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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实

1年前
1年前
2年前
父亲是伐木工人。 长年在大森林里锯树,要爬山涉水,因此对保护双脚的穿戴很讲究。 脚上穿的是军用绿色厚麻布高靴子,近1呎的高度,靴子没鞋舌,左右两则由中间的布连接,根本没有缝隙,外面有纽状倒钩,鞋带交差往钩子拉,由下到上形成几个X字,然后将鞋带在顶部围腿绕几圈,绑个扎实就是好的步行工具了。 父亲是从在兵营工作的友族邻居手上买到耐穿的军靴的,但不常有货。 军靴里头配搭的袜子,就有特别可听的故事,那是母亲向杂货店要回的面粉布袋缝制成的。 起初以为70年代物资贫乏,买不到祙子,又或是太贵品质差,所以母亲唯有动手缝制。 不知是母亲的创意还是曾经在别处看到过,不得不承认,这是真正的环保,又或再利用物资,延长与发挥它的使用寿命。 母亲解释是为了包完父亲膝盖以下的小腿,加上布的密度高,因此有防水蛭和山蛭的作用。这些嗜血的动物,碰触不到人的肌肤,就能减低被咬伤吸血的几率。 25公斤面粉袋的长与宽度正好剪成一只袜子,袜子口边缝上约2呎长的捆条,左右两条将小腿绕圈绑紧就成了密不透风的防蛭袜了。 小六的时候,常将形状像极孩子们用来收圣诞老人礼物的红袜子,想像成万一某次圣诞老人来我家,我会选择用母亲亲手缝制的布袜顶上,虽然对爱情还懵懂无知,但却清楚知道,母亲如果不是因疼惜父亲的辛劳,就不会剪粗布而划伤手后还坚持继续忍痛剪下去。 不需要太多甜言蜜语 提到圣诞礼物用的红祙子,我父亲穿的是泛黄色布祙,当时知道父亲不会讲究什么节庆与礼物,只会穿上厚又重的布袜后,才有安全感,放胆在沼泽高山步行。他用身体力行教导我,流汗打拼后肯定收获满满。 晒布袜的景观像极了农家风干自制腌肉,远处看去,还真以为这户人家长时间制腌肉,只差没有随风传送的香气罢了。 父亲一直从事同样的工作,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不再穿长布袜。 猜测可能自面粉改用人造塑料袋包装后,父亲母亲才停止缝制与穿戴吧。 那时代,或许不需要太多甜言蜜语,拉拔中就还清了儿女债,脚踏实地拼搏,酸甜苦辣记忆装满了几个布袋。
2年前
多年来姐姐因听觉衰退,在生活及工作上面对各种不便。许多年没跟她实体面对面交谈,我们线上谈时并没感到她的听觉有问题。她居留澳洲超过40年,我居留瑞典超过30年,同是自我放逐自愿离散、因此特别亲近。兄弟姐妹中我俩通讯最密,也许都有着妈妈所谓的远走高飞的难言之隐,两人虽从没互吐对国外生活的怨怼,却心照不宣,总能感应对方传送的若有若无的幽怨,言语间就有了某种默契,所以比其他兄弟姐妹较谈得来。我们的通讯不知何故渐渐演变成以文字对话,几乎没有再通话。姐姐的脾气比较直爽,笔谈让我从容避开她对我的一些指点。知道她的好意,也知道她忍不住不对一些事表示意见,尤其对我的无动于衷她气急不已,却无可奈何。笔谈使我无从测察她的语气,不知道她急躁的程度,我感到自己可以我行我素而不用去在乎她的想法,颇逍遥的。 其实是晓得姐姐对我的容忍,那是对妹妹无条件的付出,她跟别人可是不客气有话直说,而且七情上面,喜怒尽露,对我,她自动削减锋芒,虽也忍不住嘀咕,其威已经收敛了一半。自从我们以书写交谈,就更感觉不到她的锐气了。向来感到我跟亲人是若即若离,自己老像被无形的罩子包住,他们在罩外游离,有时明明对我嘘寒问暖,却感觉不到他们的热度,我似乎从未主动向他们传送温情。跟姐姐也是如此,即使我们这样亲近,我还是隔着一层纱跟她联系。她懊恼听觉失灵,偶尔会跟我诉说,我只是听,并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倒是她常常鼓励我写作和画画。我失败的时候居多,总尽量轻描淡写地给她看我的稿和画,她却是热烈地回应,这个世界上我有3个忠实读者,她是其中之一,不管我有多糟她一样欣赏,对自己的作品,我心知肚明,不忍坦诚真相,她说喜欢我也欣然接受赞美,毕竟我也虚荣,也渴望受到肯定。姐姐是支撑着我一路走下去的精神力量,她永远告诉我我是行的、是不赖的,我非常在乎她的认可,就算明了自己的斤两,还是愿意相信她的话。常会觉得亏欠她,我不懂得鼓励她,似乎她给我的比我回应的多到一辈子都还不清。 我相信血缘就是这么一回事:你可以对某人不以为然,敬而远之。对自己的姐妹纵然也会不以为然,却不能敬而远之。姐姐对我是这样,我对她也是这样。好像我们的命从出生到死亡都紧紧栓在一起,我们不见得喜欢对方的个性,也不见得合得来,但绝不会离弃,再难都要互相包容、迁就。形体离得十万八千里,感情依然如日月星辰,隽永绵长。 姐姐到意大利探望女儿孙子,她说不知为什么听觉成了一个大障碍,没办法跟女儿沟通。她感到无所适从。我知道她迫切地从澳洲飞到意大利,一心一意想享受天伦之乐,她就只这么一个孙子,跟女儿也多年没见面。女儿的态度使她失望,在她炽热的心浇了冷水,她带着复杂的心情来到瑞典。乍见她时,觉得她非常单薄,下机进入机场大厦的一刹那好像快被外面的风刮得飘起来。一股怜惜之情涌上心头,是不是听障和生活上的困顿使她显得如此沧桑?见到我她笑容灿烂,那份沧桑感消失无踪,她又是一贯的敏锐利落、我习惯的姐姐。 过了两天我没感到她的听觉有问题,我讲话声浪不大,但她都听见。我说奇怪怎么她听觉这样正常,她也不明白自己的耳朵竟灵光起来。我的生活简单,无房无车,租一室一厨的单位,我们每天出去步行,到走得到的地方四处看看。姐姐喜欢后山的冬青林子,我们去采野生的蓝莓和覆盆子,满山的蓝莓令她兴奋,我正愁没能力带她到观光景区,附近好多美丽的地方没有车不方便去,见她雀跃欢喜成那个样子,真有点糊涂了,原来快乐也可以这样唾手可得,姐姐竟这样容易满足。我们的活动范围周圆五、六公里,每次出门来回四、五公里,时间龟行,随兴而走。平常爱规划生活,经常安排得太紧凑,姐姐来了,以她为主,我乐得暂时放任一下自己。走路快不了,我们像遛狗,一路停伫,瞧瞧路边的野花、偷采探出围篱的半熟樱桃,没有真正的目的地,朝城里还是朝山林还是朝湖边,临时决定。 这次相聚很可能是最后一次 一路踽踽而行,没有时间,只有空间。记不起这些年是怎样过的,回想起来只有时间一迳流逝,好像自己总在追时间,年岁越高时间越紧,很多事怕来不及完成。姐姐喜欢拍照,看手机里的照相惊叹容颜衰老,俨然两个老妪,我醒悟到我们都老了,这次相聚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不如让我们定格在这里,让当下成为永恒,互相端详、同时端详对方眼眸里自己的影子。周围的树、鸟、云彩框着我们,成为一幅我们专属的画。姐姐说她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不耳聋了,因为我们说的是方言,自己的家乡话。她在澳洲再久都没办法把英文听入耳,一听我讲的海南话就完全没有阻碍了。我愕然,那我的瑞典文一直搞不好会不会也是这个原因?可是很多人精通5种语言又如何解释?兴许我俩都有听觉缺陷,只懂得接收海南话,把其他语言都筛掉了。所以我们其实不适于在外国居留,偏偏命中注定都跑到外国去。这算是日常的小磨难,不是大问题,但给生活带来不便,令人丧失安全感。此刻我们是互相的安全港,世界缩小,外面再杀戮战场再天灾人祸都与我们无关,笼罩我俩的只有平和、温暖、熨帖的归属感。沉浸在日月交替的朦胧地带,暂忘烦忧,听觉灵敏了,贝多芬的钢琴协奏曲如风灌耳,如流水抚心,耳聋的贝多芬应该最明了我们,知音应该这样解释。我和姐姐,是姐妹也是知音。 轻松聆听,是我们相处半个月的至乐,竖耳、洗耳、凝神,这些紧张兮兮的事统统免了。感觉上自己不像在外国,有一个错觉,以为只要说着家乡话就是回到了家,周遭的碧眼金发高头大马的洋人都只是幻影,看他们像从窗里看出去,都是过客,不留一点云彩,都与我无关。他们的不真实让我感到姐姐和我的真实及海南话的真实,当下的真实。我总以为快乐难求,可这不是快乐吗?真实就是快乐,踏实感就是快乐,可遇不可求。我有幸在这个夏季感到踏实,时间一晃流逝,生命却能在刹那间停格成永恒。 姐姐终究得回悉尼去过她的生活,我也必须回到日常,我们在机场拥别,期许再聚的机会,尽管我们都知道那是一个奢侈的想望,还是互相肯定,我们会再见。走出机场,我想起夐虹的诗句: “关切是问  而有时  关切  是  不问  倘若一无消息  如沉船后静静的  海面,其实也是  静静的记得  倘若在夏季之末  秋季之初  写过一两次  隐晦的字  影射那偶然的  像是偶然的  落雨  ——也是记得” 即使我们不再相聚,就让我们记住这个夏季,久久,久久。
2年前
2年前
缘深缘浅,皆是因缘。 跟陈凯希先生熟络缘于2018年,当时莫顺宗校长主编《马新慈善家》,负责撰写陈先生一章的黄永宝教授不谙中文,我成为她多次访问和查阅文献的桥梁。当是这一份因缘,我对陈凯希先生一生奉献于这块土地的事迹,多了一份深刻的理解。 对我辈而言,陈生堪比大时代产生的巨人,一如他挺拔刚劲的身影,想必也曾撑起了一个时代的脊柱。时过境迁,今日再次阅览他的政治生涯,他的民族关怀,他的企业理念,他心系的同道朋友,无一不立足于追求平等和跨族群文化的立场之上。他的文化和公益事业,也都充分体现在人道主义的精神内涵之中。 在绝多数人知晓陈生的社会活动和慈善事业中,反叫我不断反刍的其实是他在人情上的方寸拿捏。2018年,《马新慈善家》在北京的推介,其目的在于走出国门,让更多人知道马新华人自过去至今,为华文教育和文化默默奉献的慈善家。当时年届80高龄的陈生在家人陪同下,与多位慈善家和新纪元同仁随之前往,给予我们无限支持。场里场外,陈生道谢不断,该致谢的何不是我辈? 在此之前,也是我在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作协)担任理事这些年,多有看见陈生出席作协举办的活动,亦不时听闻资深理事说道,陈生很挂念作协的老朋友。2015年,第一届海鸥文学奖在他的支持下诞生,历届下来培养了不少青年写作人。这些年已成为作协课程品牌的“深耕文学创作课”从作家课程系列、与报馆合作开辟文艺园地、专题发表、集结出版、文学讲座、推介作家作品、马华作品翻译课等等,皆是在海鸥基金会的支持和鼓励下一点一滴开展成型的。这只翱翔在马来西亚天际下的海鸥,早已领着大伙从企业连锁飞跃至文学的穹苍了。 希望后人永远惦念爱妻 2018年,诗人曾荣盛带领新纪元中文系学生在“怀念乌士曼阿旺晚会”朗诵乌士曼阿旺的3首中译诗歌——Salam Benua(问候大地)、Pemuda dan Gadis Tionghua(致华族男女青年)和 Duri dan Api(刺与火),深获好评。诗人乌士曼阿旺是陈生在海鸥集团的亲密战友。是夜,陈生也在场,看着年轻一代向毕生追求平等的马来爱国诗人致敬,想必陈生那一刻是欣慰的。 我辈生于晚,那些千秋故事必须载入史册。对于陈凯希先生一身功名,特别是他为华人社会的付出,点点滴滴汇集成流,即可以成为马来西亚华人史一章。黄永宝教授撰写他的事迹成就时提及,他未名列华商富豪榜上,也未曾册封任何头衔,确实,他就是他自己,踏踏实实地走过一生。 2019年,陈凯希先生宣布捐献10万令吉予新纪元研究生院,成立“陈凯希和陈秀英研究生奖学金”,旨在鼓励高校推展跨族群、跨文化之华人研究。陈生说过,此奖学金以他和爱妻联名别具意义,除了纪念一份铁汉柔情之外,他更希望后人永远惦念这位曾对民族和性别平等奋斗一生的女性。 陈生出殡之日,原是我门下研究生严秋霞博士论文报告,论文其一研究对象正是陈秀英女士。一个月前,我和秋霞通过Zoom云端会议,陈生则默默坐在视频里头,静听讨论,偶尔若有所思,又俯首笑看。如今回想,仿佛他已告诉晚辈你我,他的一生,牢牢紧紧,勤勤恳恳,过去与未来,皆当下不负。
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