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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不老

日本人喜欢吃肉骨茶,西方人喜欢吃咕噜肉。那是在探险的舌头与安分的味蕾之间,彼此融和交会的味觉认同。 朋友口沫横飞、眉飞色舞的说:招待老外还不简单?菜肴当中只需有道咕噜肉就搞定了,肯定吃到他们捻捻脷(粤语:舔舌头),频频点头称好;就像带日本人去吃肉骨茶一样,一瓦煲热腾腾的冒烟肉骨汤,就让他们吃得满头大汗,一边啊椎伊啊椎伊(あつい,日语,很热也)个不停,一边却又荷依西荷依西(おいしい,日语,美味之意)个半死! 关于后者,我倒是经验不少。以前当工程师的时候,常带从日本过来出差的同事到巴生及双溪毛糯吃肉骨茶,他们自己也常在休假时候,成群结队或带一家大小去大快朵颐一番。尤其双溪毛糯的那家中山,更是他们的最爱,挤在简陋的木板店裡里吃个淋漓痛快,大呼过瘾。其中有位死党Horikawa-san,每次来马都非要我带他去品尝不可;记得第一次吃过之后,回到东京便马上传来电邮,指定以后一定要去吃“蓝川の豚肉茶”! [nonvip_content_start] 蓝川の豚肉茶?一阵莫名。后来才想起我在介绍Sungai Buluh这地名时,曾说过Sungai是河,Buluh是竹……而他却把Buluh误听成Blue,结果便一厢情愿地将Sungai Buluh翻译成“蓝川”;日本人称猪为豚,说穿,整句翻译回中文便是“双溪毛糯的肉骨茶” 了。 日本人喜欢肉骨茶,尤其热腾腾的瓦煲肉骨茶,这与他们的传统饮食习惯有莫大关系,我的同事们尝新度不高,与其说是对这道“似曾相识”却压根儿无法从日本料理中找到的食物情有独钟,不如说是在“安心”前提下才勇敢伸出探险的味蕾,找到彼此间的味觉共识。 如果你问他们到日本开肉骨茶店是否可行?他们一定喃喃自语,点头一番,但我这相熟的朋友最终还是老实的说:国内的日本人不一定能够接受吧!一回神,却又开始认真起来:如果加入拉面,肯定一级棒的咧!看来,他们以吃日本料理的“态度”来吃肉骨茶,相信是准没错的。 那咕噜肉对于西方人又会如何呢? 先来看这道粤菜的名称来源。有说这道菜酸甜惹味,光看颜色光泽已教人禁不住“捻脷”不停,未吃已“咕噜咕噜”地猛吞口水,所以取名为咕噜肉。信不信?由你。在还没出现第三个“传说”之前,我则比较认同以下另一个说法:咕噜肉源自江苏无锡的糖醋排骨,属古老菜式,传到广东后,在清末年代始换排骨为无骨的五花肉,由于身世古老,历史悠久,便将这新派菜肴给称为“古老肉”,后来才谐音转化成现在的“咕噜肉”。 好玩就在于谐音转化的部分。有说当时广东是西方人最早接触的地方,而这道甜酸料理正好符合他们嗜甜好酸的口味。由于老外发音不准,经常把古老唸成“咕噜”,于是“肉”凭人贵,最后改以“咕噜肉”称之。更有趣的是,有的说法甚至连古老肉从糖醋排骨创变的历程,都归功于那些聪明迎合西方人少吃带骨肉类的厨师,好像这道食物就是特地为西方人量身打造的样子。所以,糖醋可以变质加入西方的番茄酱,最初使用的五柳料、广东泡菜,最后还是不敌西餐常用、色泽鲜艳的青椒、红椒、洋葱、黄梨,甚至草莓。 其实摊开历史,咕噜肉就彷彿是早年广东人与西方交会的味觉符号。不只记存了上述所言,广东是西方人最早接触的地方,同时也刻记着广东人是最早被“卖猪仔”到欧美地区的苦难中国人;至于之后如何落地生根,开设粤菜餐馆,又如何将符合洋人口味的古老肉普及开来,成为全球唐人街餐馆让洋人吃到“捻捻脷”的经典菜式,都经已在正宗与不正宗的论调间找到了答案。 如果说日本人是以吃日本料理的态度来吃肉骨茶,那么西方人吃咕噜肉就简单得多了;连想都不必想,这正是他们要的Sweet & Sour Pork! 2013年5月16日完稿
2年前
北方取浑沌之相称为“馄饨”,江南相同,到了四川称“抄手”,到了福建则成为闽南方言中的“扁食”,再到广东,取个方言转音,就叫“云吞”。 离开广州前夕,整理行李后,却彻夜难眠。 起来写了半首诗,上网回复部落格累积多天的留言。 夜半临窗,拥挤的城市未曾睡着,酒店后面那家强调传统竹升面的云吞面店仍在开着,灯光依旧。是否要下楼去重温这趟行程中最后的一碗云吞面呢?一番挣挣扎扎,再看手机已接近三点。算了,老板说过,面店只休息三小时,此刻开始至清晨六点。 一个人,便在黑暗中思索起云吞面的种种。 [nonvip_content_start] 想起一位对云吞面情有独钟的香港朋友,到马作了一番美食巡礼后,对“马来云吞面”的结论竟是“鬼五马六,传统尽失”! 从面条口感到汤水滋味,再到云吞内馅,都爱之深责之切地给予强烈批评。比方说全蛋银丝面的碱水味过重,走碱时间不足,口感欠缺弹性等等;而汤水则下料不全,少有遵照传统古方以烤香大地鱼、猪骨及虾子熬成汤底;云吞内馅则虾味普遍不足等。尤其捞面形式,更是教他难以接受的“黑”,又是黑酱油,又是辣椒酱什么的,为何不能只是简简单单的猪油捞面和薑葱捞面呢?更莫名其妙的,就是云吞面里还加上几片叉烧,配上醋醃青辣椒…… 云吞,名字来自馄饨。 馄饨的意象实在够老,老到可以从古籍中又唐又宋,说馄饨之形有如鸡卵,浮沉于汤水之间颇具天地浑沌之象,所以称为馄饨,象徵开天辟地之意,于是在古老的冬至日里便有了吃馄饨的习俗。 百相馄饨,名称各异;北方取浑沌之相称之为“馄饨”,江南相同,到了四川则因包法不同,面皮左右对折像冬天穿大挂的四川人,习惯双手对抄在袖筒里取暖,所以称为“抄手”。到了福建则成为闽南方言中的“扁食”,再到广东,由于馄饨笔划太多,广东人务实求简,取个方言转音,把馄饨给写成简单利落的“云吞”两字。 相比之下,馄饨在广东的历史不算久远,据说始于清代同治年间(1862年至1874年),由湖南人在广州开设了一间“三楚面馆”开始。所谓三楚,指长江中游以南,湖南湖北一带,据称就是馄饨的原乡;由于经济实惠,大受欢迎,许多人竞相开摊设馆,挂起三楚名号大卖岭南化后的“云吞面”。 传到香港后,照足广州模式,都以“三楚馆”为名,像雨后春笋,温饱了许多低下层的打工一族;据称当年打工仔最热门最巴闭(光彩)的午餐就是“细蓉加马”。蓉取自白居易《长恨歌》里的一句:芙蓉如面柳如眉,由于“面”与“面”同音,指的就是芙蓉面,即银丝面,也就是我们这里泛称的“云吞面”;而马,指的是叉烧,全句的意思就是“小碗加叉烧的云吞面”。 如今,“细蓉加马”在香港已告绝迹,云吞面里就只有云吞,没有叉烧。年轻一代香港人来到新马,像发现新大陆般夹起云吞面里的叉烧,以不知惊异还是鄙视的口吻说:咁都得!没想到早年南来的先辈们啊!竟把云吞面的传统给传承下来。 记得一星期前刚到广州时,漏夜便去造访酒店后面这家云吞面“夜店”。传统的口味,传统的吃法,汤匙总是置放碗底,先放云吞,再放面条再倒入汤水,为的就是避免太多汤水把银丝面给浸得太久太软,为求银丝面的爽口弹牙,而且放的是韭黄而不是新马常用的菜心。 当然,桌上还有一瓶大红浙醋,懂吃的人都会用来点面,以中和面条和云吞皮的碱水味,更难能可贵的,就是发现桌上还放有一碗免费供应的醋醃酸萝卜,此乃古风,作用与浙醋相同,不过已少有店家懂得提供,可遇不可求了。 倏然,想起家乡的醋醃青辣椒,原来我们的先辈又不着痕迹地把这饮食古风给留存下来,将萝卜青瓜给换成很南洋意象的青辣椒,可是又有多少人懂得领受呢? 离开广州的清晨,我还是特地跑到酒店后面的生力强面家,再吃一碗全蛋云吞面。 感觉像是一种仪式,跟原乡的云吞面话别。 2009年7月9日完稿
3年前
鱼苗无法在本地孵育培殖,所以人与鱼一起下南洋。人到矿场胶林,鱼到池塘矿湖,久了,也就一代一代繁衍下来。 我五年前曾写过一篇有关本地捞生文化的溯源文章,有兴趣的朋友不妨上网键入“人日捞鱼生”五字,谷歌一下便能找到我贴在部落格上的原文。新春已过,在此就不谈“捞生”了,我想与大家聊聊早年老广东从原乡带来南洋的其他两种鱼生食制。 前些时候我曾写过一篇〈唐山鱼〉,描述早年唐山鱼苗从唐山运至南洋的情景。根据老前辈的说法,由于鱼苗无法在本地孵育培殖,所以都用帆船运载,一路上请工人全天候踩踏水车供氧,千辛万苦才连人带鱼落番南洋;人到矿场胶林,鱼到池塘矿湖…… [nonvip_content_start] 正因为上述关係,所以老广东都将那些源自唐山的(松)鱼、鲩鱼、鲮鱼、鲤鱼等给统称为“唐山鱼”。而鲩鱼则是唐山鱼中的上品,在中国淡水鱼类中也佔居重要地位;江南称它草鱼,华中称之青鱼,到了华南才叫作鲩鱼。在老广东的饮食传统里,鲩鱼除了清蒸煮食,也习惯用在各类鱼生料理上;所以传统式的捞鱼生必用鲩鱼,市井里的鱼生粥和冈州鱼肉面,也同样无鲩不欢! 好了,我们就先来谈谈1960、1970年代我童年时候到处可见的鱼生粥。 通常都是一碗明火白粥,再配上一碟新鲜鲩鱼片,便是最基本不过的组合。鱼片上撒把葱段、芫荽和薑丝,淋点麻油酱清,再洒些胡椒粉,拌匀即可夹起生吃;或以筷子夹一片片生鱼肉,直像现在的粥底火锅般把肉放入热粥里烫熟,又或者干脆将鱼片拌入热粥里熟成一碗自助式的鱼片粥来吃。好玩就在于有所选择,我通常都会学大姐以三合一的方式来边玩边吃!记得当时除了鱼生粥,一般粥摊上都会同时卖猪杂粥、鸡粥、肉丸粥和鱼片粥等,光是吉隆坡茨厂街一带,就有数不完的摊子了。 2003年当我开始书写饮食的时候,根据当时做的田野笔记,茨厂街及其周围一带仍有四档卖鱼生粥的粥摊,两年前再次统计,却已减半成思士街的汉记,以及谐街傍晚才开档的老友记了。据知食前辈们的说法,这种吃鱼生粥的食俗,早年从广东传来后就曾盛行于全马凡广东人聚集之地,后因卫生考量及处理方便,摊贩干脆把分开端上的鱼生和白粥给做成混为一体的鱼片粥,即便现在槟城仍到处可见“鱼生鸡粥”的招牌,实际上却已“名存实亡”,能留存下这古老食制的,大概就只剩下茨厂街一带的老字号了! 至于“冈州鱼肉面”,单看名字便知道源自广东江门市一带(旧称冈州)的风味面食。做法简单,即新鲜鲩鱼片,捞进烫熟的银丝细面里,配上酸荞头,葱段和薑丝,再与蚝油拌匀即可;而捞过面条的鱼片经已半熟,吃起来相当可口。有些人则喜欢将鱼片放入附送的一碗热汤中烫熟,边吃干捞面,边喝鱼汤。 在本地已故食家李远虹的文章里,就曾一再提起“冈州鱼肉面”,说此食曾盛行于茨厂街一带的十多家茶楼食肆,玉壶轩茶楼则是当中的表表者!记得在我初写饮食文章的第二年,就曾特地到该茶楼打听传说中的镇店之宝“冈州鱼肉叉烧面”,当时年近八旬的老板娘感叹的说,现在的人哪敢吃鱼生啊!说不卫生,早就没卖咯! 如今屈指一算,那已是八年前的事了。当年,锦纶泰茶楼迁出苏丹街后,玉壶轩成了茨厂街一带最后的一间茶楼!而今日,苏丹街徵地一事“米已成炊”,连这最后一间茶楼也不保了。 回到鱼生粥与冈州鱼肉面,知食前辈和老厨师都认为难挽狂澜,传统食物最终还得让路给新口味!我倒“乐观”,说找天到思士街去吃汉记鱼生粥时,不妨再到隔壁的冠记去叫碟叉烧干捞面吧!组合起来,不就是重现江湖的“冈州鱼肉叉烧面”吗? 2012年2月9日完稿
3年前
时空交错,我仍被这股香味给深深吸引,踮着脚尖,隔着一窗铁丝网,从外头沙地往厨房不厌其烦的问:酿蛋角蒸好了没? 这个下午,我搁下工作,一心试着还原妈妈的味道。 原本只用文字记录表达,后来编辑通知说要配上食物照片,只好匆匆跑到超市买一包绞肉和半斤明虾,用来配搭家里的大洋葱及冰箱里的菜园鸡蛋。 就全凭想像,躲在厨房开始复制多年未尝的童年好滋味。 首先将明虾剥壳去肠,剁成碎泥,再把洋葱切小丁,与新鲜绞肉拌合一起,调个味加入胡椒粉、盐和少许酱油,即成酿蛋角的肉馅。 [vip_content_start] 接着打发蛋液,加点盐,倒入油锅煎成圆形,在半分熟之际,以中心线为界,一边放上适量肉馅,再将另边对折覆盖,而后用锅铲轻压蛋角孤边使其收口黏合为止。当两面都煎至金黄,即可盛起装碟,拿去隔水炊蒸至肉馅熟透,再洒些葱花红辣椒即大功告成。 妻说,难道一定要写这工序繁复的“酿蛋角”吗?选些一般常见的妈妈菜,文章写成后再到外面找间餐馆 “回味”和拍照,不是简单得多? 我倒是怔住了。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为何一提起“妈妈的味道”,就会很直接的联想到酿蛋角呢? 一股掺和着洋葱味的蛋肉香,于是从记忆的厨房绕了数圈,飘了出来。 时空交错,我仍被这股香味给深深吸引,踮着脚尖,隔着一窗铁丝网,从外头的沙地往厨房不厌其烦的问:酿蛋角蒸好了没?几时可以开饭? 小时候外婆跟我们同住,母亲四十三岁才生我,起初几年家里厨事都由外婆料理,直到母亲辞工后才易手,所以母亲的手艺主要传自外婆,然而父亲是客家人,因此家里吃到的家常菜餚除外婆一脉相传的东莞家乡味外,也混搭着不少母亲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客家菜。 记得多年前有次跟一位知食友人谈起,小时候家里常吃的一些妈妈菜,像“蒸水蛋”、“鱼肠油条蒸蛋”、“甜竹焖塘虱鱼”、“咸蛋蒸猪肉”,当然还包括这道最让我想念的“客家酿蛋角”。 话还没说完,朋友经已叫嚷起来:“酿蛋角”!我小时候家里也常吃这道菜呢! 同样来自客家/广东家庭,我们惊诧的发现虽然住在不同州属,然而两家人的家常妈妈菜却有许多交集之处。于是愈说愈兴起,便建议各自回家往记忆索寻,将小时候的妈妈菜单给抄录下来,找天一起并列比较,看相近度到底几许?而当中又有多少经已成为“怀念食谱”,从家常菜餚中隔代消失。  这概念很好,可以整理出各别时代的味觉共同记忆,或许可以延伸出一套“出土”的怀旧食谱,让味觉记忆得以保存下去。更觉精彩的是,虽然不同籍贯,不同区域,所产生出来的自然是一套完全迥异的家常菜餚,但仔细分析却有某些相近之处,与时代相连。 因为以前资讯并没现在发达,书局很少精美的食谱,电视没有无孔不入的美食烹饪节目,妈妈们所谓的学会一道菜餚,主要透过代代相传,或是亲友邻居间的相互传授,或偷师摸索而来,所以同一菜式可能同时成为许多家庭的拿手家常菜,变化之间,或钜或糜,还是围圈在同一范畴内,各自精彩罢了,却很具地方性,能架构出同一时代的味觉记忆。 不像现在,主妇的手艺多来自食谱,即使籍贯菜餚也是透过食谱多于妈妈的传授,加上味觉全球化的结果造成Fusion料理满厨房飞,创意无限,要整理出一套属于这时代的妈妈家常菜,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多年以来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有系统的收集华人家庭的妈妈菜。分年代、籍贯、地区,还原一套除食谱外,更描绘出时代点线面的饮食文化构成。 新年期间,回老家吃团圆饭,看见九十岁的老母亲自然便想起她以前常做的“酿蛋角”。刹那间就彷彿回到童年,踮着脚尖,隔着一窗铁丝网,从木板屋外往厨房不厌其烦的问:酿蛋角蒸好了没?几时可以开饭? 心想,我要学会这道“妈妈的味道”,五月亲手做给妈妈吃。 2010年2月28日完稿 后记:这篇文章写于2010年2月28日。三个月后,母亲被证实患上胃癌末期,开始以透管方式进食,折腾九个月后,于2011年2月16日与世长辞,享年九十一岁。我始终没机会亲手做碟酿蛋角给她吃。
3年前
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