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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葛

很喜欢踏春这词,名词也好,动词也罢,总能让我想像到春风拂面,姹紫嫣红的花卉,青草的气息,青春的喜悦。 大马没有四季,不能像在国外有四季的地方,让心情可随换季而变动。 这几年的春天追踪樱花而到过日本几个地方看樱花去,但今年3月初却到台湾去观花赏茶。若不是小雨介绍,还不知台湾春天开的樱花多也美。台湾樱花有几种,但较为人知的是深红色的山樱花,浅粉色的吉野樱,深粉色的八重樱,和近于白色的台湾樱。顾名思义,台湾樱是台湾原生种的樱花,其他种类的樱花多数是由日本引进的。日本人统治台湾时,因思乡而大量的种植樱花。此举,给后人留下了美丽的春天樱花海。 为了看樱花,特意的上阳明山和猫空去。听本地的朋友说,因天气的关系,今年的樱花开得不好,很多花早开也早谢了。虽然开得不好,但我还是赶上了花期,无憾。樱花花瓣轻盈又脆弱,大风一吹,花瓣就纷纷扰扰的掉个满地。看樱花有矛盾的心情呀。抬头心喜于满枝头娇艳的花,低头心伤于凋落的残花。曾经看过满山遍野的樱花,很震撼人心的。短短的花期,但开得轰轰烈烈,招摇过市,确让人心里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记。 在阳明山附近的竹子园遇上了海芋。海芋也被称为马蹄莲,花朵像一只倒立的马蹄,长于湿润的泥泞里。白色秀气的花与它生长的地方,很格格不入。海芋有点像莲花,出于污泥而不染。在一片绿油油的海芋叶与枝干田中,看到数百枝倒立的马蹄花,甚是有趣。海芋没有樱花花容月貌的号召力,但它恬静绽放的那一朵素雅洁白花,让人看了后,心旷神怡,世界变得安静祥和。 花卉中独爱九重葛 看了山上的樱花,我还到了市区里的建国假日花卉市场逛。花卉市场里的花种可想而知是琳琅满目的,看得目不暇接,眼珠都要变成七彩的了。在千万种花卉中,我却独爱九重葛。也许是它极易种植,且有多种颜色和常年开花的原故吧。在一个花摊里,看到令人惊艳的五颜六色的九重葛,心喜万分!有些花的名字带诗意,像雪里红、勿忘我、忘忧草、风信子等,看到它们,再想想它们的名字,就忽然觉得很飘逸了。七里香呢,见到它,花香自然的环于四周。看到一棵小毛蕨名叫金狗毛,特殊的外观,全身有长毛覆盖着。我看它不像狗,更像猿,丑得滑稽。 在花市里的一个角落遇上了多肉,一种被俗称为肉质的植物。圆形、扁球形、尖形、有毛、柔滑、带针、带叶的品种极多。可爱极了。有一摊主,把一个有趣的小招牌放在一堆多肉里,小招牌上写着:我养得最成功的多肉,就是我自己。看了会心一笑,还真有同感啊! 我那3月初的春游,除了看花,也观赏了些茶园。在猫空认识了乌龙茶,而在坪林认识了包种茶。包种原意是制茶的一个工序,这特别的工序是将茶叶收入袋中发酵。包种茶有四大品种,既青心,白心,绿茶和红茶。我较喜欢红茶包种,因为茶叶含有蜜糖果香味。听一位坪林茶庄师傅说那蜜糖果香味是小绿叶蝉所造成的。小绿叶蝉是一只极小的虫,在它叮咬过的茶叶小伤口,会让茶叶的水分流失,因而使得茶叶的甜度提高。加上特别的发酵过程,茶叶就发出了蜜糖果香味了。蜜香红茶不但可泡成热茶,也可泡成冷冻茶。 在坪林和茶庄师傅学了泡茶技艺。泡茶品茶还挺考人耐力的。泡了后,还得一小杯的慢喝品尝。以我心急的性子,很难做到。我还是喜欢冷泡饮的,省时省力。泡制也容易,只要把茶叶放入一个水瓶里,加室温水,后放入冰箱7个小时就可。在炎热的大马,喝一杯带有果香的冷泡茶,确是一种享受。而且冷泡茶比热茶少了很多的咖啡因,喝得更健康,值得推荐。 手刷相册,开启回忆,思绪穿梭回那3月初的春游,连鼻息都像有青青草地,芬芳花卉的味道萦绕着。偏喜春天,也许是自己出生于春天吧。喜欢万象更新的春天,更喜春天的花卉美景。今年丰盛的春游,滋润经历了一年枯燥的生命。期盼明年的踏春之旅,再次的探索春天的美丽。来和春天有个约吧,置身于那像生命之初的美好春天,把一年一年春的记忆叠进心里,溶入生命中。让春天的花朵在心田里扎根开花,盛着满心喜悦。
5月前
9月前
1年前
老凡仔细算了一下:1……2……3……4……5……加上今天新开张的,九重葛街上一共有6间咖啡馆,他慨叹:要是画室也有这种规模的发展就好了。 九重葛街的咖啡馆雨后春荀般林立,大约是两、三年前开始的吧,老凡也是这段时间才学会使用社交媒体,一睹网络世界的纷乱繁华,才得知现今流行“文青风”,怀旧复古风潮洗板网络,人们陆续涌入老街拍照打卡,发布图片配搭多愁善感(或意义不明)的短文(有时候只是一句话),仿佛每个人都成为了文人雅士,脱离尘俗。老凡似乎发现自从社媒普遍使用后,机缘之下一些垂垂老矣的巷弄街道被摆上网络,随着怀古浪潮推波助澜,忽然间就能得到热烈的关注。 这股文青怀旧风吹进九重葛街,老凡认为老成是始作俑者。九重葛街左右两排南洋式骑楼,老成在左排最左边的店铺经营一间书店,大约也有十余年了。老凡自己则在右排第三间店铺经营画室,除了开班教授水墨画也贩售自己的画作。也许两人年轻时都曾是教师,所以彼此特别投契,老凡偶尔会去老成的书店串门子,聊着聊着便成了多年的老街坊。 “书难卖啊。”老成总是会抱怨一下,渐渐变成自我调侃。老成无奈摊手,老凡笑说:“都说了你的店是三煞位来的,左排最左边,真系阻埞。”老成不甘示弱:“你在右排也好不到哪里去,有排都唔发达。”两人大笑,他俩在老街上经营着苦哈哈的文化事业,日常习惯互相揶揄当作生活调剂。有时候,老凡会看见老成在店门口摆一张藤椅,无聊时就坐着睡在那里,睡了一会儿醒来后继续坐着,渐渐感到困了又睡了下去。老凡调侃老成总是睡在自家门口很赶客,或许这才是书店没人光顾的原因。 某天,一位头染金发的年轻人走进老凡画室逛了一圈,饶有兴趣地在几幅水墨画前仔细欣赏,老凡当然上前热情讲解自己的大作。交流中得知年轻人名为威廉,也是搞艺术的,他正在到处游走各地乡镇寻找创作灵感。老凡记得,威廉走出画室时,正巧望见对面的老成坐在藤椅上睡去,威廉若有所思,嘴上呢喃着:“噢……就是这个。” 后来老成去了澳洲探亲。一个星期后的早上,正当老成准备开店时,赫然发现书店侧面的墙壁多了一幅颇大的壁画,还有不少民众在壁画前拍照。“发生什么事?”老成急问身旁的老凡。“其实……画得挺传神的,不是吗?”老凡苦笑。原来老成出国期间,威廉便在那面墙壁前创作壁画,老凡也常去那里看看,感觉蛮有趣的。老凡问:“为什么不画在纸上?大热天的画在墙壁上不辛苦吗?”威廉只是笑笑,转头继续作画。 老凡知道国外有所谓的壁画艺术,但在老凡的古板印象中,那只是在狭窄简陋的小巷里或天桥低下的涂鸦。老凡抓一抓头,哎呀还是自己落伍了呢,孙女雯雯也常笑话他是老古董。老凡见威廉一身洋里洋气的,心想也许现代正流行这种派头的艺术创作吧。 “要不是你睡得这么香甜,人家也不会忍不住把你画下来。”老凡拍一拍老成的肩膀,他们眼前的壁画是老成在藤椅上睡觉的模样——双目闭合嘴巴微张,头往后仰稍倾斜左边,四肢无力似的瘫坐在藤椅上。于是,九重葛街因这幅老成壁画在网络上爆红,周末周日这道老街涌入了许多外地游客在壁画前朝圣打卡,老凡更戏谑地把这幅壁画名为“老成甜睡图”。 “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特地跑过来看你睡得安详的样子。”老凡忍不住揶揄老成。“去你的,什么睡得安详?我还生龙活虎地的嘞。”老成对老凡的幽默嗤之以鼻。 “我听雯雯说,网络上很多人认出你,你现在已经是他们所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啊,红人!对,就是红人。”老凡说道。“是啊,我是红人,书店的财务也是一样很红。”老成一脸闷气。 其实,老成本以为在壁画效应下,九重葛街的人潮会带动书店的生意,事与愿违,多数人只是在书店内走走看看,书却没带走几本。有时候老成还会观察到一种奇景——有些客人会拿起书本拍一系列文青照片,离开时却没有买任何一本书籍,老成这才发现原来书店只是他们的布景板。“我应该向这些模特儿收费才对。”老成有点哭笑不得。说起拍照,毕竟自己是壁画的主角,一些游客认出老陈会要求合照,镜头前老成唯有勉强挤出不失礼貌的笑容,心里想的是:你们多买几本书,我就不用笑得这么尴尬了,到时候我会真诚地大笑出来! 随着九重葛街的热度日渐上升,州议员包发达也宣布所谓的文化老街计划,目的便是重塑九重葛街,打造成游客的热门旅游景点。老凡倒是觉得奇怪,平日不怎么见州议员到访九重葛街,现在忽然出现在壁画前和一大群西装笔挺的人物一字排开大合照。“你认得这个包发达吗?我都不太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看过他了。”老凡指着报纸上嘴巴笑得有点大的包发达,老成回答:“应该是……大选的时候?哎呀,我也不清楚。” 文化老街计划开跑,九重葛随后便街进驻了许多商家,包括礼品店、咖啡馆、土产店……话说有一天,老凡看见画室隔壁开了一间知名肉干连锁店,标榜着道地特色土产,老凡讶异:“肉干什么时候成为九重葛街的土产了?”“呵,到处都有肉干,大家都吃肉干,所以是每个地方的土产啰。”老成淡然说道。 九重葛街以壁画闻名后,许多艺术家跃跃欲试大展身手,于是这道老街随之诞生了更多的壁画。老凡画室后的一条小巷就莫名地被画上许多图案,有猫咪、舞龙舞狮、各种肤色的小孩等等。当老凡往前走一些,转个弯又看见了五花八门、色彩缤纷的各式壁画,其中还有外国的访客——来自日本的龙猫、小叮当;来自美国的钢铁人、史努比、加菲猫;来自香港的包租婆也住进了九重葛街的斑驳墙上。老凡只是逛了一圈便有置身于联合国的错觉,感受九重葛街从未有的国际化。老凡抓破头皮也想不明白,这些“外国人”与九重葛街有什么渊源关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道街上,就如同近年来不断进驻的商家,九重葛街愈来愈多的外来者,老凡心里很是五味杂陈。 第六间咖啡馆在老凡画室对面开张大吉,当天老成居然邀请老凡一起前去光顾,两个老男人就这样在一间文青格调的店,享用一个惬意的下午茶。“等等……你不觉得我们俩和这家店格格不入吗?”老凡一眼望去店内的年轻男女,顿时感到有点难为情。“我们两个老文青,有什么问题。”老成呷一口咖啡。“哎呀,有点甜。” “这把年纪还能当文青,真好。”老凡脸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两人沉默良久,直到桌上的咖啡杯剩下褐色残迹,老成才缓缓说道:“我儿子叫我去澳洲和他们一起生活,我答应了。”老凡有点愕然,但很快地明白了,道贺:“你有儿孙福,恭喜你啦。”老成望向窗外,双眼流露着惆怅:“这条街变得很热闹,只是感觉有点陌生。”他们安静地注视窗外熙熙攘攘的九重葛街,今天适逢假日游客络绎不绝,老街昔日的宁静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夺目的招牌、花俏的壁画。两个老人都感觉老街变了,就像是变了心的朋友,回不来却不想说其坏话,唯有内心祝福。 不久后,老成宣布书店即将结业,书店内所有书籍以低价半赠送式售卖,短短几天内书店涌现人潮,书本也很快地一本接一本卖出。九重葛街唯一书店结业,这时网络上许多人大喊可惜,老成只是笑而不语。离别之日,老凡关店一天,前往机场送别好友,老凡本想来个拥抱却被老成嫌弃,最后在嬉笑打闹的愉快氛围之下,老成离开自己的故土。老凡眼看飞机渐渐远去,想起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默默地念了起来:“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老成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剩下自己为主角的壁画。老凡偶尔会去看看壁画思念老友,看看老成在墙壁上那睡得安详的模样,然而老成隔壁却多了几个黄色小小兵,这是什么时候画上去的?突然老凡想起了威廉,话说威廉画了“老成甜睡图”成名后便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近几日在社媒上写说自己后悔画了某幅壁画。 老凡听说老成的空店铺很快就被其他人接手,不过老凡已经没兴趣知道会有什么新的商业开张大吉。夜晚,老凡画意兴起,在画室的大桌铺上一张大画纸,画纸在颇为昏暗的灯光下泛黄了不少。老凡想画花朵,可是梅、兰、菊、牡丹等已了无新意,无从下笔,苦闷的他只好无聊滑手机,无意间看见九重葛街入围十大热门旅游景点的新闻,该新闻底下有某网民留言:为什么叫作九重葛街?这时老凡赫然醒觉,拿起画笔,专注于手中的一笔一划,最后画下桃红色的九重葛。 隔天早上,万物苏醒,老街一如往日般繁忙兴旺,然而在这道街上一间不起眼的画室里,老凡满意地把九重葛水墨画挂在逐渐褪色的墙上,这时柔和的晨光照射进来,九重葛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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