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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书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开始写小说了。刚开始的时候,就是喜欢听歌,然后再从歌词中了解。接着,又从戏剧里的情节,找到了我想要写的内容。 当然,写小说也成为了释放内心世界的其中一个方法,我相信许多人也是如此。当然小说里头的主角是虚构,但是故事可以是个人的,或是身边的人,甚至是想像出来的。有时候,觉得很伤感,是因为自己经历过吗?还是自己就是故事的主角?或许太过于投入也置身之内!或许经历太多,发生的事情也多。当然我也开始明白,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故事。然后从自身的故事,慢慢地联想到许多事情,甚至有些不可能的事情…… 许多小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像爱情故事一样。两个人的爱情故事,可以很曲折,可以很美丽,甚至很狗血的都有。到底现实生活中是不是真的发生了?其实我们都不知道。因为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许多故事当然也是关联自身的,可是换个角度去看,怎么可能实实在在地写出来呢?难道要给人笑话吗?或许是一种分享的方法,可是牵涉在内的人,对他们来说会不会也是一种伤害呢? 我也曾把不适合公开的故事,写在专属的部落格。当然只要自己知道就好,那是自己的故事。我也一度选择了不写,因为有时候太过伤感。伤感是因为对自己的遭遇有所感触,伤感是因为存在许多的不公平,伤感是因为还有怜悯之心,伤感是因为自己的内心世界太复杂了!前几年,一位老师选择提早退休,然后传来信息,问我关于出书的事,我向她分析了许多事情。 我开始写作,而且频密地写。我设计了自己的网页,那么就可以写自己想写的故事。当然,有些文章也会有争论,甚至被人打压。不过,要出书,当然先要有足够的文章才行。那么就从写部落格开始吧! 我还告诉她,要出书就要选在学校执教的时候。学校就是一个市场,而且学生可能就是读者,如果是小学,读者当然就是家长和老师了。走出学校,谁还认识你?就算是有,其实也没多少人了。所以我也趁自己还在学校的时候,出版个人书籍。当然会面对许多问题,那就看个人选择了。 她说要写自己的遭遇,可能就是个人故事,所以必须离开了学校才斗胆爆料。可是,如果走了出来,又何必在乎过去?是不是应该想到自己已经脱离苦海,为自己多说几句阿弥陀佛,上天保佑呢! 可是文章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写完,那么就设计一个网页,慢慢地写,累积足够的数量,才出版书籍也不迟。 有的写作人想出书,会说不是钱的问题。当然,有足够的资本,就无需在乎了!可是寂寂无名的写作人,写出来的书要拿去哪里卖?要买的人是谁?卖太贵没人买,卖便宜也未必有人买。当然我也经历过,所以才给予意见。要不然,花了老本,没人认识,也没人买,堆积了书,看了也晕! 后来,朋友再也不问我出书的事。或许她会向其他人询问,这我就不知道了。 认清处境的最好方法 每一个人写作的目的都不一样,有的人只是为了抒发内心的世界,释放内心的感受;有的人就是要发表个人意见,希望更多人看到;有的人就是想赚微薄的稿费,可是稿件也不一定会被录取;有的人希望可以赚钱,不过就要很努力了。 我尝试过了,也知道了许多难处,当然也花了很多时间和金钱,甚至是欠了许多人的人情。不过,我的意愿是为了华文写作,还有教育。当然,我也努力过了!当然面对了许多问题,然后也面对了现实。现实就是一个让我们认清处境的最好方法,之后就可以决定接下来的路要如此走下去。当然我还很多选择,但是已经开始懒惰,也没什么动力。或许是喜欢悠闲的生活了,也没必要勉强自己了! 爱写作,或许可以转个频道——选择无需付费,又可以继续写作的网页。要不然就随意地在自己的网页写作,甚至在脸书发表帖子,也是不错的方法! 我总是告诉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去做。遇到了问题,那么就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那么就好好面对。无法继续,那么就好好地放下。放不下也无所谓,那么就时常警惕自己吧!偶尔和三五知己当作笑话来说,让自己好过些。小说的虚拟世界,至少是自己认为的吧,我能想像出许多的故事,一个又一个的,好像发梦一样,是脱离现实的世界。可是,我又何必在乎那是现实还是虚拟呢?所以我又继续写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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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里存着没完成的稿,不断在叠加。正如许多搁置的房屋,建到一半骤然断了资金链,等待遥遥无期的后续。靠灵感写作的人,大抵都会面对如此尴尬苦恼的局面。 是过于自负吧,我写作不打草稿,也没在脑海里预设任何段落,连骨干的影子都难寻。甚至,写完才有主题,随性得有点可怕。每每灵感枯竭了,很潇洒地把它丢在一边,勉强没幸福。若以昔日用稿纸来写的作业手法,恐怕是牺牲了数不清的树。三分钟热度兼临渴掘井的作风,当真难移。 外子总言,你不觉得可惜吗?每次喜欢一样兴趣时万分投入,成功掌握技巧到快臻熟稔时,却又猛然刹车。留下的残局,四处可寻。那些浪费的时间与精力,正是追不回来的珍贵隐形成本。想反驳,却心虚语塞。解释再多,都是借口。 他对我着实是太纵容,任由我自行去追逐想要的事物,是我这块铁,成不了钢。他总是当个理智的分析师,面壁思过的学生,转个身又故态复萌。我反倒把焦点落在它处,微微埋怨他不似昔日。与君初识的文字红线,独剩我握着另一端,恋恋不舍。 直到,近日来有文友建议我把这些年来的文章先整理出来吧,或许,有天出书的梦想会水到渠成呢?会吗?心底虽是笑自己痴心妄想,实际上,脑海却已开启自动幻想模式,想着第一本书面世的模样;自己与人分享的容光焕发;读者排队跟我讨签名的激动,越想,体内的细胞跟着启动引擎,愈发兴奋不已。我的热血,再次沸腾起来。 翻找文章时,心中隐隐作痛的遗憾,渐渐浮上水面。我2001年6月至2011年6月的61篇原稿与文章,不知所终了。当时,自己难得起整理的兴致,把它们都装订成一本厚厚的册子。在搬离租房后,就放在娘家。印象中,是搬去婆家,但,等我好多年后猛然想起,却遍寻不获。它潇洒消失,不带走一片云彩。从来没有一刻,我懊恼自己的乱塞坏习惯。 10年的心血流失,像吸尘机瞬间抽空了我10年的记忆。仅存当初在部落格拍照留念的封面照,和第一篇在大都会城人小说刊登的〈成全〉。哪怕我不断放大照片,下半部分的文字,正如我脱下高度近视眼镜般模糊。 后来,才发现电脑里其实存有一份历年来(不包括中学时期刊登的文章)的记录表,我真该感谢当年自己的勤劳。完整的记录,意外成了我心血的证明。 也好在,我还有电邮与部落格存档。用电邮地址按图索骥寻找。过程中,抖出许多回忆粉末,模糊了酸涩的眼。 2007年6月18日,【星云】编辑部的回复是用繁体字写着“敬启者:大作收悉,留用,特此通知。盼继续惠赐稿件,谢谢。”彼时,粗枝大叶的我,并无留意副刊【星云】版上方的编辑名字,电邮也没署名,自是不知谁录取我的稿。或许是俊麟,我猜。 首次登上【星云】的喜悦,从久远的记忆中苏醒。当时一颗心快蹦出来的激动,劈头就跟隔座的上司分享,浑然忘了自己是身在公司这回事。能登上报纸,是一份莫大的肯定。后来,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你很厉害咧,投稿【星云】很难被录取的,文章要有一定的水准呢。呵,我的屁股,翘得不是一般地高。 文字令我感觉人心还是热的 此后,写稿特别勤。陆续跟颖馨、兴隆、勇胜、丽娟(【幽默文学】版)和现在的靖芬打交道。与颖馨恰好是年纪相仿,家乡背景也类似,交流颇多。隔着两面荧幕,传递着微微的关心与家常。同时,也觉得离自己的梦想近一寸。副刊编辑或记者,亦是年少时无限憧憬的梦想之一。 兴隆在退稿的信言简意赅,通常都会写些原因。偶尔,我会听见自己玻璃心碎的声音。但是,我知道,那是善意的意见。离校以后,还有人愿意提点,是我在现实生活里渴望的贵人。看兴隆新书《温暖琐碎生活在南边》,提及担任副刊副主编时因退稿得罪过朋友。我想,是说者无心,看者有意,彼此焦点错置所造成的。 【幽默文学】版的丽娟在我屡屡投篮后,告诉了我她录用稿件的标准,并写明不是稿写得不好,而是主题不适合。这把我快跳下悬崖的信心及时拉回来。可是,过后再投,我还是没被录取过。 婚后停了5年重回写作,遇见靖芬与紫盈。除了惯常的待用与不适用,偶尔,还是会手痒多聊几句,却没想到获得认真回复。那暖意的余波可以在内心荡漾数天。或者,是因为我离社会远了,这些文字令我感觉人心还是热的。也曾手写信给她们,特别感谢一路来的相伴。冰冷的电邮,裹着温暖的文字,缓解我在现实中,寻不着文字知己的寂寥。 也曾努力想攀上【文艺春秋】的枝芽,屡屡遭到退稿。唯一的一次,还是沾了“花踪”甘露,在读者投书里,趁机蹚一趟弱水之旅。几度,想询问不适用原因,又速除所有字。何必为难人家,徒添尴尬呢。 “文章啊,还是要有一点含蓄才叫美。”与冰谷先生随谈里的一句话,总会不经意地在脑里闪出。 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又遁逃无踪。于是,在别人字里行间寻答案。不是文字不是文不对题,是底蕴。我喜欢把话说得太白,怕别人猜。殊不知,文字如同为人,到达一定程度,要学懂收敛,能有一语胜万言的功力,让人玩味,才是好文章。自己的知识匮乏,亦是华丽辞藻掩饰不来的败絮。 鸵鸟,总要把头拔出沙堆,才能看见更广袤万丈的天地。这片天花板,未来能否触及,谁能说得准。再努力当个老蚌吧,有一天,珍珠会在【文艺春秋】发光的。 正当沉浸在写完文章的喜悦之时,那个煞风景的理智派又说话了。 “你要切记,长文缩短啊!”外子突来的一记回马枪,打得我脸火辣辣地痛! 本性难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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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有人,所以有很多书 有人出书,一般首刷1000本,至多2000。马来西亚市场小,首刷能卖完已可找棵树还愿,额手称庆不愧对环境。这些年来,有人印书量逾20万,设若每种滞销200本,一条数计下来,免不了有几万本存书。存书何处,这是个问题。 有人出版社原本只有两个仓库,一个在我家,腾出一间空房,每种书收几本至几十本,遇有小量补书,如月树书店、大将书行、季风带书店等,我自执书前往。另一处在永联印务厂,辟了个空间给有人存书,书印好即配送通路(一般也就三五百本),余书进仓库,待代理补书(早年的诺文,及其后的大众书局和有店),也协助运送。有人没发行专员,多得永联给了个方便(虽然仓库也算租金),以致多年运作无碍。这得特别感谢永联印务负责人Ms. Sim,若无她居中协调,有人恐怕经营不下去。 一次永联遭逢白蚁之灾,仓库的书毁了三分一,痛定思痛后决定狡兔三窟,另在月树租了个房间当仓库,把一些书转移过去,也接受大众退书。渐渐的,月树也容不下了,遂又在吉隆坡怡保路珍珠坊租下第四个仓库。大众退书是很可怕的,试过一回一退100箱,六七千本书。箱头越叠越高,搬运的体力活,不足外人道。一回仓库满溢,经苏丹依德里斯教育大学中文学程主任许德发安排(他有许多学生,毕业后在各地中学执教),老师们组了车队载走了几千本,带回学校图书馆或分送给学生。今年又有大量退书,老师们又来搬了一次。另外也分了两批,送到新纪元大学学院和艺青出版社,托他们到学校跑动时送给师生。 三、有人渐入中年 有人坚持不抛售书籍,因为这与杀鸡取卵无异,没有回头路,是戕害品牌和出版行业的作为。个中情由,我在〈关于大坏狼及其他——兼至我的朋友、作者、同业及读者〉一文[4]多有提及。虽然这坚持不符成本效益——3个仓库(还免除了自家房间)年租金近万令吉,而一年间能从仓库调书,重见天日的恐怕不多;但收(守)得住便有希望,书是有价值的。感谢老师们在满仓时为我们散书,免掉毁书时的不忍与愧疚。学生是一颗颗种子,你给他一本书,他往后可能长成一位读者,或一位作家。 《有本诗集》好几位诗人,都是有人出版社创社股东。两位六字辈(方路、刘育龙),6位七字辈:曾翎龙、龚万辉、黄惠婉、周若涛、杨嘉仁、翁婉君(后称翁菀君)。此外还有3位股东:陈翠梅(七字辈,导演)、李红莲(七字辈,文字工作者)及锺进贺(八字辈)。锺进贺于2006年成立万挠男孩出版社,专营儿童书;方路随后也经营“阿里路路”品牌,出版了好几本自己的书。 迈入20周年,有人出版社出书已近200种。多年来都是我管编务(兼发行、送书、仓管),杨嘉仁管行政和账目,周若涛管网络(有人部落和有店网络书店)。编辑一直都是陈文礼,校对也一直仰赖许钦斐和王国刚。封面设计除了龚万辉,后来也找了农夫。多得股东们信赖,不曾置喙社务和编务。除了又集过一次资,在没有固定办公室和员工的情况下,堪堪做到收支平衡。当然,也没分过钱就是了。 林金城是我们的老大哥 有人创立后那几年,着实办过不少活动。2006年杨嘉仁策划了“1726”八字辈聚会(他自己却没出席),17至26是那年八字辈的岁数,方肯在聚会中途闪了进来,那时她刚出版小说集《看见红雨伞》。此后她和嘉仁因为有人部落的言论风波往返交流,隔年便走在了一起。又有一年,知食份子林金城导览吉隆坡茨厂街,在制作公司工作的李雅丽欲约访金城,也前来参与。2007年,我们到雪州北部新古毛看水坝,金城领吃,当地人雅丽当向导;两年后文友团同游寮国,若涛雅丽已成一对恋人。我们戏称:搞有人出版社没什么赚头,但留下两百种书,也撮合了两段姻缘。 那些年,林金城一直是我们的老大哥,有人办文化沙龙,他是核心组织者,带领我们穿街过巷、翻山越岭,足迹(及口水)所及,新山、麻坡、东甲、马六甲、芙蓉、万挠、乌鲁音、煤炭山、双文丹、新古毛、直凉、淡马鲁、关丹、甘马挽、瓜拉登嘉楼、哥打峇鲁、甲板、怡保、太平、十八丁、实兆远、大山脚、槟岛;乃至台北、金边、龙坡邦、大阪、京都都去过了,留下不少地志书写和诗篇。同行旅伴除了有人诸子,常见的还有刘育龙、谢增英、吕育陶、周秀洋、林健文、黄俊麟、张丽珊、邱俊丽、黄建华、陈子韩、薇达、欧佩琼等人。 2016年9月12日,林金城脑溢血昏迷。就在前几天,他带着詹宏志、黎智英、张大春等人北上寻幽觅食,送走客人后当晚便倒下了。前阵子他还雀跃说,詹宏志、胡金伦等友好要把他的知食著作带到台湾力推。但他醒来后已经走不动了。这像一个分水岭,此后有人作者群纷纷步入中年,有了家累,心态也已不同,不复是往日说走便走的如风少年。 因为文学而结识的朋友,因为有人出版社而延伸出来的一段段旅程,隐身在一首诗、一篇散文或小说里。有时我会想,有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故事,或故事已经攀爬过顶,接下来只能是下坡路了。可以从容一些,看看对面走来的那些从前的我们,劝说前路迂回,但不走走看,你又怎么会知道。 想起2009年从龙坡邦往关西瀑布,大伙儿见路边摆卖蜜瓜,长长一列阵势惊人,喜孜孜买了好几粒,带到龙坡邦一家高级餐厅央请厨师帮忙削皮切块。饭后作甜品,大家吃了一口觉得不对:蜜瓜一点也不甜。但为了不辜负煞有介事的厨师(把瓜边切成齿状漂亮摆盘),以及大费周章像是捡到宝的自己,我们只好一块接一块硬吞,还要装作津津有味,貌似好甜,好甜。 你没吃过你不知道,蜜瓜还真是甜的——相隔这么久,这趟旅途最叫我们挂念的便是这些蜜瓜。你说,寮国到底有什么?有蜜瓜啊。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在大学毕业那年,杨嘉仁驾着他那辆旧国产车,载我们穿越大学岭迂回的旧路,到吕育陶蒲种旧居游说他投资出版《有本杂志》。是夜大雨,雨扫发了疯似的狂扫,但机械与人力何其相似,编程了的极速(及生老病死)总有框限,扫不清瓢泼雨箭,看不清前路,也还是一头栽了前去。 及至那天通宵编完一期杂志,我从育陶家中离开,一人驾车上高速,为了不致睡着打开崔健(我们有了机会就要表现我们的力量),音量转至最大;按下车窗,风狂灌进来,还算茂盛的头发打在脸上── 仿佛昨日,一甩头,时光已经那么遥远。 注:[4] 见曾翎龙《吃时间》,2018,页229-231。 青年翻页见中年——有人出版社20年记(上)/曾翎龙(有人出版社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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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有人的贵人们 2003年6月,有人出版社第一本书《有本诗集:22诗人自选》出版,收入六字辈诗人方路、刘育龙、吕育陶,七字辈诗人周锦聪、林健文、陈耀宗、张惠思、罗罗、陈燕棣、木焱、曾翎龙、龚万辉、黄惠婉、刘艺婉、Skyblue、张玮栩、周若涛、杨嘉仁、翁婉君、骆雨慧、刘庆鸿,八字辈诗人林颉轹共158首诗作。诗人们集资,各自缴付200令吉,得回20本书。草创期通路不通,我们找了城邦的周金明代理,蒙他豪爽包销400本,几乎立刻付清书款,至今感念。若第一本便出书不利,不知此后还有没有人。 张景云为《有本诗集》写的序文〈语言的逃亡〉,谈及他偏爱的非/反诗意写作,看来是婉转的提醒──里头大多数诗作他大概并不满意,至少不是他属意的写法。他愿意写序,期许的竟或是年轻人的躁动,不晓得会闹出什么动静来。记得书成后,与他约在吉隆坡文化街紫藤茶坊茶聚,席间少话,但可以感知他乐于亲近年轻人,因为年轻人总带反骨,总要做出不一样的事来,好比他年轻的时候。他也提醒我们,“一个现代诗人必须具有平衡的存在意识和历史意识,两者融合于一才能成就个人写作之中的软哲学写作内容。”2016年,有人出版社出版他编并序的《威北华文艺创作集》[1],期间他二度乘搭轻快铁到八打灵再也Amcorp Mall及百乐花园与我和杨嘉仁聚谈,贝雷帽斜肩包底下翻出的眼光笔意,依旧是别无二家的长者学养和风范。 彼时有人诸子(我、杨嘉仁、周若涛、龚万辉等)都只二十多岁,作品累积不多,《有本诗集》之后,有人出版的都是六字辈(甚至更早)的前辈作品:方路诗集《伤心的隐喻》(2004)、散文集《单向道》(2005)、朵拉微型小说《掌上情爱》(2005)、冰谷散文集《走进风下之乡》(2007)等。这些前辈们愿意把作品交托“年轻的”有人出版,既是勉励扶持后辈,或也说明马来西亚文学出版行业萎靡,可选择的管道有限。 父母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我1999年工余与友人筹办《有本杂志》[2],及至创办有人出版社。出版方路诗集《伤心的隐喻》时,我们特地邀请星洲日报集团总编辑萧依钊,出席在吉隆坡大将书行楼上举办的推介礼。有她“加持”,出版路上应当顺当。新闻见报后,有人出版社抛头露面,胆子壮了,路好像也走得比较稳。 路加(曾志伟)也出席了方路诗集推介。他是工大“孤舟工作室”元老,也写诗。参加过有人的几次活动,总是静静的来,静静的走。有人草创期阮囊羞涩,他投了一笔钱进来,“拿去用,不客气”。杨嘉仁说他是天使投资者,其实他哪是投资,他是单纯喜欢文学,连带也喜欢喜欢文学的人。方路散文集《单向道》印好后,我和嘉仁拿着书在他公寓楼下徘徊,他住的公寓便是姚拓住的公寓。那时他大概已不能说话,我们不知道应不应该打扰。后来我们把书放进他的邮箱,离开后收到他的SMS:“下回见”。没有下回了,2005年9月,他因鼻咽癌英年早逝。一晃18年,孩子都已长大成人,会不会阅读有人的书呢。但愿他们知道,爸爸是天使。 2007年,时任财团法人台北书展基金会董事长林载爵,邀请有人赴台免费参展。我在台北书展的东南亚华人出版与市场论坛,发表了〈马来西亚华文出版:现况、问题与前景〉一文[3]。2008年,林载爵又邀请我到韩国首尔,出席第七届东亚出版人会议兼世界编辑大会。对于甫成立没几年的出版社以及没什么经验的编辑,这些邀约都是巨大的鼓励和肯定。 大众书局负责中文书采购的韦翠群和周强生,诺文代理历任负责人Lora、Vynnie,大将出版社社长傅承得、大梦书房彭早慧等人,都曾在有人成长路途中扶过一把。他们先后退休或离职,叫人惊觉有人已经走了20年,从周遭一直都有前辈长者善意劝勉,到人群越走越稀落,有人着实不再年轻。 年轻的时候,父母知道我在办出版社,没有言语。他们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不愿鼓励,却也无从劝阻。因为常要取书送书,这里那里摆个小书摊,我买了一架小推车。记得是70令吉,五金店的廉价货色,用久了会金属疲劳,推手和轮轴折合处会松裂。一天送完书回家,得载家人外出用餐,把推车取出靠在墙边。隔天醒来,发现推车轮轴上下两面都钉牢了铁片,不再松松脱脱。这是父亲的默许吧。说起来,这辆推车也有20年车龄,四处征战依旧硬朗,父亲近年却是多病了。 2003年,有人出版社像是在贫瘠土壤意外冒出的一株新芽,在众人的期待和呵护底下,慢慢长出枝叶,舒展手脚。如今虽不至于蓊郁展伞,庇荫后人,却也自成一处绿景,可以吞吐些新鲜气息了。(明日续完) [1]《威北华文艺创作集》出版缘由颇为曲折,可参阅张景云3万字〈编者序〉,《威北华文艺创作集》,2016,页i-lv。 [2]有人出版社前身。可参阅曾翎龙〈想我杂志的弟兄们〉,有人部落,2005:https://www.got1mag.com/blogs/linloong.php/2005/07/12/a_sa_e_eo_c_af_a_a [3]全文见有人部落,2007年:https://www.got1mag.com/blogs/got1mag.php/2007/05/20/ebnaf_eyiao_e_ma_a_oc_if_c_fas_a_a_ei_e_   青年翻页见中年——有人出版社20年记(下)/曾翎龙(有人出版社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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