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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

有些事情還不做,你的理由是什麼? 看五月天演唱會這件事,我一直都不做。直到在大安森林公園看三千多人哭著倒數新年後,隔日我哼著五月天的《愛情萬歲》出發到桃園,在2025年的第一天完成這件事。 難以推算的以前,某個充滿陽光的清爽早晨,或是午後,我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五月天。所有的細節都模糊了,模糊的百葉窗、模糊的陽光、模糊的大理石地磚、模糊的神臺、模糊的大人小腿走來走去,回憶的畫質都經過磨砂處理,只有電視裡隨著音樂搖擺的五個大男孩依然是高清的,只有他們唱的那一首〈瘋狂世界〉永遠是高清的。記憶中那是庾澄慶主持的《超級星期天》,五月天和夾子電動大樂隊同時以地下樂團轉型出道的身分上節目,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地下樂團。我對夾子電動大樂隊的《轉吧!七彩霓虹燈》有些瘋魔,這些瘋魔在聽到〈瘋狂世界〉後就突然進入了黑洞,寂靜的黑洞盡頭以外,就是五月天。 我人生第一場五月天 桃園的天空密佈烏雲,烏雲之下則密佈歌迷,若有似無的雨不曾止息,小吃攤、扭蛋、周邊、粉絲後援會,大家似乎都很自然地找到自己的方向。我像是愛麗絲夢遊,跳進兔子洞的大世界,準備開始奇妙冒險。 喜歡五月天這件事,我總是清清淡淡的,電臺播放他們的歌,便將聲量調大一些;出了新歌,便多聽幾遍;電視上有他們的表演,便看得入神些。無論如何,不曾想像再靠近一些,距離就那樣遠遠的挺好。也不只是五月天,實際上我總是怯懦於表達自己的鐘意,或許是心中莫名的自卑,或是對鐘意之物不可褻瀆之情,以至於羞恥於開口,以至於衍生出強烈的不配得感。或許參加演唱會對許多人而言是自然且愉悅的,但我的不配得感、脆弱的體力、人群的恐懼,每個渺小的理由都困住自由,讓我像水裡的魚無聲遠觀陸上的煙火。直到我來到臺灣的第一個跨年,Mae約我到臺中看五月天,我思考兩秒便答應下來,是該鼓起勇氣的,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做了。雖然搶票失敗,但這顆種子在我心中持續發芽。我在臺北的第二個跨年,託筱倫姐妹的福,我終於有機會走向五月天。 樂天桃園棒球場比我想像中大許多,雨水也比我想像中大許多。蒼穹的霞光漸漸褪色,音樂和雨打在耳邊,隔著一層透明的雨衣,忽然像進入遙遠的夢境,石頭、怪獸、瑪莎、冠佑、阿信,我不可置信伸出手,舞臺燈光劃過他們的背影再落到我的臉頰,就在我面前,現在就是永遠。 我們要大聲唱,展開你的翅膀,我枯薧的身體隨著音樂逐漸充滿血肉,雙腳濺起無數水花。我高高仰起頭,雨水在光中凝結,再一顆顆落在我早就溼滿淚水的雙頰,會不會有一天,時間真的能倒退? 那一年我們望著星空,有那麼多的燦爛的夢。27年,我像所有最平凡的人一樣,從無盡的迷茫中鼓起勇氣,一步一步往前探索,身邊的人陪我一起鋪墊腳下的路;從無盡的苦痛中爬起,撿起破破碎碎的自己,身邊的人陪我一起縫縫補補;從無盡的病痛中掙扎,無數想要放棄的深夜,身邊的人陪我一起等待陽光。身邊的人已經換了好幾遍,當年活力旺盛男孩子氣齜牙咧嘴唱著〈人生海海〉的少女,如今牽著妹妹的寶貝一起唱跳〈派對動物〉,跳著跳著就只剩下假動作,倚在床邊求放過。唯一不變的是,五月天一直在身後溫柔循環播放。 場內的吶喊如烈火熊熊,風雨也比之瀟瀟,阿信說他既心疼又幸福,感謝留在現場的朋友們。啊不是,必須說其實脆弱的我也想走,但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做了吧?因為這一場雨,我人生第一場五月天充滿溼冷的溫度、充滿風雨的觸感和氣味,有一起淋雨吹風的五月天,還有阿信的心疼與幸福,這會是最豐滿立體的回憶。風雨中,我隨著5525時光機回到行天宮後二樓前座那個小房間,聽著搖滾萬歲的男孩們,第一聲和絃撥動,五月天啟動了未來27年且持續中的搖滾之路。 我回頭看見一整個棒球場的歡呼,大家為五月天奮力揮舞著雙手,27年了。如果當時沒有行天宮後二樓前座那個小房間,沒有那第一聲和絃;如果我不曾勇敢面對生命,沒有Mae約我,沒有筱倫替我搶票,我們會是在哪裡呢? 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做了。
23小時前
2012那年,我們15歲。因為初三的考試讓我們分開班級了,他去了理科班,我去了文科班。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也漸漸走向不同的學習方向。交集也慢慢減少,直到零交集。即使在長大的過程中認識了不少優秀、陽光的人,但那段青蔥歲月和這個人,我想再過10年都會記得……予皓,我小學時的同桌、中學時的同學,一個驚豔了我幼年和少年時光的人。 初識時我們都是小學四年級學生,小學高年級分班之後,我保持在三班,他下來了三班。他被安排坐我隔壁,成了我的同桌。他侃侃而談,幽默風趣,是現在的“社交牛逼症”,我不禁感慨網絡用語讓有文化的詞更加貼近我們的生活。但就是這種性格,使得我一直把目光投向他,試圖想從他的隻字片語中瞭解他。初初也只是好奇,一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多話,這麼多精力和人打交道?但當時只片面的認為我自己是一個內斂,安靜的人,而他剛好和我相反。一小段相處時光後,我竟覺得他的行為、話語對我而言莫名的有吸引力,我想把他當我偶像!我為我這個想法感到無比的羞恥。不誇張地說,我也想和他一樣,“朋友滿天飛”! 就是在這段時間,我開始了不屬於我性格的“偷窺”模式。小學到初中和他同班的時光在我眼前如一幕幕走馬燈般浮現。有他成功解數學題的驕傲、逗得老師哭笑不得,不知該罵還是該笑、是同學們的開心果等等的畫面。還有還有,少年對女生的好奇,加上自來熟的性格讓他到處和女生打交道,不管別人有沒有回應他、會弄哭女生而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哄還是該跑開才能讓女生不哭、與男生朋友圈相處時的好面子和無賴,每一幀都顯得那麼生動有趣。這樣的性格不管去到哪兒都是中心點,男女通殺。 作為一個旁觀者,我知道我一直以來都只是在注視著他,並沒有真正地和他有太多的交集,大多的交集都是他需要很多人幫忙他完成任務時才會找上我,就像濫竽充數般……但我都不拒絕,因為這些是我和他為數不多的來往,想著或許能借此有比較深的友情。那時懵懂的我並不懂得怎樣和男生打交道,我也不敢問我的朋友,我太過害羞了。多年之後,聽朋友的複述,我只是他朋友圈子裡的一個“同學”。聽到的時候我還挺無奈的,但也無可否認我們只是同學。我的視角總是自己一人在“兵荒馬亂”,心情此起彼伏,實際上就算在學校,我也沒有和他吃過飯、沒有組在一起討論過功課,更何況是校外時間呢……真慚愧!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啊?那麼自信地認為沒有交集的兩個人會無故產生同學以外的情愫? 喜歡一個人是會心亂如麻的 後來,高二時我搬家轉校,也沒手機聯絡舊同學,自然也包括他。但那時還年輕氣盛,使勁折騰,很有衝勁想要和舊同學相聚。當然,不是和他聚會,是和女生朋友,還施施然地從她們口裡探出他的近況。可不久後,我便覺得麻煩,大概是分別的情緒沒那麼重了,我也不再要求父母為我折騰了。中學的最後一年很重要,想花多些時間在新學校的人事物上。但如果某一刻我想起他,我就會用電腦上臉書看他的動態。那時看得津津有味,滿腦子都是羨慕的情緒,總感嘆一句:“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把生活過得很好。”我很矛盾,又想和他有深厚的友情,又只是在遠遠地觀望,我到底要什麼? 帶著這些情緒,又過了好幾年,我也上了大學。大學裡認識到的男同學,也有讓我心動的,這種心動會驅使我主動去認識他。我還是“狗改不了吃屎”,又想通過朋友去了解他,但她們拒絕幫我,要我自己去認識。好吧,在她們的“催眠”和“慫恿”下,我忐忑地開始了第一次主動去認識一個男生的舉動。我帶著害羞又緊張的心在一群大學同學之間認識了他。嗯,外表是我喜歡的、性格也很陽光、也好動,簡直就是我的理想型,且叫他瑾賀。相比中學“偷窺狂”的行為,這次我比較主動和瑾賀聊天互動,雖然還不敢單獨和他相處,但至少有和一群同學一起吃飯、旅遊、討論功課。怎麼著都有面對面相處過,只是不直接而已。即使只是這樣,也令我心猿意馬地想像進一步的發展。雖然他表現得有些冷淡,我們也沒成功在一起。但我也在這兩年的大學時光實實在在地勇敢了一回。只有兩年的相處時間是因為2019年的疫情,我們都要各自回家上網課,就沒再見面了。我只能在社交媒體上看到他的動態。到現在我大學畢業3年了,每每看到他“贊”我的貼子,我的心都樂開了花,因為大學時他其實沒對我的任何一個帖子做出反應,每一次我都會很失落。 步入社會後,我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增長了自己的見識,從前像迷霧般看不清自己的內心到現在已能主動去探索原因。我知道了,在少年時光裡,我一直都認為這是“喜歡一個人”的表現,卻不知這叫“欣賞一個人”的表現。欣賞並不會把一個人佔為己有,而是會以喜悅的心情領會他身上美好的事物。一開始我就是欣賞宇皓他身上有那個讓我向往,渴望的品質——他一身的活力,彷彿沒什麼難倒他的衝勁,所以才會在少時封他為我的偶像,即使感情不深,也有分寸,不會感情用事;喜歡一個人則是會手忙腳亂,怕他看到我對他的感情,又怕他看不到我對他的感情。簡單的一句,心亂如麻。 我傲嬌地稱讚了自己:“我這麼一個內斂的人,可以勇敢承認自己內心迂迂迴回的感情,我真棒!” 28歲的我在完成這篇故事時,情感枷鎖“咔嚓”一聲解開了。從10歲到28歲,18年。這時我才徹底分清這兩個情感。我不禁莞爾一笑,我又長大了。
4天前
被鬧鐘叫醒時,是凌晨3點40分。今天要乘搭早上6點半的飛機前往吉隆坡,所以需要提早起床趕到機場。 這是我第一次和朋友乘坐飛機出去玩,行程兩天一夜,促成這場旅遊的因素是因為一場音樂會。前些年因為疫情影響,我已經很久沒有去聽一場音樂會了。所以當朋友約我前往吉隆坡去聽一場原神主題音樂會時,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雖然我沒有玩原神的遊戲,但此刻的我急需一場音樂之旅,讓我在繁忙的生活中重新找到沉浸下來的感覺。 當我洗漱完畢走出客廳,突然看見客廳的沙發上躺著一個人影,他沒熟睡,因為我一走出來,他就睜開了眼睛。 我一邊準備簡單的早餐,一邊心裡頭納悶,爸爸怎麼不在房間睡覺呢? 直到我收到朋友已經到我家樓下的信息,我拉著行李箱準備出門時,沙發上的人影坐起來,說要跟我下樓看看車子。 我突然明瞭,原來爸爸睡在客廳,是為了送我一程,也是為了確認前來載我的是什麼人,車牌號碼是什麼。 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雖然不是出國,也有朋友相伴,但對於爸爸來說,這跟我獨自旅行沒什麼差別,因為這一次的旅途,沒有他們。 反觀我媽媽正在房間裡睡個好覺,她從來不會過多擔憂,知道孩子出門玩,她就說好。而爸爸則會有很多擔憂,比如:那邊安不安全?你的朋友可不可靠等等。 下樓時,我看見夜空的月亮特別圓也特別亮,朋友的車子來了,爸爸跟我說句“一路順風”,我回了聲“好”,就上車了。 有時,我們得以前行,是因為背後有很多的愛支撐著吧。 飛機抵達吉隆坡國際機場時,是早上7點半,我和三個朋友已經餓得飢腸轆轆了,因為時間太早,我們只是簡單吃了一些早餐。我們先在機場買熱飲墊肚子。 旅遊讓我們的友誼更好 不知是因為太餓的緣故,還是因為飲料本身的味道真的很好,我總感覺它是我喝過最好喝的飲料。 去酒店放了行李箱後,我們又四處逛了逛,還去看了展覽。 在此以前,我也看過幾場音樂會,可當我踏進當晚原神音樂會的現場時,我驚呆了。觀眾的隊伍排得滿滿的、長長的,我們是在音樂會開始後的5分鐘才成功進到音樂廳裡的,當時樂團已經在舞臺上演奏,觀眾席也坐滿了一半。 我在心裡微微驚訝,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那麼多的觀眾。 不得不說,票價20令吉的音樂會和300令吉的音樂會就是有差別的。觀眾的素質、整體的音樂體驗,天壤之別。 以前去過20令吉的音樂會,觀眾都在裡面劃手機,甚至還能聽見咬薯片的聲音。而在這場票價300令吉的音樂會里,觀眾全神貫注,當音樂會來到尾聲,指揮家轉身鞠躬,觀眾起身鼓掌和歡呼不絕於耳,指揮家見觀眾反應熱烈,臨時添加了3首曲目。 這種對舞臺上演奏者們的尊重和欣賞,舞臺上和觀眾席之間的惺惺相惜,在20令吉的音樂會里,是看不見的。 所以說,音樂會不只要聽現場的,還得選擇有一定門檻的,因為不會有人花300令吉,就只為了進去劃手機和吃薯片。 從音樂會回到酒店,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我們叫了外賣送麥當勞過來。 通過這一次的旅遊,我好像找到了生活的休息按鈕。 自己當得累時,就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當幾天的路人甲,沒有責任、沒有擔當,只有快樂和花香。 當路人甲的好處就是可以隨心所欲、隨時快樂,和幾個朋友凌晨12點還看著電視機播放的電影,趴在沙發上或席地而坐,咬著漢堡插入一段廢話。 旅行看世界是其次,別急著當自己。 以前總聽人們說,旅行是友誼破裂的開始,而當我回看這段行程我們四人拍下的照片,我卻覺得,我們的關係變得更好了。 慶幸我的初次旅遊的回憶,是那麼地美好。 希望下一次當路人甲的時刻,不會相隔太遙遠。
4天前
我一直不能忘記35年前的那杯咖啡,一杯很普通的咖啡,但卻是那麼的香淳而且帶著可口的苦感,還有更多無法用文字和語言形容的感覺。我嗜咖啡如命,曾經喝過很多咖啡,也曾經在不同的國家喝咖啡,也曾經和很多朋友喝咖啡,但那杯咖啡的味道和感覺就是不同。我還記得當時的情景,是我獨飲那杯咖啡,而泡咖啡的人則是坐在旁邊和藹可親的和我談話。這一情景再也不會出現了,因為泡那杯咖啡的人在25年前離開了我們,這25年來我一直沒有忘記那杯咖啡的味道和感覺,也沒有忘記那位泡咖啡的人,沒有忘記我們之間那共同思想意識形態的真摯情感。 35年前的一個下午我有事走進了國民大學,走到離圖書館不遠的國民大學經濟學院院長辦公室,迎接我的是一位中年朋友,他滿臉陽光燦爛地邀請我坐下,然後他走向另一個角落,不久他端著一杯咖啡烏放在我面前。“來,來,saudara Chong喝杯咖啡吧!要一些餅乾嗎?”他的話語聲宏亮,你會感覺到他是一個堅定和很有信心的人,而且他平易近人,一丁點架子都沒有。我當時還不知道他是國民大學經濟學院院長。我曾經和他見過幾次面,那是在人民黨政策討論會上。我們都互稱saudara,saudara在馬來文是兄弟或同志的意思。我回想起當年我們和人民黨的同志,朋友互稱saudara時是多麼地親切和真摯。 那位泡咖啡的人就是在學術界享有盛名的Profesor Dr. Ishak Shari。Ishak Shari於上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在國際著名大學倫敦政治經濟學院深造,該學院培養不少進步學者和公共知識分子。Ishak Shari於1972年進入國民大學擔任經濟系助理講師。1980年升任為副教授,1991再升任為發展經濟學領域的教授。在大學行政管理方面,他在1974年就擔任統計經濟學系主任,然後在1988至1990擔任經濟學院院長。與此同時他還擔任了好幾個重要的行政職位。他於1997年擔任了馬來西亞和國際研究學院(Institut Kajian Malaysia dan Antarabangsa簡稱IKMAS)院長一直到2001年。IKMAS在他的領導下培養了不少有開闊視野的年輕學者和研究者。該學院至今仍延續著Ishak Shari的理念和精神。 失去了一位真摯的朋友 Ishak Shari在大學時期就關注社會正義、社會發展、貧窮問題、貧富懸殊、城鄉差異等。他進入大學以後參與學術和行政工作的同時,也積極參與大學和學術以外的社會活動。他參與了馬來西亞社會科學學會、馬來西亞人民黨、社會分析學會等團體組織,關心社會大眾,特別是工人階級的命運。他強調學術和知識分子必須走入社會底下層。他是一位進步的公共知識分子,他一切以人民為本,人民為先。 Ishak Shari於2001年6月30日突然因病去世,享年53歲,正值壯年。朋友們無不惋惜。我當時正在臺北出席一個文化論壇,無法出席他的葬禮,深感無奈和遺憾。Ishak Shari的離去不僅僅是馬來西亞社會和學術界的一個重大損失,而且是國際學術界的重大損失。我們都失去了一位真誠,真摯,謙虛的朋友。Ishak Shari是一位非常樂觀的人,朋友們常常見到他開懷哈哈大笑,久而久之朋友們都叫Ishak ha ha ha。但從此再也聽不到他的笑聲了。奈何。 我再也喝不到像那杯一樣香淳可口和無限感覺的咖啡了,儘管35年來我一直在尋找和嘗試,但就是沒有那個味道和那個感覺。那以後每當朋友來訪,我都很樂意地為他們泡上一杯咖啡,為的是希望有一天,他們其中有一人會告訴我他喝的那杯咖啡感覺及味道和35年前那杯咖啡一樣。
5天前
小時候,我每天下午都會看到雷公。他肩上扛著一根長年累月被肩膀摩擦得光滑發亮的扁擔,挑著兩筐沉甸甸的香蕉,沿著鄉間小路緩緩叫賣。大人們說,村子裡的每個角落,幾乎都留下他的足跡。 我們不知道雷公的真名叫什麼,他被大家稱為“雷公”,或許是因為他姓雷,又或許是因為他的嗓音格外洪亮。外婆曾告訴我,雷公被賣豬仔的人販子騙到南洋,按了手印,借了旅費,結果做苦力賺的工資大半都用來還債,最後落得一生貧困。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變成豬仔呢?那時我百思不解,婆婆也沒有細說其中的緣由。 我家前面有一棵南非假櫻桃樹,成了雷公的固定歇腳地。他還未來到門前,遠處的叫賣聲就已經傳進我的耳朵。看著他挑著籮筐,順著小路一顛一顛地走近,我總會不由自主地望向那根被兩筐香蕉壓得兩頭彎曲的扁擔,心裡湧起一陣擔憂與心酸。 雷公賣的香蕉很便宜,買主大多是兒童。我們常用5分、1毛的零花錢換幾根香蕉。其實,我們家四周種滿了果樹,香蕉並不缺,但雷公總能讓我們這些小屁孩心甘情願地掏光所有積蓄。 雷公長著一張國字臉,個子不高,皮膚被烈日曬得黝黑髮亮,但模樣並不難看。孩子們喜歡親近他,也愛捉弄他。有時頑皮的孩子會猛地拉扯他的籮筐,惹得他連聲喊“哎呀哎呀”,兩手慌忙抓緊繩索,生怕扁擔歪了。我看著不禁擔心,怕他摔倒。 偶爾,孩子們會圍住他,嘰嘰喳喳地問東問西:“雷公,你家在哪裡?” “在很遠的唐山。” “雷公,你有孩子嗎?有爸爸媽媽嗎?” 他搖搖頭,輕聲答道:“沒有孩子。父母在很遠的地方,不知道他們還在不在這個世界上。” 雷公苦笑著,寥寥幾句,總能逗得孩子們哈哈大笑。我想不起那時為什麼我們會莫名其妙地笑。我們不知道唐山在哪裡,也不懂它有多遙遠。如今回想,我才明白,那些簡單的回答,也許是他用來掩飾內心的一道屏障?而屏障後,又隱藏著怎樣的傷痕呢? 有一次,他在樹下休息時告訴我們,因家貧,便隨一群人離開唐山,下南洋謀生。然而,多年過去,掙到的錢卻很少。他說:“在唐山苦,南洋也苦。想回唐山,可沒有錢,回不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還提到,常常夢見自己回到唐山,但那終究只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夢。 後來,我們經常纏著雷公,聽他講述往事。他說,下南洋簡直是一場噩夢。他登上一艘擁擠不堪的船,船艙裡悶熱潮溼,瀰漫著濃重的汗酸味。人在船上染病身亡,就直接被拋入大海。為了爭奪有限的空間,船裡的人互相毆打,打死了就被沉入海底。有一次,他們遭到海盜追擊,逃了很久才脫身。途中,船在波濤中搖搖晃晃,隨時可能傾覆,為了減輕船的負載,有些人被推入海中,浮沉不定,直到消失在茫茫大海里。那些僥倖活下來的人,剛上岸就迎來了新的磨難。大家被送往礦場工作,為了還債,到手的工資微薄得可憐。有時候,礦場的山丘突然塌方,好多條生命就被活埋了。 悄悄跟隨雷公回小木屋 雷公講述這些往事時語調平靜,我不知道這些事是否屬實,但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眶微紅,溼潤得像要蓄滿淚水。他一彎腰,直起身,放在肩膀上的扁擔顫了顫,他便急忙離去。他是否在掩飾波動的情緒? 也許出於好奇,也許是想聽更多故事,我們悄悄跟隨雷公回到他家。他住在一間簡陋的小木屋,房子是村民們用舊木板幫他搭建的。雷公推開那扇沒有上鎖的木門,屋內的地面裸露著泥土,沒有鋪設水泥。一張帆布床和一個堆滿雜物的木架幾乎佔滿了狹小的空間。屋子的角落裡有一個用磚塊隨意壘起的小爐子,用來煮飯和燒水。旁邊堆放著他撿來的幹樹枝和幾件別人送給他的二手廚具。 雷公淡然地說:“有個地方遮風擋雨就夠了。”那一刻,我不禁想到我家的房子,條件比他的好得多。看著這間簡陋的木屋,我心裡不由得湧上一陣酸楚。 有一天,我找到一枚印有英王喬治五世肖像的銅幣,興奮地等著雷公。他接過銅幣,遞給我一根大香蕉,並問我們家裡是否還有銅幣,說他要籌集回唐山的路費。他說:“等銅幣收集夠了,我就能回唐山了。”我們信以為真,紛紛拿出銅幣換香蕉。最後,那些硬幣被雷公收集一空。過了一段時間,大家突然發現,雷公再也沒有出現。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也許,他真的回了唐山。 直到今天,我依然不明白,雷公為何對收集銅幣如此執著。或許,那些硬幣承載著他對唐山深深的思念;或許,他相信它們能換來一張歸鄉的船票。我希望,他真的如願踏上歸途,回到那個魂牽夢縈的唐山。 童年那些銅幣早已消失,但雷公洪亮的聲音彷彿未曾遠去,而他不告而別,靜默離去,成了我心中永遠的遺憾。
5天前
寫下題目,我盯著屏幕出了神。我們都在等,在等什麼?有時,我們自己都搞不清。就像沒有意識的,度過了一些時光。回過神來,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就只是虛度了一些光陰而已。時間就像水裡遊過的魚,不會留下痕跡,但它會以一種很緩慢的速度,在你的身上留下它的印記,證明你已經老了。 小時候,等著長大。等著剛被拔掉的牙齒,在嘲笑聲中,緩慢地重新長出來。等著放學後,回到家就拋下書包,往屋外跑。在陽光下,去盡情的揮霍,那一段懵懂無知的歲月。雖然我不知道,該不該用“銀鈴般的笑聲”,來形容我們這群在街上穿梭打鬧的小孩。然後晚上,等著媽媽盛出熱騰騰的飯菜出來,大快朵頤。 走筆至此,我突然不曉得,該怎麼去敘述它的核心內容。就好像缺了一塊的拼圖,怎麼看都不對。看著屏幕神遊許久,等待著那靈光乍現的時刻,然後發現那一塊缺失的拼圖,將其拼湊。等待,就像一個無聲的黑洞。它會將時間拉得很慢,你甚至有一種能看到它移動軌跡的錯覺。尤其是當你在期待一件事情,它就會無限被放大。 我只是有一種莫名的感觸,好像這一路走來,都在等待。等巴士,等期待的電影上映。等待信息發出後,那個被悄悄記掛在心裡的人兒,回覆信息。在人際的互動裡,等待就像一個紐帶,維持著一個奇妙的平衡。就像是什麼樣的交情,決定了被等待的耐心。抑或者,你就只是自動被忽略了,然後獨自等待,那個不會有回應的付出。 每當我寄出的文稿確認錄用,接著便開始了倒數的環節。那些被我耗盡心力,一字一句寫下的話語,在那報紙上被具象化,上面會有我的筆名。那會是一種美妙的滿足和成就感。就好像,在那安靜撰寫的時刻裡,你的存在被人看見,孤單的部分被抽離。儘管我小心翼翼地,將自己封存在字裡行間,生怕被人發現。 老天是個溫柔的編劇 因為等待,才會顯得我們得到的,更為珍貴。可是有時我在思考,那些我們想做,卻不曾鼓起勇氣邁開腳步的事情,就這樣一直被放在心裡面。它就安靜的待在那邊,直到上面的陰霾散去,被你重新發現。那這一些等待是值得的嗎?尤其是,當我們發現其實,事情並不難,而我們的怯懦,肆意揮霍了珍貴的時間和機會。 雖然過了而立之年,但我依舊無法去很清晰的分辨,有哪些事情,是需要立刻付諸行動,而哪些只能耐心等候,事情開花結果的日子。所幸,老天這個編劇是溫柔的,它總會以一種你意料之外,卻接受範圍之內的,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給你一個剛剛好的答案。 對我來說,剛剛好就夠了。因為事情結束,這一章節也就結束了。繼續開啟下一段旅程,不斷重複著,直到你不需要再等待。因為那時候你會知道,無論你等與不等,它已經在那裡等著你了。你儘管,往前走就好。就像啟動的列車,勇敢的往前走。
5天前
1星期前
與家人一同旅行,對你而言,是一種奢望,還是一呼百應、輕而易舉的事呢?對我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事,說得接地氣一點,就像購買萬字積寶,雖懷抱希望,但不敢強求期待。 我最後一次與父親出國旅行,已是10年前的事了。那時的旅行,幾乎是半哄半騙,借他嚮往已久的著名寺廟為由,與司機安排特殊行程,父親半推半就,這才成就一家七口前往鄰國合艾的三天兩夜短暫之旅。那趟旅程留下美好回憶,家裡的長輩也嘗試不少的“第一次”,算是一次皆大歡喜的旅程。 從那以後,無論我如何以各地寺廟為“吸引點”,父親還是拒絕我的旅遊邀約。即使使出渾身解數,軟硬兼施,他始終把我拒之門外。不管我們說什麼,他都有不一樣的理由拒絕,最終我們也只能尊重他的決定,免得他出門後板著一張臉,讓誰都難受不自在。 直到最近,我又忍不住蠢蠢欲動,再度開口邀請父親與姑姑一同出國旅行。父親依舊毫不猶豫地送我閉門羹。數天後,我換不同的理由試圖說服他,結果依然如預期般被各種理由拒絕:“會認床睡不好”、“那裡太熱”、“那裡太冷”、“食物不合胃口”、“下午要午睡”、“體力不支”……這些理由層出不窮,意圖把我逼退。父親的顧慮,我自然明白。於是,我退而求其次,提出折中方案——不出國,就近旅行,由我開車,行程隨性,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想休息就休息,然而這個提議仍未能打動他。就算我使出最後的殺手鐧,對他說“人的一生不過三萬多天,三天都不能給我嗎?”父親依然固執己見,絲毫沒有動搖。 原本期待的,我、父親、三姑與小姑的金馬侖高原之旅,最終變成我與小姑的二人行。三姑因行動不便不想遠行,我唯有默默尊重她的選擇。出發前夕,年逾古稀的小姑一度打起了退堂鼓,覺得讓我獨自開車數小時帶她出行,既會讓我疲憊又不符合各種效益,說“不如等下次,等多些人再去吧”。 “下次”變得越來越遠 明天會發生什麼事,誰又知道呢?還等下次?我打趣地回她:“你是要等我爸再拒絕我10年?而且時間一直往前走,三姑的年紀只會越來越大,行動也不會比現在更方便。10年一眨眼就到了,到時候我也50歲了,誰知道還能不能帶你出門呢?”小姑想了一會兒說:“10年後我都80歲了,估計也不能遠行了吧?” 那麼,還等什麼呢?我就這樣從檳城開車帶著小姑踏足她暌違十多年的金馬侖高原,享受涼爽的天氣、吃一頓不會流汗的火鍋、親眼看見羊駝、欣賞一大片色彩斑斕且充滿生命力的花花草草、把可愛的小植物帶回家、吃新鮮的草莓和甜點、在冷冷的天氣下品嚐淺紫色的薰衣草冰淇淋、購買甜而不膩的玉蜀黍和看著就忍不住想多買的新鮮蔬菜等等,兩人度過了舒適愉快且自在的旅程。 歲月如歌,匆匆流轉,人生的每個當下,都是不容錯過的珍貴瞬間。生活的匆忙與瑣事,常讓我們忘記“現在”的重要性,總是以為“下次”才是最完美的時機,但實際上,時光不會等人,歲月也從不偏袒,“下次”則變得越來越遠。 也許,這一趟“不算完美”的旅程,正是人生的真實寫照。我無法強求所有人同行,但至少及時抓住當下,帶著長時間待在家的長輩出去看看美麗的世界,哪怕只是短短几天。 旅行與陪伴,無需過多的預設,也不必追求無懈可擊的安排,生活的美好,往往藏在那些簡單、隨性的瞬間裡。既然時光無常,不如放下猶豫和一遍遍的等待,把握當前時刻,與重要的人在一起,簡單而真實地度過每個當下,才是人生旅途中最溫暖的風景。
1星期前
這件事一直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我想過用無數種方式把這件事轉化為文字,可始終沒有寫下去的勇氣,因為我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怨?該怨誰?多怨?怨多久?刪掉這句話也許是最如意的選項,用一把剪刀咔嚓咔嚓把那段不堪的回憶剪掉,碾碎,灰飛煙滅,痛苦亦不復存在。 那年我十來歲。由於我前一年得了全國賽跑前十名,所以這一年也勢必要衝入全國賽。不論是體力上的訓練還是精神上的鼓舞,都算是生涯中的高潮。我秉持著賽跑即赴死的心態在叢林爛泥裡跑完10公里,卻在最後10米體力不支倒下。我再次憑著最後一絲意念爬起,卻找不著北地跑了兩步後在眾目睽睽下倒在了終點線前幾步——不再起身。 我醒了又暈,渾身動彈不得,眼皮千斤重得根本睜不開,拼命地呼吸,空氣與氣管猛烈地撞擊讓我胸口好痛。那一刻我根本稱不上是個人,頂多是個為了存活的驅體,全程卻一直聽到眾人在我耳邊冷言冷語:矯情、有個性、至於嗎…… 當我逐漸恢復意識時情況其實沒有好轉:我雙腿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抽筋。那一刻我甚至不知道到底要先救哪一條腿。嘔——一剎那,一股胃液又湧上心頭。我跛著腳到一旁乾嘔,可雙腿仍止不住地抽筋。我嘴裡嚷嚷著要運動噴霧,可紅星月會的同學為我噴沒兩下就放下。我半哭著求他繼續,身後竟大聲地傳來一句:都賴在這兒多久了,不用幫她!我猛地一轉身,驚見那位領頭朝我撇了撇嘴,眉頭緊皺,怒視著我,還讓我身邊的那兩位同學離開。 剎那間,我傻眼了。我體力本已透盡,加上賽中失誤的失望感像脫韁野馬衝擊我的內心,精神崩潰,而她那句看似漫不經心的“不用幫她”壓死了一位運動員的尊嚴——讓她自身自滅,因為差勁的運動員她不配。 我起身回到選手席上,滿腦子都是對自己的刻責:不用幫她,那麼差勁了還憑什麼要幫。是啊,看來我一輩子會被人謳病,不管我成績多好,在她眼裡我就是個假惺惺,賣慘,要人伺候的公主。欸,活著還有什麼意義……要不睡一覺休息吧,放鬆一下,殊不知一閉眼,思緒不斷重複,一遍一遍指責自己,就像被困在幻境般的迷宮內打轉,陷入死亡循環。 我忍受不了,可睜眼後我竟發現自己喪失語言能力,一句話都說不了。我試圖問自己:我在哪裡?這是哪裡?剛才發生了什麼?是夢嗎?還是童年回憶?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實。不!我僅剩百分之一的理智告訴我:只是腦部信號錯亂啊! 理智和情緒掀起大戰 我企圖自救,可理智和情緒在我大腦裡掀起大戰。當時的我看著與我3年形影不離的手錶,但我絞盡腦汁也不曉得要如何把它戴在手腕上。好在一旁的教練發現我行為異常,把我送去醫院急診室。那是恐慌症,也就是Panic Attack,至於我戴不了手錶,是因為我大腦失調導致視覺左右顛倒。 恐慌症發作可怕,但遠不比後遺症的折磨,即長期高頻率的回憶。兩年以來年,七百多天,平均每日2次攻打我的心海。事後,我從以前可以和陌生人隨口聊天的自來熟,變得膽怯而不敢開口求助,總感覺身後有一股聲音衝著我喊:不用幫她! 所謂:時間不是解藥,但解藥在時間裡。說實話,我一直都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以前總感覺痛苦嘛,不就是久了便會不痛不癢。現在看來,大概是因為人會隨著時間成長,閱歷的積累,思緒的沉澱,讓一個執著頑固的毛頭小孩學會放下,學會看淡,學會隨遇而安。新的一年,該刪掉的也許不是這句話,而是心中的那根刺吧。
2星期前
這些年蒐集了不少帆布袋,一件緊挨著一件吊掛在衣櫃邊。圖樣繁複,有貓,有樹葉,有梵谷的《盛開的杏花》,還有卡夫卡的小說書封。帆布素來是畫油畫的畫布,如今製成單肩提袋,出門時好似揹著一幅畫。 眾多款式中,發現自己收藏最多貓咪帆布袋。自小喜貓,母親偏偏相反,每當有野貓從陽臺鑽進家裡,她便急忙衝上去潑水驅趕。家裡因此從不養貓,興許想要彌補心中缺憾,跟貓相關的物品囤積得越來越多。雖然經常有人自嘲為貓奴,於我人貓是平等關係,沒有主僕之別,何況貓從來不受人類馴服,揹著這些印有貓咪插畫的帆布袋出門,心情類似跟朋友相約去逛街。 前幾年,適逢紀伊國屋書店週年紀念,書店聯手本地插畫家推出紀念款帆布袋,擬人化的動物圖案甚是可愛,一隻胖貓端坐在扶手椅上,身邊依偎著兩隻小貓,胖貓捧讀一本貓繪本,笑得雙眼瞇成細線。注視這個和樂融融的畫面,不禁噗哧一笑,現實生活中從沒見過貓莞爾迎人,一般都是臭臉,抑或討摸時異常溫柔,當你不慎碰到禁忌部位,他們就會豎起尾巴一臉嫌惡地逃走。插畫中注意到另外一隻小貓,不太合群地背對三隻貓,蜷曲身子躲在紙袋裡,紙袋撐得快要炸開,小貓雙眼圓睜,全神貫注看書,什麼書讓他如此著迷呢? 記得你的帆布袋總是塞得飽滿,裡面放著兩三本書,問你為什麼裝那麼多書,你說這樣帆布袋才會鼓起來,外觀比較好看。其實維持體面的外表是要付出代價的。原本空空的容器,填塞日常各式隨身物品、他人寄託在我們身上的關心,譬如出門前爸媽提醒我記得帶上水瓶和雨傘,這些善意日久疊加成罣礙,在外走動久了,肩頸仍揹負著家族幻肢,背得痠痛。 你知道我喜貓,曾贈我跟你同款的帆布袋,米色肩帶,翡翠綠布料,一隻胖碩白鬚黑貓挺直身軀,上面有句加粗黑字:Catch me! 我們都想抓住時間 兩隻黑貓,曾經一起遊蕩。 後來我們在車站道別,車上你說這段感情兜兜轉轉,凌亂的開始,美好的結束。想起去年我們一起去逛雙威廣場,你我心情低落,關係剎那降至冰點,冷冽如商場空氣。你低著頭,疏冷,沉默。我瞧見你神情落寞,刻意把肩上的帆布袋轉成背面,黑貓隱身,消失無蹤,一片空白抹消所有昔日回憶。 當時太過理性,瞻前顧後,火花寂滅,理性與感情互相錯失。愛是承諾嗎?承諾沉重。我們終究從那禁抑的時代匍匐而來,在愛與被愛之前,先習慣內化恐懼,往後當我們愛上一個人,這份情感被揉捏得細細的,收進盒子裡,像堆積在帆布袋小口袋裡的髮絲與碎屑。 黑貓走遠後,獨自在城市中通勤漫遊,身邊忽爾騰出龐然空缺,踽踽獨行。有段時間出門前站在衣櫃前良久,不知道背哪個帆布袋才好。朋友後來送我有人出版社20週年的紀念款帆布袋,插畫裡留著俏麗短髮的女子悄聲呼喚:有人嗎?小白貓從牆角探出頭來張望,底下傳來冷冷清清的迴音:有人。最近常常揹著她出門,日子久了漸漸覺得設計有些素雅,袋身還有好多空間留白,自己遂動手裝飾,綴以動漫徽章,肩帶掛著透明拉鍊小包,裡面裝著喜愛的盲盒公仔。 敞開陰暗衣櫃,黑貓帆布袋夾在衣衫之間,像《斷背山》最後一幕,艾尼斯用自己的格子襯衫罩住傑克的藍色外套,近似擁抱。撫著帆布袋上的皺摺,Catch me字樣依舊顯眼,想起那電影臺詞:“我們都想抓住時間,但其實是時間抓住我們”。察覺其中一條肩帶已然脫落,線頭亂竄,內面殘留灰黃汙漬,我沒有打算把它清洗得光潔無瑕,這些汙漬是時間留下的印記,我不願乾淨地遺忘。
3星期前
不知何時起,我突然注意到,每次吃咖哩時,身上總會恰巧穿著白色的衣服。就像命運有意為之,將最容易弄髒的顏色與最難以掩飾的醬汁捆綁在一起。這讓我既哭笑不得,又忍不住心生疑惑:為何總是這麼巧? 但漸漸地,我意識到這可能並非巧合。仔細回想,我吃咖哩的次數並不少,只是那些沒穿白衣的日子,因為不用害怕衣服被弄髒,而被我遺忘在記憶的角落。唯有當鮮豔的咖哩和潔白的衣服偶然交匯,這種“巧”才被我的注意力悄然放大。 生活中,我們也常有類似的誤會,比如說“一洗車就下雨”。可事實是,平日的晴天或小雨根本無人掛心,只有當洗車後雨水忽至,乾淨的車身無奈被弄髒,這份在意的感覺才讓我們記住了雨水的降臨。 換句話說,許多巧合其實是來自我們的關注,而非真正的天意。可當這些理性的解釋鋪展開來,將這些巧合分析得明明白白,生活中的許多浪漫便褪了色。若所有的“巧”都能被拆解,那些令人莞爾一笑的奇遇是否還值得珍惜? 那天,我前往馬六甲參加朋友的婚宴。身為新山人,這段旅程需要幾個小時的車程。婚宴如約而至,熱鬧非凡,賓主盡歡。我本想在晚宴結束後便立刻啟程返家,不料活動卻比我預期更遲結束,真正離開時已臨近午夜。就在我猶豫著是要冒險連夜趕路,還是在附近找個酒店將就一晚時,一位老朋友向我走了過來。 “我房間還有空位,不如住我這兒吧,安全些。”說話的是我大學學長,平日裡我們雖少聯絡,感覺卻親切如昔。這簡單的一句話,讓我頓時放下了獨自趕路的念頭,接受了他的好意。 那晚,我們在房裡隨意聊著從前的趣事,也分享了彼此的近況,感覺就像回到了那無憂無慮的校園時光。我們就這樣漫無邊際地暢談至深夜,直到睏意來襲,我們才各自安睡。 隔天,清晨的鬧鐘將我們喚醒,學長對我說:“拉開窗簾看看吧,這裡的風景不錯。”窗簾被輕輕推開的剎那,我的視線猛然停駐——一道明豔的彩虹橫亙天際,像一位無聲的畫家用手輕輕將其勾勒在蔚藍的畫布上。彩虹的一端沒入遠方的海平線,與海面交織出絢爛的光影,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只為這一刻的綻放。 無需為一切尋找答案 頃刻間,我忽然覺得所有安排都是如此恰如其分。如果不是學長的提議,我不會留宿於此,也就無法見證這晨光中的奇蹟——這種“巧”,似乎並不需要更多探究,它就只是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或許,生活的許多美好都源於這樣的隨機與偶然,我們無須刻意挖掘什麼,也無需為一切尋找答案。那些不經意的邂逅、突如其來的驚喜,總能在不知不覺中為平凡的日子增添一抹亮色。 巧合,它更像是一份來自生活的禮物,提醒著我們與世界之間那份奇妙的默契,那些看似無序的瞬間,或許就是故事的起點,進而走向巧合。而這些時刻,你該做的就是停下來,靜靜去感受就好——因為生活的意義,也在這份自在的相遇之中。 凝望清晨那道彩虹,我在心中默默說了一句:真巧。
3星期前
3星期前
第一次獨走夜路,9歲。那段路不長,左邊幾排住宅與走道呈90度列著,路燈昏黃有序間隔一盞盞,右邊偶有車輛駛過,不算靜謐異常,理應安全。但橫禍無預兆,忐忑害怕方是理所應當。為了臨時購買校用應急物品,鼓起勇氣邊唸經咒求平安邊快步摸黑前往目的地。如今,我是萬不會放任這般年紀的孩子冒著治安風險獨行的。 熟悉的路上,平日裡多是由一隻溫暖的大掌牽著我的小手安然前行,踏實穩健地朝另一棟匯聚商業店鋪的五層樓走去。樓不在高,在能滿足慾望念想,五層也巍巍然。在彼那方的五層樓,建築設計與我們組屋住宅一般模樣,也同為99年租賃地契,分別為那裡營商熱鬧。 小時候聽爸說要去彼五層樓,我定求著跟隨。爸總事先聲明是與友人閒聊去,不會早歸,他們經常約聊在五層樓前羽毛球場旁的石椅處,起先三兩個,及後有人湊著來,聊夜了陸續有人離開,直至散夥隔日如常不約而至。 五層樓沒有重複的店家 為了可以隨著去五層樓的小百貨公司騙爸購得饞嘴小吃,穿上鞋子尾其後總不怠慢。然此行實非划算,購物的歡愉短暫,而等待歸家的無聊時光卻漫長,約莫十倍於前。一切皆因年幼而不敢先行回家,只得忍耐。於是總在感激父親不嫌麻煩帶我同行的歡愉中,又無數次暗自祈願,那些閒談眾友莫要現身,好讓爸撲個空。自己的私心妄念總凌駕於爸的安好,父女一場,這一世,我愧於所付,終究無法與父愛相衡,更不曾超越半分。 日常所需之供給,除了臨近的巴剎,就是這商業五層樓。曾有銀行,更有郵局,後有小百貨公司,那是我認知意義上第一個逛百貨購物的地方。自有它,耗去了附近鄰人不少開銷,走走逛逛,六賊之首慾望滿溢,總要買個三五樣東西結賬,方不枉此一行似的。如今的網購系統,莫不是都拿捏了這原理,各種優惠、購券和賺幣遊戲皆是消費誘因。我們家樓上鄰居在百貨公司前擺攤賣熟食,“叻沙”“水果羅惹”,賺得購物出來或餓或饞者問買,生意口碑特好。 此外,與百貨公司同排的西翼處,有家禮品店,也兼賣學生制服。8歲開始學習給自己熨衣服後,有次臨上學前熨焦了自己的班長紅緞帶,在那個凡事惴惴不安的年紀,當下反應唯有哭泣,哪怕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會先憂慮被處罰治罪而不是解決問題,這是否恐嚇教育遺留了陰影?所幸禮品店各種緞帶皆有,解了燃眉之急。 那裡沒有重複的店家。百貨公司在右前角熱鬧繁華,傳統的雜貨店在左後方自有它的生意,店名“日昇”,日升日落,各自安好。可嘆今職場上同行相競,總不容對方平順無虞。同學家的裁縫店臨近雜貨店,那裡也是爸的閒聊去處。還有手作店,賣珠子假花等,串珠子曾是獨處時喜歡的美勞,如今遠近皆模糊的近視與老花,特別懷念當時的眼力尚好。 與手作店斜對角的是一家書店,書店不賣書籍,賣文具,姐曾在那裡打工幫補家用。那時買書流行到市中心沓田仔街。後來老書店紛紛歇業,連鎖書店盛起,獨立書店勉力維生,皆是童年時未曾設想的光景。習慣了大書局的琳琅滿目,小書店若無獨特書選或廣泛覆蓋,便難以讓人心甘情願以更高價格購書。年歲漸長,思慮漸趨利害衡量。 如今大型購物中心遍佈,誰還惦記五層樓內那些小店小百貨公司?然而稚子心純無邪,所愛雖大,亦不棄微末,再小的去處,孩子們必都樂於讓父母牽著小手前去。他們的天真歡愉,不涉利慾算計、不染功利機巧,比較與嫌棄之心,皆後天熏習所致。回想自己舊時歡愉易足,恰恰是因未歷風塵世故。 早已不喜逛街,無目的的櫥窗購物於我不過勞神費時,興致索然。家中兩小卻正值外出即欣喜的年歲,恍若昔日之我。爸的大手,曾牽我穿街過巷,卻終究鬆開遠去;未來某日,孩子亦將被成長帶走,掌心溫暖只餘回味。 五層樓的商鋪次第熄燈落幕,揣著對其殘存的舊憶,愈是念及無數次路上來回同行的大小身影,也就倍珍惜如今每一次牽起小手奔赴喜悅的時光,過一日即少一回。 【飛雲過影】暮照五層樓(上)/ 郭麗雲
3星期前
【英倫隨筆】1.許你一座玫瑰園 我喜歡花,卻不曾有過種玫瑰的想法。 春天來到英國,發現有種花的庭園很多種上玫瑰,花開時五顏六色,花瓣奇大(比在大馬看到的大多了)。花間走過,帶著香氣,都沾滿喜悅。 春末是玫瑰盛開的季節,與妻走進的Queen Marry’s Gardens玫瑰園,那是1930年代國王喬治五世送給瑪麗皇后的花園,種了1萬2000棵品種各異的玫瑰,並有牌子列明花名,萬紫千紅,美不勝收。看遍玫瑰千朵萬,紅玫瑰大概要被比下去了。 花開滿園,心情特好,浪漫的事像花粉容易傳染,就有情侶席地纏綿忘我。 送玫瑰是否過時了? 收到玫瑰應該是件興奮的事。很多浪漫少女做夢也想要有一座玫瑰園。 30年前聽過一個浪漫的故事:一個女孩一早就收到一朵玫瑰。她有些驚喜,心裡暗想,怎麼只一朵?一個小時後,她收到第二朵。她接下來要等第三朵。後來每小時都收到一朵。她又想,總共會有幾朵?晚上男孩來了,帶來最後第12朵 ,並向女孩求婚,當然,女孩答應了。今時的愛情攻略,會是如何的樣式?送玫瑰是否過時了?我有個朋友結婚時,手裡捧著的手花,竟然是花椰菜( Cauliflower),世界好像變了。 英國有家高級的超級市場Waitrose,字面直譯為等待玫瑰,讓人遐想。原來招牌來自兩位創辦人的姓氏,Waite與Rose 的結合。這超市供給英國王室酒類與雜貨,並獲得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及查爾斯國王先後給予皇家認證。其售賣的物品品質讓人放心。家庭主婦等著玫瑰園落成之前,推著手推車,悠閒地在擺設高級大方的市場選購家庭用品,也不失為夢想停靠的所在。 【英倫隨筆】2.帶書萬卷 為了一趟長時間的旅行,正愁要帶多少本書隨行?後來決定買個電子書閱讀器解決問題,一器在手,如帶書萬卷。 Boox(文石)電子書閱讀器與“京東讀書”掛鉤,購買時可享有半年免費閱讀京東書庫(號稱擁有70萬本正版書籍)的任何讀物的優惠,包括中國、臺灣及世界各國的中文翻譯本。半年過後可加入成為會員,每個月會費若干,到時可享有同樣的福利,不必買書。這福利可樂壞愛書人了。 我的閱讀器輕薄,大小如掌,握在手裡沒有負擔,字體可自由放大縮小,可自動換行退文,暗處閱讀會有亮光照明,完全符合我的閱讀要求。最重要的是,我想要看的書,書庫裡有。 看手機雖然是當今世上最流行的活動,但在倫敦,看紙本書的人還是很多。你可以看到走路看書的人,過斑馬線頭也不抬就隨著人群或停或走,如入無人之境。在公園開滿小白花的草地上、樹蔭下、有梯級椅子的地方,或廣場正午的陽光下,都有人看書;地鐵裡看書的也不少。 大英圖書館裡的書何止萬卷,不過你想看的,只是某個範圍,比如報刊雜誌。若找中文書報,只要在網站上輸入刊物名(譯成英文;用中文名找,幸運的話或可找到)和出版年份,你就可以在半個小時後看到整疊當年某月份的報刊或微型膠捲,非常便利。紙本書若從分館調來,要等三天,不然,同樣半小時可取閱。 書只能在館裡閱讀 有個中國來的年輕人,在微型膠捲放映機前猶豫了半天,走來問坐在對面的我如何操作那看久了會眼花的機器。其實,我兩天前就發現他了,因為他帶了相機(不像其他人是用手機或IPad )在卡嚓卡嚓大動作拍攝資料,相當搶眼。他說他在大英圖書館三天了,第二天就要回國,有種空手來寶山的境況。可不是?任你一目十行百行,朝九晚七的苦讀,也無法讀完你要的資料。相機、手機等先進器材,也只能捕捉到當時經你挑選出來的畫面,那也是冰山一角。僅此而已。 大英圖書館有很多閱覽室,以區域學科等範圍區分,管理員都非常友善,隨時提供協助,印象深刻的有三樓的七八十歲精瘦老人,和有刺青文到頸項的美女。大英圖書館的書只能在館裡閱讀,未讀完的書可交管理員保管。有幾位管理員認得我,我還沒將借書卡遞給他們,他們就主動的先找出我保留的書,並送上溫暖的笑容,讓人心情愉快。櫃檯上可以看到多張感謝卡,那些都是曾經使用圖書館的人離開前給予的真誠感謝。 【英倫隨筆】3.他鄉/張永修 從來沒有對英國的產品有過感情。在英國住上幾個月就不同了。 回國之後,看到瑪莎超市(M&S)感到特別親切。本地的馬沙超市多了“倫敦”字樣標識它的出處。那裡的東西都來自英國,貨幣兌換,再加上運輸費,價格比較貴。但咖啡的價格,與其他入口品牌比較,則相差不遠,之後我轉向這裡買英國咖啡。 瑪莎超市、維特羅斯(Waitrose)與森寶利(Sainsbury’s)是英國排名領先的三間超市,都有生產自家品牌的貨品,包括麵包、果醬。我特愛他們的便餐套餐。瑪莎超市有一種其他超市沒有的豆類堅果便餐,加少量的小米和藜麥,浸泡得夠軟糯,配上醬料,走健康飲食路線;也有些不同地區風味的麵食和捲包冷食。另兩家的還有糕餅供選擇。套餐另外的搭配有水果或咖啡清水等飲料。 大英圖書館正門大街Euston Road ,時刻都有拖著行李的遊客穿梭,橫巷Chalton Street卻停留在上個世紀70年代大馬鄉村樣式。三兩個路邊地攤擺賣廉價的廚房用品、衣物布料、孩童塑料玩具之類。沿街的幾家商店顧客不多,其中兩家餐廳食物好吃又便宜,一家賣英國當地食物如烤土豆(jacket potato)、夾心麵包、千層麵之類,另一店家標誌是頭角優美的羚羊頭,特點是棗肉製成的摩洛哥食物。 深夜常傳來馬來歌曲 在晴朗的中午,我通常會在圖書館外牛頓塑像下的廣場用餐,側旁有多張桌椅長凳供休息之用,如宮殿般的St Pancras Renaissance London 酒店就是眼前極美的風景線。為了這個150年的雄偉建築,大英圖書館在1982年新址建立時必須在高度上做妥協,並轉向地底層發展;磚牆顏色也做了配合,可見其重要性。大英圖書館之美,在於它內部設計構造,及它豐厚的知識寶藏。任何人都可自由進出,可以純觀光(裡面還有個博物館),也可以在不同角落的開放空間的座椅上工作,或免費成為會員,即刻享用館內所有書報音響視頻等資料。 我住的地方,深夜常傳來馬來歌曲,原來隔壁養狗的是對老年馬來夫婦,他們想家了。9月16日是馬來西亞日,在眾多遊客人來人往的St Pancras地鐵站,有個馬來青年向過客揮動馬來西亞國旗,經過向他握手或給他擁抱的應該都是馬來西亞人(原來在倫敦的馬來西亞人真不少)。他想他的國家了,他大概站了一個上午,他用熱情遙遠的向馬來西亞寄上祝福。
3星期前
記得我年少時,經常到不遠處的橡膠林晃悠遊玩。蔥鬱樹林深處有一道溪流,其間一段河床上佈滿許多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石頭,我戲水時總不忘撿幾粒比較獨特的,帶回家收藏在屋裡旮旯,得空就取出來觀賞一番,別有一番樂趣。 初中時,隨幾個友人騎腳踏車到10公里外一座小山,爬上陡峭的山坡,到山頂去瀏覽那些星羅棋佈的石頭。面對形狀怪異而碩大的岩石,我不禁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肅然起敬,心中陡然浮起這個山頭的詭異傳聞。不過我們都是懵懂輕狂的少年,毫無顧忌攀上大石擺各種姿勢拍照,甚至感到沾沾自喜和豪爽。沒想到多年以後,在《西遊記:失落的帝國》中扮演觀音的美籍華裔演員白靈竟來到這個山頭,我當時不在故鄉班卒,不然也許可以毛遂自薦飾演一個角色,名留影壇光宗耀祖。 高中時候,又與朋友結伴去30公里外金山山麓的阿依班那瀑布遊玩,被那些佈滿河床河岸的石頭震懾得目瞪口呆,覺得它們都各有姿色,魅力無窮,於是忍不住撿拾幾枚比較特別的帶回家做紀念。 後來在東海岸執教,不時會與心儀的石頭邂逅相遇,在我平凡的人生旅途裡激起陣陣喜悅的漣漪。例如林明河床那些鵝卵石就讓我印象深刻,深感流水的力量如斯磅礴盛大,竟把石頭的稜角用歲月的恆心給予剔除磨蝕,把石頭的美麗平滑呈現了出來。還有離關丹20公里的斑斕瀑布,河水悠悠流經大的小的圓的扁的石頭,本來平凡的景色給烘托得如夢如畫,讓人心醉。 當然,最獨特的還是關丹郊區米昔拉海邊的黑沙灘,就佈滿了一片黑黝黝的石頭,別處少見。根據地質專家說,這些石頭其實是幾萬年前海底火山噴發而出的熔岩冷卻所形成的,躺臥在此歷經滄海桑田卻不改舊時容顏,吸引無數遊客到此一遊。 關丹海邊許多拐角處都有讓人驚豔的岩石堆,可以慢慢用心欣賞,尤其驚濤拍岸的時候,我總會感到這些石頭的堅強與執著。最近,有畫家在一座大石彩繪,畫出一隻碩大的海龜,賦給石頭新的生命,吸引無數人前來朝拜,拍照留影。 這些都是石頭在我心湖掀起的漣漪,並且成為我無法磨滅的回憶。 18年前,我家不遠處的空地要填土發展住宅,傍晚時分去溜達,發現黃泥土裡有不少渾圓的石頭,大的猶如拳頭,小的有如雞蛋,我見獵心喜,經管工的准許,撿拾了幾桶回去,鋪墊在屋旁的園地上。 歲月倥傯,園地上的棕櫚樹長得高大壯實,根鬚盤旋蔓延,竟然覆蓋了地上數以千計的石頭,我也無瑕理會,視而不見。但是棕櫚樹越長越高,我擔心它會碰到路邊上空的電線,以免後患,我下定決心僱人除之。清理枯枝殘葉時,見到一些怯生生的石頭裸露出來,方驚覺當初對石頭的愛意和疼惜,備感慚愧和不安。 讓石頭重見天日 於是用鋤頭把被棕櫚根包裹而深陷泥中的石頭一顆一顆挖掘出來,又裝滿了幾個漆桶,擱在屋旁一角。後來有一天,我決定讓石頭重見天日,因此每天早上坐在凳子上,把石頭一顆又一顆鋪墊在圍牆邊,務求它們彼此緊緊依靠,不要露出太大縫隙,讓野草有機可乘。 這樣花費了幾個早上,那幾桶石頭又被我鋪墊完了,雖然沒有專業匠人的成績,但因為是憑我一己之力堆砌鋪墊而成,所以感覺十分滿意且充滿成就感,老懷高興了好幾天。 真的沒有想到,那些平凡而不顯眼的石頭經過我用心的鋪墊,竟然顯現了一副自然天成的藝術美。雖然無法媲美爭奇鬥豔的花卉,卻是踏實堅定的表徵,讓我的內心感到安穩,情緒愈加平靜,覺得晚年生活的靜好和安詳。
4星期前
“世界坑坑窪窪,總會有人縫縫補補”,這一句溫暖的話,直達我的內心深處。那用來縫補的針線呢?該用什麼來縫補我不曉得,心裡深處卻總抱有一絲期望,有個擁有超能力的英雄出現,將那些困身的煩惱打碎,或是將那些崩潰的人群拯救出來。 但現實裡沒有披著披風的超人,只有還不完的賬單,還有做不完的工作。能拯救我們的不會是別人,而是自己。好不容易,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裡,洗了熱水澡,將溼漉漉的頭髮吹乾,腦海會不自覺冒出記憶碎片:與朋友一起玩樂的時光,那一張張可愛的笑臉,儘管甚至已經叫不出他們的名字,將之用文字連接描繪,就能像是將一堆散亂的畫面疊在一起,然後你就像再一次跟他們相聚了般浪漫。 老闆給的工作壓力,永遠就那麼剛好停留在要把你逼瘋的邊緣,總讓你處於丟辭職信,或繼續當牛馬間瘋狂地試探。一切都是剛剛好地發生,生活中亦如此。幸運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刻降臨,就像肚子餓了就有人請吃飯。這大概就是老天爺這個編劇給我們的能量棒吧?好讓我們不至於絕望。 堆積如山的情緒,往往難以招架。壓垮我們的並非事情,而是情緒。遺憾的是,學校並沒有教導我們怎麼處理情緒,只有怎麼在考題上對答如流,還有那一項項要打破的紀錄。 兒時抬頭看的天空,已經從天藍色,漸變成火紅色在夕陽下暈開,襯托出那短暫絢爛的難得。相聚亦是如此。各奔東西的舊識想要相聚,特別不容易。若是使用超能力,我想就是將那些思念的臉龐,帶到眼前,好好相聚一番。互相調侃的日子一去不復返,畢竟年紀越大,越難交到新的朋友,大家都將心湖一層層的保護著,好像那些主動示好的人們都帶著目的,不是賣保險就是保健品。 將兒時的“超能力”具象化 所幸,我喜歡觀察身邊的人事物,也喜歡閱讀。 機緣巧合中,我發現了寫作的魅力。寫作這條路,介於現實與虛構之間,可以有天馬行空的浪漫,也可以務實地描繪生活中的點滴。彷彿這樣就可以將兒時的“超能力”具象化。或許也算一種救贖?我不曉得。只是覺得寫作時的人充滿無限可能,可以做到一切你想做到的。我想這大概就是老天賜予的超能力吧? 寫作能將那些思念的人事物,透過文字在另一個時空賦予不一樣的結局。可愛的人兒,也許你很迷茫,也沉浸在困難的時期,若是不知道怎麼自處,不妨試試將那些難以啟齒的心事化作文字,然後你會發現昨天的事故,其實是日後的故事而已。 但擁有超能力是我所期望的,並非所需的。走筆至此,化身超能者也好,自我娛樂也罷,自詡超能力者,看來總是可笑。筆下的故事或與你無關,但也或許會在某一刻,讓閱讀至此的你得到慰藉,那便會是我做的最好的抉擇。擁有超能力者不一定是內褲外穿的超人,不一定要穿著酷炫的戰衣才能拯救世人,文字的力量往往超乎想像,超人拯救你的安全,但文字拯救你的人生。 面對生活選擇,要當逃兵,還是英勇的戰士?問題的核心不是不斷追問原因與責任,而是解決方法。套一句老話:老天給你遇到的麻煩,一定是你能解決的;靜下心來思考,總會找到出路。自詡最後的超能力者的我,選擇用文字來縫補這佈滿坑洞的世界,倘若哪一天,有人因為我的文字而得到溫暖,便算不枉此生了。
1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