模糊,行动能力也跟着受限,最远的距离,就是屋子篱笆外那块可以种点花草的地方。种花种草也谈不上什么爱好,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然而大多数时候,这儿也不能久呆,蹲久了腿腰酸疼不说,屋里的人还斥责说一但倒车,会压根没看见她蹲在那里。他们认为比较安全之地,就是稳妥安坐庭院的藤椅上,而非蹲着靠近泥土,隐匿在他们视线之外。对于屋里人指定的安全地点她没有抗拒,从黄昏晚饭后一坐,往往坐成了黑夜,没有其他人来陪,屋里的人总有忙不完的自家事,生活并不允许奢侈的枯坐,可是一但活到她这把年纪,眼半瞎,行动不便,马上拥有了人人梦寐以求的枯坐时间。 独自枯坐时,表面看起来像脑袋放空了,轻松万分,其实谁清楚那灰白银发下的暗流汹涌。她总有意识地端坐不动,低眉闭目,坐得像神台上笃定的菩萨,脸上也纹丝不动,仿若入定,教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入定不动是她长久无奈修炼出来的本事,直到有人趋近了才如梦初醒,在夜色下循声辨识来人,其实愿意来唤她的,除了孙辈,还能有谁呢?孙儿来了,终究是乐事,原来自己还活着,还被记挂着,总算还能发出点声音,那声音勉强还凑合起句子来——哦你来啦,呷饱没?你放假啦,哎哟阿嫲我没用咯,听不见你说什么,你有心哦,还会来看阿嫲,你几时开学啊?连珠串说着自己一早已经备下的见面词,只因她实在不愿听力骤退一事被久未谋面的孙儿看穿,最终造成别人高八度与她喊话,或上演厌烦的表情,她接受不了。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这一切都不是她向天公祈求来的,视力听觉行动能力身体机能一件一件遗弃了她,不再受她控制,连带身边人的态度都改变了,偏偏没有人懂,没有人理解,总以为是变老的配套,活该老了就该逐渐被有意无意疏离。 其实每一次的面对面,就提醒了屋里人眼前的她老态龙钟,白发苍苍,四肢退化,目盲耳背,早已不是当年叱咤门户,高大的形象。看着她,使他们惧怕,不禁联想到自己将来未知的下半场,好像只要远远地躲避她,就能躲开了变老的咒语,也就永远被岁月遗忘,青春常驻,断不会像她那样,老得不知所措!老得甚至不知道要安置在屋里哪个角落才好,大厅是屋里人合家欢聚时光,电视围聚是娱乐是闲聊是亲情互动,而她像个圈外人,况且半瞎后一向小心翼翼保护另一只眼,不曝露在闪烁不停的荧光幕前,客厅自然不是她该出现的地方。饭厅撒去了饭菜收拾干净后,挺适合闲坐,然而自己呆在饭厅难道是要暗示屋里人没吃饱吗?思来想去,也只剩下卧室可去,可是睡意未至,太早进房反而让人误以为饭饱贪睡。何况她心里明白越是早睡,越是天未亮就醒,到时天地一片鼾声,她起来摸摸索索的是要吵醒人吗?想想,只有庭院那儿枯坐最适合,那儿才是她在屋里最能彰显退位的角落,既可以纳凉,可以发呆,更可以让屋里人安心。当时,她还不明白他人争相躲避她根本不是嫌弃她,而是他们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的恐惧,宁愿围坐电视放空,任由剧里的角色替自己上演悲欢,当时她一点不明白没人愿意与她面对面交谈的原因。她心里生起无止无尽的纳闷和疑虑,翻江倒海般一下子怀疑是自己无意的重复说话成了别人难以承受的唠叨,一下子又思索平日里是否哪里做错,得罪了屋里哪个人?一下子又疑心身边根本就没人在意她了,仅当她宛如石像一般,谁在意一块石像怎么想,想些什么?要紧吗?身体遗弃了她,屋里的骨肉也要抛弃她了吗?她在幽暗的庭院里一遍一遍独自怨恨诅咒不请自来的衰老颓败。是的,连自己也吓了一跳,那些脏话情不自禁从嘴里狂奔而出,一下子便布满整个庭院,层层将她围绕。 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不过是等那艘大船来。大船什么时候才愿意来呢?这事儿,她是一点把握也没有,虽说大部分时间嘴上期待大船,实际心里挺慌乱的,说等船来当然是气话,存心要让屋里人难受。尤其吃饭时间一到特别想船,不知打什么时候开始,早已没有人一块儿同桌吃,日常如此,年夜饭也如此,在“福”字下,一碗饭,一人独食。他们老客气地让她先上桌先吃,她没问为什么,问谁去呢?难道还得求人陪吃不成?难道还想听一个不知所措的答案?老了,连陪着吃饭也没有人肯了,怕边吃边听唠叨吗?怕见我松动牙龈吃相碍眼吗?怕我的沉默刺痛了他们?到底怕什么?她哪了解他们不敢直视她微颤着手腕吃力将米饭送入口的慢动作,严重戳伤了他们的双目?她哪知道,当年那个掌厨张罗十几口人吃饭的身影,萎缩成一具半枯木是大家心头极难忍的痛?她当时哪能知道,大家都不懂得如何处理自己的不忍,不敢面对残暴的岁月肆虐着她残破之躯,不敢揣测更加往后的日子而纷纷选择最简单最直接的逃避方式,却不曾想逃避却对她造成了更大的伤害。彼此都不晓得如何面对如何相处,于是养成了沉默的习惯,习惯就好,因此,她习惯了躲进房里边感怀边委屈掉泪,屋里人则养成了习惯尽责任奉养,习惯了小心翼翼,习惯了用笨拙的语言,习惯了刻意闪躲的眼神,习惯尽量将日子过得寻常,却始终没人学会如何安抚,如何重新与老去的身体灵魂相处和沟通。 同屋檐下朝夕相处,谁都很难刻意去花心思经营彼此的情感,她心里明白,可不能释怀。她一个人,揣着所有的过去,点点滴滴压在心里,日常里表面上规律地作息,什么时候醒来,正式起床,一丝不苟的梳洗,牛奶面包不变的早餐,永恒的安分,自己能自理的绝对不假手于人。中晚餐得随屋里人意思了,自己被勒令不准接近煤气炉那日起,就得随了他人的意思。有时恰好备下合她口味的,也就万幸,不合的也就凑合着吃,有时饭粒实在太硬,和着一点温水也咽得下,此时心里老想着早去了西方的娘和远在天边的娘家人。日子,不咸不淡,总能过。没人来探望的时候,她也就安分守在自己的房间里,拿块抹布抹抹灰尘,这活儿最好,一边抹一边将旧物一件件拎起来,品酒一样细细回味,前尘往事都回到眼前,如真似幻,万般美好。即使是噩梦般的前尘往事,也可安心回顾,毕竟一切已经不会重复发生,隔着时空距离,产生了莫名的安全感。不像现实中,一切真假难辨,教人疑心是不是开始初老的儿子早已不再亲昵,打个照面都久久想不出一句话来,勉强开口了是极度符合标准的“我出门了”“我回来了”。甚至,幼时缠身的儿孙放假外坡回来也只随意应两句便找个理由开溜,她纵有一肚子话也硬生生吞回去,儿孙自有儿孙的世界,哪能永远陪着自己这半脚踏入棺木的人?期盼什么?儿孙团团围绕吗?不大的房子里,挤挤多人,怎么老觉得冷,得备着寒衣了。 老了。日子不多了吧? 的的确确,也不想出门。原因不是他们以为的视力模糊,脚力不足,爱孤僻,他们不明白,人老了就怕随时会死。那种恐惧与不安,好像一出门就会加剧,好像一出门,老天便要点名召唤了去。不愿出门,主要自己一心想着能在自家里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床上望着跟前熟悉的脸断气,谁愿意天涯海角到陌生的地方去,客死异乡异地?他们不会明白的,除非到了我这样的年纪,怀着一样的恐惧,否则他们只会永远标榜我是脾气古怪的老人,难沟通,难相处。其实不止不愿出门引他们不满,在家的一些习惯他们也不完全了解,比如晨起梳洗后一定得穿戴齐齐整整,头发梳得服服帖帖,保持干干净净,脸上搽点夏士莲,扑上英国老牌薰衣草香粉,说我老花颠那么爱美要打扮,他们哪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好歹也能体面离去,不是邋遢而逝。非得出门去,不外是定期到医院作检查,必得劳师动众的,要一个人负责开车载,还要另一人领着统筹,又搀扶又备齐文件,麻烦这个那个,看他人为自己操心看人脸色,真正老了就是一坨巨大累赘,老了就像恶性肿瘤一样,不仅一无是处,一日不切除只会恶化并且蔓延祸害四周,逐渐侵害屋里人的稳定神经,破坏一屋子的平稳气氛,甚至闹得屋檐下的血脉四分五裂,反目成仇,再不复如常运行。这哪里是危言耸听,这哪里只是我杞人忧天?老病之下,对任何人都是一场灾难,一种伤害,万般考验,屋里人又如何幸免,如何就躲得过?假如菩萨渡得了劫难,何必要世人磕破头求了又求,求个永生? 大船,几时来?到底什么时候来?
3星期前
人说,老伴,老来伴。可是,她才不想要那样的老伴。 结伴,无非就是为了能够成立一个相互照顾彼此的团队,就算是牵手,任何一方的力度多了少了也不行。好像卫星跟着地球,好像地球牵着月亮,都是适中的力度,才能旋转共舞。 而她的老伴,犹如缓慢撞向她的彗星,这个老伴靠向她的力量越来越重,已经越过她的保护罩,她快承受不住了。 早知老年如此,她宁愿当一个孤独的行星,自己有自己的生活轨道,自己为自己的轨道负责。身边有个人,有时候真的不如自己一个人好。 她如今过的不是自己的日子,而是身边这颗彗星的。好比说现在,她一见到他站了起来走进厕所,她马上跟了去,守在厕所前,耳闻里头嘘嘘簌簌的动静,是“开大”的,就要等事后他把裤子拉起来之前帮他抹屁股,是“开小”的就要等慢慢挪出厕所的他离开后,带着尚有余温的尿液,马上冲洗马桶周边的黄渍。一如既往,他对别人提供的服务皆接受得理所当然,仿佛,他的病同时也啃噬了仅存不多的尊严。他命好,独子,至少到大别人都是少爷少爷地呼唤。他凭着祖荫不用努力也可以优雅很多年,却没想到,叶子落下来的大树,已经无法保护树脚那棵营养不良,还要发育停顿的小苗。 她嫁进来那一天,没有想到自己的责任是要帮上一代照顾这棵发育不良的苗。 他是少爷没错,但她不是少奶奶,他却一直以为她是,至少他以为她会是他妈妈那种无微不至照顾他的少奶奶。 有人说她好命,被一个富有人家相中当媳妇,又在结婚翌年生了一个男娃。有人担心她会不会在这个豪门面对婆媳问题,唯听说她生了男娃后心就安了一半。 但事实并非如此。她从来不曾面对婆媳问题,记得“初归新抱”的她对着家婆敬酒的那一刻,和家婆对望一眼。家婆给了她一个复杂的眼神,里头带着愧疚。她没看错。结婚没多久,家婆在她三朝回门那天就去乘搭渡轮旅行。即便她生了儿子,她也没有抢着要照顾小孩,让她回娘家坐月子。如今她懂了,家婆不过照顾这儿子30年照顾得累了,如今是解脱。 她家婆照顾她儿子不过30年;而她照顾她的儿子,快60年。 忙碌了大半辈子,如今她连腰都弯不到了。日前那个笨笨的抹地机器人钻进沙发底出不来,她连弯腰将它捞出来都不能。她不是不想请护理上门,是他当年坚决不要的,当他还很清醒的时候,脑子里计算可清楚了,他说什么——请护理很贵的呢,都是以钟点计算,不如你来做?于是,她扛起了全部家事,仿佛,她的力气可以用足80年。 终于某天他重提请护理的事。他说:反正一个小时10块钱,咱们请护理上门打扫卫生吧,顺便煮食,你看你煮的东西越来越不好吃了。 这句话对她来说是多重的伤害。好不好吃,都吃了大半辈子,现在才来投诉?更何况,他到底知道外面的市值吗?他懂不懂现在10令吉值多少美金?10块钱一个小时请一个钟点工人?看来他的少爷时光永远停留在自己觉得最好的时刻。 他现在可好,医生一个诊断老人痴呆,他就可以不负责任忘记地球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责任,包括自己身为丈夫的责任。他依然是那个少爷。虽然,他清醒一点的时候,也不见得知道自己是丈夫的责任。他虽然不烟不酒不出轨,但是,即便他肉身是出席的,但父亲的角色还是从缺。 因此,儿子也真的无从参考。 她这个儿子眉清目秀,机灵聪明,的确不是她生坏的。只是,当他转成小大人,不晓得哪里出了错,成绩一个优秀,拿到了奖学金出国留学,就不回来了。甭说新年,就连视频也不见得要关心家里的两老。好听是男儿志在四方拼事业,其实也是在逃避奉养父母的责任。 她为他们家服务了那么多年,孩子也是跟着他的姓。而她这个外姓人,好像也渐渐被遗忘了。得此晚年,还不如一个孤独行星呢。 现在的社会,已经不是女性蹲在城门等候男性打完仗凯旋而归的时代;男性要付的社会责任,也不是打猎驮了个战利品回家就是养育一家的英雄。男人的责任,早就改写,只是,男人拒绝承认。有些男性物种还停留在过去那个辉煌的好时代。 没有办法让老公成为一个暖男是上一代的错,她和自己的丈夫没有办法养育出一个负责任的暖男儿子已经是错,她绝对不要祸害别人的女儿。一代的错误,就止于她这一代身上好了。 她联想到的,是邻居这位独身女孩。她的丈夫也不是没觊觎过这位邻家姑娘。 “她好像和咱们儿子同龄吧?” “同龄又怎样?难道你以为只要同年龄,又是一个男一个女就可以结婚了吗?那不如找一只母狗,三四岁的母狗就好,二十多岁人的年龄,和你儿子般配。” 她那时已经开始对他不客气,直接撂狠话堵住丈夫的想法。前10年,她还可以为了不要在孩子面前吵架而将所有的委屈压下来,但是,即便这样谦让,孩子也不见得会争气一些。更何况,让人沮丧的是,这种男人,不管你对他温柔,还是恶言相向,他都不会听进去。他就只是沉默。沉默面对所有,包括自己应该不应该认清的事实。 因为是合法夫妻,法定的照料者,她逼无选择才走上这条路。邻居女孩挺好的,她何必要毁了人家的一生。 这邻居女孩是真的好,她虽没问这屋子是她租来还是她是业主,但是,看她努力照顾这屋子,感觉上比租客还上心,应该是打算长久租下去。毕竟,这公寓人口密集,每个邻居都很重要。于是,她对女孩多看两眼,没有别的动机,纯粹出于母爱。  于是,她从来不把木门掩上,每天都可以观察到女孩的作息。 早上7点准时出门,5点半准时到家,非常安静的一个姑娘,除了偶尔听见的新闻和音乐,甚少制造噪音,就连上门的客人,也眉目和善,没有留宿,也不会开派对制造噪音扰民。 她没有想要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只要是个好邻居就够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今天是她的好邻居救了她一命。 起初,她慢慢搬了一张凳子到冰箱前,想好好收拾,突然,整个胸口像是掉下来般疼痛,心跳加速,盗汗。但她还是来得及在昏倒之前喊了一声。眼前一黑之际,她还来得及看见她那所谓的老伴,正呆呆地看着她,他准以为,在冰箱前倒下的自己为了不知道要煮什么而发愁。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身旁站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生身影。女生忙着和医生理解,英文说得非常流利,连生涩的医学词汇都懂。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儿子,因为,这是儿子才能做到的事。 “老eh,”她说了一句,连自己也猜不到会说出来的话。死后重生的那一刻,她竟然还念念不忘自己的丈夫,旁人还以为他俩鹣鲽情深呢。 女生听见她有了动静,马上转过身来。 “阿姨,你醒来了。” “我……老的呢?”她的确担心他,他这个不会思考的肉团,每天坐在那儿等肚子饿吃肚子疼了去大便,什么也不懂,更别说去开冰箱找食物。话说,他连拉门的力气也没有。 “我暂时替他注册,让他进入护理院了。” “钱……”果然,他的病还是感染了她。她从一个大方的女人,变成对自己需求都苟且的斤斤计较女人。 “我先替他交了报名费,就等阿姨醒来,我再问问阿姨保险的细节。阿姨,如果你或你的丈夫有买保险,或许有这保障。” 这些事情,本该由孩子来办的。她脸一阵红。 “阿姨,您这是胃溃疡,同时还有心律不整。医生说需要留院观察。请问你要我帮忙联系你的儿子吗?还有,阿姨,我转职责,现在居家上班,一个星期才会到公司报到开一次例会。阿姨,日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我给你我的电话。” 女孩不光只是人好,还设想得那么周到。 “你那么好……”她已经虚弱得只能说出四个字。也分不清她所说的是:你那么好?你那么好!抑或你,那么好。总之,她遇到好人就是。虽然,她不是没有想过眼睛一闭就什么也不管。 “我知道阿姨一定很纳闷,为何我一直那么留意阿姨吧?阿姨记不记得7年前某一天?我是砂拉越人,离乡背井来这里工作,不论是办公室还是这栋公寓,我都举目无亲。恳恳勤勤工作半年,终于病倒。当时我重感冒,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看医生拿病假回来,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你当时看见我回来,马上叫我,给了我一把陈皮梅。我那时可是一边哭着吃苦涩的药,一边吃着你的陈皮梅。抗生素让我整个味蕾烧了似的,什么味道也尝不到,但是,阿姨你的陈皮梅让我活了过来。阿姨,我家里两个老人家不在身边,每次见着你,帮助你,感觉上就好像将功德回向了给家里的老人家一样。你给的陈皮梅,味道我还记得。” 陈皮梅?她忘了。她也没有想到有个女孩因为一颗陈皮梅记得她,她身边这两个男人,手把手喂饭长大,也不见得他们会感恩一些些。 人情至善。有时候,还真的不如一颗陈皮梅。 相关文章: 王筠婷/数位人生完胜 王筠婷/草屋顶(上)
4月前
6月前
这日的天气阴阴的,60岁的老张和62岁的老李依旧在公园里慢跑着。这一天的他们比往常的每一天都要沉默。 老张的身体一向强健,他遥遥地跑在前头,头也不回。 “不就是仗着自己比我年轻两岁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老李喃喃自语,腿下的步伐丝毫不被影响:“跑这么快,小心像老六那样早早到天堂去拿号码牌。”语毕,老李顿了顿,摸了摸沿途的树木:“算了,这种不吉利的话还是收回吧。Touch wood。” 这是老六教他的。从前老六说:“但凡说了些不吉利的话就要赶快touch wood,这样就可以甩走霉运,让那坏事不真的发生。” “你在干什么?”老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调的头,跑回到了老李的面前。 “你管我干什么?不是跑很快?回来做什么?”老李赌气似的说。 “我忘记了啦,你没有提醒我,叫我慢点。” “……” 这种事情平时都是老六在做。他虽然年纪最小,却像是这三人老年跑步组的组长,负责组织三人一起跑步、寻找话题、活跃气氛,以及协调彼此的步伐等。 他们三人都是小区里的单身汉,相识于一场 “关爱独居人士”的社区讲座。那一次,老六得知另外两人与他住得相近且都热爱跑步,于是组了个群,相约每天傍晚到公园去跑步。从前老六说:“嘿,每天见一面多好,不然我们这种单身寡佬,哪一天不小心死在家里了都没人知道啊!”而后,他摸了摸身后的木椅子说:“Touch wood,touch wood。” 彼时的老李和老张都觉得他说的话既不吉利又不搞笑,嫌弃得很。可现在回过头来看,那些话居然还有些道理。 就在一个星期前的傍晚,老六罕见地没有出现在公园的集合点上。老张和老李在群里多次“呼叫”他,他都没有回应。两人等待不果,于是决定自己上门去探个究竟。他们三人间有彼此的住家钥匙,如从前老六说的:“以备不时之需。” 那日打开房门后,老张和老李看到老六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像是做了个美梦而不愿意醒来。经过多次的呼唤,他们才意识到老六去世了。大概是从前一晚开始吧,他在自己的床上沉沉地睡去就再也没有起来。“这不应该啊……他还那么年轻,小我整整7岁啊……”老李回过神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他们报警、叫救护车。医生说:“他走得很安详,没有苦痛。” 活着的两人拿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为老六举办了一场还算体面的丧礼。 “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入土仪式那一天,老张如是说。 从此以后,三人老年跑步小组就只剩下老张和老李。他们俩没有再在群里说过任何一句话,却异常有默契地依旧准时出现在跑步的集合点上。只是如今没了老六的督促,老张常常忘了要跑慢一点等等别人,而老李也常常缺乏动力跑快一点追上前面的人。 相关文章: 蝎子/小贩的女儿
2年前
2年前
2年前
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