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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得

1年前
1年前
1年前
认识锦华,是2008年“动地吟”的因缘。 那时我主持出版社,也是这项诗、曲、舞全国巡回大型演出的总策划。有一天接到陌生来电,说是来自槟城,要登门拜访洽谈主办事宜。会见时,他面含微笑却语带责备地说了几次:“既然安排了北上亚罗士打,你怎么可以过故乡而不入?”于是有了是年由三清慈爱福利会主办,假韩江中学大礼堂筹划的第十场,观众近千。 见识了他的文化热忱与组织能力,2012年我倡议租借渡轮办“海上动地吟”,这是高难度的创举。他了解要求后斩钉截铁地说:“好!”学者杜忠全在〈民俗文化里的锦华身影〉一文中说:“在槟威海峡日夜穿梭而迎风破浪的老渡轮,那一夜在晚风徐徐的诗海上缓行,应当沉淀成很多人抹不去的美好回忆了。这个不容易实现的诗的梦想,就是锦华耳闻之后,两肋插刀地居间协调而促成的文化美事。”用“两肋插刀”以形容义不容辞和个中艰苦,十分贴切。 两次的合作经验,让我对他有了较多的认识。他是道长,是易学堂、三清慈爱福利会、五脚基童玩馆和仨食堂的创办人,后期也担任云手文创基金会董事。堪舆与民俗文化是他的专长,慈善公益是他的志业,尤其是资助清寒子弟。他有众多弟子,都尊称他“师父”。可他从来不谈自己的付出,文化人曾昭智撰文〈斯人已逝〉说他“态度谦和”、“为人低调”,确是公论。 2015年我回返槟岛,他借“中秋雅叙”名义,邀请二十多位文友为我“洗尘”。翌年我成立经典学堂,他更是鼎力相助。我办师生书法联展,他慷慨解囊。2021年吉兰丹中华独中几位教师想参加我导读的经典课程,但校长说办学经费拮据。他二话不说就代付了报名费,还再三叮咛别让校方知道是谁赞助。同年,他召集弟子来上我的“道教史入门”28小时的课。这类善举还有很多。 2023年3月1日夜间,锦华骤逝。 翌晨,弟子佩芳哽咽着通知我:“师傅走了。” 农历年前,我们才相约喝两杯,言笑晏晏。两星期前,我们还在八打灵旧区探望诗人、知食分子林金城,同行的有他夫人、弟子、周金亮、曾昭智与林明志等,然后到吉隆坡“老二潮州餐馆”用膳。 再见面,已是灵堂上他的遗像,灵柩里他的遗容。 他夫人说:锦华赴中马,仿佛是跟老朋友道别的。又说:锦华曾经交待不在家里停灵,避免叨扰邻居。三个女儿则说:爸爸常常提起傅老。 家属没刊登讣告,只三千金以文字通知亲友,有这么一段话: “身为女儿的我们,十分感谢你曾出现在我们父亲的生命里。 虽然父亲已离开了我们,但是我们相信父亲在你我之间都留下了许多任何人都无法带走的东西。我们父亲留在这世界的大爱、文字、知识,希望你们可以帮我们继续传承下去。我们相信阅读到此的你,一定已浮现出我父亲的脸说出那些话。 不喜亮相不爱留名 若在天的父亲看到这段讣文,一定会受不了笑,因为他的女儿们选择这种不庄严的方式告知各位此消息。但这也是我们郑家姐妹最爱恶搞父亲的方式,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爸,请在最后也让我们任性最后一次。” ——这些话里流露真情,也有了不起的家教。不喜亮相不爱留名的他,仿佛连豁达也成了遗传。 他自2016年3月起,在星洲日报《快乐星期天》撰写民俗文化专栏【昔约今城】,对内容与文字战战兢兢,曾说“写得不好,不知为何星洲刊载了那么多年。”我说:“在下是你的读者,文字没问题。而报馆通常两三年或更短时间就更换专栏作者,你写了六七年,表示内容可取、读者需要。” 我鼓励他出书,从疫情前谈到近日,他终于首肯。两周前的吉隆坡行,遂安排出版社负责人与他洽谈,他同意花时间分类与挑选后交付书稿。 如今,计划成了遗愿。 一个人的一生,帮助过许多人,为社会做过许多有意义的事,那就够了。 命运给了有限的时间,我们无法左右,但可以活出应该的样子。 锦华兄卑以自牧,谦尊而光。
2年前
2年前
那天黄昏,我们如常对打乒乓。如常,我凌厉杀球,他从容回挡。 认识他,是因我主持出版社前期,设计“鼓动阅读风潮计划”,在全马华文中学促销课外读物。他担任槟城恒毅中学语文科主任,自动配合,向学生收集订单,也邀请我到校办书展与演讲,如此连续数年。后因各自事忙,疏于联络。 2015年我回返槟城定居,一日早晨到咖啡店用餐,与他巧遇。那时他已退休,家住附近。此后我们常聚首,聊聊时局、骂骂政客和打打球。他曾任槟城学联乒乓赛总教练,热心中华文化,是个尽责的好老师,具体贡献包括领导华文老师编撰两套预备班至中五的“思想教育课程丛书”,命名《有思想才有智慧》,认真付印,当成校方正课教材以强化学生心理素质,选文涵盖孝道、尊师、敬老,自重、自律、感恩、知耻、正直、平等、中庸等主题。对肯为学生额外付出时间心力的老师,我素来由衷敬佩。 我返槟开设经典学堂,导读四书三玄与诗词作品等,他周末虽忙于照顾两个孙子,仍会抽空来上课。我教书法,他也报名参加。有一年新春,他还在学堂开“三招教你写春联”的课。2020年冠病疫情暴发前,我想走遍槟岛探访神庙,他热心相助,事先到左近区域跑了一遍,才带我逐一参观。他知道学堂维持不易,就开办乒乓班收生,希望补贴些许费用。 我们的欢乐时光,除了茶室进餐闲聊,就在乒乓桌上。我的球技荒废数十年,是他耐心地帮我纠正姿势、重新磨练的,到后来我总算勉强能与他“切磋”了。疫情稍缓后,我们一周打球两三次。为了载孙子放学,他会半途离开,但都尽力赶回再战。其实,他患有三高加心脏病,早晨会到公园走数千步。打乒乓对他而言有点激烈,可却是他始终不离不弃的最爱。 那天黄昏,说好三局定胜负,才打了两局他就喊停,走到场外坐上石椅喘气休息。我和球友打完出来,他已倒地不起,急救无效。 他生性耿直,从不拐弯抹角。这次走得突然,但也干脆利落,像他的爱恨分明,像他痛快封杀。 他发给我的最后一则短讯是:“5点打球”。之前会加问号,这次没有。 球局未央,他已封拍。 此后不再问了。
2年前
他叫我“傅爷”,我称他“陈爷”。他结婚,我当证婚人。 因我旅居吉隆坡卅年,所以爷俩很少见面。我倦鸟知返,他去了厦门攻博。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他2016年8月在乔治市中街161号的“掰逆”(Panicrama)摄影展。介绍文字说“掰逆摄影呈现不安、压迫、紧张的画面,甚至是某种灾难的预景。”可能看了果真头昏眼花心惊胆跳,我把那幅严重扭曲的双峰塔带回家,感觉是他隐藏已久的、对这片土地的控诉。 虽难得一见,见面也知道他没变:晴天雨天,他笑脸依然;得意失意,他笑脸依然;手宽手紧,他笑脸依然。当然,他也依然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为社会贡献;依然因坚持专业良心而杠上金主或不平则鸣。仿佛和自己的荷包过意不去,也是他的专业。 独一无二 常保愉悦 论年龄他是老弟,我和他哥耀德倒是从小玩到老的“青梅竹马”。我对他的钦佩来自他是华社首位,也是含金量最高的传统建筑修复专家。但在肤浅短视的国家社会,干这行得勒紧裤袋讨生活、青菜豆腐过日子。他笑脸依然。 2007年5月29日中小学假期,我举家返槟,邀他导览老街区,让孩子增长见识,他欣然答应。我也拉诗人方昂同行。我们到他的文史建筑研究室、韩江家庙、宁阳会馆和福德祠等。他的幽默与方昂断气似的笑声,让孩子开怀不已。他去世我挖出旧照发给孩子,说:耀威叔叔走了。孩子说:记得他。 友辈称我“傅爷”的,只他一人。 在我心中,他独一无二。 近些年学习经典,不断老牛反刍。孔子若有机会用现代话说,那应该是:我走我该走的路,做我该做的事,并全力以赴;至于成败、得失与存亡,听天由命。 耀威是往这方向努力的人。 耀德说他弟弟病中心情常保愉悦。 是的。耿介一生,他笑脸依然。  (29.11.2021槟岛)
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