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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譯

8月前
怎麼有種突然穿越到警匪劇的感覺?美國警察話還沒說完,劉青雲還在認真翻譯中,被扣押的女方倏地開始聲嘶力竭地自我辯護,正在被檢查傷勢的男方不甘示弱,也扯著嗓子大聲控訴…… 在日本採訪時,當地觀光局為我安排了一名隨行的日英口譯員,名叫做安東。安東是名二十多歲的美國男子,在日本工作多年,說得一口流利的日文。那短短几天的旅程中,安東陪著我做訪問、吃拉麵、搭火車,不過每當陌生的日本人看到一位金髮男子在為我這個亞洲臉孔翻譯日文,都是一臉錯愕的神情。 我跟安東笑說,“咱也算是同行,我兼職接口譯案子。”簡單向安東解釋我線上醫療口譯工作內容後,他卻是一臉詫異,“你這是哪門子的兼職?我以前在我家鄉阿拉斯加做兼職,是替人家剷雪,那種才叫兼職!” 每當為客戶翻譯到頭昏腦脹之際,都會想說還不如找一份簡簡單單出賣勞力的體力活算了。剷雪聽起來不錯啊,不必傷腦筋思考,不必死記醫療術語,就只是專注地看著大門前馬路上堆積如山的積雪,然後高舉雙手用雪鏟一鏟一鏟地剷掉。一鏟,再一鏟,然後再一鏟,直到眼前的雪堆消失為止。更何況小說裡電影中阿拉斯加不是四季風景如畫嗎? 我還在幻想一片白皚皚的雪景,安東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老兄,別傻了,剷雪真的很辛苦,更何況阿拉斯加長年寒冷,你受得了嗎?” 好吧,去不了阿拉斯加,鏟不了雪,於是從日本採訪回來的我又乖乖地坐在電腦前在線上為客戶翻譯。不過,今天接到的案子竟然不是再熟悉不過的醫院看診,也不是健康評估或物理治療,而是久違的警察執法現場線上口譯。 怎麼有一種好不容易逃離了醫療劇,結果突然穿越到警匪劇的感覺? 從語氣急促的美國警察口中得知,這疑似一宗家暴案現場,一對分手後的華裔情侶不知何故相約見面,然後又不知何故起糾紛,最後又不知何故演變成肢體衝突。受傷的男方控訴被女方襲擊,被戴上手銬的女方聲稱自己無辜,是男方自殘誣賴她。 [nonvip_content_start] 反轉豬肚,各說各話。我為美國警察將一長串“Miranda warning”翻譯成廣東話,那些什麼“你有權保持沉默……”、“……呈堂證供”、“……成為日後法院起訴的關鍵證據”等等,講到我舌頭都快打結了——且慢,為什麼突然有一種劉青雲陶大宇林保怡上身的錯覺? 美國警察話還沒說完,劉青雲還在認真翻譯中,被扣押的女方倏地開始聲嘶力竭地自我辯護,正在被檢查傷勢的男方不甘示弱,也扯著嗓子大聲控訴。 據說阿拉斯加下雪時大地是一片寂靜的,因為當雪落下來堆積在一起時,中間會有很大的空隙,聲音傳到雪地後會不斷地被吸收和反射,直到最後變得很安靜。如果現在能下一場大雪就好了。
9月前
從一開始的頑強堅決,到最後的徹底奔潰,老婦人一邊抵抗一邊撕心裂肺地哭喊:“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不要回我女兒家。我沒有家,我沒有尊嚴!嗚嗚嗚……我活得沒有尊嚴!” 電話一接通,就傳來了警察的聲音,急促卻又沉穩地用英語說:“請你用中文告訴這位婦人,不要在街上溜達。現在是深夜時分,一個人在外並不安全,請她馬上回家去,不然我們唯有把她帶到醫院去。” 還來不及開口翻譯,就聽見一位老婦人歇斯底里在吼叫:“我沒有家!” 通話的背景,隱約聽見車流湧動的噪音。我腦海中自動補上畫面——深夜的紐約街頭,老婦人獨自一人坐在行人道上,神色驚慌,手中緊緊抓住離家時匆忙打包的行李。 警察不斷勸說老婦人回家,問她的住址,但老婦人卻一直在重複那句:“我沒有家!”雙方前後糾纏了好一陣子,老婦人堅持不走,警察逼於無奈只好強行將老婦人帶上警車,準備把她送到醫院去。 從一開始的頑強堅決,到最後的徹底奔潰,老婦人一邊抵抗一邊撕心裂肺地哭喊:“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不要回我女兒家。我沒有家,我沒有尊嚴!嗚嗚嗚……我活得沒有尊嚴!” 她在電話另一頭哭喊了近半小時,我也跟著心酸了半小時。 [nonvip_content_start] 日復一日接觸形形色色的口譯案例,雖說相似的內容多少會讓人麻木,但偶爾還是會因為陌生人的故事而感到心情沉重。 為什麼有家歸不得?為什麼覺得自己沒有尊嚴?老婦人的人生,我這個無關痛癢的過路人只參與了半小時,沒能瞭解事情的源頭,也無從得知故事的後續。 但我大概可以猜測,就像那些中國連續劇裡恆常上演的兩代人悲歌。生活範圍日漸收窄的老人,困在下一代的家裡難耐寂寞。當他們失去了發揮能力的空間,也意味著失去了踏實的存在感。 萬一不幸患病,身體活動變得不方便,這種無助的空虛和寂寞會進一步加深,甚至會覺得自己是多餘的存在,是家人的負擔,淨給別人添麻煩。連活著,都是一種累贅。 忘了在哪裡讀過這麼一句:人之所以怕老,是因為擔心沒有辦法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所以接受“照護”更需要無比的勇氣。處在高齡社會中,不管已婚、未婚,或有沒有孩子,每個人都免不了得面對單身晚年生活。或許應該要提早思考,做好準備,當那一天到來時才不會措手不及,活得失去快樂和尊嚴。 電話裡警察問老婦人為什麼覺得自己沒有尊嚴,老婦人說:“你不懂的。我們中國人說的尊嚴,你們美國人不懂。”呃,當我將這一句原原本本翻譯給美國警察時,不知他聽了有什麼感受。
2年前
當平板電腦向前移動,我的視線也跟著前進,有時來到嘈雜的急診室,有時穿過前臺忙得應接不暇的護士,有時停靠在奮力做物理治療的病人前。更多的時候,平板電腦靜止不動,而我正“陪著”病人看診。突然平板電腦不知被誰往上推了一把,鏡頭直直對著蒼白的天花板,啊,原來是醫生正在為病人檢查,讓我先回避一下…… 我還沒到過美國,但我這張臉曾經出現在美國大大小小病房裡的平板電腦屏幕上。 想像一個滾動支架掛著長方形平板電腦,電腦屏幕突然長出一張臉,在醫院裡被人到處推著走。這根本就是伊藤潤二的恐怖漫畫裡才會出現的驚悚畫面吧。 這也不是Netflix最新一季的《黑鏡》(Black Mirror)的劇情。我指的是口譯服務的新趨勢。傳統上,現場口譯佔了所有口譯作業的絕大部分,但隨著後疫情時代各種行業和組織開通遠程模式,虛擬口譯技術公司也紛紛轉向遠程口譯服務,電話口譯(OPI)、視頻遠程口譯(VRI)、遠程同聲傳譯(RSI)和遠程交替傳譯(RCI)正逐漸成為口譯的新常態。 [nonvip_content_start] 其中的視頻遠程口譯(Video Remote Interpreting,簡稱VRI),是用戶和口譯員通過音頻和視頻連接進行口譯。 接觸這類工作後,才知道美國一些醫院有提供視頻遠程口譯服務。虛擬口譯技術公司給醫院配備特殊的平板電腦,讓用戶通過平板電腦直接登錄口譯技術公司的平臺。無論身在何地,在另一端的口譯員只需輕輕點擊一個按鍵,就可以開始工作,等著一個接一個的電話進來。 這些平板電腦通常放在專門的滾動支架上,讓醫護人員可以便捷地將它們從一個房間移動到另一個房間,或根據需求調整攝像頭角度。 當平板電腦向前移動,我的視線也跟著前進,有時來到嘈雜的急診室,有時穿過前臺忙得應接不暇的護士,有時停靠在奮力做物理治療的病人前。更多的時候,平板電腦靜止不動,而我正“陪著”病人看診。突然平板電腦不知被誰往上推了一把,鏡頭直直對著蒼白的天花板,啊,原來是醫生正在為病人檢查,讓我先回避一下。 通過視訊,我看到身在醫院裡的醫護人員和病人,而他們也在平板電腦屏幕上看到我的臉。 那是一張嚴肅的臉,戴著耳麥正襟危坐,臉上強裝鎮定,但內心煎熬得很,生怕聽不清楚病人講話,更怕譯錯了醫生的講解。 視頻口譯的現場感讓人緊張,但以我自己的經驗來說,很多時候反而比電話口譯來得好。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都是傳達訊息和內容的關鍵,理解這些線索是口譯過程的重要部分,有助於互相理解和交流。有時,還給人一種真實感和親切感,讓人信任、安心。 有一位似乎是每個星期定期到醫院做物理治療的中國阿姨,好幾次都恰巧由我給她視訊翻譯,最近一次視訊她一看到我就親切地說,“嘿,小夥子,又是你呀,我們常常見面呢!”當我略帶尷尬地將這句話譯成英文時,物理治療師聽了禁不住笑出聲來。
2年前
身型枯瘦的老人家發聲嘶啞無力,後來我和物理治療師想了個辦法,就是在我翻譯後,老人用點頭或搖頭的方式來回答物理治療師的問題。 甫開始幾天遠程醫療口譯員的新工作,已經陸續替醫院裡病重臥床的老人、剛分娩的母親、康復的癌症病人和至親離世的家屬翻譯他們和醫生之間的對話。 生老病死,像是一盞人生走馬燈。 畢竟人世中該有的各種承擔和考驗,都在醫院裡了。 有的個案是視訊口譯,所以我能直接從電腦熒幕裡看到電話另一端醫院的真實景象。混亂的醫院走廊,木無表情的護士,空曠冰冷的看診室,還有一臉焦慮的病患,以及比他們更為焦慮的家屬。 [nonvip_content_start] 那樣的畫面,常常會讓我想起以前電視上看過的美國醫療劇,像是《急症室》(ER)或《杏林先鋒》(Chicago Hope)。有的時候,宛如身臨其境,好像此刻我也在醫院裡目睹病患脆弱無望的泡沫人生。 有一個個案是個年邁的病患在做物理治療。身型枯瘦的老人家發聲嘶啞無力,在人來人往的醫療康復中心內幾乎聽不見他的聲音。後來我和物理治療師想了個辦法,就是在我翻譯後,老人用點頭或搖頭的方式來回答物理治療師的問題。 “好,膝蓋伸直,再彎起來,背部還會疼嗎?”、“先放鬆,慢慢呼氣吸氣,會累嗎?”、 “你做得很好,我們再試一次好嗎?” 老人家在物理治療師的指導下,學著自己穿鞋子,充實生活自理能力。他費了很大的勁才把一邊的鞋子穿上,乏力地靠著椅背,滿頭大汗地在喘氣。物理治療了約1小時,雖然不必為患者翻譯等於省下了一半的工作量,但看著老人家認真在康復訓練,我也全程替他著急,難以鬆懈。 視訊翻譯也有不方便的時候,比如當病人在婦產科看診時。 為了保護病人的隱私,但又必須讓我清晰聽到他們的對話,醫生一邊為病人檢查,一邊調整電腦的鏡頭,確保完全屏蔽病人的身體。鏡頭有時對著天花板,有時對著牆壁,有時對著婦產科醫生的臉。 當我冷靜地翻譯那些艱澀難懂的婦產科醫藥名詞時,坦白說,我不知道熒幕上出現一個男性翻譯員的樣子和聲音,會不會令病人尷尬。我能做的,就是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顯得尷尬。 檢查完畢,婦產科醫生以不帶任何感情的口吻對病人說:“很抱歉,根據剛才的超音波檢查結果,你很可能是流產了。”,然後默默地將鏡頭調到病人面前。第一次和對方相視,是個年輕的少婦,看著她憂心忡忡的神情,我突然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語氣將這句殘忍的話翻譯給她聽。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