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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感

地震发生后,你第一时间会做什么呢? 2024年4月3日,就在闹钟响起的两分钟前,平稳的大床像是缓缓漂入河中开始浅浅晃动,我看了一眼手机,没有警报提醒,还有两分钟才到8点,打算继续赖床。刚瞇上眼,晃动就愈发激烈,我担心床边的桌子倒下,只得不情愿地起身坐在床边一手扶着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桌子,一手关掉手机的闹钟。 地震“结束”后,我缓缓走进浴室刷牙洗脸,然后冲凉。 “到底是有多天兵?你在想什么啊?谁地震会去洗澡!” 同学均亭和筱伦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难以置信一个看起来智商和思路都很正常的人会在地震发生时去洗澡。 “是的就是我,然后我就赤裸裸地看着半掩着的门砰砰砰去撞墙壁,想跑也来不及了!” 话说我是去冲凉,不是那种慢悠悠的洗澡,试问有哪一个马来西亚人能够起床后不冲凉就直接出门去上课呢?况且当时没有警报提醒,我根本不知道要晃动到多大的程度才算是严重的地震,也不知道余震会持续。 我也不算是完全没有地震经验的,除了从小看《勇攻Takeshi城》以外,以往当空姐时也飞过一些地震国家。我的第一次地震是在洛杉矶的深夜,在梦中惊坐起,朦胧中误以为自己在机舱遇到气流。发现睡在酒店的大床上,以为有鬼在推我,又以为自己病了头晕。最后才发现是整个建筑在晃动,等我发现这就是地震时,地震已经结束了。当年还不流行智能手机(或许是只有我还舍不得买),直到隔天早上看新闻才确定洛杉矶地震,问了同一班机的韩国姐姐们,竟无一人有感,大家都睡得很香。当下只觉得自己有些凄凉,长年累月在外飞行,也没人知道自己的航程,要是那晚就这样被深埋在地底,恐怕也无人知晓。除了凄凉以外,见众人几乎波澜不惊,我对地震也就更云淡风轻了。 来到台北以后其实也遇到过几次地震,几乎都是轻轻一晃就过去,鲜少发生大幅度震动或持续很长时间,我常常得依赖透明水壶内的水平线才能确定究竟是地震或是幻觉。上网搜索也说台北常有小地震,但一般不会出现大地震,我自然也就掉以轻心了。 焦虑却又平静 看到砰砰砰疯狂撞墙的浴室门,我也知道这次不太妙。搭上前往师大校本部的巴士,沿途都是四处奔走的行人,每个车站都挤满了人,每辆巴士都挤到车门差点关不上,空气中弥漫着焦虑却出奇平静。我赶紧刷新闻才知道花莲7.2级地震,大楼倒塌、大桥断裂、高速公路“车震”之类影片如雪花般不断推送,台北捷运轨道错位暂停服务以致于民众转向其他公共交通。 来到9楼的课室,迎接我的是爆水管淹水的走廊、天翻地覆的桌椅,还有全天不间断的余震。9楼的震感远比我居住的3楼来得猛烈许多,3楼的震感就如“莲动下渔舟”,9楼的震感差不多是“鳄鱼动下渔舟”,最直观的是投影机和布幕上下左右晃动,字都快弹飞出来。这种生死关头正是真情流露的时刻,像是夫妻会第一时间相拥、父母会第一时间保护孩子,大家自然会想保护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人事物。放眼望去,班上的研究生都是一个弯腰就把电脑护在身下(危险示范,灾难发生首先应该自保,确保自身安全后才去帮助有需要的人,所有身外物都应舍弃)。 余震几乎每半小时一次,筱伦知道我反应不过来,一直反复强调避难的技巧:蹲到桌子底下,用包包或其他大物件护着脑袋。我蹲在桌子底下,脑海闪过《唐山大地震》断壁残垣,人类花费数百年、数千年建立起来的文明、财富、平静,地龙一个翻身,顷刻间化为乌有。大楼倘若坍塌,我们真的能躲能逃吗?要是死了,我抱着的电脑能带给我什么呢?要是活下来了,这电脑还如现在这般重要吗? 从惊慌中恢复过来后,我向筱伦碎碎念马来西亚的美好,没有地震没有台风没有潮湿的冬天,只有温暖的阳光和葱葱郁郁的热带雨林。逃生演习一般只针对火灾,只要认清楚逃生通道,认真地逃跑就行。 那下次地震我还会去冲凉吗?应该不会的,首先我至少得对得起筱伦传授我的避难技巧,其次是我也不想再次置身于可能需要赤裸逃生的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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