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网
星洲网
星洲网 登入
Newsletter|星洲网 Newsletter 联络我们|星洲网 联络我们 登广告|星洲网 登广告 关于我们|星洲网 关于我们 活动|星洲网 活动

ADVERTISEMENT

ADVERTISEMENT

蔡兴隆

你对故乡有怎样的记忆?是充满市井人情的小巷、儿时嬉戏的老街?《昔日儿童皆长大》、《隆情岁月》、《温暖琐碎生活在南边》,从不同角落勾勒出地方书写的独特风貌。就让我们在这篇文章里,跟着3位作家的笔触,重温属于他们,也属于我们的故乡故事。 逛书局看见陈志鸿的《昔日儿童皆长大》(以下简称《昔日》)、李系德的《隆情岁月》与蔡兴隆的《温暖琐碎生活在南边》(以下简称《南边》)齐整并列,势成北马、中马、南马三地的在地书写。除了地方特色、风土民情,由于作者出生时代相异,读者亦能借他们的书写重温这些地方的往日掠影。 陈志鸿的《昔日》围绕“童年,家族,乔治市”而写,自传性质较强,以故乡乔治市作为据点,梳理自我与家庭史,带我们见证上个世纪的华人,大都出生在大家庭,作者谓之:“那是一张编得太紧密的家族邻里关系,到处碰见亲戚,到处都是监视。”这类亲戚间品头论足的氛围,曾让作者活得十分压抑。篇幅颇长的家族书写,同时聚焦了父母之间的可爱互动、与亲生哥哥关系不亲的原因、及至其他亲戚的生命佚事。 《隆情岁月》的作者李系德出生于1951年,以白描手法重塑记忆中的吉隆坡,那些地方同样热热闹闹——比如作者出生的榕明茶室楼上,那里“‘七十二家房客’般有许多板房,房客各有一些花样百出的怪异行为”;小小单位蕉赖路522B曾经围聚着他与一众媒体人,聊天吹水听歌打麻将;圣淘沙花园公寓,是作者与聚少离多的大姐相聚话旧的所在。 《南边》的地方书写企图没有前述两本来得强,它所回顾的时态,也相对近期。蔡兴隆,人称蔡老板,在居銮经营On The Road Café,定期举办文艺活动,给地方捎来文学星光。蔡老板建构文学上的居銮,〈小城之心〉回忆起这方水土曾经是黄锦树、廖宏强、锺怡雯的发迹之地。他笔下的On The Road Café富有人气,洋溢文人风采,一如其同乡学弟谢明成笑言,这家café,因为曾接引李永平、黎紫书、曾翎龙、龚万辉、许裕全等大咖文人,就快成为“龙门客栈”。 ◢镌刻地方的繁荣与变迁 心理学有个奇妙现象名曰“门口效应”(The Doorway Effect),当我们穿过门口从一个环境进入另一个环境,会突然忘记了原本想做的事情。大脑根据情境来对记忆进行分区,反过来说,空间替我们记住了一段回忆。 《隆情岁月》的吉隆坡在岁月辗转中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书中谈起很多地方轶事,读者通过李系德的追忆,了解Desa Petaling缘何取名大城堡、Jalan Hang Lekir原名为Cecil Street、苏丹街附近的鬼仔巷、榴梿巷、烟铲巷等小巷的历史背景……齐克果:“生命要往前看,却要向后才能理解。”当我们理所当然地穿梭今时今日雪隆区的大街小巷,这一本书能让我们慢下步伐,从层层掩映的历史迷雾中,照见隆城的旧日光彩。 当然所谓的过去,也不尽然只是光彩而已。李系德拾忆五一三那一夜,半山芭的大华戏院正播放着《负心的人》,而他则到金华戏院看《窗》,书中以第一人称记载当年的险象环生:“戏还未放映完戏院就开门放所有的观众出去了,我还蒙查查,不知大马发生了种族冲突暴乱,失魂落魄随着人群乱闯赶回家去。走到半路,就听到身后响起连串机关枪声!真的是险死还生,执番条命!”作者也耳闻当夜,他的嫂嫂娘家所有人都逃到默迪卡体育场的看台避难,而嫂嫂妹夫还在逃命路上遇见暴徒翻车烧车,所幸求救镇暴队才捡回一条命。全书写得不多,但这些记叙无疑是历史的证言之一。 那些被时代淘汰,被今人遗忘名字的旧地,通过作者的文字逐一回归鲜明。套一句作者的话来说:“五十年来的沧海桑田变化,简直变到连佢阿妈都不认得出了!”曾在网上看过一系列摄影作品,将不同时代,同一个地方同一个角度的相片,通过技术加工、重叠,起到古今对照的效果。如果以这种形象思维阅读《隆情岁月》,我们可以看到如今的IKEA与MyTown是Cochrane Road School未搬迁前的原址;星光熠熠的Pavilion以前是广艺戏院(戏院的英语招牌正好也是Pavilion);Concorde Hotel原名是Merlin Hotel,改名后竟然迎来天王巨星迈克·杰克逊;半山芭监狱拥有世界上最长的壁画,从高处可以摄得男囚犯露天集体洗澡的“肉照”,如今监狱成为LaLaport购物广场,李系德笑称——会不会有“阴魂不散”的隐忧呢? 镜头转向北马,陈志鸿又是如何在《昔日》描述岛上的往日景象呢? 善于写生的陈志鸿,通过仿若细笔画的笔触,重新布置记忆现场,让读者重回岛上那些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战前老屋—— 那老印务厂是屋身深长的战前老店屋,屋里有一条乍看显得陡峭的长梯,却又充满仁慈的考量,中间设有仿佛休息站的平台,让人可以稍微停步一下,再爬未竟的梯程。手沿着楼梯扶手上去,一路都是精致的宝藏栏杆,到了楼上的L字栏杆,都还不忘应该坚持着一份庄重典雅。楼上共有三四间房间,他们只用挂有布帘的一房,一个安有一张单人沙发跟一张双人沙发的小偏厅。跨过屋尾一道门槛,那是有遮棚的阳台,附有厕所浴室,还有一个小厨房,里边有一张原形云石饭桌(这是后来记忆才补上的物件),她去世的16年后,我造访于姨婆家惊见古雅的一桌,就听她马上说,这是从姨婆家搬过来的。 ◢浓郁喧闹的市井气息 学者杨彩杰为香港作家黄可伟《伪双城绘图志》写的序中提到:“时代步伐下,人和事不可避免地急速转变,甚至消失,用怀旧把这些消逝之物放置在记忆之中,这可以是一种抵抗。这就是我们常说的那句:记忆,就是一种抵抗。而且,怀旧不仅仅是记住了那些消逝之物,它还让人们从过去之中汲取温暖而坚强的人性力量,以此作为对城市文明及其衍生出来的价值观之反拨。” 在地书写的意义之一,便是通过成长经验与环境的紧密扣连,让未来读者想像往日的生活场景。 《昔日》回顾了许多在地事件,比如1983年光大失火;同时也聊到从前的社会风气。作者形容,80年代的槟岛,毒品与私会党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从前,在德顺律的童年,我妈喊了一声,快关窗关门,即知外头又是私会党械斗了。风雨过后,可以开门验收街上车窗被砸碎多少。” 〈一日五餐的市民〉则生动刻画槟岛的美食文化——一个T字路口,往右转有咖喱面、炒粿条、曼煎糕;左转则有炒果角与粿条汤。作者以古鉴今,对庶民文化的改变提出观察,认为以前一条街就能承载一个人所有的生活需求,如今的社会则是“将家居工作购物三分化,让自己在不同时段出现在不同空间里边”,所以人们需要一直开车,少了童年的市井气息。 这3本书的作者当中,以李系德的资历最老,我们从他的分享中回到上个世纪,窥探首都人的娱乐生活。那年代的电影院公告是用毛笔书写的,而夜总会竟然可以请来邓丽君、梅艳芳、谭咏麟、费玉清等巨星。读到南苑可以观赏脱衣舞,或是看马来舞娘跳Ronggeng舞时,难免要感慨社会风气日趋保守。 George Eliot(乔治·艾略特)曾经写过:“如果我们没有在童年时与大地共处,我们不可能如此深深爱着这片土地。”书写土地者因为生于斯,长于斯而对一片土地爱得更加深沉,想要穷尽文字之记叙能力,留住一座城。然而,当一条老街被迫让路给发展工程,就像传统文化逐步被肤浅的娱乐消遣所取代,除了回味,我们还能替一个地方展望什么样的未来? 台湾有河book店长曾在槟城的某个讲座说过:“如果你不知道要开怎样的书店,不如先想想你要在哪里开。”一个地方总是需要一家书店的,《南边》的蔡老板经营的正是这等文化事业,On The Road Café除了卖蛋糕与咖啡,同时也卖书,举办艺文活动比如“南边有光在居銮”与“居銮起风了”。 人到中年的他开始思考自己与世界的关系:“如何描述一座和伴侣和孩子日夜生活栖息热爱的小城,也就是在描述我和这世界的关系了。”因此,他的文字承载的,更多是他对目前生活与居銮这座小镇的热爱。他39岁迁回居銮,就是为了“老茶室的小食手艺、新村巴刹的人声鼎沸、各类社区文艺活动的蓬勃”。 他对居銮这座小镇始终保持展望向前的姿态,所以继续深耕这里的文艺气息,以期“让散落四处的星子趁机回来小城一趟呢,回来触碰小城的心灵脉动,或仅仅只是回来向比我们更年轻的孩子们,说一则远方的故事,也行。” ◢我们都背着故乡上路 或许我们都得离开,但正如香港作家叶梓诵读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后所感:“原来不论我们走到哪里,也躲不过这件事,我们总得要从原初的城市出发,总得将她与游经的城市并置,从对比中看出差异,才了解新的城市,新的故乡。”我们终究逃不过家庭,逃不过故乡在我们身上投射的阴影。陈志鸿离乡多年之后感叹:“我终究活在陈家的传统里边,所有的反抗只是迂回的回归。”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回来,或是敢于回来,因为近乡情怯,无法接受毕生珍爱的旧城终将面目全非。少小离家老大回,故乡成他乡,一切都不一样了,更叫人伤感的是,我们彻底与这片土地断绝连系,就像陈志鸿母亲离岛多年后回到乔治市点了卤面,吃后竟然腹泻。 所以,故乡书写是不是恋乡者凝定旧城风貌的重要手段之一?好似那个由马哈迪1987年埋在The Mall的时光胶囊,一百年后重新挖出来,其中信息对当代的人们还有意义吗?在时光的轮转中,其所回顾的内容会否与现实有所出入? 关于这些问题,想起王盛弘早就写过——我想到记忆,记忆也像雪佛,终究要坍塌,毁灭,消融于无迹,我却用我的文字,不知靡费地为它妆点璎珞,为它打造佛龛,为它起建院寺,到最后,雪佛不见了,只剩下文字,文字取代了雪佛,成为记忆本身。 相关文章: 【马华读立国】王晋恒 / 愤怒的权力 · 复仇的正义 文创新商机/王晋恒(双溪大年)
3星期前
4星期前
医院停车场晨读蔡兴隆蔡老板的散文集《温暖琐碎生活在南边》,翻到〈文化小浪潮〉一文,蔡老板提到,以往很多愚笨的梦想,比如开咖啡馆,时至今日都可能摇身一变成为“文化商机”。突然想起,前一天与女友抵达的手帐市集,不正是所谓的“文化商机”之一吗? 女友总能留意到市场上千奇百怪的文艺活动,为我千篇一律的生活增广视野。吉隆坡旅游的最后一天,她预留一个早上的时间,先逛手帐市集,再赶搭下午的飞机与火车各自回到工作的地方。 要不是这个市集,我甚至不知道首都还有一座步伐悠闲,人流稀疏,设备也算齐全的小商场。活动地点在三楼,正对精美文具零售商Cziplee的店面。市集以复古为主题,入口处垂挂一匹亚麻布,印上题为“可庆祝的小事”的分行散文,鼓励人们在忙碌生活中挖掘出惊喜,找到生命中的小确幸云云。 我和女友拖曳沉重的行李抵达。一名年届60的安娣热情迎迓,她的穿着打扮与说话方式,模仿着旧式酒店的老管家。我和女友很快入戏,厚着脸皮询问她可否替我们看管两个大行李。安娣面有难色,最终应允,简单注册后,还敲了敲桌上的钟,欢迎我们搭上时光之旅。那个当下其实怪难为情,并没有什么宾至如归的感觉,所以我们疾步走入会场。 三十多个手帐档口,组成一个独立却不遗世的“都市部落”(urban tribe)。每个摊主都对自己设计的产品珍之惜之,落力推销,介绍他们创作的缘起。摊主和顾客都是圈内人,彼此交换下一个手帐活动的资讯,几月几号哪个插画家会来,哪里哪里会有交流等……我想起曾经参与过的文学活动,现场气氛同样热闹,作为主讲人常有世界都听我说话的错觉。事实却是,在这个土地,写作终究只是一个小众的“爱好”。有时我会为了这个事实感到悲伤无力,所以往往为了收获“野生读者”(哪怕只是一至两个)而兴奋。 要不怕做小傻瓜 不知道这些手帐摊主,也想要他们的作品走向世界吗?还是,他们安于这个小圈圈,只想把产品(作品)卖给知音?我始终还是手帐创作的门外汉,认为这个爱好所需的素材比如贴纸、彩带、印章、便签十分烧钱。 举起手机拍了拍现场画面,传给人在北马,曾心血来潮想要做好一本手帐的好友科迪:“有兴趣吗?明天还有一天,可以赶下来!”他冷冷回复:“换了新工作后就没有这个时间了。”跳槽新公司后的这一个月,科迪因为业绩压力,砍掉了不少爱好,甚至到了“失去自己”的田地,所以我才想要刺激刺激他的创作激情。 这就回归到兴趣与正职之间的来回拉扯与共生,这一个我到每个分享会都会有人问起的难题。我想,道理总是离不开先把生存问题搞好,才有余力创作。前一日才在琳琅满目,令人犯选择困难症的贴纸堆中,下不了购买决心;后一天在远离中心的东马山打根,却见某位同事用设计老套,千篇一律的波浪纹贴纸点缀她的所有文具。选择有限,即是城与乡的差距之一。YouTube某个辩论“宁要大城床,不要小城房”的影片,某个嘉宾分享道——在城市,因为人口多,可以找到各种生僻冷门的兴趣圈子。 人口与经济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在地的文艺水平,这原是无可回避的现实;说是影响,却不代表限制,也不是放弃的借口。读蔡老板的散文集,特别欣赏他扎实经营咖啡馆的态度,没有煽情的号召,也没有商人的锱铢必较,不过在能力范围内做好本分,写好文章,搞好居銮的文艺活动,咖啡一杯一杯卖,读者一个一个吸引过来…… 另一篇散文中,他替某个沉迷金钱游戏,心中以钱财为唯一量尺的小伙子感到惋惜,因为那个小伙子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本就存在“林林总总,各自殊异”的人,蔡老板举例——有些人心里只有社会公义与国家社稷;有些人幼吾幼老吾老,毕生投入公益活动;有些人穷其一生淬炼他们的手工艺…… 无论是个体生命,或是一座城市,都应该色彩纷呈,精彩多元。既然远赴东马,常常希望可以发现并投入这里的文化生态。“既然脚下是沙漠,就撒种吧”是我掩卷之后,时时想起的话,其境界比肩徐志摩的〈海滩上种花〉——你们要不怕做小傻瓜,尽量在这人道的海滩边种你的鲜花去——花也许会消灭,但这种花的精神是不烂的!
1月前
回程时,已经是漫天风雨了,但文字的热汤,依然在心里滚烫着。 这10年来,数度和钻研写诗的学弟们驱车数百公里参与花踪文学奖颁奖典礼,渐入中年的学弟们正职是道路工程师,农地小园主,拥有个人事务所的律师,软体公司老板,兼职是写诗,雕刻文字的纵深。近几届,学弟们轮流入围决审,越级闯关准备打倒大魔王。 都不是文绉绉的人物,都是生活大于文学的各路平民,平时生活环绕各种维生话题,但又不至于无聊沉闷到只有柴米油盐。高谈许多农地与天气的争斗,阔论婚姻关系中男人们的生存话题,这样的平凡人物组成了类似秘密结社的文学奖入围者联盟,用文字的火焰,诗句的闪电,一瞬即逝的灵光,在刚刚起雾的田野试图呼风唤雨一番,饶是有趣,过瘾非常。 这样的一批人,一样渴望在文学星光灿烂的夜晚,借着呕心沥血或灵光速成的文字登上高峰。这样的文学奖吸引力,显得格外迷人,仿佛撬开文学子弟兵的同温层,异星球的天将神兵也暂时搁下赚钱的器具,前来花海赴会。 我乐当一名旁观者,虽然上不到擂台,但一整晚总有各年龄层的文学伙伴或寒暄或拍肩问候,就像寒夜在广袤密林中行走多时几乎忘路之远近,忽然遇上一农户住处,且有人老早热了一壶茶在等候,主人邀你坐下共饮取暖,密林夜行积累的满身寒气顿时消散,这样温厚的相遇,去除了人间众多的杂念与恶意。 后来发现,我特别期待第一次夺奖的人物,像近距离目睹一个又一个新人王的诞生,他们缓缓致词,时间的轴线曲直交错,有时带你跃上云海俯视众生,有时领你潜入深海仿佛在他的内心世界同哭同笑,纯文学或许可以很深奥很拗口,但登上巅峰奖台的那个人,通常很亲切很透明,几分钟的致词时间,总是在慌张中显露出久违的孩子气,短短几句话就像千锤百炼过尽千帆,也像一轮汹涌的海浪拍打,直击众人之心。 感谢名单里头通常除了情真意切的亲人,偶尔会听到启蒙的灵光人物,我也曾经不害臊的预想过如果让我上台一次,我会感谢谁?当然,亲人孩子会排在前面,之后呢,之后会感谢村上先生,因为是村上的小说让我知道小说的世界充满生活的隐喻和幽默,即使你现在走向一条无人之境,被困在一个暗无天日失去时间感的深井中,你还是可以借着心里头的小说世界,继续对话,对抗扭曲恶意,继续独特而执著的活着,像世界上最勇敢的15岁少年,会说人话的乌鸦在树枝上驻守,你还是可以无所畏惧。 文字世界 充满无心插柳的奇遇 1994年开始阅读《国境之南,太阳之西》后,我仿佛接收到类似村上在明治神宫棒球场因为一支漂亮的二垒安打,而决定写小说的讯号,喔那应该不单单是讯号那么简单,那是神谕。我后来也开始写作,写小说与散文参加旅台文学奖,撰写舞台剧剧本,学习勾勒不做作不忸怩的对话。 此去经年,回流吉隆坡进入报馆,近水楼台获得颂勤主任赏赐城市男女专栏,练笔也练眼界,那一年是2004年,30岁了才在工作中寻获轨道运行的窍门,运气看起来不赖,写字读字在工作与生活中占据愉快的比重。 接下来的20年时光,焠炼文字的漫长旅程中遇上许多新朋友,文字的世界充满无心插柳的奇遇,像在银河铁道上因为握有无限畅游劵,看到顺眼的车厢就上车,于是崭新的旅程就展开了。 两年一度参与花踪颁奖典礼也是文学旅程之一,看响当当的海外文学名家如何看待这里的文字,颁奖前的各位入围者又是如何忐忑与期待,单单颁奖礼门口众多老将新兵齐聚,有人内敛优雅,有人花姿招展落落大方,就像极好看的电影花絮,所以我每次都尽可能一小时前抵达。这次刚过斑马线就看到藏书家祥锺兄和写出绝美丰盈文章的李天葆同行,距离会场还有小段路遇上的是两座大山,写散文的许裕全和大胡子诗人方路,久别的叙旧,后来加上这次文学盛会的操盘手毓林主任,又是一阵笑谈。来到门口,和宽柔中学前校长谢秀权寒暄打招呼,瞥见文学圈相守一干人等排成一列潇洒吹风,用著作来称谓的话,是《在我万能的想像王国》的吕育陶,是《散散步》的李宣春,是《文字烧》的翁菀君,是《人工少女》的龚万辉,这几位朋友,当时还不知道其中一位得了梦寐以求的散文评审奖,另一位得了年度大奖,闪亮亮沉甸甸的马华文学大奖。 当然,最有滋味的还有散场后的各路酒局,此回沾新诗组新人王亦斐学弟的光环,请大伙喝酒谈文论艺到凌晨3点半,新柔海峡的微风吹得众人微醺又畅快,我们的文学朋友龚万辉老早就说过,写作是永远的单打独斗,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走不进那种孤独。 但写作之外,可以互相摇旗呐喊,可以拍肩问候,可以探问各自的文学之路,有人悄悄退下了,有人计划攀越更险峻的山峰。两年一度的花踪之约,早就花开一万朵,开在宽阔无垠的原野上了。
1月前
花踪文学奖,我的老东家星洲日报数十年来献给这片土地的文学盛典,今年大胆破格移师南边大城新山,消息传出来时,南边众人众地,传出各种呼声,我自己就在身边文艺圈奔走呼告了好几轮,好像自家在办喜事。 三十多年前创办时,文艺小青年们个个摩拳擦掌,每两年似乎就等着登上圣堂决战,我也悄悄参赛过几届,不是我自夸,真的是从来没有入围过决审,久而久之就明白了,众神聚集的文学圣殿,有些人是周身刀把把利的文学战士(龚万辉许裕全,我就是在说你们~),有些人适合起哄鼓掌热场,有些人坚定温柔担任文学小信徒,各司其职,这才是好看的文学版图。 2019年,花踪将香港名家董桥先生邀请到吉隆坡演讲领奖,当年凭着《野猪渡河》再创小说奇幻光芒的张贵兴,也从台北回来准备领取马华文学大奖,我和友人驱车300公里前进文化宫,在观众席中,默默聆听名家述说,世界那么聒噪,为何我们还需要文学,为何还要安坐在电脑前孤单写作? 到了2022年,残酷的疫情后,陪伴入围新诗决审的农夫诗人回到吉隆坡参与第16届花踪,开场前和同样远道而来的小曼老师寒暄,又越过几排座位和紫藤掌舵人林福南老板抬杠,林老板当晚要为第一次创立的武侠短篇小说奖担任引荐人,已然仙去的林老板,笑声朗朗,长在我心。 花踪像是一片能量蓬勃的漩涡,它吸引众多文学爱好者蜂拥而前,但不吞噬,而是仿佛在漩涡中心酝酿更崭新的文学之心,滋润干燥的土地,唤醒我们文字书写的时代光芒,我写故我在。 这艘巨型的慢船请你慢慢开,文学的技艺如同千手观音,一则又一则戏如人生的故事在文字下绽放,何其有幸,我们这个年代还有花踪。 前,但不吞噬,而是仿佛在漩涡中心酝酿更崭新的文学之心,滋润干燥的土地,唤醒我们文字书写的时代光芒,我写故我在。 这艘巨型的慢船请你慢慢开,文学的技艺如同千手观音,一则又一则戏如人生的故事在文字下绽放,何其有幸,我们这个年代还有花踪。   相关文章: 【花踪荟萃】念念花踪/灵子(马华作家) 【花踪荟萃】花踪绽放至边城/许通元(南方大学学院 马华文学馆) 【花踪荟萃】花踪与我/李开璇(马华作家) 【花踪荟萃】这是我的花/郑羽伦(马华诗人)
3月前
三番四次在各种随兴重读重看重听中,书本唱片与电影,回想自己少年与青年时期,也算是丰厚的收获了。 中学时期在图书馆借了许多书,名家琦君的一系列散文小品,就是那时候囫囵吞枣看了一遍,三更有梦书当枕,少年爱说愁,身边友伴几乎不爱文学与文艺,爱的是篮球羽球足球,爱的是街头电子游戏机里头的快打旋风,爱的是如何泡上一个女朋友,当然以上这些我也爱。 那自己对文艺的嗜爱,就只能对着自己心里的小宇宙默默自语了,偶尔读到书里头发亮的字句,也没有同好可以分享,那时候最喜欢哼唱的是李宗盛的〈寂寞难耐〉,就很可以理解了。 所以不是我要骄傲,在很年轻的时候,我就很能体会孤单的滋味,且乐在其中。 90年代吧,滚石唱片众多创作歌手滋润我的青春,很喜欢有点怪的陈昇但更爱的其实是写出许多人心事的李宗盛,想成为他歌词中那个和自己赛跑的人,果不其然,岁月像爬山一样上坡下坡,老李的歌声依然像招魂曲,招手邀我入阵。2005年左右吧,副刊工作时的前上司知道我是老李的信徒,派我去梳邦某间酒店随队采访老李,那时候他在北京创办李吉他,已经在开拓新版图,依然是那个说起故事来滔滔不绝的好家伙,采访内容大部分都记不得了,但你们或许可以想像,端坐在青春期就跟随的大偶像面前时我差点克制不住想要唱一小段〈爱情少尉〉给老李听,幸好最后一刻精神力量战胜心里的莫名欲望,才不至于太失礼。 那已经是可以说上好多年的奇幻相遇了,我其实并没有想要跟偶像有更进一步的交集,在不打扰的距离下感受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就心满意足了。 许多人说纸本阅读已经是落日黄昏,长过1000字的文章都没什么人有兴趣阅读了,视频要越短越好,语速能快就不要慢,我看着自己店里满满一墙书,想着这些书如果不被阅读,藏匿在书里头1001夜的故事,不就慢慢被消失掉了吗? 我现在当然离阅读琦君和林清玄的年纪很远了,三十多年前一边阅读一边稍微理解外在世界的人情世故,少年从学校安静图书馆走到户外,内心焦躁不安,老是觉得好戏要开演了,但大家都不要等我!就像住在朴素济州岛的少女卢允瑞急着挣脱家乡的锁链,奔向首尔,一个无比宽广的世界,成就了韩剧《我的蓝调时光》里头最固执也最漂亮耀眼的身影。80年代成长的小镇少年用阅读提早撬开观望世界的窗口,气喘吁吁慌不择路,跌跌撞撞走向自己预设不到的远方,想像中的远方变得如此真实,攀爬过年纪的山丘,终于在原乡的隔壁,建立自己与孩子们的家乡。 老朋友那天晴探望我们 前阵子写小说的老朋友那天晴从LegoLand水上乐园北上时绕进居銮探望我们,20年前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的长篇小说《孤岛少年的盛夏纪事》由有人出版社出版,当时就透过报馆友人与他结识,后来在不同的饭局与书展碰面时,都不忘关心一下这位电脑程序工程师的写作进度。这次除了来我们店里吃黄酒肉碎面线品蛋糕,也聊中年身体的各种衰败进行式,各种力所不及的流失,聊完就带着各自自嘲笑声划上句号。此人真是老派够意思,还将一箱书套日本漫画带来给我,说自己都不再看了,你放在店里给缘分足够的顾客翻阅吧。我后来开箱,几套漫画书况良好,可见收藏人这些年来多么爱惜这些书本,里头有佐藤秀峰的《海上保安员》与《海猿》,竟然还有柴门文的《东京爱的故事》与《新同居时代》,翻阅良久,窝踞在漫画出租店翻看这些漫画的微风往事,通通飞跃在眼前,灵动如初,这一套又一套的漫画,滋养我的青春。 如果我们的语言充满预言,那我的语言但愿是一种不断追求的远方。
6月前
5月的南边,白天烈日灼身,傍晚乌云蔽日,远方战火没有停歇,我们国土上鸟事不断,但立志安居的人们还是找得到惬意安适的模式,过好自己的小生活。 隔壁店丘老板嫁女儿,我和老婆到老字号津津酒楼赴会,是一场愉悦欢庆的喜宴,老板家里有亭亭玉立3个女儿,偶尔我会想起梁文福那首〈老张的三个女儿〉,自己悄悄哼哼唱唱,自己的90年代青春自己哼唱,不亦乐乎。喝完喜酒绕到隔壁厅,居銮留台联总就职典礼刚刚准备散会,原本只是想露个脸寒暄两句,却被国会议员书琪逮个正着,临时拉上台来个留学台湾政治大学校友大合照,还起哄唱起政大校歌,但我只记得第一句歌词是政治是管理众人之事……,接下来想偷偷对嘴也对不上,惭愧呢。 青年时期赴台念书,启蒙之光温暖照射在青涩的眼瞳上,初涉哲学的堂奥之门,进入电影与纪录片的光影世界,在众多书店与咖啡馆中奢侈地思考人生与反叛,一切恍如昨日时光。 年近50,近日偶尔重翻蒋勋先生那本《品味唐诗》,或许是中年心境,以及一年多来身体大小病痛的忧虑,开始渐渐读懂诗佛王维不再过问政事,居住在终南山边,写出有别于意气风发少年时的诗作: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植林叟,谈笑无还期。 看遍繁华与幻灭的王维,年少得志考中进士,却在安史之乱被捉住被迫当官,安禄山被灭后差点跟着被处死,幸得弟弟保命,中年后半官半隐,看山看云,学佛度化自己波折重重的人生,此时写出来的诗词,即使1200年后的今日,读来仍然觉得了不起,即使时光完全不同,各种AI智慧在挑战人类的今日,读几首王维的诗,依然在我自己中年心境上起了波澜。 喜欢的事做下去就对了 上个月吧,起心动念做一场纸本书的阅读之夜,想说总不能每次都仰望吉隆坡和槟城培养办的艺文沙龙流口水吧,自己的城自己办,邀约了漫画人徐有利和青年作家李宣春,在小城内结合有为青年数名,还委托山林引路人金泉兄拔刀相助,除了在自己cafe内办一个阅读之夜,隔日由金泉带队攀爬小城南峇山后山,参考作家海凡的山林经验,看树涉水,阅读自然阅读山林。 也不是多大的活动,但伙伴们办起来都起劲。 在留台联总初次晤面台湾驻马来西亚代表叶非比大使,经过介绍才知道是母校政大学姊,隔日参观过我们老街建筑群后,来我们店里吃午餐品尝蛋糕,午餐时刻兵荒马乱,但我们还是聊得很尽兴,聊台北谈台南,临别时叶学姊赠送凤梨酥,我回赠去年出版的小书《温暖琐碎 生活在南边》,我和大使学姊说,我们这些年在小城,结合不同伙伴做出的艺文乐事,不那么伟大,但却是打从心底喜欢的事。 胜事即使空自知也没关系,行到水穷处看到同行人不明而喻的雀跃,也就值得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想做的事,做下去就对了。
7月前
读蔡兴隆的文字,我才发现以连词作为新段开头第一个字,竟然能制造出铿锵有力的强调效果,真不得不佩服文字创作者大胆创新的试验成果。 蔡兴隆的《温暖琐碎生活在南边》寄到了,扎扎实实厚厚的一本,全书6辑共76篇文章,每天慢慢地细读三两篇,接下来起码一个月都会觉得有书可读且精神饱足,而内页夹着的那张咖啡藏书票,刚巧可以暂时充当书签。 我和好朋友都喜欢蔡老板的文字,我尤其喜欢作者巨细靡遗塞进许多讯息的长句,往往一句写完就超过一行,让读者不得hold住呼吸赶快精准衔接下一行继续默读,例如“我们老早已经度过那个读了什么听了什么就急于跟同侪口舌较劲的青春时期”(pg.87),“他刚回来时就用一笔低于市价的价格买下其中一间屋龄超过六十年的老屋”(pg.149)、“在会议室内听香港来的马家辉说林青霞的麻将打得极好”(pg.218)、“在你少年岁月滋润过你人生的那些电影书籍唱片燃烧的诗句”(pg.219)等等,如果让语文老师来修改,一定会被硬生生以逗点截断,变成两三个节奏被打乱的句子,也许会有一目了然的效果,却失去了让读者屏息窥视文中隐秘信息的刺激。 读蔡兴隆的文字,我才发现以连词作为新段开头第一个字,竟然能制造出铿锵有力的强调效果,真不得不佩服文字创作者大胆创新的试验成果。举个例子好了,作者在新的一段开头写“但其实我已经戒烟十六个月了……”(pg.51),但并不是贸贸然写的,他其实在上一段已经先交代了“我突然好想抽根烟”,不过等到下一段才使用转折连词“但”来强调事实结果,让读者不禁会心一笑(啧!原来早就戒烟了),读者在上一段就联想到的抽根烟的画面跟本不会发生,作者真的很会玩。 除了转折连词,因果连词也被玩了。如果读者想知道这句“所以我现在常常被许多记忆的细节考倒……”(pg.93)的前因,即“记忆库就自作主张的删除掉某些片段了。”,它其实在上一段文字里。我们都刻板认为一旦句子划上句号,也就等于一件事说完了,作者却出其不意开新的一段继续说,往往让读者有些措手不及(真是估你唔到)。 写字的人生活一般缓慢,慢到自己都觉得一点一点活出来的人生内容转换成文字后已经不合时宜,但生活本来就宜慢不宜急,写书也是。《温暖琐碎生活在南边》写成也许要追溯回十年前作者一家移居南边小城居銮,若不是当初毅然南迁,若不是这十年来作者用心生活,就不会写出这许多夹带着徐徐微风的小城故事。要写出有如微风拂面的舒服的文字,想必作者是经历过无数翻腾与沉淀,最后才练就宠辱不惊,而此等胸怀与智慧,就算物换星移也是世人所羡慕的。最后,我想有必要告知我辈中人,这书行与行之间的距离刚好,不为难有老花眼的朋友,大家大可放心买书读。 相关文章: 蛇劫/张尤蕊(史里肯邦安) 生于巴比伦河/张尤蕊(史里肯邦安) 我觉得可以来一壶龙井茶/蔡兴隆(居銮)
8月前
原来已经是去年4月的事了,紫藤林老板昂首阔步但不显骄气走来,笑呵呵秀出手机说:哪,快乐似神仙啊。 原来被抓包偷拍了一张准备抽烟照,在当神仙前一刻就被神机妙算林老板拦截一把,不得不甘拜下风。 那是林老板第二次南下居銮我们小cafe,第一次还携同继程法师与数位紫藤集团中坚人物,在微风细雨的南边小咖啡馆谈聊佛法与各种人生话题,笑声朗朗的林老板仿佛在出世与入世之间握有一条漂亮无碍的隐形绳索,想跳向这边就这边,想纵向那边轻轻提个气就横纵过去,飘逸纵横,在世无双。 这半年多来,小城内依然循着缓慢的节奏在滋养生命,老街魏利煌医生故居一区,新一代有心议员集合众人之力铺泥耕土,甚至在老榕树下清理出上一代人们歇息的树洞,老街战前老建筑也维持着朴素的面貌,新颖迅速的双轨火车明年就将从前方高空轨道穿行,到时想必又是另一番风景了。 有人嫌弃小城商业不够蓬勃,夜间更是水静河飞,但事物观点其实往往不是非黑即白的,有人向往时时刻刻的人潮汹涌,有人追求某些时刻的宁静,一座城市是否宜居,千万别用市场的百花齐放来定位,那只是其中一个面貌而已。 搞艺术创作的学弟建泯和建筑专业的学弟健毅,一个从伦敦归来一个从西班牙巴塞罗那回来,原本不相识,在小城内因缘巧合凑合在一起搞搞新创作,他们两人都是居銮中华中学毕业后留台升学,之后一个去了伦敦钻研纯艺术,满山遍野用拓印的创作模式寻找历史痕迹与艺术之光,有几次还听建泯述说英国人的动物墓园也是他的游历范围,收获许多故事;另一位在台中东海大学毕业后,就远赴西班牙取经,据说在巴塞罗那住宿地点非常靠近传奇建筑物圣家堂,平常人一生可能只买得起一次昂贵机票飞西班牙匆匆抬头鉴赏的旷世巨作,1882年开始施工至今未完工的极漂亮教堂,健毅每天散步出门就可以拍一张近照,太多人在羡慕了。 这两兄弟后来在议员书琪的游说下,毅然决然租下小城联成大巴刹二楼原本闲置多年的单位店面,以社区工作室的弹性身段融入历史悠久的巴刹,他们和一楼贩售牛肉的印裔父子交朋友,带领中学生一起清洗废置空间,在采光充足建筑线条幽雅的顶楼布署采访工作坊,生动灵活的手法在搅动,接地气的艺术社区运动默默在进行,后来清理出一个叫做巴刹实验场的方寸之地,准备以奇兵的姿态冲撞出新局面。 朗朗笑声已成绝响 小城作为一座二线城市,不和一线城市争奇斗艳,以独有的缓慢节奏在润泽生活,看似温吞的城市面貌,其实卧虎藏龙。我记得和紫藤林老板最后一次愉悦交谈时,站在cafe前五脚基往左看是虽不高峻但生机勃勃的南峇山,往右是百年老街与铁路轨道,林老板甩甩衣袖说:不如我们来这老街开间茶馆吧。 故事戛然而止,林老板中气充沛的朗朗笑声已成绝响,我在这里静听四方传来的各类声音,就像刚刚破了520万令吉票房的本地电影《富都青年》里的一句台词,活着的时候就好好活着。 许多人生道理最后都会回到原点,最大的慰籍可能也在原点,水流处,滋润人生也同时安慰悲伤的人们,这座小城到底幸福不幸福,往往取决于心态。一念唉声叹气,一念,也可以像滂湃河水,处处生机。
11月前
迈入新的一年,我暗下决心,多喝中国茶少喝酒,培元养气,如同飞船在外太空准备跨入新航道。 近年来偶尔会出现心力不济的状态,外在大环境看来也是挑战处处。但我始终是乐观线条粗的人,危机虽然看似处处,但桃花源深处不也是豁然开朗生机勃勃吗?我决定调整作息,少喝酒少应酬,开始泡茶重拾笔耕的磨练,持续晨泳,偶尔冥想炼心,甚至一度想捡起粗拙的画笔画出心底荒乱焦躁与不安,但隐隐然却透露预言新世界的面象,就像韩国漫画家金坎比与黄英灿笔下的《Sweet Home》极狰狞却又温柔深情的怪物电影,我突然有想画画的欲望了,想开始向老婆与女儿学习最原始的笔触。 然后我开始重看村上春树的《舞!舞!舞!》,我太喜欢这部小说了。这个浅阅读的时代,据说越来越少年轻人会愿意耐心阅读数万字以上的长篇小说,但我个人还是很喜欢,每次沉浸在长篇小说里,我仿佛潜入深海秘境,那里只有我一个人是隐形的,所有生物继续它们的生猛生活。这部《舞!舞!舞!》书页内标示我老早在1997年的台北木栅政大书城买下,我一直以为我读完了但其实没有,这上下两册的书就随着我大学毕业移居到台南念研究所,那时候我们纪录片研究所里头至少有一半是怪胎,不合群,轻视规则,讨厌各种社会框架,其中有一位很会烤肉长得很豪迈但笑起来像个小男孩的三十多岁学长,后来没有拍出很厉害的纪录片,却在2017年自编自导拍出剧情长片《大佛普拉斯》,得了台北电影节百万首奖,后来又得了香港金像奖最佳两岸华语片。 盖在恍如桃花源秘境的研究所,像是一座怪物俱乐部,那时候我区区30岁,手里拿着轻便型摄影机心里有着许多剧本像跑马灯在轮播,但除了窝在恐怖幽静的器材大楼深夜剪片,偶尔被拉去校外四合院吃烤肉喝廉价啤酒,我的30岁世代,始终没有拍出获得掌声的作品,连自己都懒得鼓掌那种。 《舞!舞!舞!》说的是男主角到札幌寻找一家名叫《海豚饭店》的酒店,这酒店原址变成宏伟的新形态酒店,本来以为已经消失的海豚酒店却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里头出现的羊男对着男主角说:只要音乐响起,就尽管跳下去吧,明白我的话吗?跳舞,不停地跳舞,不要考虑为什么跳…… 不要想太多的切实生活 我在1997年买下这部书时可能并没有看懂,直到疫情严峻的2020年待在店里穷极无聊时把书抽出来重读,读到羊男的喻示时仿佛听到远方鼓声,羊男说的跳舞和切实的生活似乎可以画上等号,就切实的生活吧,不要想太多的切实生活下去,就会看到拨开迷雾的微光。 这部充满各种死亡气息的小说,却好像是最具生命韧性的小说,读着读着像孙悟空被菩提老祖敲了三下头,硬邦邦的头壳被敲出预期外的火花,灿烂的火花。 我端出邻居安迪兄赠送的龙井茶,茶香四溢,心里好像有一小块混沌初开的石头在悄悄滚动,老迪伦的歌老早就跟我们说滚动的石头,孤身一人,不断滚动,寻找归乡之路,我比这石头幸运的是我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我跟老婆说,不如让我们来静静喝一壶茶吧。
11月前
兴隆是当年投稿【星云】时就认识的副刊编辑。特别喜欢他细碎的文字记录里,带有着一股沁人心的暖流。读着念着,就那么自然地,窜进心底。原本,读来嘴边有笑意,却突然在他向作家李永平问出“文学有用吗?”时,顿时有种崴到脚的痛感。那是,写作人都不停在问的问题。李作家的回答,让我在心中忐忑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安放的释怀。 我也是,毕生以文字为我所爱,留住永恒回忆。因此,我的文字里,尽是家人、家乡、古早味美食、亲子和年轻时的旅游文。仿佛,再不用文字抓住岁月的尾巴,一生就白过了。 读到〈一肚子不合事宜〉,看他写有人说苏东坡一肚子不合事宜。我突然就嘿嘿笑了起来,恰好我听了苏东坡传,提及这段,那个有人,叫朝云。这就是作家与读者之间,霎那的交会。在相异的时空,同样的文字江湖里,不期而遇。 在目录里见到〈一生太短,一瞬好长〉时,原是雾里看花的朦胧。直到读着内文,细细品尝,方在电光石火间了然此八句真言。不敢说真懂,却是在那边上,堪堪划过零星的领悟。有人因为一瞬的灵感,在有限的一生,创造出流芳百世的作品。所以,短长之分,即见分晓。我是这么认为的。 他在琐碎的日常里,过着他自称的老派生活。可以是一本书、一块蛋糕、一杯咖啡过着惬意的下午。或是踏入市井小民的咖啡店,过着与当地人无异的生活。但,体内燃烧着的文学魂,却让他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文学活动,让许多文人雅士相聚一堂。就在那间龙门客栈,那个叫On The Road的咖啡馆。大概有了南峇山的加持,我总把它想成是一间得去朝圣的文学净土,有一天啊,得找个时间打卡。哦,不对,寒暄才是。 尤其羡慕他能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文友,能搞些力所能及的事。虽已过人不轻狂枉少年的岁月,却仍会做着自认为傻子的事。我在年少时期,在文学这块,是踽踽独行,只能埋头狂写解孤独。赞佩的,还有他博览群书的见解。而文中提及的书,我都未曾读过。那差距,可见一斑。 当然,身为一个丈夫与父亲,他也以自己角度去书写彼此互动的甜蜜回忆。自然也挑起我这个为人母的思潮,感慨万千。陪伴,就是留给孩子成长的最佳礼物。偶尔做些偷偷摸摸的事,也是创造欢乐的记忆。我还能感觉文章里散发着一股乐观的劲,蛰伏在浮躁的现实,暗暗鼓励着急匆匆的人们。 读他文章,出现得最多的,就是叫黑狗的酒。透过那酒,我瞥见了父亲的影子。他亦是每日不辍踩着脚车,必到椰脚跟人小酌的畅快。人生得意须尽欢,大抵就是如此。 兴许,我也漫步到了不惑之龄,因而能在其中寻到共鸣。那鸣,似在山谷间回荡的弦音,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值得一提的,还有他文字里透着的爱与光。就像在举着一杯红酒融入在阳光里,红酒在杯里用自己的速度轻轻晃着,自在从容。而高架杯的周围,闪着动人的光。 我轻轻地闭上眼,感受到那股温煦的风,夹带着文字的呢喃,缓缓地吹来,从南方。 威士忌,洞窟与移居故事/蔡兴隆(居銮)
1年前
村上有一本薄薄的游记小书叫做《如果我们的语言是威士忌》,我个人很喜欢,每隔半年就想翻几页重读。他在序文写说,如果读者读完这本书就会涌起:“啊,对呀,好想一个人到某个远方去,喝喝看那片土地的美味威士忌”的念头,他就会非常高兴了。不害羞的说一句,我其实也有这样的小期盼,如果各位读了这篇短文章,起了念头,想来南边小城的孤独疗伤之旅,顺便来和我喝一杯威士忌,我也会与有荣焉的。 当然,不孤独,也暂时无伤可疗,我也会照样欢迎你。 我偶尔会想起1998年的韩国电影《8月照相馆》,说的是一名开照相馆的男主角患了绝症,温和内敛的他在许多人面前毫不表露内心的惶恐,只有在张罗老父亲的起居住行,迫切希望父亲可以在自己离开后能够自理生活,因为焦急而哀伤不耐烦。而且命运也跟他开玩笑,在最后的时光让他遇上开朗阳光的女警,残酷与美好同时降临,磨砺男主角疲惫的身心。他选择不告而别消失无踪,懵然不知的女主角却在许久后站在照相馆门前,发现自己灿烂甜美的照片,世界在那一刻仿佛寂静无声。 立誓要当一回导演 看这部电影时我才24岁,大学快毕业了不知所措,冷僻的学术论文课本把灵魂搞得干干燥燥的,那时候经常抱着厚重使用超过20分钟就热得像烤盘的手提电脑到台北公馆的咖啡馆,点一杯最便宜的卡布奇诺坐三五小时写小说写剧本,写的是舞台剧剧本,准备在系上我们自己草创的戏剧之夜公演,大三时写的剧本叫做《烦恼一牛车》,灵感不需要怀疑当然是来自王文兴的《嫁妆一牛车》,写的是青年的家庭牵绊与前景的忧虑,第二年写的剧本叫做《通往天堂的列车》,是在当年看了编剧家纪蔚然先生作品《夜夜夜麻》,剧终时放的是齐伯林飞船的名曲〈通往天堂的阶梯〉,神为之夺,决定悄悄引用。 后来,和纪老师渐渐熟络后,在山区小酒馆酒聚长聊,在撞球间比拼吐嘈话语揶揄毫不间断,中年痞味浓厚的纪老师经常微醺中暗叹,当年拍摄陈国富电影《我的美丽与哀愁》时原本有一场他跟刘若英的吻戏,被导演临时删掉了,引以为憾。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暗自立誓,有朝一日要当一回导演过个瘾。 1998年蔡明亮的电影《洞》上映,故事说的是瘟疫来袭时的台北,住在一栋大楼的男女主角,因为水管工人的失手而把楼层打了一个洞,两个人透过那个洞有意无意窥视对方的生活,充满巨大隐喻的电影,但我觉得蔡明亮最大的本事其实不是隐喻和对白少得惊人,而是他常常可以将娇媚的女生拍得一点也不漂亮,比如这部电影的杨贵媚或是后来《你那边几点》的陳湘琪。那部《洞》里头的男主角李康生,一贯的木讷表情成了他的招牌风格,我当时也没想过,10年之后会在吉隆坡某家酒店大厅,跟随一位副刊记者采访他,那时候他已经在吉隆坡逗留拍摄蔡明亮第一次在马来西亚的电影,记忆在那个时候出现许多闪光点,台北和吉隆坡,一直下着雨的盆地华语城市和各族人民各得其所的混乱我城,少言寡语的艺术电影和喧哗杂烩热闹的回归半岛生活,相映成趣。 我仿佛从一个忽明忽暗的洞穴玩够了拍拍身上的灰尘,走了出来,迎接我的是日光过盛差点睁不开眼睛的新世界。 当初24岁大学快毕业不知道何去何从的少年,10年后在吉隆坡经过职场畅快洗礼后,开始学会各种真实社会技能的通关特技,34岁那年儿子诞生,和妻子各自在这座既混乱又迷人的城市腹地内工作与奔忙,心中也渐渐在构筑新的生活之地。后来我离开报馆这座温暖洞穴,老婆也从杂志社时髦亮丽的迷你洞窟走出来,我们受到南方骄阳的召唤往南移动,故事于焉展开。
1年前
6月北上吉隆坡参与新书发表会,见见出版界老朋友,许多人脸上仿佛还留存疫情期间的神情,都像历劫归来。 我在生活之地南边小城居銮写作过生活,屈指一算刚好10年。后来醒悟一个简单质朴的道理,我是在居銮写作,而不是书写居銮。书写居銮这任务,已经有不少前辈在深耕,孙福盛学长是近年来的佼佼者,近作《蝙蝠飞起来了》将百年居銮文史人物风采,尽收书里。 我自己其实是将默默写作与生活,当成生活的主轴,虽然回酬率不如人意,但乐在其中。我更年轻的时候,会因为某个城镇曾经出现在某篇文章某部电影内,于是不辞千里前去,或住一晚或仅仅只是路过,像台湾的鹿港,像香港的油麻地,像离我家乡只有100公里的马六甲,都在此列。 于是10年前落脚小城时,生活被满满蛋糕香气包围,心满意足之余就像将此时此刻的生活变成文章内的分镜,与许许多多素未谋面的读者朋友分享,那一山一景,一人一街,在故事与故事之间散发出自然动人的光芒,我渐渐体会到,因为这样的长期在地书写,或许会让许多人循着故事的细线,也来南边小城一探风光。 说起书市一游,扮演完新书作者角色后,隔天南归前到大城堡城邦书店寻书,幸运买到日本插画家安西水丸的著作《青之时代》,内容是安西水丸故事画作,有乡愁散文的氛围,故事环绕他少年时期生活的千叶县海边小镇千仓町,海边的山路总是弥漫新叶的味道,浪涛青如蓝尖晶石,安西水丸的儿子在序文中说了一句话,很有韵味:每个人就算跨越了不同人生阶段,都还是会有某些风景深深烙印在心中吧。 买下这本好读的作品,吉隆坡这一趟,也就不虚此行了。 近日母校居銮中华中学复办停了3年的四校运动会,3间小学加上一间中学的规模,运动健儿身上散发的青春荷尔蒙,热情笼罩全校操场,小学五年级的女儿在大队接力中奋力奔跑,中学三年级的儿子在管乐团的队伍中吹奏乐器负责开场,阳光幸好体贴温和,顿时30年前的青春涌现,仪仗队的漂亮女孩,4X100的飞毛腿,青草地上毛毛躁躁的空气,震耳欲聋的啦啦队,我们的欢乐无忧青春图谱。 买票去听别人说自己的痛处 上星期某个外头雀鸟叫个不停的早晨,晾了衣服短暂空档,临出门前看了一部叫做《Private Life》(私生活)的电影,说的是一对住在纽约东村的40岁出头艺文夫妻,编剧本写文章,在业界拼出头,但生活处处还是显露贫穷的隐形痕迹,挤住在小公寓内,此时此刻,在为了孕育孩子使出浑身解数,屡败屡战,却同时把原有的生活寸寸摧毁。我自己也步入中年了,也常常会在猜想如果也如片中人一般为了孕育孩子心力交瘁,我们的生活还会是目前的模样吗?我的智者朋友提醒我,历史没有如果,生活也没有。 大暑来时,我和农夫诗人学弟驱车南下新山,为了一睹周若鹏的脱口秀风采,这场秀取名《中年维基》,“中年”这讨人厌的词不需要解释,“维基”据说是一个“多语言,内容自由,任何人都能参与的协作计划,目标是建立一个完整准确且中立的百科全书。” 但我猜想倜傥风流不拘小节的若鹏不是要谈什么百科全书,他要戳的是我们中年人的痛处,我们的危机。所以买了票一个多月,我常常假装不经意跟农夫诗人说不如就当成买票支持不必大老远去听吧,他每次都跟我说居銮离新山其实很近。 我心里有个不能说小的障碍。我的矛盾是,为什么要买了票,却去听别人说出自己的痛处呢,还要报以微笑最好同时鼓掌。人生之矛盾,莫过于如此。 一到表演现场,暗黑的灯光,很有窥探别人私生活的趣味,现场还遇上新闻主任婉蜜姐,她说先生跑去看泰拳不陪她听脱口秀,完场后我替婉蜜的先生松了一口气,这是一场适合单刀赴会,尽量别携眷的演出,周若鹏豁出去了,男女之间的秘密心事通通都成了剧本上的鱼肉,观众欢笑一轮后发现自己也成了鱼肉,散场时哭笑不得,但不得不佩服中年老周把自己的中年故事浓缩得极成功,一小时的时光仿佛过了一整夜,血泪欢笑与痛楚,年龄堆叠出的山丘,老周一个人昂起头爬啊爬。幸好我们没有爽约,不然就没机会站在山丘下用力鼓掌了。
1年前
犁刀下得浅后,拖拉机的力道变大,一松开离合器,泥土像被刨开的雪花四溅,身后的田垄翻滚成一条土龙。 脚踩着离合器,先是左手先进好前进档,再移至座位左侧推2号档,右手进速度档,应该2号就好,翻土机调到最高速4号旋转档。松开离合器,拖拉机就开始向前,翻土机的犁刀开始旋转,一圈一圈地割进泥土,再将泥土从后面溅出,一颗颗大大小小的泥石会像浪花般翻叠在中间,然后顺着拖拉机的前进,拖延出一道垄。泥土状态好的情况下,颗粒会像沙子一样细小。如果泥土颗粒大,表示泥土不够松软,不利植物根部生长,需要再翻垄。同一道垄,今天我已经翻了3次了…… “整理整理你的诗,今年一起出书吧。”蔡兴隆学长喝了一口黑啤说道。印象中,画面是在好几个月前的小酒局里,酒吧有点冷清,我正坐在目之所及没有美女的座位上。“再看看吧。”我感觉脚还踩着离合器。对面座的几位年轻男生眼神扫射,目之所及只有疲惫的大叔。蔡大叔学长气定神闲,又喝了一口啤酒,像是已经找好出版社。“你看,那边有人在唱歌。”我指了指对面的酒吧。 感觉翻土机有点吃力,我下车调整了平横铁轮的高度,这样犁刀会下得比较浅。今年的厄尔尼诺现象让太阳像一个烤沙爹的恶魔,早上烤我的左脸,我没有翻面,下午它就来烤我的右脸。前阵子气温甚至达到摄氏37度,无论浇多少清纯的蒸馏水,植物的笑容还是不会甜。“Super idol的笑容都没你的甜,8月正午的阳光都没你耀眼……”真他X的想一面工作,一面唱歌啊。身体的影子缩成椭圆,斜印在地上,好像一个深到地底的洞。无论你如何跨进,那个洞始终在一步之遥。
2年前
犁刀下得浅后,拖拉机的力道变大,一松开离合器,泥土像被刨开的雪花四溅,身后的田垄翻滚成一条土龙。 脚踩着离合器,先是左手先进好前进档,再移至座位左侧推2号档,右手进速度档,应该2号就好,翻土机调到最高速4号旋转档。松开离合器,拖拉机就开始向前,翻土机的犁刀开始旋转,一圈一圈地割进泥土,再将泥土从后面溅出,一颗颗大大小小的泥石会像浪花般翻叠在中间,然后顺着拖拉机的前进,拖延出一道垄。泥土状态好的情况下,颗粒会像沙子一样细小。如果泥土颗粒大,表示泥土不够松软,不利植物根部生长,需要再翻垄。同一道垄,今天我已经翻了3次了…… “整理整理你的诗,今年一起出书吧。”蔡兴隆学长喝了一口黑啤说道。印象中,画面是在好几个月前的小酒局里,酒吧有点冷清,我正坐在目之所及没有美女的座位上。“再看看吧。”我感觉脚还踩着离合器。对面座的几位年轻男生眼神扫射,目之所及只有疲惫的大叔。蔡大叔学长气定神闲,又喝了一口啤酒,像是已经找好出版社。“你看,那边有人在唱歌。”我指了指对面的酒吧。 感觉翻土机有点吃力,我下车调整了平横铁轮的高度,这样犁刀会下得比较浅。今年的厄尔尼诺现象让太阳像一个烤沙爹的恶魔,早上烤我的左脸,我没有翻面,下午它就来烤我的右脸。前阵子气温甚至达到摄氏37度,无论浇多少清纯的蒸馏水,植物的笑容还是不会甜。“Super idol的笑容都没你的甜,8月正午的阳光都没你耀眼……”真他X的想一面工作,一面唱歌啊。身体的影子缩成椭圆,斜印在地上,好像一个深到地底的洞。无论你如何跨进,那个洞始终在一步之遥。 [vip_content_start] 种瓜可以得瓜吧 “哦,这次竟然是出科幻小说!”我应该是坐在同一个位子上。“没有疫情,应该就不会有这本书了。”诗人周若涛应该也是喝了一口黑啤说道。“疫情让你得以闭关修炼了。”我假假喝一口啤酒道:“其实我已经累积了100篇诗,只是还没有整理。”“很多叻,看起来你这几年写作状态不错哟。”他也假假再喝一口啤酒。“很多都是一些太随兴的诗,无论如何,干杯,祝你新书大卖!”我举起酒杯,我们不能再假假地喝酒了。目之所及真的没有美女,这个酒吧,下次应该不来了吧。 这几天得知蔡兴隆学长的新书名叫《温暖琐碎生活在南边》。学长的文字和外表出入甚大。文字温暖,外型冷酷,如果初次见面,他说他杀过人,你不相信气氛就会显得尴尬。不信的话,6月4日去KLCC的海外华文书市,本地作家交流会上就能见到他。到时,记得别说是我提醒了你。我不知道你是否生活在南边,不过我是生活在南边。所以还是奉劝你读过他的文字后再去见他,到时你可能会觉得作者连脸上的胡渣都特别顺滑。 那次和周若涛诗人的小聚,周分享了尚未定稿的两个封面版本。其中作者比较喜欢的版本有满满排列齐整的面谱,像列阵的士兵,书名叫《蒙面战纪》。这是一部科幻小说集,据说里头有描写爱情、武打、还有硬核的物理知识。书名很有意思,感觉是记录了一段抗争的小说。疫情期间大家都蒙面,不知是否和书名有关。猜测也没用,要读过才知道。(此处应有买书链结) 犁刀下得浅后,拖拉机的力道变大,一松开离合器,泥土像被刨开的雪花四溅,身后的田垄翻滚成一条土龙。感觉和泥土战斗了好久,这是第四趟了,翻搅后的泥土琐琐碎碎,细致度应该还可以,阳光依旧猛烈,反正就是要再种些什么。这次应该会种南瓜吧,种瓜可以得瓜吧,我是这样想的。
2年前
  “只有创造者有机会永垂不朽。”这是台湾聪慧漂亮作家李维菁说的,深深吸引人的一句话。   2018年的最后一天我们南下新山觅食,回到5年前我们开店之初懵懵懂懂寻找咖啡豆的百合花园,在那里学习接洽供应商,也在那里的几间家俱店兜兜转转在心中暗自量测出一家店该有的模样。   然后像转瞬之间似的,两个孩子都上小学了,儿子放学上车后就兴致勃勃说:“我当副班长了。”因为期盼了很多年(我们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期盼当班长或是巡查员之类的),也替他高兴高兴。才隔每几秒,女儿轻描淡写幽 幽说了一句:“我也当班长了,是正班长。”   当天晚上,女儿好像抓到权柄,发现头衔蛮好用,临睡前站在厕所门口对着刷牙的小哥哥说:“你应该先出来,让我刷牙先。”我和儿子异口同声说:为什么?   女儿不愠不火回答说:“副班长本来就应该要让正班长吧?”说完,还挑了挑眉毛。才开学第一天,接下来还有好多故事素材可以写成文章,女儿正一步步准备融入她的美丽新世界,我们嘱咐儿子要记得抽空去瞧瞧妹妹,我相信,创造者正在等待他们各自的永垂不朽,孩子们也是,他们使用我们已经遗忘的技艺,在悄悄创造他们的世界,在那里头会不会藏有永垂不朽的线索,我也不清楚。   因为女儿跟随儿子的脚步进入小学,我渐渐回想起我自己的小学时光。小学比中学有趣,像一群雏鸟破壳而出,依循懵懵懂懂的路迹跟着大队往前方挤,我记得我的小学同伴就是后来开茶室的那位,绰号叫做神仙的家伙,超威水的绰号,我暗地里很羡慕。   我们的小学时光似乎都在干很没有经济效益的蠢事,比谁最早到学校,比谁敢淋着雨跑回家,比谁收藏的龙虎门港漫最新最多,比谁的考试成绩差强人意而不会挨鞭子。   2018年的最后一天,我们趁孩子开学前到新山吃吃喝喝,同行的还有母亲,一起享用韩国餐时,母亲点了人参鸡汤配白饭,她说自己血糖高已经四天戒白饭了,之后意思意思挟了两小块烤排骨和几小片五花肉,饭后和坐在身畔的孙子孙女说些琐碎的笑话,我们家小女儿有种特别疼惜长辈的超能力,会黏着我母亲她婆婆悄声说: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我大口吃着炒年糕和韩式煎饼,在女儿的童言中油然升起一点温柔的感慨,我有多久没有和母亲说我爱她了呢?用直截了当的语言,而不是婉转迂回的暗示。   我后来在大众书局买下李维菁的遗着《有型的猪小姐》,在新经典出版社的编辑前言中获悉,这位浑身充满都会气质的女作家,在11月上旬病危期间还答应要写出一篇自序,结果没有交到编辑手中,在这本书完整出版之前,彻底和这个世界告别了。那么年轻呢,知天命之龄都还没到呢,这也是无常吧,我总是在这些时刻警醒,想做的事要尽快去做,别太多迟疑了。 想当孩子愿意亲近的那种父亲   后来我们在Justwantcoffe喝下午茶,我记得1997年从台湾学校假期返马时曾经带母亲来新山喝意式咖啡,那时候这里的咖啡馆风潮还没有开始序卷全马各地,我曾经和母亲说:“我想开一间自己的咖啡馆。”那是20年前说下的戏言,没想到竟然就成真了。   我又匆匆记起大学时期初看小津安二郎电影时,先看声名大噪的《秋刀鱼之味》,没感觉;看《早安》,顶多觉得孩子的幽默,有趣;看到《东京无语》时,觉得那样的成年孩子,实在令人难堪啊,要让老父母如此不知所措,心里头凉成一片,突然在那个时刻很想念母亲。   后来我就臣服在小津的叙事镜头下了,甚至有一度认为,一名够好的父亲,不在于他在社会的地位或是资产如何丰厚,而应该像小津御用男主角笠智众一般,有和蔼的表 情,又同时具备不卑屈的气度,经常遇上难题,但始终可以游刃有余想办法跨过去,让孩子不会太操心也愿意亲近 的那种父亲。   我后来也想当那种父亲, 这念头从大学时期开始,断断续续延续到现在,像终于浮出水面的石头,准备让孩子们遇上挫折时,有个可以放心歇脚的地方。   后来女儿当了两天班长就被卸任了,我和妻子安娜都觉得没关系,为了安慰她,我们决定让她当家里的班长,安娜附带条件是:只可以管爸爸喔。   我仿佛在日常生活的微光中,一再一再,看见永恒的风景。 《溫暖瑣碎生活在南邊》推介分享會 日期:6月4日(星期日) 時間:下午5时至5时45分 地點:Hospitality Lounge 1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