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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鹿

我家鼠鹿生性“凶猛”,每每将它抱起都会奋力挣扎、发出细腻且销魂的夹子音,锋利的爪子偶尔还划伤我的手掌,但并不妨碍我每日强行撸它的习惯。将它放下又会静静坐在我的身旁、蹭蹭我的手或在我腿下打转。 棕褐色的毛发、娇小玲珑的体型、时而无辜时而警惕的大眼睛、细长的直尾巴,身上斑驳的花纹犹如古老的符号,刻印着它作为典型狸花猫的身分。每声“鼠鹿”的呼唤都会得到它热情的回应。孤僻的它大部分时间都喜欢独自卷缩在门前的簸箕,或是舒展在爸爸为它特制的“帆布床”上。偶尔也喜欢躺在同胞兄弟“圆尾巴”那软乎乎的肚子上,两只猫咪相依而睡。 鼠鹿不吃猫粮,只爱吃肉。鱼肉、鸡肉、猪肉、虾肉,无一不是它所爱。爸爸每晚耐心地拌鱼饭,等它吃够后盖好,睡前再开给它继续吃,翌日早上又再重复,防止胃口小的它被外来猫抢食。 多少个夕阳余晖下,客厅总会出现疾风般直冲饭厅的身影,奔跑起来像只灵活的兔子般在灌丛中跳跃,美中不足的是它总喜欢鬼鬼祟祟地垂低头,似乎这样就能躲避我们的目光。或者撒娇地绕着躺椅上爸爸的腿打转,催促我们赶紧开饭——它心心念念的鱼肉饭。 鼠鹿爱表演爬窗爬门杂技,高傲地向我们展示它那强壮结实的臂力、高超的攀岩技术。多少个黎明拂晓,房间窗上总会出现“喵喵”特制版本的闹铃,尤其用来唤醒熟睡中的爸爸。小小的生物钟仿佛温暖的催促:“该起床了。” 作为捕鼠高手,鼠鹿经常叼着战利品自豪地走到我们面前,眼神中带着几分骄傲与期待,渴望着我们的称赞与爱抚,仿佛在说:“看,我多棒!” 当父母不在,它总喜欢“欺负”我,两只后腿直立,前爪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骚扰正在客厅用早餐的我。我经常把猪肉、虾仁等留给它。拿着肉大喊“鼠鹿”,无论身在何处,它都会迅速跑到我身边,并给予回应。偶尔偷吃妈妈的江鱼仔,得到的仅是几句轻斥。 在多次爬上沙发排遗,屡教不改后,总被妈妈勒令不得踏入客厅半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圆尾巴”在客厅欢快打乒乓,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我于心不忍,便收起乒乓球,等待鼠鹿的“禁入令”被解除后,再让它们一起玩。 有看到鼠鹿吗? 那日我像往常抱起它,它嘴巴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似乎有什么痰类包裹着喉咙。我将它抱到水桶旁:“天气炎热,喝多点水!”随后我便埋头于写作,不再搭理它,一整天。直到爸爸放工回家的那句“有看到鼠鹿吗?”打破了空气中的静谧。 鼠鹿失踪了,在一个倾盆大雨的夜晚。雷声轰鸣,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透露着某种不祥的预兆。雨水敲打窗棂的声音犹如沉重的叹息。 清晨,鼠鹿和往常一样对我凶巴巴地呜咽,挥舞着它那双爪子。阳光微微撬开我的眼帘,是梦。我仿佛看到曙光的降临,是在我心底回响的最后余音,直奔向客厅:“妈咪,鼠鹿回来了吗?”得到的仅有摇头的答复。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我低头不语。 顾不上我的失落,妈妈起身到厨房备菜。她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沉重。再次抬头之际,我看到门外那抹熟悉的背影:“鼠鹿!”我迫不及待抱着鼠鹿冲向厨房与妈妈分享这份喜讯。将它放在石灰地面上后才发觉它那萎靡不振的神情,以及那蹒跚生硬的走姿。 “给鼠鹿煲鱼饭好吗?” “好。” 吃点饭恢复精力就没事了,我对自己说。它踉跄走到水桶旁望着水却饮不下,浑身微微颤抖着。休息下就会好了,我极力将从它身上散发出的阵阵腐臭味忽略掉,也不敢告诉妈妈。厨房的炊烟徐徐升起,仿佛将忧伤一并蒸腾到空气中,弥散在无尽的时光里。 腥喷喷的鱼饭新鲜出炉,拿到鼠鹿面前,它只是疲惫地偏过头,眼神中透出一种无法掩饰的厌倦和无奈。缓缓走到水桶旁母鸡蹲,紧闭双眼,连我们一声声的“鼠鹿”都无力回应。我轻轻抚摸着它头部,生怕弄疼它,眼角不禁开始湿润。 幕幕回忆不断在脑海中闪现,犹记清明时期我大病一场,鼠鹿也食欲不振数日。爸爸还开玩笑说鼠鹿在斋戒。这次也会一样的,吸了吸鼻子,我安慰自己。据说猫咪在离世前,都会离家出走,将自己藏匿在隐蔽的黑暗中,孤独地等待死神的到来。 翌日出门工作前的爸爸还期待地摸摸鼠鹿,给予正能量:“鼠鹿,你要快点好起来爬高高哦。”我播放手机中的《心经》给鼠鹿听。据说《心经》可以增加福报,驱逐阴邪负能量的东西,又或者除去心中的执念,减轻往生路上的痛苦…… 陪它静坐聆听着《心经》,微风徐徐吹拂。忧心失眠的我想回房补个眠。出于心中某种特殊的情绪,我轻唤了好几声“鼠鹿!”房门紧闭的瞬间,某种情缘已被割断,冥冥中的注定。 “鼠鹿有吃饭吗?”回应放工后的爸爸只有那具冰冷,头顶上还开着那已发黑的九重葛,身旁依旧躺着鱼饭,苍蝇绕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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