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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贝尔

2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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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翻开一本陌生的书时即使再不好读,也要硬读它至少五十页试试看。感谢这习惯让我发现了孟若。 “我希望用古老的方法来说故事——就是某个人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希望‘发生的事情’能够随着不少阻碍、转折与诡谲而展现出来,我希望读者觉得有些东西令人惊讶:不是‘发生的事情’,而是一切发生的方式。对我来说,短篇小说最能胜任。” ──二0一三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艾莉丝.孟若 初读艾莉丝.孟若,吓坏了。 不,不,也不是一开始就能进入她的故事里的。有许多个原因。有时是因为人名全是中译不好记,你很难,很难因为一个无意义的名字而记住一张脸,一种个性。有时是因为开篇总需要拨草寻蛇,你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钜细靡遗地描述一整片树林,或东一点西一点地写小孩子在林子里走过的泥径,以及玩过的游戏。况且孟若又是那种,喜欢一开局就亮出了一桌子主角的人。总是要读到最后,你才知道他们都是主角。 很久以前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翻开一本陌生的书时即使再不好读,也要硬读它至少五十页试试看。感谢这习惯让我发现了孟若。撑过去,撑过去,一旦寻得了她下笔的脉络,就死心塌地地追随她了。其实根本无需五十页,她就提前入选。 惊吓总是突如其来。惊吓总是突如其来的,才能成功。经验十足的书评人总说,孟若的短篇小说经营得最成功的就是“冷”。冷酷,冷峻,冷静。让我说,我觉得那冷应该是冷不防──写到高潮处,却能不动声色。等你会意过来,才发现不到十个字的一句话嗡嗡作响。可你没法单独抽出,让它成为一行金句。我常怀疑孟若是故意的。她太讨厌节录标语似的阅读方式了。 例如她在《感情游戏》里一篇〈熊过山来了〉,写一场黄昏之恋。一对老夫妻,妻子患上了阿兹海默,丈夫迫不得已将她送到疗养院看护,却坚持每天探访。记忆力逐步退化的妻子认识了疗养院里一位男病人。丈夫看着妻子成为对方玩牌时的助手,承受了对方对她的所有依赖,他甚至不清楚在探访时和他聊天的妻子有没认出自己来。他不止一次怀疑,两人还能聊天不过是因为她原有的教养。他看着老迈的妻脸上重新现出了甜蜜。她向他求婚时,那天寒冷明亮,在某个海滩上,他以为她在开玩笑。“你想那会好玩吗?”她那时大声地说:“你想我们结婚的话会好玩吗?”他应承了,大声说会,他永远也不要离开她。 故事继续发展。他怀着复杂的心情,躲在树林后看着妻子与男病人散步。她居然让那极度依赖轮椅的病人站起来散步,连护士都称奇。直到有一天,男病人的妻子因为再也无法负担疗养院费用,而决定带男病人回家。丈夫目睹了两个老人分离时的难过。看着病恹恹的、认不出自己的妻,他决定去找那女人,与她谈谈,看能不能让她回心转意,至少,每星期把男病人送回疗养院一次。要是她没法接送,他愿意代劳。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男病人的妻子还是不肯。不为妒忌,而是经济现实。可她最后给了他一通电话。事情有了转机。终于,老丈夫怀着复杂的心情把男病人载到了疗养院,本来认不出自己的妻子那刻却好像记起了他。只记起了他,而忘了本来的男病人。 孟若的故事复述起来总是冗长,并且令人沮丧。因为你知道情节的曲折不是重点,情节间的缝隙你只能落下。那故事想说什么呢,4个老人的黄昏之恋?不尽然。选择之困、造化弄人,也不尽然。可你看她是那么样地冷不防,“她向他求婚时”的这一句,出现前完全没有征兆。凭空而来,却一下就让你搞清了状况:力量加倍,而牵挂倍增。 她最好的句子,都是日常。 同一本书里的〈荨麻〉,写一对久别重逢的友人。女孩与男孩一起经历了美丽而短暂的夏天,却因故失联。等他们偶然重逢,已是各有故事的中年人了。在久别重逢的车上,两人原愉快谈起过去,谈各自的近况。失婚的女人忽然有了倾诉自己的矛盾、生活里的悲伤和需求的冲动,说:“我想我的小孩。”可男人没搭话。后来他们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暴雨。劫后余生两人站定,浑身湿透、安全而又面对光辉,什么应该发生了,男人却一句一顿地说:我有句话没有告诉你。是关于我最小的孩子。我们最小的孩子去年夏天死了。他被车碾了。是我碾的。在车道上倒车的时候。(本来走着的两人一起停步。瞪着前方。)他叫布劳恩。三岁。不过,我应该先看看的。我应该先仔细看看的。 两人又开始走了,进入停车场。女人走在男人后面一点,什么也没说。孟若这样写她的感受:那男人没说那是我的错和我永远都没法恢复。也没说我太太原谅我但她永远没法恢复。但女人知道,这男人是个跌到过谷底的人了。一个知道──正如她不知道,连“迹近知道”都不到──究竟谷底是什么。唯有他和他太太一起知道。 故事写到这里,我们都晓得有什么已经过去,永远成为了过去,再也无法重来。两人只能回到彼此的日常。 孟若另一本中译《出走》里的〈出走〉,同样让你读后像中了暗拳,只能闷哼。故事里的卡拉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接受邻居的帮助,仓促搭上开往多伦多的巴士,欲离开苦闷的农村、精神的暴力,与绝望的婚姻。可她到底没能坚持逃离,浑身发抖地半路下了车,打电话给丈夫说:“来接我。拜托,来接我。”原先的憧憬成了闹剧,还差点害惨了邻居,卡拉甚至不感激她。日子过去,卡拉习惯了卡在内心的尖锐想法。那想法不再那么尖锐了。她甚至不靠近某些地点。她抗拒那诱惑。 我想,这篇小说最袭击人心的那句,不在结尾的“她抗拒那诱惑”,而在中间,冷不防出现的“来接我。拜托,来接我”。那以后即使还发生了些事,对卡拉而言都无关痛痒。对读者如我而言,却感到残酷万分。最残酷的仍属那句话──它袭击的不仅是卡拉,而是所有不够坚定的梦想,并且,嘲讽了卸甲投降的合理性,甚至撕下自怨自怜的假面。那以后大局已定,生活继续寄托于侥幸。(也许她知道放弃的后果,也许她不知道但不在意。)是以不胜惘然。那不仅是在说女性的生存处境啊。 这样努力要从孟若的小说里寻找道理,让我有点汗颜。小说家大概会坚持,她不过在说着故事,那是在揭示,而不是在解决问题。有人曾批孟若的情节过于戏剧性。当然可以各有看法,可我唯独对“戏剧性”这一点评价满怀疑惑。不在于否认,而在于,为什么“戏剧性”可以是一则小说的问题? 除了以上各篇,〈感情游戏〉写弄假成真、〈弄人〉写造化弄人、〈浮桥〉写了一段精致的疗愈报复、〈机遇〉〈快了〉〈沉默〉写同一个女人的不同人生、〈记得的〉写最深刻的外遇、〈侵入〉写无法修正的错误……至少,孟若两本中译短篇里的所有故事,都不难找出情节与脉络。若不限时间,它们都是容易用口讲述的完整故事。关于戏剧性,我想孟若不是不知道的。可她自己的解说足以将我说服。她说,“我总对事情的发生感到惊异。”──对啊,现实是什么?我们以为的现实又是什么?现实或许比我们能想像得到的更曲折、弄人。重点是,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孟若就写这个。 她的故事开头看来像许多碎片,可读到最后恍如按上最后一块拼图,全局就清晰起来。你甚至可以不理会开头令人混淆的剧情。反正,反正读完了你便知道。甚至愿意回头再读。 随着诺贝尔文学奖的加冕,希望更多孟若的中译本出现。日前读了一文采访,神往不已──82岁的孟若受访时愉悦而轻松地说,《亲爱的生活》(Dear Life)将是她最后一本书,她大概要封笔了。“愉悦而轻松”这状态让我眼眶一热。对小说家而言,这算得上是正果了。(原稿上传于 21/10/2013) 孟若小档案 .10/07/1931生于加拿大安大略省温厄姆镇.1950在西安大略大学读书时发表第一篇故事.1951离开大学,嫁给詹姆斯.1963两夫妇搬到维多利亚,开设孟若书店.1968第一本小说集《快乐影子舞》,获加拿大最高荣誉“总督文学奖” .1972与丈夫离婚后,搬回安大略省.1976跟地理学家弗雷姆林结婚.1978第二度获“总督文学奖” .1986第三度获“总督文学奖” .2009获英国“布克奖” .10/10/2013获诺贝尔文学奖 相关文章: 黎紫书:深刻的内容,远胜华丽文字的堆砌 【悼念米兰·昆德拉】王晋恒 / 生命轻重、媚俗与记忆的最后叩问      
7月前
  2012年10月,山东高密人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是这个奖项第108位获奖者,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中国人。为国争光的莫言,坦言自己对人类精神贡献甚少。他认为一个作家一辈子只能干一件事:把自己的血肉和灵魂,转移到自己的作品中去。今天【全民读书会】,就来认识中国作家莫言吧! 多年来,莫言带着对人性的探索、对生活的真诚以及对故乡的热忱,塑造了很多鲜明而丰富的人物形象,借由这些人物的故事和他们的眼睛,道尽了近一个世纪波澜壮阔的中国历史,同时留下他个人的文学印记。 高密:一辈子的故乡 莫言,本名管谟业,1955年2月17日出生于山东省高密县大栏乡平安庄(今属高密市夏庄镇)。莫言是他开始创作时所起的笔名,有提醒自己不要“放炮”说真话,告诫自己要少说话的用意。11岁时因文化大革命辍学回乡放牧牛羊,种植高粱棉花等农作物。这段与大自然相处的时间培养了他丰富的想像力,对后来的文学创作影响深远。1976年,莫言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 1981年,发表处女作短篇小说《春夜雨霏霏》,开始展露文学天赋。而后,受到魔幻现实主义影响,以大胆新奇的写作风格创作出一批带有先锋色彩的独特作品。1986年,发表中篇小说《红高粱》,在文坛引起轰动,更被张艺谋改编为同名电影。2011年8月,莫言创作的长篇小说《蛙》获得第8届茅盾文学奖。 高密是莫言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并自认是带有几分血性的农民。“农村的任何一个事情都会影响到我的生活。”农民作家之称由此而来。 创作的原始动力:美食 吸引莫言创作的原始动力就是对美食的渴望。20世纪60年代初,中国正处于最艰难的时期,粮食的匮乏,导致5岁的莫言和同龄的孩子时常食不果腹。“我们像小狗一样在村子里、田野里转来转去,寻觅可以吃的东西。我们吃树上的叶子,叶子吃光后,我们就吃树的皮,树皮吃光后,我们就啃树干。”莫言说。 他们甚至还吃过煤炭。 “1961年的春天,学校里拉来了一车亮晶晶的煤块。孤陋寡闻的孩子,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有人拿起一块煤,咯嘣咯嘣吃起来,看他吃得香甜的样子,味道肯定很好。于是我们一拥而上,每人抢到一块煤,咯嘣咯嘣吃起来。我感到那煤块越嚼越香,味道的确是好极了。”莫言回忆道。“吃煤的感觉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和邻居的一席话,改变了莫言的一生。 邻居是山东大学中文系的学生,他说他认识一个作家,因写了一本书而得到成千上万的稿费,每天吃三顿包着肥肉馅的饺子,这让总是吃不饱的莫言羡慕不已。从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长大后一定要当个作家,憧憬有一天也能写出一部作品,过上“腐败作家一天吃三顿饺子的生活”。 “我在二十岁之前,一直处在半饥半饱的状态。仅仅饥饿的体验,并不一定就能成为作家,但饥饿使我成为一个对生命的体验特别深刻的作家。”莫言说。 作家一辈子只能干一件事 莫言在《唯一一个报信者》中写道:“一个作家,一辈子只能干一件事:把自己的血肉,连同自己的灵魂,转移到自己的作品中去……我在写作,早期是向外看,对罪恶的抨击多一些,更多想到的是外部强加的痛苦,想到自己怎么受社会的挤压和别人的伤害。慢慢就向内写了,写内心深处的恶,尽管没有释放出来。” 莫言的作品题材敏感、语言犀利、风格独特,叙事磅礴,出版后常常引发广泛的争议。其中《丰乳肥臀》是莫言最为推荐的“必看之作”。这部小说热情讴歌了生命最原初的创造者——母亲的伟大、朴素与无私,为生命的沿袭所做的牺牲奉献。在一片弥漫着战争的硝烟中,真实而不带偏见地再现了一段时期内的历史。 “这是我最沉重的作品。你可以不看我所有的作品,但你如果要了解我,应该看《丰乳肥臀》。”他在一次访问里说道。 这位获奖无数的作家,自嘲在日常生活中可以是孙子、懦夫、可怜虫;但在写小说时就判若两人,既贼胆包天、色胆包天,更狗胆包天。 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2012年10月11日,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第一位获得此殊荣的中国人(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位)。瑞典文学院常任秘书彼得·恩隆德在宣布得奖名单时形容莫言为“用理想、魔幻的现实主义,将民间故事、历史与现实融合起来的人。” 这个奖,让全世界认识了他。 对于获奖,莫言表示很高兴,希望可以“对中国文学起到一个积极的推动作用”。更呼吁大家把对他的热情“转移到对中国广大的作家身上去,从阅读莫言的作品开始阅读更多人的作品”,并期许自己在获奖后仍然写出优秀的作品。 得奖后的莫言,生活依旧朴实无华。每天早上,他就来到北京师范大学的办公室工作,中午回家吃饭,午睡之后,下午再进办公室,晚上回家看看电视。平淡得如同上班的白领,代步工具就是一辆破旧的二八式黑色脚车。 偶尔与朋友小聚会小酌几杯,因喝酒能“刺激写作灵感”。至于喝什么,“当然是白酒”。 在西方作家当中,莫言最推崇威廉·福克纳和加西亚·马尔克斯。莫言小说的最大特点就是场景的不断切换和时空颠倒,具有明显的空间形式小说的特征,与福克纳的风格遥相呼应。而他引用神话传说以及动物角度来叙事的手法,则明显有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色彩。 我最想介绍你的3本莫言: 莫言是高产作家,创作体裁丰富。今天,就来介绍莫言最具代表的3部作品。 ❶《红高粱家族》:主要叙述“我奶奶”戴凤莲以及“我爷爷”余占鳌两个人之间的故事,主线是“爷爷”余占鳌率领的武装压击日军,辅线是“爷爷”余占鳌和“奶奶”戴凤莲之间的爱情纠葛。 故事发生的地点是高密东北乡。在小说中,莫言对几乎所有的战争场面都精心雕刻,无论战争场面的大小,甚至人与野狗在吞噬尸体时的较量也用了极多的笔触,展现了一幅幅尸横遍野、血肉横飞的血淋淋画面。在这些血肉交汇之中,莫言描绘了一片红如鲜血的红高粱,整个世界都是血红的。莫言正是以这种狂欢式的语言、天马行空式的笔触,塑造了一个在伦理道德边缘的红高粱世界。这群土匪式英雄,他们做尽坏事但也报效国家,他们缱绻相爱、英勇搏杀,充满着离经叛道却拥有无限生气。 《红高粱》被张艺谋改编为同名电影,1988年在西柏林电影节上获得金熊奖,扬名海外。  ❷《丰乳肥臀》:莫言曾经说过:“《丰乳肥臀》是我最沉重的作品。你可以不看我所有的作品,但你如果要了解我,应该看《丰乳肥臀》。” 《丰乳肥臀》是莫言最庞大、最丰满的小说,共50万字,堪称鸿篇巨制。记录百年中国风云变幻的恢宏“史诗”。经由一双婴儿的眼睛,目睹一个家族亲历的战争、贫穷、革命、荒淫、怪诞。有爱有欲,有生有死,有人性的愚昧、贪婪,也有人情的温暖、博爱。一切无情,一切有情,一切疯癫——用一个故事看懂中国。 小说热情讴歌了生命最原初的创造者——母亲的伟大、朴素与无私,为生命的沿袭所做的牺牲奉献。在一片弥漫着战争的硝烟中,真实而不带偏见地再现了一段时期内的历史。 ❸《晚熟的人》:“本性善良的人都晚熟,并且是被劣人催熟的。后来虽然开窍了,但也仍然善良与赤诚,不断地寻找同类,最后却成了最孤独的一个。” 《晚熟的人》是莫言201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的首部作品。收录了莫言创作的12篇中短篇小说,以其中一篇作为小说集的名字。这12个故事有喜有悲,有荒诞有现实。从上个世纪到当下社会,从澡堂子到网络空间。在书中,莫言改变了他一贯的讲故事的方式,既延续了以往的创作风格,又注入了新的元素——汪洋恣肆中多了冷静直白,梦幻传奇里多了具象写实,从油画般的浓烈转向线条般的简洁。 莫言把自己作为人物写进小说,以特殊的视角打量着这个复杂、令人迷惘的世界。 锺雪芬 / 即使失败一百次,也不要后悔一次:东野圭吾 ▲▲作者 鍾雪芬 简介 伦敦大学资讯及管理学学士。喜欢阅读,热爱写作,更享受说书。现为全职阅读推广人,以优雅之心品读人生。每周三在YouTube频道《雪芬說書》说一本好书。每周日在脸书以文会友,分享生活点滴和阅读乐趣。 《雪芬說書》脸书:https://www.facebook.com/shirley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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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闲农场是台湾的特色旅游模式,由于其集农业、休闲、体验、教学、野趣为一体,因此深受长期生活在钢筋水泥中的都市人青睐,是最为适合短暂逃离尘嚣之所。 这种旅游模式不仅丰富了台湾旅游业的品类,还改变许多台湾农民的生活和收入。它究竟是从何而来?又因谁而起的呢? 报道:本刊 叶洢颖 摄影:本报 黄志汉 7月中旬的台湾闷热不已,我们从新北乘车近3小时抵达位于宜兰大元山脚海拔250公尺处的香格里拉休闲农场时,已经傍晚时分。 正值周六的香格里拉休闲农场处处可见携家带眷的游人,有的聚集在奉茶亭旁玩陀螺、扯铃,有的坐在秋千上边聊天边眺望着宜兰景色,好不热闹。 正准备办理入住手续时,一位头戴棕色贝雷帽、身着蓝色宽松T恤和短裤的老先生和蔼友善地朝我们微笑点头。 正当我边回礼边寻思老人家可能在等家人时,同行一路的台湾休闲农业发展协会执行长谢文凯以及认证组组长黄致豪走过来同老先生打招呼:“张董好。”我方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位已年届7旬的老人,正是被誉为“台湾休闲农场之父”的张清来。 就像是踏入少林寺,以为自己偶遇的是寻常扫地僧,却没料到得见的是一代宗师,充满戏剧感的微妙。 如愿成为公务员却拿起了农具 张清来的祖辈从明朝时期已经来台扎根,他是第14代土生土长的宜兰人,老家就在大元山的山脚下,小时候经常到山里放牛。 在资源贫乏的年代,“上学”是一种奢侈品,一如当代大多数人一般,家境贫困的他学历也仅止步于小学毕业。 然而,言谈间字字句句引经据典,历史典故信手拈来,却像古代穿越过来的老秀才。 由于时代背景的特殊原因,他听从父亲的嘱咐不从政、不读法,但是一心想着成为一名公务员到都市里见见世面。 “一个人有3个贫穷:一是欠缺财富,二是欠缺知识,三是欠缺周围是否有具备知识、智慧,能拉你一把的人。” 他叹,当时农产品换不到钱,去做苦工也赚不了多少钱,亦没有学习成长的环境,乡下没有人来拉拔,所以完全陷入三贫的状态。 因此,他拼命念书,26岁那年如愿考上公务员,正准备迈开脚步离开养育他的故乡时,回头一看,眼前的画面让他迟疑了。 村里一百多人来欢送,只因村里第一次有人能实现阶级跨越,从手握农具的农人变成手握钢笔的白领。 “他们看了我是又羡慕又祝福。但是当我回头一看,看到他们的无助和无奈,我心里很难过。” 于是,他带着心中的不舍到基隆待了5天又重返故乡。 “他们说你怎么回来?我说我舍不得你们,我要帮助你们。” 这一眼,改变的不只是他的人生,还有许多人,乃至台湾观光旅游业的未来轨迹。 “兴农六论”乃休闲农场的概念 决定留在故乡的他,一直在思索要如何实践“我要帮助你们”这一句承诺。 1976年,他先着手写一篇“三农三困”的文章,向政府表述农民收入偏低、农业末路、农村凋零等3个困境,可是得到的回复是:这是世界趋势,他们也无可奈何,反让他别光提出问题,还要提出解决方案。 1978年他便提出“兴农六论”,核心思想是让农民能赚到钱、有自尊心、生活快乐;有社会地位和尊严,以及良好的生活环境。 分别是文化论、教育论、环保论、科学论、观光休闲论以及建构一个宜居宜游的农村。这就是“休闲农场”的基础概念。 香格里拉休闲农场是他亲手打的样板。 将当地的奉茶、庙口文化融入到游客的体验活动中;果园里设置看板,介绍园里种植的水果以及出没的动物,为游客提供教育价值。 维护好自然环境,同时以科学方式管理农场,教会农民学会记账,投入和产出的概念,而非一味儿埋头苦干。 然后,从一级的生产产业跳到三级服务业以增值,再创造更多价格增加收入,建造一个即居住舒适又能观光的农村,让农民完成华丽转身。 那他又如何断定这并非一厢情愿,游客一定会买单? 他说,世上所有事物,无论是政治、经济、产业均离不开“人”,因此就得理解“人”的需求为何? “这叫作创造需求和掌握需求,这是我们要去做的。你创造出来的东西,是未来人家要的。你现在做了,未来人家要,你就刚好掌握到这个时机,而非蒙着头去做。” 而“休闲农场”便是他洞察先机,创造需求的产物。 1981年的台湾没有休闲农业,人们旅游观光都会去风景区、游乐区,住宿在都市里的饭店。 他认为人一定会返璞归真,总会回望和思念过去,当都市发展时,人们纷纷涌入都市,久而久之,必定会再次回归农村。 但前提是“产品”足够好。 “如果你还在种田,他怎么会回来农村呢?山上很脏很乱,他怎么会来呢?所以你要去创造环境和氛围,然后他就来了。” 于是,他率先大胆地以大饭店的标准打造休闲农场,无论是住宿到餐饮均以高格调、精致的面目示人,其舒适度比肩星级饭店。 他介绍,该农场经过两次改革,初创时期比较粗糙,营业十多年后再拆掉重建成如今我们所看到的模样。 “因为人是一直往前在走,需求是一直在进步,你一定要走在前面,不要等到被淘汰了才来,已经来不及了。” 碧蓝的天空,日落金黄色的余晖,黄绿交杂的山林,与松罗馆屋顶那一抹艳红构成一副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画。 由桧木打造的松罗馆客房散发着淡淡幽香,巨大的落地窗前悬挂着木秋千,搭配着山景,精准击中时下年轻人热爱打卡的心,必是Instagram、小红书用户群们的宠儿,与刻板印象里尘土飞扬,臭味熏天,房间简陋的农场截然不同。 这栋装修风格走在审美潮流前沿的松罗馆于2014年落成,时隔10年仍不见过时,足见张清来的目光超前。 欲推广休闲农场遭阻拦 万事起头难,尤其是对于开拓荒芜的先行者而言,更是难上加难。 当他创办台湾第一家休闲农场后,果然客似云来,证实了他的理论极具可行性,因此一心将此模式推广到全宝岛。 1993年,他自掏腰包着手开办观光农场三天二夜的教育训练,食宿和学费全免,聘请顶级的相关老师为农民上课,学习餐厅、人事、财务、危机的经营管理;房间如何建造、公共关系的建构、法令等专业知识。 然而同行如敌国,已感受到威胁的旅馆业者到县政府恶意举报,称他们为“乱党”、“非法集会”,所以公务单位不但没有给予支持,反而上门取缔。 当然上有张良计,下自有过墙梯,当警察前来取缔时,正上课的人们顿时作鸟兽散,并异口同声称自己是来度假的游客,警察无功而返后,又继续上课。 彼时并没有相关的法律,休闲农场游走在灰色地带良久,直到有关业者逐渐成为各地的地方领袖,影响当地县政府、立法委员加速修法,催生出相关法律,最终成为合法规范的行业。 来到2000年之初,旅游业者必须通过台湾观光协会才能登上国际观光的舞台,而往往只有圆山饭店、游乐区等看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设施被视为名片,仍停留在“又脏又乱,没什么好看”既定印象的休闲农场则难登大雅之堂。 于是,他只能采用迂回战术,拜托员工替观光协会帮忙分担工作,经过一年后再见缝插针介绍休闲农场的活动,比如用纸巾和吸管DIY成白白胖胖的蚕宝宝,在展场里大受客人们的欢迎。 到了2003年,休闲农场终于得到重视,允许他们参与,从此走向国际舞台。 谁能料到谁都不看好、没人相信上得了台面的休闲农场,如今成为台湾旅游的脸面之一? 休闲农场一手紧抓农业生产,另一手则是旅游观光,所以在面对疫情时,尽管遭受到一定的冲击,但没有伤筋动骨,靠着销售农产品生存下来,不需靠裁员来支撑生计,保留经验丰富的员工,在疫情过后能迅速恢复运营,维持服务的质量。 张清来则更胜一筹,也展示出与第二代的休闲农场经营者截然不同的经营理念。 抵押土地度疫情 在生意红火的顺境时刻,二代们很多时候会用于扩张和投入股市,一代如深受农耕文明影响的他会更倾向于购买土地未雨绸缪。 结果疫情来袭之际,前者泡沫化,后者在危急时刻展现其价值。 在各个行业节省开支以渡过难关时,张清来抵押土地向银行贷款,不但没有裁员减薪,还砸五百多万台币购置电脑,趁机电脑化、更新系统,加紧给员工培训,翻修房间,随时做好准备面对再次开放。 “这次疫情是全世界的问题,全世界的问题都走不过去吗?一定会走过去,所以不用担心,好好地睡觉,好好地往前走。所以我那时候花了五百多万去买电脑。” “趁这个时候去精进自己,现在时机来了,就是我的天下啦!” 他认为休闲农场的经营是一个社会企业,并非单纯盈利的事业,已经变成普世的价值,只有把休闲农业做起来,创造就业机会,青年才能回家;把环境维护好,大家来共享,社会才能和乐、和谐。 他的愿景是希望“休闲农业”这个产业能够申请诺贝尔农村经济贡献奖,不知我们是否能看到实现的那天呢? 更多【人物】文章: 舞蹈家林怀民/别离云门 乐享云淡风轻 华文文学评论家王德威/文学或有一天变小众 但仍然存在 艺术家Bono Stellar/创作不只是在画布上 导演蔡明亮/不拍没兴趣的项目 坚守内心做电影 创作歌手Aki黄淑惠/不谈疗愈 用音乐拥抱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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