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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

5天前
家族成员之间总有某种不可见的力量正在牵引,联系。 这种纽带,眼不能见、语不能尽,但是存在。 阿公,我们是潮州人,所以我叫祖父为阿公。我出生之后,当然只能看到阿公暮年的面貌,60岁的他,可以单手拿煤气桶,那个煤气桶在他手上看起来一点重量都没有,他手臂留下的肌肉线条是对家庭负责的证据,也是一种坚毅人格的外显。他很有自信地说:“我年轻的时候,如果有人要介绍家里的女儿给我,是要排队拿号码的,你的阿嫲很幸运。”我每次听了就觉得阿公“浩恋”(方言,意思是炫耀,自吹自擂)。直到我打开旧相册看见他年轻的照片,才发现他没有开玩笑——五官深邃立体,浓眉大眼,这样的颜值放在现代,要介绍女儿给他,估计也要排队拿号码。 守时,阿公是很守时的人。这或许和他的工作有关系,他是一位货车司机,往返北干那那与南益黄梨厂载送黄梨。每次9点出门,他一定8点20分准备好。每有聚会,他一定提前30分钟到现场。他不太能够忍受迟到,经常提起自己的座右铭:“我们姓锺的,要学会守时,宁愿等人,也不要给人家等。”就正面而言,这样的工作个性当然受老板认可。与此同时,随性率意的人就很难和他相处。我对于南益黄梨厂,以及他这样的工人,是有某种联想的,好的企业,好的工人,随着时代的推进,一起落幕。 阿公的学历并不高,只能写很简单的繁体字,不太看得懂艰涩的中文词句,所以电视连续剧是他在文化、教育方面接受精神养料最好的渠道。我读大学中文系的时候,上中国古典小说,从中读到通俗、白话小说、冯梦龙的时候,特别能够理解这些所谓通俗的作品,在学历不高的群体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阿公最爱看的连续剧是《包青天》,有时候我也和他一起看。从小,我就熟听包青天、展昭、公孙策、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五鼠闹东京、铡美案、三口铡刀、尚方宝剑、打龙袍、狸猫换太子,他在车上分享得滔滔不绝。小时候看《包青天》就是一部大快人心的电视连续剧,长大后才发现,包青天是阿公内心深处对于公平正义的追求的具象。 阿公是一个很温暖的人。他对老人家很有耐心。每一年清明扫墓,他一定把自己父母亲的坟墓打理得清洁、干净。他年轻的时候对老人家非常有孝心,年老的时候作为老人家,他也一样关心我们这些子孙后辈,用食物、用金钱、用时间、用行动表达对我们的爱。 原来阿公是不完美的人 他乐于分享,爱讲冷笑话,特别是一些没什么科学根据的偏方。他退休后接送我和弟弟上下学,没少听他说些奇怪偏方,比如说:肠胃不通畅的时候要怎么办?要多吃点油,因为油脂可以让“里面的东西”滑出来。手没有力气要吃螃蟹,因为螃蟹的钳子能够很有力气地夹东西,头痛的时候要吃羊肉,因为羊用头打架,可是头不会痛。脚痛的时候要吃水牛肉,因为水牛的脚长时间泡在水里都不会风湿。这些偏方,我们当作笑话来听,也不会真的手软吃蟹、头痛吃羊、脚痛吃牛。这是他主动弯下身躯,来亲近我们这些晚辈所发出的爱的语言。 我和阿公有许多美好的回忆,他接我和我弟弟上下学,有时候放学之后,偷偷带我们去吃煎蕊、吃沙爹,吃完了,鬼鬼祟祟地告诉我们不要让妈妈知道。食物是他表达爱的其中一种方式,或许因为他们生活在一个吃不饱饭的年代,吃饭对他们来说是最简单却又最奢侈的幸福。 根据我父亲的追叙,他的童年对阿公没有很深的印象,因为阿公的工作需常年在外,不太有机会见到儿女。每个礼拜,他们最享受的事情,就是礼拜天阿公到巴刹去买印度煎饼、豆爽、油条回来和家人一起享用。或许因为这样,我的家族成员都是味觉敏感的吃货,鉴赏美食非常专业。个个体态丰腴,人高马大,随之而来的是三高不断,为了阻止这场幸福之后的灾难,我们必须想办法节制饮食,让自己健康起来。 除了食物,阿公住在我家的时候,我们曾经一起下中国象棋。我每次都选黑棋,他每次都选红棋,一个老人家和一个年轻人在楚河汉界之间的博弈,还真的颇有当年项羽刘邦楚汉相争的气势。事实证明,项羽兵败如山倒,刘邦老谋深算,屡战屡胜。我唯一的胜利是晚上下棋,他看不清楚棋局,就是那么一次不小心,项羽突围垓下,还是在刘邦老花眼看不清楚棋盘的时候。下棋时,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看棋的时候,不能只看到前面,一定要看后面三步。”后来,我长大了,生活不顺遂时想起他的这句话,才发现那不仅仅是下棋的原则,也是为人处世的建议。 阿公是因为肝癌去世的,享年83岁。我错过了与他相见的最后一面,再见他的时候,他已经静静地躺在棺木中。阿公不是怕痛的人,但是晚年癌症吞噬他时,他居然痛得连连哀嚎,这是我们所惊讶的。他原来是一个有弱点、不完美的人。很多时候,过高的自尊心让他显得不好相处,难以亲近,但他又确实是一个顾家、爱家、有责任感的好男人。 每年扫墓,我看着他的墓碑。 眼角的泪,逐年减少。 与此同时,却又扬起了幸福的嘴角。
1星期前
2星期前
父亲用了超过5年时间,储蓄足够的金钱后,买了一辆当时通街有的本田牌摩托。 那是他从踏脚车人士,晋升有车阶级的一次,也是他人生仅有的一次。父亲说,当年自己是用双脚走离祖屋的,当时两手空空,带着新婚不久的母亲被想霸占祖屋的大伯父驱赶,召集村内长辈指证父亲有精神问题,不能合法分配到祖父留下的房子;父亲平日是脾气暴躁,但可能不忍心伤害那批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邻居,加上温柔的母亲劝阻,便免去了一场可能发生的血腥肢体冲突事件。 那以后,父亲就背负着“精神病臭名”在外租房子居住,并变得沉默寡言。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人也碍于大伯父的霸道势力,没人敢挺身而出说句公道话。 父亲没有朋友,平日不见有人找过他,他也没有在工作时间外找过任何人,一切与工作以外没有关系的人,他都是不联系的。 闲暇时,父亲去最多的是离家不远的矮木板店,买他要抽的牌子的香烟。多数时候,他抽完一根香烟,顺便买几小包零食,才回家陪我和妹妹。 起初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同学们都有男方家里的亲戚,而父亲这边却一个都没有。反而是母亲因有7个兄弟姐妹,所以我有多个舅舅与阿姨。 某个傍晚,父亲用他新买不久的摩托把我载到镇上最高的岗上,停好摩托后,他举起右手,指向远处的另一个山头,然后用客家话说:“那是我的故乡。” 我是长子,也是唯一一个,父亲用客家话沟通的孩子。 遥眺家乡归不得 当时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突然带我去从远处望向故乡,我只是唯唯诺诺地应答,心里暗想:“为什么不回去呢?”父亲接着说出口的话我根本没留心听,也不曾放在心上。 其实从小,我就没离开过住处,即使是上学也是步行在同一条路。我的没有方向感,可能是根本没外出过造成的。我也不懂得区分距离远近,当时最远的地方就是每年一次陪母亲回几公里外的娘家。 自那次父亲遥指某处是他的故乡后,经过很多年向同学探查,恰巧我有同学来自名为“豆沙村”的那村,我才知道,父亲的故乡与目前的住处距离不超过10公里。 父亲虽没上过学,却常用客语哼着几段词,我是在原籍福建的母亲学懂客话后反复求证,才明白词句的涵意—— “月光明如镜/ 镜照人有病 亲情隔着墙/ 有影却无情” 不知没学识的父亲,从何处学到如此悲催的字句。我问母亲是父亲自创的吗?母亲没有给过答案。没经历过亲情绝裂的人,很难体会其中隐藏着的苦与痛。 长大后我才明白,不能回的故乡,不是距离的问题。 是那种骨肉相残和心痛的愁绪一直隐隐如针刺般,刺痛着包裹它的肉,一日没将其拔出,随时都会有入心扉的痛。 尤其是独自一人的夜晚,思绪如浪潮涌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故乡的情景、人与事,千头万绪,理不清先后次序,像倒带的影片,东一些西一幕的,看着影像的人没有不揪心的。 父亲的痛不只是看到回不去的那乡,其中还包括多年不曾回去祭拜的祖先。 年轻气盛时或许不觉得有什么缺憾,但是,人到了一个岁数,总是不想余生还有太多的遗憾事。 没尽孝道以外,就是连一年一度的祭拜都不能成行。 父母恩情无法报答就是痛,硬汉柔心会淌血,更是悲愤不已。 也正因为这原因,我从小就不知道清明踏青扫墓祭祖是怎么一回事。从来也不敢追问。 这是父亲的遗憾。 多年后,我辗转多地,又重回并定居于自己的出生地,想到父亲到死的那刻都不曾再踏上故乡,心里有股莫名的忧伤。想着想着,热泪盈眶,原来我也与父亲一样开始会恋乡了。
4月前
5月前
同气相求是必须的,活到这个岁数,不搞小圈子,还待何时呢?人可以不必越活越光彩溢目,但要越活越豁达,心宽呼吸通畅,朋友沆瀣一气,高质量的门槛,宁缺毋滥,淡如水的友情宁可割舍,省却诸多猜测,三五好友已算满额,再添加已难负荷。 投契的好友,就算久无联络,偶尔一通电话或三几个留言,很快地又把熟悉稔全拉回来。在结束聊天之前,大家都不忘寄上简单问候,“记得帮我问候陈妈妈,希望身体安康”。这就是好朋友之间深切关怀互动。 中年生活,身边的人都过了收成期,大多已退下职场,只讲求生活素质。很多幸运者,父母仍然健在,所以朋友之间的话题,不再是职场哪一堂课,早已脱离尔诈我虞圈许久,我们谈的永保安康与人性化相处与沟通。 无独有偶,身边数个好友都和我一样,爸爸先行离去,只剩下妈妈一人,我们彷如有个“爱妈仕俱乐部”,大家都有一个默契,爸爸不在了,把对爸爸那份遗憾的爱,加倍放在妈妈身上。这本该是一种弥补促成圆满的爱,但这几年和妈妈日日相处之后,才发现真正的生活,是在平实中,包裹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考验。 妈妈一人当小贩三十多年,早已习惯在厨房一统天下,建立了一套惯性工作模式。当厨房再容纳多一个人时,她开始有一种莫名的压逼感,打乱了她的工作程序,有时会撞击出不大不小火药味出来。 刚刚开始学习清理墨鱼、剥玻璃虾,甚至简单的剥鸡蛋壳,妈妈会看不惯新手笨手笨脚,不会耐性指导个中窍门,会一手“抢”回来,然后说“这由我来做”,这时我会对她说,“你做了几十年,当然易如反掌,如果你样样霸着做,我永远学不会。你只需从旁指导就好了,就算我的天资再差,每一天重复地做,一定会做出心得的”。但这一套“放手论”,不会顷刻就可以让妈妈“妥协”,需要经过三百回合的磨合。 吃苦耐劳、任劳任怨是妈妈那个年代,大多数女人的特质。当妈妈“动”起来的时候,常常忘记了自己是个老人,用猛力洗刷、爬高清理神台,这些劳动结束后,往往换来数天全身催心刺痛,所以我不厌其烦地重复对她说“你就是太骄傲了,老人家求人帮助是天经地义的,为什么要逞强,你只要开口,就算省下很多体力”、“你要记住,现在你已经是太上老君的级数,只要一声下令,就算我们心里多么不愿意,碎碎念几句之后,还是会为你效劳的”,但到了今天,妈妈的字典里头,仍然是有事自己一手承包,不会开口要求协助,而在屡劝无效之下,只能从乐观角度去想,还能够劳动的老人,就让她继续吧。 健全的爱 予取予求 所有健全的爱,都是双向予取予求,才能有百岁之好。忽然想起,山上有个朋友,平日随兴,以事业为主,等到零节目时,才会想起山上的凉风,开始母性大发,觉得是时候回家看看先生、孩子和家翁家婆了。赶紧收拾行李,把最昂贵的手信,塞满了豪车,但三小时的路程,却花了6个小时才到家,因为一路闲逛,先去吃好的、上美容院,总之就是不会归心似箭。 为了一次性弥补平时所缺,每一次回到家,煮的都是满汉全席的分量,因为作风豪爽,除非不出手,否则一定是高人一等的琳瑯满目。明明家里人数五个手指可以数完,煮出来的食物,要出动整个村子的人,才能光盘。当照片放上社交媒体,所有诚心或客套的赞美,叫人望尘莫及。 偏偏,在我这个旁观者眼中,看到的是不同光景。耆老们一早已改变了饮食习惯,吃香还可以,喝辣完全接受不来,而且趋向少肉、清淡、清寡饮食,食量极少,浅尝状态,但热心眼却看不出眉目。耆老们碍于桌上礼仪,很努力地细嚼慢咽,旁人强烈感受到,绝非饮食的欢悦感。   对妈妈的爱,绝不是自己说了算。不要以为吃最高级的馐膳,就是最至高无尚的爱,选择让妈妈最舒适,毫无负担的地点,才是首要考量。所有需要攀爬楼梯或需吃力步行的食肆,就算是再美味的天九翅,都不会在考虑名单内。还有邀请赴宴名单,重要人物缺一不可,最疼爱的幺儿或长孙,不克出席,最好再择日,否则再好的美食摆在眼前,都不会眼笑眉舒。 身为一个“爱妈仕”,最基本的条件,就是要用心去凝神聆听,对方此时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应该做的,有能力做的,一样不漏,不该做的,千万别自行添加,耆老的负荷量真的有限,能够做到恰如其分,已属再好不过。
6月前
最后,爸爸的最后一面我并没有在他身边。我们在半夜说了一番重要的对话,他告诉我他快走的了,我也得到了最滋养我心跳的一句肯定语。我问他“你怕吗?”他说他不怕。他闭着眼睛说,已经不看我了…… 还记得爸爸癌症末期最后3个星期都在卧床,我们跟Hospis借了一张电动病床放在客厅中央,让他继续有安全感的躺着看电视,但他却嫌弃起墙壁上挂着的所有全家福,要求把照片拿下来,让墙壁留白。一睁开眼,就再也看不见全家人的样子了。 他也不想看香港喜剧。每当傍晚播放港续,他都对我发火,说这种无厘头胡闹的剧情浪费时间,还不如看他的美食频道。吃不到,但可以饱足视觉。 还记得他未病危卧床之前,有两次因肺积水引发了呼吸困难。我要求自己要冷静要敏捷,飞奔去医院急诊部。在车上这老头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对我说:“我想你公公也就是因为这个过世的。”在这么不舒服的一刻,他同理到自己的父亲。也许他因此觉得“就这么样走”也不过如是,无所谓的。我叫他别说话,留一口气好好呼吸。他还是继续交代:“不要惊动其他人,如果爸爸真的这样走了,走了之后,你才通知所有人。”紧接着说:“我要走就走,我谁都不等的。” 我该说这是潇洒吗?为什么可以这么潇洒?他不是开玩笑,他喘不过一口气也要交代这个,是想得多清楚,意志多坚定?对他来说,最后就是过程的其中一部分,没有就没有了。 “我走就走的了,我谁都不等的”。其实也就是我在做什么,做好那件事就好。我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了,我就别无他意的只做这个角色了。要走了就踩油下去不换档的。一睁眼一闭眼还一直看到什么?都不想看了。最好不再多看世间一眼,就比较能在“登机口”待得安心。 即使老爸有这么潇洒的告别念头,但他身边的照顾者,我始终无法只活在当下。对于他会怎么离去,我不自觉的在脑海中排练过无数次。我想我会大声的告诉他,去最亮的地方!我讲话会再大声一点,我相信他的听觉会减弱。我不要煽情,他走的前后不该有哭啼声。我不可随意碰触他,我要念经,我要给他平静的能量(也许是给自己的)。我因为恐惧,会提前彩排好如何做好每一步。死和遗憾,我比较恐惧遗憾。 [nonvip_content_start] 最后,爸爸的最后一面我并没有在他身边。我们在半夜说了一番重要的对话,他告诉我他快走的了,我也得到了最滋养我心跳的一句肯定语。我问他“你怕吗?”他说他不怕。他闭着眼睛说,已经不看我了。我说,当我有一天要走了,我会记得你说的,我也不会怕。 无论心脏多强大,因为看不到他最后一面,我的遗憾游走在那一刻的画面。我彩排了这么多次,怕了这么久,竟然没有真正上场。他走的时候只有弟弟和前夫在身边。据工人说,当时爸爸呼出了最后一口气,那两个男人似懂非懂,搞不清楚状况,开始在客厅忙起来,一个给他量血压,一个给他量血糖……我突然噗哧一笑,她视角看到的一切,反而绝大部分的疗愈了我的遗憾。 我脑里要的当下,我不该执着。而父亲,要走就走,不等任何人,包括我。他到最后也真的活在当下。他没觉得“我一个人走”,他早已安于他自己一个人。 最后一面,说起来重得让人窒息,但也轻得如一个呼吸,一个当下。
6月前
  “超龄”一词很玩味,正负两面都说得通。譬如我专用的那辆超龄越野车,廿年了还在用,去芭场巡视油棕树,特别是在收割油棕果实,我必须亲临现场点数,那部平日没人理睬的越野车就宠幸了。这令我想起俗气但却深具教育意义的故事: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调侃男人貪婪美色的恶劣本性。   越野车虽然超龄了,时速无法与一般新车比拼,甚至我不敢用它上高速公路;但是说到入山涉岭,跨越泥泞,我的超龄车任由驾驭,遇泥沼可以切换低牙档,化险为宜,跳出险境。我曾经有好几次遇泥潭陷阱,看似欲拔不能了,就是靠它超龄车把我拔出险境,安然抵达家门。   是故,虽可以用烂铁废铜来形容的“超龄”车,但在谋个环境下我仍旧视之为一匹“宝马”,我去巡视油棕收采的独一依靠。所以,千万别视“超龄”为百无一用的废物。想起有句俗话说对了:放对地方的垃圾都是宝!   在谋事上似乎也没两样,你尽心尽力,花费脑筋办事,也要看上级对你所持的心态,有没有维护和支持你的观点。否则,你再好的提案也是一片慌言乱语,没获得接纳,更何言通关顺道了。   几乎说得有点离题了,进入耄耋之龄,成为银发族群,回头说我自己,晚年之境,我的出现在日常生活中,经常都摆着“超龄”的尴尬身姿。童年时代这样,现在也如此。童年时念小学一年级,我是顶级的超龄生,那年我十岁了,才正实踏上读书征途,掀开“小小猫”那一页课文跟随老师念念有词,整间教室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那是我作为超龄生读书的往事,换作了在今天,恐怕连学校的门槛也摸不着,只有到橡膠林里学啄木鸟,笃笃有声地在胶树上雕镂一道痕迹,换取微弱的营养裹腹,如此而已。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我听过堂哥用广西话念出这样深奥的名句,可我一点都听不懂。直至我上到初中,从堂哥的书柜里搜索,才恍然知晓原句出自对偶工整、语言优美的《幼学琼林》的幼儿读本。试想,那年代的幼儿读本都如此难啃,其他将要学习的不是难上加难了吗?所以,初时听到上学读书的时候,心头不免忐忑不安,甚至十分不愿意。   岂知,到了上学校翻开课本那一页,完全改观了我的错误,生平第一次,我发现读书原来这么有趣。虽然须步行跋涉六、七哩路,半是胶林曲折跌宕,半为马路灼足炀脚,但我乐于每天奔波冒犯日晒雨淋,因为我喜欢的那些图文并茂的彩色课本,每页都深深地灌入我的脑筋。每次回到家,总向母亲展卷批示,虽然我明知母亲根本目不识丁。   遗憾且感觉尴尬的是,我是超龄生。别的同学六、七岁,童稚未萌,而自己已整十岁了,当然,班上比我更年长的同学还不少,记得我的座位排在老师桌的第三个,后面尽是高头大马的同窗,他们中有很多骑脚踏车来上课的,那时我连推脚踏车都翻倒呢!   我之沦为超龄生,不是父母之过。母亲虽然不识字,但却知晓识字求学的重要性。且为我到学校报名了两次,都因路途遥远步行要近两小时才抵达学校而放弃;更加为难的是,一年级被安排在下午班上课,放学走路到家早已暮霭四合、炊烟袅袅了。这是最为母亲忧心忡忡的元素。   超龄而被学校接纳,那是国家尚未独立的50年代,英联邦政府只顾及招财运宝,把钖米树胶胡椒运回国,没把教育立为种树立人的治国理念,儿童几岁上学读书与他们毫无关联,建立学校已经视为对联邦子弟最大的恩赐了。   先妣虽不识之无,但却知道读书求学的影响力。我落为超龄生,主要因为住家偏离城镇。父母图谋割树胶便利,把“亚答厝”建在园地里,凌晨两三点钟挂起头灯,走出柴门就是丛丛的橡膠树了。   在此艰辛的环境下,生活温饱成为跑道上的领航,这本属正常和无可厚非的。并非父母認为年纪稍长学习能力强些,更大的考量乃步行跋涉的路途距离造成的惴惴不安。试想,下午班放学时间已是五点钟,步行到家岂非暮霭四合、炊烟袅袅时分了。   这时刻,放学的孩子仍在路上踽踽而行,父母情何以堪呵!   如此考虑再三,我屡次报名都因路途因素告吹,最终上学就变为超龄生了。我求学路上颠簸转折,含有几许不为人知的辛酸。那个生活不堪的年代,超龄生多数来自乡村僻野,甚至,有不少村童终生没有机会接受教育。我虽超龄,却仍有机会走进校门,庆幸焉!   在波澜起伏的人生旅途中,我经常也在超龄的窗幕下徘徊 ,年近退休方申请报名漂去所国门群岛开荒,披荆斩棘,承受超龄的压力,只为了让下半生过得舒适些、坦荡些,靠超龄的余光来承载蜿蜒路上的蹭蹬,真是无奈呵!   COVID疫情之前,每周三周五我风雨不改去市中心的健身房GYM 去活动身体。我因中风复摔跤折断髋骨,活动身体只为了让中风的半身多恢复功能——完全恢复已不可能,我的企图是朝向不靠拄拐杖行走,仅此而已。   健身房设在楼上,我扶着栏杆蹣跚而上。定睛一瞄,不禁哗然,皆为年轻男女,各项仪器不上百余种。年轻男女不外操练 体能,健造肌肉,我这个超龄老夫能融入他们之中,不放弃追求人生的圆满!     第1次, 我为自己的超龄而傲气凛然!
1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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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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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总会有一次,这辆车牌DAE 3928的普腾赛佳,1.5cc的白色车子,出现在兄弟姐妹的手机里。照片是弟弟拍的,他只要看到这车子,就会情不自禁的驱车跟在后头,跟着一段路,然后拍下照片,传送到我们兄姐几人手机中。 车子原本的主人是爸爸,驾驶了约13年。爸爸往生后,家里没人习惯用手挡式驾驶车子,都只懂得自动排挡式,只好把车子转卖给别人。新车主是个马来商人,住在别的村镇。弟弟有时到外埠出差收账,常常与爸爸的车子不期而遇。 国产车在90年代的国家经济政策推广下热卖。车子刚买没多久,家人就称之为老爷车,并非车子已经老旧,而是唯一驾这白色车子的,是咱们家老爷。爸爸驾着这辆车子北上南下,上山入芭,四处趴趴走。 爸爸回他家乡一趟,从祖父和伯伯的果园出来,总随季节摘下或捡拾新鲜水果,如榴梿、山竹、红毛丹、冷刹、蛇皮果。非季节性水果里,整大串的香蕉、一粒粒椰子、又重又大的波罗蜜、尖不辣人参果等,总被他一麻袋一麻袋的装着,挤满车箱与后座。 爸爸也习惯买许多家乡的传统糕点,如鱼饼、虾饼、叻沙、咸鱼等各种土产小吃回来,非得把车子弄得沉甸甸不可。尽管爸爸七十几岁了,精神体力下降,老爷车不能开快,却还是独自一人慢慢的驾着百多公里路,花一整日,耗时费力,才回到家来。爸爸不辞劳苦,只为了让儿孙能大快朵颐。 两个小孙子最为期待。看到公公的车子开回来,他们都雀跃万分,口里喊着:“老爷车,老爷车回来了!”他们知道满车子里头都是他们爱吃的东西。见引擎熄火,小家伙就急不及待的打开车门,争先恐后把车上的东西一一搬下来,开心不已!看着儿孙吃得津津有味,爸爸总是一脸的欣慰和满足。 我假期回乡,只要打个电话说一声,爸爸通常早早就到长途巴士车站,把老爷车停在一棵老树旁,枯坐在车里等。假期结束后,也是爸爸再送我到此搭巴士。尽管行李已经塞得满满的,爸爸还是能从老爷车中拿出一包东西来,或是芒果,或是鱼饼,或是榴梿糕,硬要我带着。 在家乡,有时候陪爸爸到坡底办事,60公里路途,回程通常已是夜幕低垂,万家灯火。一路上明月当空,冷风飕飕,山林野外大地漆黑,虫鸣鸟叫,远处猿啼狗吠。车子慢慢开着,时速不到50公里。然而坚固的老爷车,加上顽固的老爷,我便能无所畏惧,安心抵家。 爸爸没了,老爷车卖了 黄昏时分,两个孙子总是站在栏杆门口期待老爷车出现。那时弟弟与弟媳刚下班回来,为了让他俩安心煮晚餐做家务,爸爸就像个定时保姆,驾着老爷车到弟弟家把顽皮的小孙子载出去逛街。这两个孩子在车上,任意踢踏踩,欢呼捣蛋;公公爱车,但更疼孙,也就由他们玩闹了。 后来,爸爸不在了,再也没人驾着老爷车,无怨无悔的,载回三代人共同喜爱的食物。4岁的最小孙女只要看到白色的普腾赛佳,就会一直挥手。车子停下,她会跑到汽车跟前盯着下车的人,说是找公公,令人啼笑皆非。 返乡到车站,换了弟弟来接我,坐在他崭新的四轮驱动车上,不胜唏嘘。语云: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有归途。回到家,屋里屋外空荡荡的,没了爸爸,老爷车也卖了。心头悔恨交加,父亲在世时,回家不频,孝道未竟…… 慢慢地我也领悟了,年轻时的父亲很大男人主义,一向只主外,照顾与管教孩子的事全归妈妈来做。10年前妈妈骤然而逝,留下爸爸独自面对着长大成人的儿女。爸爸不知如何是好,有点措手不及,唯有尽其所能,做些能做的,竭力维持一个家的温暖,以弥补孩子、孙子没有了妈妈与婆婆的缺憾。 冠病疫情延烧,行动管制令的实施已经两年,我们都没见到老爷车风驰在路上,亮相在手机里。但就那么巧,弟弟回家乡祖坟扫墓后的归途,却意外的碰见了寻寻觅觅许久的老爷车。惊喜之余,立马拍下老爷车的照片,上传给我们。弟弟还说车子保养得很好,四平八稳地行走在马路上。 清明时节,老爷车勾起了无限的回忆。想起爸爸对儿女孙子的无私关爱和付出,更深切地缅怀我们至爱的父亲。子欲养而亲不待,心底里头更是深深的遗憾。
3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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