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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华出版

你还有印象2023年马来西亚出版了哪些中文书?出版业又是什么样的境况?想一叶知秋,读这篇就对了! 挥别了疫情的阴霾后,2023年总算恢复了过往旧有的秩序。纵览今年度马来西亚华语出版的状况,目前可推估已恢复至正常的水平。不过,根据马来西亚国家图书馆的最新统计数字,本地的出版数量呈现下滑的趋势:从2019年的18,566种至2021年的13,655种,短短的两年期间,减少了超过四分之一。至于是否因疫情所致,还是电子产品带来的必然趋势,这有待进一步的探析。而华语出版一直都是少数,即使国内的出版总量锐减,也仍旧维持一定的数量。 在与编辑共同协力的统计下,2023年马来西亚的华语出版共计有约莫130种,其中也包括为数不少的再版,以及修订版。如果将其扣除的话,或减至100种。此外,按照出版内容划分文学类与非文学类,前者占七成,后者占三成。 可喜的是,今年度的出版大部分来自马来西亚本土,占了约莫六成。除了市场上常见的本地华语出版社,个人以及社团、组织的出版占据了不少的比例。或许,这也将改变整体马来西亚华语出版市场的景象。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是有人出版社成立的20周年。据社长曾翎龙〈有人翻页见中年〉一文中,声称该出版社的书籍至今出版已接近200种。我相信,作为本地最具品牌辨识度的华文文学出版社,已为本地出版立下重要的里程碑。另外,陈志英张元玲教育基金推出的“枫林文丛第二辑”,共计有15本马华文学作品,这无疑是文学出版的另一大创举。借以期许本地的文学出版能够持续蓬勃发展下去。 接下来,我们以重点回顾2023年的马华出版,分别就以下4个出版的现象讨论: ❶大历史叙事:五一三、殖民史、马共 本年度最令人为之眼前一亮的文学作品,莫过于贺淑芳的长篇小说《蜕》,以五一三事件为背景,从3位不同世代的女性视角及位置,讲述事件带来的创伤如何影响跨世代的家庭。小说家花了长达八九年的时间检索历史文件、采访受难者家属,企图借由小说还原现场、挖掘出那些长期被国家压制的声音、内在经验与情感。角川平方出版的《细水长流》则收录20对银发族的爱情故事中,其中梁景坤与吴玉群这对夫妻的爱情故事,即是发生在五一三事件的背景下。 继《野猪渡河》之后,张贵兴再推出长篇小说《鳄眼晨曦》,延续了其一贯的生态书写,讲述在英帝国主义扩张殖民下的婆罗洲故事。镜头转回西马,陈政欣《武吉演义》则是讲述紧急状态期间发生在大山脚这一城镇下的故事。两本长篇小说的时间线虽未有重叠之处,但小说家都尝试让历史在小说空间中得以重新思考。 另一大的历史叙事,则是马共和雨林的叙事。海凡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雨林的背影》,设定于1989年和平协议签署前夕,讲述马共部队在解散之后的归属问题,以及过往穿梭在雨林之中的种种回忆。 此外,黄锦树与张锦忠也一同编选了《夕阳之歌:马共小说选》,汇集了各别涉及马共叙事的短篇小说,当然也包括海凡的作品。两本作品或可对读,辅以何启才《休戚与共——马来西亚左翼运动史论集》,从中辨别出拥有亲身经历的海凡,如何有别于其他创作者的叙事。 ❷公民、地方与认同:非文学类作品的核心课题 在大历史叙事之后与背后,往往涉及的是有关公民与地方的认同议题,而这恰是非文学类作品一直以来的核心课题。由大将出版社企划邀请黄国富主编的《举手:公民参与的初步提问》,即是为了让也是选民的读者,认识我国的政治与多元文化,进一步思考公共议题及公民的义务与责任。 紧接在后,柯嘉逊的回忆录《马来西亚人的困境》则是为读者展现了一个马来西亚公民的理想,当然也包括了困境。恰巧书名与马哈迪《马来人的困境》一书形成对话,得以直面当代社会的公民挑战。 然而,身分认同是复杂的,吴佳翰《谁是“沙巴之子”?: Sino与土著地位的距离》提供另一种的思考切面,即“Sino”,如何不同于我们一般认知的“沙巴原住民”或“沙巴土著”,借以重新认识这一族群及其社会地位。 离开这些抽象的概念,今年度非常值得关注的两本摄影文集,即陈弈龙《岁月吼声》和苏添益《大自然大智慧》,分别以镜头纪录下马来西亚的大自然,以及街头运动。这些都是实践公民义务的另一种形式,也为我们保留了珍贵的画面。另一方面,Jeanne Cuisinier《我眼中的马来亚》以及萧永龙《南洋书话》能为这土地上的公民,提供不同向度的文化考察与认识。 ❸情欲、性别与认同:光谱下不同的声音与故事 今年的5月、6月,Aesop在新加坡举办女性图书馆之后,搬师来马,分别在吉隆坡与槟城举办女性图书馆。这项活动旨在促进女性的力量和团结,让她们的声音和故事被更多人看见,其中入选的马华女性作家及作品包括黎紫书《流俗地》、梁金群《野村少女:马来西亚新村生活随笔》、梁靖芬《水颤》与《野风波》、马尼尼为《我和那个叫猫的少年睡过了》、谢潇薇《日。尝》以及祝快乐《祝快乐掟日子》。 在文学类作品中,除了富有女性视角,其实也有探索情欲及认同的作品。蔡晓玲的第一部作品集《洞》,以女性视角出发,标榜“三十岁后独居的女子”为其文字定调,相较于此,陈凯宇《深夜拾荒手记》则是走往个人情欲与认同的探索之路,并弥合现实与理想中的自我。 此外,翁弦尉的小说集《那里》以及诗集《锅牛起义》,也都分别为马来西亚同志文学掀开新的一页。前者以小说叙事为读者铺展出马来西亚性少数的不同面貌;后者是经由诗意的句式,重新组织、表达,那些置身在群体中难以被听见的声音和故事。   ❹青少年出版的变革:红蜻蜓“小说房”、绘本征选、《读一点》 在青少年读物的出版上,今年度也发生了不少值得关注的改变,其中以红蜻蜓出版社为主角。一直以来,该社是以青少年为主要读者,致力于出版儿童文学、青少年成长小说。不过,今年红蜻蜓出版社开启了“小说房”系列——以可能踩线的情节、可能被带偏的价值观,推出第一部作品:马土土《仇丝》。这引发了许多读者(尤其是家长)在网络上的一阵热议,泛指18禁的内容以及非正规的汉语使用,不符该出版社的形象。 此外,红蜻蜓出版社在过去也主办红蜻蜓少年小说双年奖,挖掘创作新秀。然而,该奖项已于2020年在疫情中停止举办;从2022年开始,出版社举办李子平绘本创作奖的征选,今年为第二届。这或许变相说明了青少年出版上的重要改变,而且是紧跟着市场的脉动。去年,在华语圈爆红的马来儿童绘本作家凯鲁(Mohd Khairul Azman Ismail)曾在受访时表示,越来越多家长能够接受“图多字少”表现方式。 另一边厢,创刊30周年的中学生读物《学海》则宣告完成阶段性任务,将于2024年3月休刊,或改以季刊的形式发行。然而,在相当接近的时间点上,红蜻蜓出版社则创刊《读一点》,以不同形式的创作内容,企图为已凋零的文学杂志、刊物,开出一片新的天地。 基于能力及篇幅有限,笔者实际上未能面面俱到讨论完所有的作品。综观2023年马华出版的状况,本地的出版紧贴合着社会脉动,让外在经验与内在情感化为文字;唯有如此,我们才能阅读、理解以及认识与交流,促进更美好的社会发展。 兹附上马来西亚华文著作在本地与海外各类书籍奖项中的获奖与入围名单: 【2023年马来西亚图书奖】 ●最佳书籍封面奖: ·《哇塞,我在欧洲欸!》(大树出版社) ●华文书籍奖: ·《哇塞,我在欧洲欸!》(大树出版社) ·《寂寞公路》(红蜻蜓出版社) ·《海龟先生来救助!》(马来西亚北方大学出版社) ·《多元一体的华人宗教与文化 : 苏庆华博士花甲纪念论文集》(马来亚文化事业有限公司) ·《来学华语》(马来西亚马六甲科技大学出版) ·《小小的许友彬在小小的时光中》(红蜻蜓出版社) 【2023年马华作家荣获海外文学出版奖项】 ·张贵兴:2023年美国纽曼华语文学奖得主 ·张贵兴《鳄眼晨曦》:2023年金典奖 ·张贵兴《鳄眼晨曦》:2023 Openbook好书奖·年度中文创作 ·张贵兴《鳄眼晨曦》:2024台北国际书展大奖小说奖(首奖)·黎紫书《流俗地》:第三届北京大学王默人——周安仪世界华文文学奖 ·黎紫书《流俗地》:第四届山花文学双年奖小说奖 ·贺淑芳《蜕》2023 Openbook好书奖·年度中文创作(入围) 【马华读立国】叶福炎 / 微型小说的生命力 【读家说书】叶福炎 / 你也中了殖民遗绪的圈套吗? 【读家回顾】叶福炎 / 整裝待发:2022年马华出版的回顾、观察与分析
12月前
  【遍宇幽香,遍宇清响】 文/李婷欣(台大中文所研究生) 马华文学场域多年来在自觉探求、书写中不断实验,在各自共同努力之下,有层次地在文坛间逐步开辟。尤其今年,许多马华相关出版品在台马二地开枝散叶,可见“出版责任”间接由海内外的出版社与文化人共同承担,提供了不一样的南岛视点,促成另一种新序列的文化场域。这样的出版多元化,使“马华”定位似乎能从在地/离散的局限中解放。2022年是丰收之年,从文学创作、学术研究、翻译、与半世纪后以中译面貌再版——读都来不及啊!我的心水书单简单分为两个主题: ❶“重启南洋指南”是指将往年对马华文学的印象解构,并再次重新以马华历史谱系、政治遭遇、风土文化与语言等系列作为编排,有了新的阅读方向。《马华文学与文化读本》十分好读,议题式的单篇将叙事脉络多维度探索,让马华文学有更多论证与思考的空间,并非单向式的二分法(现实 vs 现代)或兴衰时期分隔。即使从未接触马华文学者,也可从这本书中轻易掌握。例如〈第九章:在马哈迪时代抒情〉就特别有趣,这22年期间发生了许多事件:推行固打制、种族政治结构化、新经济政策的强势推动——这些政治情绪都让当时的华人感觉被边缘化与不安,那一代文人笔下的忧国之情在今时无法复刻,而这样的选篇被集结成一个章节放在马华文学叙事轴中就显得特别有张力。 另,搭配《南洋读本:文学、海洋、岛屿》让视觉跟着作家的文学航道,一一回到南洋现场。内文编选的作家群像选择多元,不单是国族认同/身分认同议题如此浅薄,而是再进一步透过语言、文类、书写时空重建新视野。“半岛单元收录的历史故事有:五一三(李有成〈访五一三事件受难者墓园〉)、殖民强权暴力压迫下的新村(冰谷〈篱笆和历史的纠缠〉)等;“海洋单元”则收录现代中国第一批离散漂泊者:民族积怨下的欲望(黑婴〈帝国的女儿〉)、冷战期间南洋苦难叙事(刘以鬯〈榴莲糕与皮鞋〉)等。选材确实颠覆了往年对马华(南洋)书写的印象。 ❷“流动与在地叙述”则从叙述作者的身体开始。作者的身体流动在台、在马、在半个世纪前,从这样的角度来谈当地/当时面对的历史与问题。对族群与文化感兴趣,想进一步探索的读者,非常推荐阅读《在承认与平等之间:思想视角下的“马华问题”》,当然这又要回到马来西亚华人作为少数群体的自我认同。而作者也提供一个新的视角:“自我承认”。可见“承认”是一种强烈并主动的认知,作为理解作为华人的身分,争取在政治地位与社会上的合法性。新手读者也许会觉得学术句式略微吃力,但对于始终无法认清/了解自己在国家体系下所处位置的马来西亚人,我真的建议好好阅读一遍。 另,两本有趣的《赤道线的南洋密码》与《北漂台湾:马来西亚人跨境台湾的流转记忆》也值得一读,前者以跨域视野,让台湾读者与大马读者从各自的“地瓜形状认识彼此,作者以叙述故事的书写方式让这本田野踏查志变得非常好阅读;后者则以留台在地经验观察,带读者游走台马两地的历史现场,并以马来西亚人到台湾跨境求学的故事作为一个有趣的切入点。 最后强推中译再版的《懒惰土著的迷思》,45年前的研究摆在至今仍未过时,作者Syed Hussein Alatas对于殖民资本主义的批判,以及当时的政治霸权对于“懒惰”印象的操弄,仍可时时警醒我们需充分利用理性的思考,关心复杂的当代社会政治议题。本文以Syed Hussein Alatas对知识分子的定义作为总结: “利用理性能力对‘思想观念’与‘非物质问题’思考的人”就属于知识分子。希望大家能够从本期【读家】选单中,找到自己的思考空间。(作者按:本文“马华文学”定义承接张锦忠教授的观点:“马华文学一向理所当然地被认为是‘在’马来西亚生产的华文文学。但是,马华文学的生产场所也有可能“不在”马来西亚,而在例如台湾、香港等境外地区。……广义而言,‘在台马华文学’不一定限于马华作者在台,也指‘马华文学’在台,即作品在台湾出版流通。”——《马华文学》,西湾文库。) 【马华文学继承之必要】 文/李宣春(中文文案员) 年末参加了最后一场马华文学“小”活动——有人出版社作者龚万辉、梁靖芬与抽屉在诚品书店举办的分享会。3位主讲人的内容围绕阅读如何启发他们的视野,最后不约而同缅怀了刚刚过世的香港作家西西。听众群里有不少作家朋友,台上台下汇聚了7、8、9字辈马华创作者。 今年花踪季节过后,我才跟9字辈作者有较深刻的认识。近20年在文坛浸淫,受惠于文人“小圈子”的交谊,来到这个年龄阶段,似乎也得扮演起某个类似桥梁的角色,将一些连我自己也难以完整说出来的观念、价值传递下去。无论是当我在担任文学评审、文学活动分享人或是创作上的“学长”,我的作用也发挥于——接下来的马华文学会长成什么模样? 眼前躺着高嘉谦老师主力催生的《马华文学与文化读本》和《南洋读本》。两本加起来的厚度不下于我在诚品不敢下手的俄罗斯文学经典《生活与命运》。印象中,过往的马华文学研究范畴顶多上溯至20世纪初,并且锁定婆罗洲、半岛和台湾;这两本读本的野心是不小的,将文学地图放大,面向东南亚。或许华文文学版图本来就不小,或许这在近年的文学论述上已不再是新事,但请容许我“大惊小怪”。不知接下来本地创作者,是否也会开始立足马华,面向东南亚及世界? 同样拥有文学社团理事身分的我,也关注各别文学社团及组织的情况。东、西马的“老牌”文学社团成员老龄化的现象,已是不争的事实。我可以感受到社团前辈对于后继无人的焦虑,也可以感受到外人对于“文学结社”的意义存疑。毕竟现今的创作者多半已习惯个人作业,未必仍会在意攀附某个社团或组织与否。文学社团何去何从?我个人是无解的,只能见步行步。若是某天有人主张解散某社团,我并不会感到诧异,这仅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回望自身,我想我辈马华作家多受困于“面包与创作”的难题当中。谁不想与现实做好朋友,又能有多一点时间写文章呢?不免浮想痖弦〈如歌的行板〉的诗句:“姑母遗产继承之必要”。比如,当我开始意识专栏已变成自己唯一的作品固定产出途径,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但除了把握任何继续写的机会,也没别的方法了。 【书页作为可折叠的记忆空间】 文/王晋恒(医生) 2022年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盛赞Annie Ernaux的作品“充满勇气与冷静的敏锐,刻画个人回忆中的根源、疏离与共同束缚”。而纵观今年马华文学出版品,无论是幽微的个人记叙,抑或宏观的集体回忆,亦尽皆发挥文学作为记忆载体的功能。 时光之河以清丽的文字缓缓流淌在邡眉的《一树花开》。梁靖芬的第二本散文集《野风波》以副刊编辑、作家及读者的视角,整理其周游列国、采访名家、博览群书以及初学西洋鼓的回忆。黄子扬第一本散文集《徒手杀死那只狐狸》是私密且珍贵的青春物语。展读张锦忠的杂文随笔集《查尔斯河畔的雁声》,我们走进浩瀚渺远的马华文艺景观。冰谷首次将其纪实散文整理成自传《胶林纪实》,引领新生代读者走回那个风云动荡的大时代。 作家以文字重构旧城 年初出版的《复始之地》收录老中青写作者的地志书写,对马来西亚这一方水土的描述,已经超越“蕉风椰雨”的往昔印象。虽然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写过:“记忆的形象一旦被词语固定下来就会消失。”但作家们仍试图以文字,重构一座记忆中的旧城模样,否则近年的华人写作圈包括港台和新加坡,也不会盛行推出“我XX,我街道”的主题书写系列。 尤其是后疫情时代,世界发生巨变,人事递嬗,书写作为抵御遗忘的手段,变得异常重要。于是想起龚万辉《人工少女》小说中那些被打乱的时间状态,与小说主人公穿越一个接一个的空间,仿佛拆解一组精密的盲盒。那个荒弃的百货公司、暗房、地下停车场、廉价旅馆都是曾经出现在你我生命中的场景。小说写出了这些地方的败落,却逆向操作般在我们的脑海重归鲜活。小说中在更衣室神秘消失的直树,以及钻进人体模型的星仔,岂不像是生命中那些无声无息,突然离开的人们? 2022年,世界并没有发生末日,而是从疫情中渐渐复苏,但作家们仍然未雨绸缪般将记忆镌刻到书页之间。那些回不去的时光、改头换面的城市、昨是今非的感情,都被文字温柔地留存下来。 相关文章: 【读家选书(上):文学类】2022年读家十大选书,成绩出炉啦! 【读家选书(中):非文学类】2022年读家十大选书,成绩出炉啦! 【读家选书(下):印象篇】2022年,马华出版印象
2年前
又来到“年度出版回顾”与【读家选书】的季节了! 关于后者,副刊编辑室还在商讨中,择日宣布。2023年我们展望前方,也回顾并总结去年,本期先来看看2022年马华(文学与非文学)出版界,是什么样的境况。 2022年,各国人民终于迎来国家边境管制的松绑或解封时刻。即使并非每个国家都达到完全常态化,但综观全球的趋势确实已逐步迈向这一阶段。若回顾这一年的马华出版状况的话,那又会是一个怎样情形,而整体的发展又会是如何?2021年底,我以“挣扎的持存”概括整体出版的情况;而今年的话,我会说是来到一个“整装待发”的阶段。当然,如此的判断全来自与去年相比较。 根据有限的出版数字统计,今年整体的马华出版比起去年多了不少,数量来到破百本。不过,这保守估计的数字统计只限于与马华文学以及社科、文史、时事相关的出版,尚未纳入其他如杂志刊物、轻读物,甚至有可能出版了但没宣传的作品。一直以来,这些数字都仰赖笔者与副刊编辑的协力统计,期许未来有单位能提供更完整的数字统计与分析。 纵使出版数量比去年多出了一倍之多,这并不表示整体的出版业蓬勃起来。在笔者的观察中,这数量间落差应来自于去年严重疫情的延后出版,使得今年度的出版数量膨胀。不过,本地几家主要的出版社回到常态时期的出版数量,这倒是“挣扎的持存”后的一件喜事。另一方面,台湾的马华出版暴增也是数量增加的主要因素,而且中国、香港也陆续开始引进了马华文学的作品。换言之,马华出版已不再局限于本地,开始航向不同地方的出版市场。 接下来,笔者将重点式回顾2022年整体的马华出版,并分为以下几个现象作讨论:❶非文学类占了超过一半的数量,以学术作品为主;❷马华文学作品航向其他华文市场;❸马华出版上多元与单一化的内容。 ◢学术作品最多  社科、文史为前二 前面提到,今年度的出版数量来到破百本的高峰。可是,只要仔细检索全部书目,非文学类的出版数量占了超过一半以上。不仅是以学术作品为最大宗,在内容分类上是以文学研究、社会科学以及文化历史为最多的3个类别。也因此,笔者才推断这不是常态性的出版,毕竟学术研究需要时间上的积累。不管如何,在这些众多书籍中,仍有不少值得关注的书籍。 首先,必得提及的肯定是Syed Hussein Alatas的经典著作《懒惰土著的迷思》。原著早在1977年以英文书写出版,历经45年,我们才迎来由马华著名译者陈耀宗以及学者苏颖欣协力促成的中译本。这本书不只获得华文市场相当大的回响,更是少见学术作品能够二刷的出版盛况。另一本,类似探讨族裔课题的作品《在承认与平等之间:思想视角下的“‘马华’问题”》,也是学者许德发长期以来研究的集大成。两本著作、两个族裔身分、两个视角,其实都意在为马来西亚社会的思想困境突围。非常值得读者两相对照阅读,为大马新政局提出反思与下一步的可能。 在文史类的作品中,大部分都是扣合历史文化、历史人物、华人认同这3个主轴的作品,而白伟权《赤道线的南洋密码》是让人为之眼前一亮的作品。作者以自己过去在台湾与马来半岛的田野志,重新诉说两地之间千丝万缕的历史。同样性质的作品,还有雷子健《地名采风录:一方水土一段古》,从地名的演变观望地区的历史变迁。我相信,两位作者的首开先河能够带领读者走入不同的意义世界,重新理解这土地上繁复的历史故事。 不只如此,周福堂的研究《马来西亚九皇爷圣诞庆典》也深入探讨华人长久以来的重要仪式,它是如何从神话开始发迹,最终运作为一种华人文化资本的象征。另一个,也是华人重要的食物象征,即是客家人的擂茶。张菁蓉《马来西亚擂茶研究:从河婆饮食看客家认同》追索河婆擂茶在地发展演变过程,并且指出它如何成为马来西亚客家人族群食物的象征。相似的课题,黄崇锐、谭丽屏《溯源寻根:吉兰丹华人迁徙足迹》则是以口述史的方式保留吉兰丹当地土生华人的生活原貌。3本都是华人认同课题上的精彩作品。 在华文教育历史中,经常被提及的两位人物:林连玉、沈慕羽,亦有学者作出相关的研究成果。长期以来,学者何启良一直都有沈慕羽相关的研究,而《沈慕羽日记研究·家族篇:志明堂荟萃》是学者从沈慕羽日记中,重勘从19世纪末至21世纪初的马来西亚华族迁移史。另一方面,学者徐威雄重新对林连玉《华文教育呼吁录》注疏,有助于未来的研究者回到林连玉的历史现场与相关脉络。除此之外,李亚遨、关启匡主编的《霹雳华文独中复兴运动与华教访谈录初编》一共收录31篇访谈稿,皆是来自于当年代参与运动的口述史与故事。这几本研究成果集结的著作都在相关课题上有相当大的推进。 ◢读本、研究与史料丰硕   马华文学大推进 回到马华文学研究的课题上,学者黄锦树《现实与诗意:马华文学的欲望》是其近年来对马华文学研究的集大成。扣合在现实与诗意光谱上的两端,黄锦树指出了马华文学长年来是以现实为其主导性而非文学性,主要原因是创作者以文争史的创作欲望。版图跨到砂拉越,台湾学者李瑞腾长期关注当地的华文文学,而《砂拉越华文文学的价值》汇整了其过去研究成果,也算是为读者提供新的观看与理解视角。不仅如此,本地马华史料学者在中国所出版的《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小传(1919-2018)》,也将本地作家名单更新至2018年。一直以来,马仑的默默耕耘为马华文学研究留下不少珍贵的史料。 除了学者个别的研究以外,今年度也有不少有多位作者共同撰述的专书。最令人瞩目的是,那自然是由张锦忠、黄锦树、高嘉谦3位学者一起主编的《马华文学与文化读本》。历经8年的计划、3年时间的编撰,该书找来66位相关研究者共同撰写趋近于文学史的大著作,那是绝无仅有的集体书写。长年来,张锦忠教授也领衔编辑不少马华文学相关研究著作,而今年也推出《冷战、本土化与现代性:《蕉风》研究论文集》、《亚际南方:马华文学与文化论集》。3本集体的著述皆是近年来马华文学研究的丰硕成果。除此之外,张锦忠也集结了过去评论与散文,出版成《查尔斯河畔的雁声──随笔马华文学II》一书。 ◢前辈笔耕不辍  马华新人辈出 一直以来,每年度的马华文学作品出版并不算多,但却也有亮眼的著作。本年度多次引起讨论的自是龚万辉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人工少女》。小说以人工少女的视角重新游历疫后的虚构世界,重新指认残破的历史碎片,仿佛在提醒我们要为疫情后的世界做准备。类似作品,也有马尼尼为《多年后我忆起台北》用一个后设角度以抒情的方式,将自己对于台北的杂感化为一篇篇的散文。另一本精彩的散文集则是小说家梁靖芬《野风波》。作者认为,她对于散文的理想模样是“野”。实际上,这一本散文集里头有着文字驯化与野性内容的张力,读者不妨找来一阅。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能见3位新人第一次出版自己的作品集。实际上,郑田靖《鹿鸣》和欧筱佩《罅隙》中所收录的诗作读来不像新人,有着清楚的诗观和成熟的笔锋。前者更已成为花踪新秀新诗组决审的评委之一,可见圈内人对其有很大的肯定。另一位,亦是同辈写作人黄子扬——也已是成为花踪新秀散文组决审——一直都专注在散文书写,这次是集结了从写作初期的文字出版成《徒手杀死那只狐狸》。所谓的90后也来到30岁的阶段。或许,这样成绩也足见马华文坛的代际更新。相较之下,诗人李有成也于近期出版了《今年的夏天似乎少了蝉声》——这是他的第四本诗集,收录了疫情期间的30诗作。前辈的笔耕不辍及其文学生命的经历,也被导演萧以涵用纪录片《他从鱼村来》保留下来。 ◢遍地开花 各地引介马华文学 综观整体出版的现象中,有一个值得留意的是马华作品多地的同步出版,以及其他华文出版市场的引进。龚万辉《人工少女》如同其前辈黎紫书的《流俗地》是采取台湾、马来西亚两地同步出版,当然这里头有国艺会的补助,才得以成形。相对的,《冷战、本土化与现代性:《蕉风》研究论文集》也是采取台、马两地的出版,而这是为了因应疫情下的运费高涨而不得不的抉择,但却也意外地飨宴两地的作者。未来是否还会采取这种出版方式,有待留意。 另一方面,中国市场开始大量引进马华文学组品。过去两年已有李永平、张贵兴、黄锦树以及和贺淑芳的作品陆续被引进,而今年度则是有黎紫书的《告别的年代》、《暂停键》以及邓观杰的《故事的废墟》(台湾版为《废墟的故事》),另外亦有在香港出版的《黎紫书小小说》。这些都在在显示马华文学市场的拓展,不再只局限于本地市场。同时,《告别的年代》也在今年度有了英译本。希望如此的现象能够让马华文学扩及到不同的世界,让更多读者可以触及到。 ◢多元与单一  马华出版的样貌 虽然笔者无法穷尽今年度所有出版品,不过大体能见马华出版的多元与单一倾向内容。除去上面提及马华文学多地出版,不论是首次推出或从他地引介,这俨然已凸显出马华出版已开始被各地方所接纳。笔者推断,这里有两个主要的因素:一来是马华作家成为国外聚焦讨论的新对象,可能来自于好口碑、奖项加冕,也有不少作品被翻译引介到非华语世界。另一个原因,则是本地实际出版数额有限,已可见不少的出版社冒现,包括有加出版社以及陈志英张元玲教育基金出版。它们的出版为每年度的文学作品,增加了不少;而境外出版也一直都是补充马华出版的重要关键。例如,欧筱佩《罅隙》是在新加坡出版的。 相对的,我所谓的“单一”则是指马华出版上难见非学术以外的社科、文史的作品。例如,贴合时下社会氛围的《瘟疫蔓延时:新冠病毒大时代的集体记忆》以及由庄迪澎所主编的《改朝换代,理想崩盘——马来西亚的威权反扑》,这一类的书籍能够配合时事另建立起网络之外的对话平台,也同时保留了某个时代的记忆。可惜,并不多见。另外,由之间文化实验室所推出的《进击的网民:混乱世界中必读的媒体素养课》,这一类面向学生、公众的学习或具有指南功能的书籍,也是相当缺乏。或许,这些都是出版社可以着力开发的地方。 总归来说,2022年的马华出版是处在一个整装待发的过渡期。据悉世界局势的改变使得原物料大涨,纸张亦不例外。出版市场总是在面对的是不同的挑战,但唯有读者的存在与大力支持才是让他们持续下去的可能。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