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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原

1987年,我成为合格教师,被派到美里省的弄拉玛国中执教。弄拉玛(注)是位于峇南河中游的小镇,当时仅有一排店,它是上游的居民去马鲁帝落脚之处。 在学校的图书馆,我翻阅旧校刊,发现每本都有一幅由学生制作的手绘地图,显示他们来自的村落位置。地图除了河流及村落名称,还画了一些图样,如油田、快艇、长舟、长屋、野猪、鳄鱼、长尾猴等,像一幅内陆风光的寻宝图,令人心驰神往。 峇南河是砂拉越的第二长河,源自加拉毕高原。在那个年代,虽然木山的经营者开辟了崎岖的山路,那只适合载木桐的卡车行驶,村民依然以舟代步。我的学生大都是内陆居民(orang ulu),他们告诉我上游的河水清澈见底,两岸参天古树,犀鸟翩然飞过。由于家乡太遥远,他们不常回家。有一个来自Long Banga的沙班族(Saban)学生,从中一到中五,不曾回过家门一趟。Long Banga是靠近印尼北加里曼丹边界的村庄,水路只能抵达Lio Mato,还需徒步两三天,整个行程,需耗5天。 来自外地的老师对上游的村庄颇感兴趣。一位来自西马的单身女老师,趁着年终长假,跟随回乡的学生去寻幽探胜,终站是相当偏僻的Lio Mato。河的上游有险滩,暗藏漩涡,曾经发生长舟翻覆,乘客溺毙事件。翌年学校新学年开课数天前,她从与世隔绝的村庄平安归来,容光焕发地告诉我们,内陆之旅是一场心灵的洗礼,她的人生观也改变了。不久,就听到她宣布放弃独身主义的消息,我们也为她感到高兴。 1988年长假,我也与两位同事去峇南河上游,由一个加央族男生引路。我们先到他的家乡Long Liam住一宿,隔天去Long Akah,华裔女生美兰的家长在那儿经商。我们在简易机场的草地跑道跳跃拍照。那儿还有一座布洛克朝代建立的堡垒。旅途的终站是弄山,那儿有一所国民中学,还有一座美丽的天主教堂,圣坛的讲台,四周的墙壁及窗棂都以原住民生命之树图腾装饰,那是极其精美的艺术作品。我们步行数公里,去瀑布浸泡在清凉的水中,享受一个宁静的午后时光,晚上就在长屋留宿…… 重新翻开手绘地图,秀丽的内陆风光历历浮现,让人无比怀念。 (注:弄拉玛已在2015年10月1日提升为县,改称德朗乌山县。)
7月前
今年1月24日,我们飞去海南岛旅游。隔天下午导游告知,原定的石头公园及铜鼓岭,由于当天这两个景点不对外开放,去不成了,公司将以参观琼海的红色娘子军纪念园及万宁石梅湾代替。 红色娘子军?在我的记忆中,少年时代,大哥买了一个黑胶唱片回来——《红色娘子军》芭蕾舞剧的交响乐,唱片的封套是红色的,一位芭蕾舞者腾空跃起,姿势美妙,与之前他购买的《王宝钏》《梁祝》等黄梅调截然不同。当唱片在唱机上开始转动,唱针划过,小号吹响了,序曲就像早晨的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光芒四射,震撼人心,令人热血沸腾。我听了一遍又一遍,心中激动,难以平静。红色娘子军是何许人?我毫无概念,后来,从大哥的口中,才知道她们与革命斗争有关系。母亲还是比较喜欢听苦守寒窑的王宝钏! 大哥在小学毕业考试以优异的成绩脱颖而出,获选去国中升学,那一年,全校只有4人成功毕业,他是惟一的男生。考试期间,他的后颈生疮,只能挺直脖子作答,不能俯视,非常辛苦。从考场出来,他很沮丧,以为没办法考上,等到成绩放榜,他居然侥幸过关。大哥尚未去国中报到,邻居阿楠过来游说,劝父亲把大哥送去独中。母亲极力反对,父亲却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让阿楠带大哥去独中办理入学手续。多年后,我猜想父亲来自中国,深知接受母语教育的重要,才决定让大哥去独中升学。这个决定改变了大哥一生的命运,成为母亲心中永远的伤痛。她在我们面前,不知念了多少遍:“你爸就不应该听信阿楠的话!” 那是一个革命思想入侵学府的时代,后来我们才知道阿楠也是地下组织的成员,专门物色人才,为地下组织注入新血,大哥也成为她的目标。在学校,大哥非常活跃,积极参与校内的活动,如演话剧、办游艺会等。校园的一些活动被怀疑含革命的色彩,引起官方的关注。大哥升上高一,才读了3个月,见势不妙,为了避免受牵连,他决定辍学。他先在本地一家杂货店当店员,后来买了船票,前往汶莱的一家咖啡店工作。一个17岁少年,离乡背井,孤身面对陌生的环境,吃了不少苦头。母亲心疼儿子,把怨气发泄在父亲的身上。她说:倘若在国中升学,接受英语教育,毕业后在政府部门谋个职位,有了铁饭碗,生活稳定,大哥根本不必吃这些苦。 值得庆幸的是当年大哥并没有加入地下组织,不然,他的故事得改写了。那是超过半个世纪的往事,时过境迁,当年的革命斗争,早就成为过眼云烟;独中也走过风雨岁月,在国家教育扮演重要的角色,栽培了许多人才。当我踏入琼海的红色娘子军纪念园,心潮澎湃,那激动人心的旋律,似乎在耳际响起。这是修缮后重新开放的纪念园,迎面而来是娘子军的头像雕塑,下面题“曙光”二字。在雕像前拍照,有些女性游客换上军服,展示巾帼不让须眉的风采。园内有4组展示娘子军的英勇作战的雕像群,栩栩如生。 在馆内,导游向我们介绍娘子军的英勇事迹,我仔细聆听并细读展出的照片及资料。琼崖(即海南)土地革命时期,女子军特务连的故事就发生在万泉河畔的红色土地上。那个时代,琼崖妇女长期受封建社会的束缚,处于专制社会的最底层,生活悲惨。五四运动后,她们在新思想新文化的启示中觉醒,勇敢向不合理的制度及观念提出挑战。她们要求参军参战,不怕牺牲;她们英勇杀敌,立下不朽功勋,确实为国家及人民带来曙光。根据资料,仅存的最后一位红色娘子军卢业香,已在2014年去世,享年100岁。 参观纪念园的游客众多,当中有一些比较年长的游客,他们小时候一定听了很多红色娘子军的事迹,或许当年曾经观看《红色娘子军》的电影或芭蕾舞剧的演出。岁月匆匆,万泉河水悠悠,革命战士的英勇事迹,却变成那么遥远。当年的红军已经作古,那个聆听交响乐的青涩少年,如今已经迈入花甲之年,令人不胜唏嘘。 大哥不埋怨命运 回国后我在老家遇见大哥,告诉他我在海南岛参观了红色娘子军纪念园,问起当年黑胶唱片的来历,他竟然想不起来。我很好奇,后来那些黑胶唱片去了哪儿?三哥的记忆力极好,他说搬入新家,家里的旧黑胶唱片被搁置于房子后边走廊的桌子上,日晒风吹雨打,旧唱片损坏不堪,只好扔掉。多可惜啊! 现代人提倡断舍离,旧物品被丢弃是难免的,唯有通过文字这条线,把历史的珍珠串了起来,让后人浏览昔日的光辉。身为独中生的大哥,学生时代就喜欢写作,把作品投给报章的文艺副刊。这激发我对写作的兴趣,后来也走上写作的道路。 大哥停笔多年,如今我凭着一股热忱,指尖依然在键盘上敲击,把思绪化为文字,留下生活的痕迹。提起前尘往事,大哥笑了笑,虽然认同母亲的看法,但他也不埋怨命运。历史不能重新写过,我们只能盼望明天会更好! 黑胶唱片已经不在了,我通过网络,轻易找到这一首激动人心的交响乐。当序曲再度响起,我沉浸在这最经典的乐章,仿佛返回年少时光。恍惚之间,我看到黑胶唱片依旧旋转,唱针在上面游走,微微颤动。唱针像一支笔,站在历史的纹路,写下密密麻麻的篇章。当黑夜过去,曙光就在前方!
7月前
年纪越大,脸上的痣越来越多,大小痣星罗棋布,各占山头。长在右眼旁边是痣帮的大佬,鹤立鸡群。幸好戴上近视眼镜,遮了一部分,古诗“犹抱琵琶半遮面”,莫非琵琶女脸上也长痣?这个大佬近年来有隆起的现象,还长出一根非常细小,形状如一根袖珍枝条的异物。我闲来无事,照照镜子,屡次想把枝条剪了。后来还是下不了手,毕竟这种手术,应该由医生做。 除了大佬,在我右脸颊,距离耳垂一吋之处也长了疙瘩。它原本只是跟班,但野心勃勃,正凝聚势力,努力扩大疆界。洗脸的时候,无论我如何努力搓洗,它都死赖在那儿,看来想当老二。在这两个家伙夹攻之下,我这半边脸见不得人,幸亏我不靠外形养家糊口,不然早被老板炒鱿鱼。每天照镜,我心中有了隐忧,来者不善,它们会否发动恶变?这是一个谈癌色变的世代啊!后来一位当医生的教会弟兄发现我脸部的异样,写了一封介绍信,安排我去医院检查,动个小手术,斩草除根。 12月5日,凭着医生的介绍信,我顺利见到中央医院整形诊所的医生。可别误会我花甲之年还去整形。年轻女医生问起痣的历史。唉,它究竟何年何月驻扎在那儿,我完全没印象,只说超过10年了;它变大,大概是5年前的事情吧?我像个没做功课的学生,被老师盘问得浑身不自在。 24天后,切除手术在另一栋大楼进行。想起18年前曾经切除长在耳垂后面的肉疙瘩,整个过程不超过15分钟,我天真地以为这次的手术也是如此简单。我到了三楼的接待处,把信件交给护士,等了约半个小时,被带到了手术室外等候。 护士递给我一套蓝色手术衣,吩咐我换了衣服,躺在病床上休息。我意识到情况跟18年完全不一样。后来陆续来了病人,都是来动手术的,年轻人居多。我与隔壁床的张先生闲聊,这是他第三次动手术,这次是要切除长在手臂上的肉块。 到了10点半,护士叫我的名字,终于轮到我了。我把身上的贵重物品交给她保管,她要求我列出物品的清单,譬如50令吉的钞票有几张。最后,连眼镜也摘下了,戴了手术帽,踏入手术室,我仿佛进入一个迷糊的世界。 躺在手术台上,灯光太强烈,我不敢睁开眼睛。即使盖着被单,我的身子还是一直哆嗦,不是因为恐惧,乃是冷气太冷。护士见状,开了迷你暖风机,塞在我的被子,我才渐渐停止颤抖。 4位医生站在手术台旁,有一位男医生看似手术团队中的领袖,由他先动手术。他在我脸颊喷洒液体,然后感觉到他以尖锐的工具在靠近眼部的痣四周轻刮。我以为他已经开始切除,这么快啊,怎么一点也不疼?心中一阵窃喜。 医生说要打麻醉针了,原来刚才他只是做记号。啊,要来的终于来了!打麻醉针的痛苦,之前我略有所闻。当医生沿着他画的圆圈一针一针地扎下,痛不欲生,我终于后悔了,何必与那根枝条怄气,任它逍遥自在,迎风招展,岂不更好? 更大的挑战还在后头 男医生在动手术时一直咳嗽,整个手术室,只有我没戴口罩。两个星期后,我在复诊当儿遇到张先生,原来他也由这位一直咳嗽的男医生操刀。我告诉老张,当时心中最想说的一句话:医生,你应该去看医生啦! 切除长在脸颊的另外一颗痣,由我的主治医生操刀,男医生则在一旁指点。她在我脸部补了麻醉针,展开第二轮的手术,这个非法入侵者终于处决。我只盼望它从此销声匿迹,千万别重出江湖。 当第二个伤口缝上,包扎,手术终于圆满结束,总共花了一个小时半。护士交代暂时不能淋浴,不准洗头。若要洗脸,只能用沾湿的小毛巾擦左脸,右脸包扎处不能弄湿。这对有洁癖的另一半来说,真是晴天霹雳。我每天勤洗头,她还嫌我洗得不够干净,如今连头也不能洗,她几乎崩溃! 没想到更大的挑战还在后头。隔天醒来,右眼的眼皮肿得几乎睁不开,情况不妙,赶紧回去医院急诊部,还是由我的主治医生检查我的视力。左眼的视力还正常,右眼视力却受了影响。她解释道,手术进行时,右眼的微血管出血,导致眼皮肿胀起来,只要服消肿的药及消炎就行。住院期间,整形与眼科部门携手合作,洗伤口,检查眼睛,滴眼药水,右眼稍微好转。我只住了一宿,隔天下午出院,不至于在医院跨年。 手术后的第五天,眼睛已经恢复正常。我倒回整形诊所洗脸部的伤口。医生说伤口不必再包扎,他给我涂伤口的药膏,一天涂三次。我去厕所照镜子,终于看到了两位医生在我脸上的杰作。右眼旁边的是圆形腾图,比纽扣大,靠近耳垂则是一条直线,像一条拉链。眼旁的伤口微隆起来,因为医生切除痣,在旁边切了一块肉补上,从此我的右脸有了山丘和低谷,与左脸不对称。幸好我已经有了妻室,不然以这副容貌去相亲,不知要相多少次才能成功呢? 手术后一个星期,我回到整形诊所拆线,耳垂旁的疤痕还算小儿科,右眼旁的小肉团,真是碍眼。谁也没料到,小枝条被切除后,居然冒出一座小山丘!有碍于这些手尾,老婆大人不敢直视我的右脸,她胆小,一向不敢看恐怖片。我安慰她,人生路上出现高山和低谷,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一首教会的诗歌〈云上太阳〉,歌词是这样:“无论是住在美丽的高山/ 或是躺卧在阴暗的幽谷/ 当你抬起头你将会发现/ 主已为你我而预备……” 我坚信只要调整好心情,一定看得到云上的太阳,世界依旧美丽。 管他什么高山或低谷!
8月前
朋友当中,有的天生异禀,擅长憋尿,出门旅游,不必急着找厕所。我平时常喝水,上厕所的频率多,在旅途中,当膀胱传达信息给大脑,我就得通知司机,在最靠近的休息站停车。在荷兰、比利时、德国、瑞士等国,在路途中的休息站小休,上个厕所,都得缴费,0.5或1欧元。厕所管理员把厕所打扫得干净,收费无可厚非。如果你觉得马币疲弱而不乐意缴费,打算找个偏僻的角落解决,肝胆过人也!据说欧洲的一些城市设有露天免费厕所,男士们可以随地解决,极其方便,可惜这一趟旅程居然没看到。 在旅途中上厕所,有的导游老马识途,懂得免费厕所的位置,帮游客省下一笔小钱。我们这一趟欧洲之旅,全程只靠刘导,他是领队司机兼导游,三重身分。他虽比不上地头蛇,却懂得用手机提供的谷歌地图,侦察附近厕所的位置,像在战场上,摸清楚敌军军火库的匿藏地点。找到了“军火库”,接下来就是集体“灭火行动”。 刘导说上一次带团来欧洲,有个团员身体出状况,膀胱与大脑有太过频密的联系,上车才坐一会,就说要找厕所,给他蛮大的压力。在欧洲上厕所,可不像马来西亚,咖啡店比比皆是,进去借用,不成问题。另外一个头痛的问题,即使找到厕所,欧洲城市的泊车位也是一位难求,刘导还得在闹市兜圈子,花了一些时间。游客因为憋得太辛苦,情绪失控,弄得双方都不愉快。由此可见,厕所问题可大可小,不容小觑。 最佳用厕所的地点还是餐厅。游客一到达餐厅用餐,招待员很有礼貌地指示卫生间的位置,她们最了解游客的需求。用餐完毕,导游善意提醒待会要坐车几个小时,临行之前,再去一趟厕所。华人经营的餐厅还好,营业者非常客气,厕所可以一用再用,洋人开的餐厅,可就不一样。旅途的最后一天,我们在慕尼黑名品大街的某餐厅用午餐,上了一次免费厕所。在附近街道逛了一会,肚子突然不舒服,我倒回原来的餐厅,那儿的服务员说要收费了,还了0.5欧元。其实,比起热门景点的公厕收费,0.5欧元也不算多。 路上尽量不喝水 去年在奥地利及捷克旅游,在休息站的便利店消费,拿了收据,输入收据上的密码,就可以使用他们的厕所。倘若游客自行付了0.5欧元的费用上厕所,收据可以当作折扣券使用,在该店购物。有的团友精打细算,向其他团员收集收据,一次性使用,买了饼干糖果等,非常划算。然而,这一次情况不同,有的商店规定至少消费6欧元以上,才能使用一张0.5欧元的折扣券,有的则根本不接受厕所的收据。有一次刘导在某个快餐店买了饮料,原本以为可以免费使用厕所,却没想到他们依旧收费,大失所望。我的结论是:厕所收据能否当作折扣券,因国而异,不能一概而论。 由于出门前在国内兑换的欧元都是大钞,身上没有零钱,进不了厕所。听说某些游客为了避免上厕所,路上尽量不喝水,结果上火了,真是得不偿失。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不喝水是不行的。若是厕所收费机接受信用卡,一刷卡芝麻开门,憋尿的痛苦马上迎刃而解,人生依旧美丽。不过大部分厕所的收费机只收硬币,你急得跳脚,只能向团员借钱应急。其实他们的零钱也不多,自身难保,因此在欧洲旅游,必须先在他处消费,譬如购买纪念品,用大钞换了零钱,到了公厕门口,投入硬币,才能享受上厕所的幸福时光。 刘导说,进入法国边界,大道休息站的厕所是免费的。听了这个消息,我们松了一口气,出门旅游,能省则省。果然,这一带的公厕不收费,也很清洁,真想不到法国政府那么大方。当我们来到巴黎,情况又不一样,在凯旋门的地下室公厕,收费是两欧元(大概10令吉),在古晋可以买两碗哥罗面了。厕所管理员是一个身材略胖的非裔大妈,负责收钱及限制进入厕所的人数,态度不大友善。我想她每天必须面对成百上千的游客,又要维持厕所的清洁,压力真不小。 在德国的某个小镇,车子一抵达停车场,就看到了集装箱改成的流动厕所。这里也是大型卡车的停泊处,厕所不收费,主要是给卡车司机使用,公众人士亦可借用。这种免费厕所,可遇不可求,给旅客一个惊喜。当然,这一类厕所不像休息站的付费厕所那么干净。 有一次沿途找不到休息站,大伙儿又尿急,刘导找到了一个规模很小的油站。我们进了店,柜台只有两个人,说了来意,店员面有难色,转身询问身旁的老板,老板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车上的其余乘客也下了车,油站却只有一间厕所,一团9人排队,我心里忐忑不安,万一老板看到人多而反悔,下逐客令,那该怎么办?唉,算了吧,万一不行,我们缴费了事。大伙儿耐心地排队,尽量保持愉快心情,总算顺利完成任务,平安上路。 离开的时候,心中觉得侥幸,但是仔细一想,我们似乎占了人家的便宜啊!在路途中,我反复思考为何人们一直想要获得免费的服务?这岂不是一种贪婪的心理?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在欧洲旅游,几乎没有免费的厕所。当我们在其他国家旅游,譬如亚洲,踏进免费且干净的厕所,理当感激当地营业者提供的方便。如果刚巧碰到清洁工人正在努力做清洁工作,就向他们道谢,给他们一个亲切的微笑吧!
9月前
这一趟山东之旅到了尾声,发现许多人都病了,有的喉咙痛,有的咳嗽。中国正是秋冬交替,有个团友去看病,他说诊所挤满了病人。我们这批游客当中,有两个一直坚持戴口罩,状况还好,其余则一个接一个病倒。 旅程最后两天,我已经开始咳嗽了。回家之后,情况没改善,只好自我隔离,没去参加教会的主日崇拜,也不敢回去探望90岁的老母亲。我很想打电话问候,老人家的听觉很差,难以沟通,只好作罢。 我看了医生,服了3天的咳嗽药,情况仍未好转。友人介绍了枇杷膏、文冬姜粉,我都买了,希望能够见效,早日回老家跟母亲团聚,与她话家常,助她打发寂寞的时间。 这一天是星期四,我家附近的集市有水果小贩摆摊,虽然身体抱恙,我还是像以往一样,买了蜜柑孝敬母亲。到了老家的篱笆门,一下车就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母亲,独自在门口等待,她似乎已经预先知道我会回家。我已经半个月没见到她了,心中有点激动。 母亲一见到我,马上说我瘦了;她担心我没胃口吃饭,说吃不下饭便煮粥吃。其实,我虽然咳嗽,食欲还算不错。我跟母亲保持一公尺的距离,只聊了几句,便匆匆离开,即使心中有多少的不舍。 山东之行13天前,我跟两位初次见面的文友用餐,正聊得开心,突然接到侄女的电话:奶奶跌倒了,动弹不得,她和她爸都扶不起来。这真是晴天霹雳!3年前父亲跌倒骨折,我们叫了救护车送去医院;后来情况恶化,不到3个月就离世,令我们心痛不已。如今母亲跌倒,我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赶紧跟文友们告别,一路上忐忑不安;若是骨折,立马要叫救护车,载母亲去医院。 回到家中,母亲已经安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起来无大碍,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原来母亲身体日渐衰弱,双脚乏力,要从轮椅移到坐便椅,没想到坐不稳,摔倒在地上,轮椅及坐便椅也翻倒,上身压住小腿,一时无法坐起。三哥及侄女花了一段时间才把她扶起,让她坐在沙发上。幸亏没骨折,不必叫救护车,真是不幸中大幸! 其实,我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倘若母亲骨折住院,我的山东之旅只好取消。经过几天的观察,母亲平安无事,我的行程才能顺利进行。古训“父母在,不远游”,但一想到双腿还利索,还不趁早去国外旅游?今年中国已经对外开放,我们夫妻便俩策划了去中国旅游的行程。在老家,三哥、大妹及侄儿侄女与母亲同住,有他们照应,心中倒无牵挂。 这次在山东旅游,有机会欣赏枫叶、红叶及银杏,沉浸在浓浓秋意中,心中赞叹孔孟之乡,齐鲁大地风光无限,景色秀丽。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一块土地乃是儒家文化的发源地,影响世世代代的中华民族,心中涌起一股寻根的感觉。除了儒家圣贤,山东也孕育了许多杰出的文学家及军事家,如蒲松龄、李清照、孙武、诸葛亮、辛弃疾、戚继光等,深受后人敬仰。 迟迟不敢去探望母亲 旅行社安排了采摘苹果,到了果园,工作人员递给我们塑料袋,叫我们自己到园里采摘。偌大的苹果园,每棵树上都挂满了苹果,它们像从天而降的娃娃脸兵团,声势浩大,把我们团团围住。拍了照片之后,我摘下来咬了一口,脆甜多汁,新鲜可口。我突然想到在家乡的母亲,她虽不能跟我一起旅游,我就拍个视频给她看,再买几个苹果给她品尝。老人家并非十分喜爱吃苹果,但“苹果”与“平”谐音,意为平安的果实,讨个吉利。 买了苹果之后,有的团友却说我们在新加坡机场转机,不晓得能否过关。有一个善心的团友,说他们夫妻买了托运行李,可以帮忙带回古晋。后来我们还是自己背上飞机,不敢劳烦人家。苹果也顺利带回家,没被海关截住。在回家的车上,我托侄儿把山东苹果带回家让母亲品尝。 回家之后,咳嗽这家伙阴魂不散,一直困扰我,我只想把平安而不是病毒带回家,迟迟不敢去探望母亲。等我完全康复,才能与她分享山东之行采苹果的种种趣事。 有人等着我回家,心中充满温暖。无论我年纪多大,去了多遥远的地方,我始终是她的儿子。虽然白发苍苍,青春不再,母亲的微笑永远那么美丽、亲切。每次坐在她身边,听她细诉我小时候发生的事,我仿佛回到童年。 小学六年级读的唐诗〈游子吟〉,在脑海一闪而过,“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孟郊道出了所有游子的心声!
11月前
当冠病病毒逐渐消失,许多人返回不戴口罩的生活,出国旅游又掀起了热潮。旅途中,游客大都选择站立在静态风景前面,摆出最优美的姿势,拍照留念。在欧洲旅游,雕像、教堂、古堡、皇宫属于这一类型,尽管经历战火的洗礼,它们依然屹立不倒,吸引游客打卡。 除了拍摄静态风景,旅途中的动态风景,譬如行人、街头艺人、交通工具、动物、流水、瀑布、落日等,也是我的拍摄目标。动态风景,展现活力,传递能量,变化无穷,让人目不暇给。有时候,这类风景可遇不可求,犹如昙花一现,拍摄此类风景,必须眼明手快。 街头艺人的表演反映当地文化,让群众免费观赏,但是我不敢贸然拍摄他们,因为有些艺人征收拍照费用。专业摄影师用长镜头拍摄人物脸部特写,效果极佳,我使用的是普通手机,在街上拍人,只能偷拍他们的背影。每个背影都有故事,朱自清的父亲在月台的背影,成为经典,感动了无数读者;我拍摄的背影,难登大雅之堂,只能私藏罢了。 今年这一趟的欧洲之旅,在德国博登湖畔,有一对中年男女坐在椅子,金发妇女正深情地递杯饮料给男人喝,画面浪漫且温馨,我毫不犹豫地把他俩拍摄入镜。我的结论是拍摄侧影总比背影好看得多。其实,我也拍了不少人物正面的照片,那是妻子或者团友。出门旅游,除了拍摄家人及朋友,不妨多拍当地的居民,他们不同的外貌及服饰,让人眼前一亮,那是值得珍藏的风景。 欧洲城市街头,脚车匆匆掠过,成为另一道移动的风景。有的骑士是游客、上班族或家庭主妇。当车子停在慕尼黑街头的红绿灯前,我望着熙来攘往的行人,川流不息的车辆,突然发现一个戴着头盔骑着小型脚车的幼童,飞快地移动。天啊,这里是闹市,并非公园!我有点吃惊,这是在我国无法看到的风景,即使是轰动一时的蚊型脚车,骑士的年纪也没这么小。孩童的身后有一两个成人骑车跟随,估计是他的父母。外国小孩真是勇气可嘉,因为在闹市骑脚车,惊险百出。根据体格猜测,那幼童还不到5岁,虽然看不见脸孔,但我相信那是一张写满自信的脸。 这次的旅程,领队安排我们在中国餐厅用餐。用餐完毕,我们也与餐厅的老板聊了几句。这些餐厅老板,跟我们的领队很熟,他们甚至建议一些旅游路线供参考。听到我们来自马来西亚,他们问了一些问题,以了解华裔同胞的生活情况。从谈话中,获知他们来自中国温州、嘉兴、香港等地,在当地住了相当久。他们投身餐饮业,用心经营,打响了名声。由于中国菜深受洋人的喜爱,他们一干就是几十年,奠下稳固的基础。他们沧桑的脸上,布满岁月留下的痕迹,但在每一条皱纹中,我却看到坚毅无比的信念。告别他们,心里感触良多,华人刻苦耐劳,不管在哪个国家生活,得付出极大的代价,才有今天辉煌的成就,他们绝非坐享其成的一群。 在上少女峰的缆车上,挤满了印度游客,有的像是全家出动,成员众多,一直高谈阔论,情绪亢奋,引人注目。我们透过车厢的玻璃,浏览山下星罗棋布的房子,另一边则是壮丽的冰川,景色绝美。突然我注意到身边的一位印度长者及年轻人,一直安静地坐着,与其他印度游客截然不同。年轻人对长者的态度恭敬,话题不多,偶尔拍拍风景或与长者自拍。搭讪之后,才知道他们是翁婿关系。年轻人在苏黎世工作了两年,岳父及岳母前来度假,女婿带岳父游览少女峰。长者的脸上散发幸福的光彩,我颇为羞愧,还不曾带父亲或岳父出远门,以后也没机会了,这是我身为儿子及女婿的憾事。 “让我帮你们拍照吧!”看年轻人自拍了几张,我忍不住提出建议。他俩高兴极了,连忙靠拢在一起,望着镜头,展露微笑。我把翁婿的笑容定格在瑞士皑皑的雪山,相信他们一定会珍惜这一张充满纪念性的照片。 遇见拉小提琴的老妇人 德国的纽伦堡是领队临时安排的景点,取代国王湖。从罗森海姆的酒店出发,行驶了3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步入古老的城堡,在大门附近,发现一个瘦小的老妇人,站着拉小提琴。悠扬的琴声在古堡飞扬,悦耳动听,使人精神一振。我们在里面逛了将近一个小时,准备离开古堡,发现老妇人还在那儿,她放下小提琴歇息,神情有点疲累。我不敢走近,更不敢瞄一眼摆在她脚前的小盒子。离开了古堡,琴声犹在我耳畔萦绕,眼前浮现她消瘦的身影。 在法国兰斯到巴黎的路上,时间已经不早,由于夏天昼长夜短,9点半太阳还没下山。司机故意抄小路,让我们有机会一睹法国的田野风光。经过一片金黄色的麦田,一轮美丽无比的夕阳,悬挂在橙黄色的天空。司机也被夕阳震慑住了,在路旁停下车,让我下去拍照。踏在土地的一刹那,心中明白,这是旅程中最神圣的时刻,我像来自远方的朝圣者,终于来到圣坛,激动得几乎流泪。伫立在这辽阔的麦田旁边,面对如此瑰丽的景色,幸亏双手不至于颤抖,总算把落日拍下,成为旅程中最大的收获。 日落的过程是缓慢的,你甚至无法察觉它在移动,与静态风景没两样。过了十几分钟,天空褪去绚丽的衣裳,天色徐徐暗了下来。 我们在夜色中继续赶路,那一轮美丽的落日,一直悬挂在我的心中,永不落下……
1年前
某天下午,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我的髋关节突然痛起来,痛得我几乎无法走路。它像敌人布置的地雷,多年来平安无事,如今无意踩中,发出猛烈的攻击,让我措手不及。想到半个月后的欧洲之旅,恐怕去不成了,心中有点焦虑。 髋关节疼痛,影响了整只左腿,我举步难行,只好把重心转移到右腿,勉强能够移动。仿佛一家公司某个职员突然告假,该部门同事必须一人做两份工,相当吃力。我默默祈祷,右腿啊右腿,你一定要竭力撑下去,千万别轻言放弃。 上楼是件苦差,我只能让右腿先上,然后小心地移动左腿,行动相当缓慢。想起病中的岳父,去世前的十多天,尽管多次摔倒,还一拐一拐地在客厅扶着墙壁行走。如今我极需这股坚强的意志力,忍受剧痛的攻击。 该去哪里治疗?首先出现在脑海中的是我治疗五十肩的脊椎骨矫正中心。我联系了该中心的负责人,对方说这个星期的预约已经排满了,只能排到下个星期。下个星期才治疗,未免太迟了!经过三番四次联系,终于找到一家能够在当天做治疗的治疗中心,约定下午两点半。 在妻子陪同之下,提早15分钟到达治疗中心。治疗师先咨询病因,我说大概是昨天上午搬煤气桶而引发旧伤。环顾这个设备先进的治疗中心,我突然想起父亲生前身体有不适,习惯叫我或三哥载他去找传统中医。医务所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而且没有空调,我不敢久待。如果老人家还在,让他享受这种现代化的服务,那可多好啊! 爸爸上辈子犯了错 父亲曾经骑摩托摔倒,颈椎骨受伤,住了两个月医院。出院之后还有一些后遗症,我负责载他去找中医或去中药店买草药。有一次,二舅介绍一个跌打师傅,住在七哩一带,那人擅长用瓷碗治疗。我是第一次见识这种独特的治疗方式。父亲趴在褥子上,褪下短裤,光着屁股任由师傅摆布。师傅在病人的患处擦了药酒,扬起瓷碗,以碗底轻轻敲击,白皙的皮肤,渐渐呈现暗红的痕迹。师傅一直重复这个动作,殷切嘱咐病人要忍耐。父亲居然没有惨叫,还有闲情与师傅聊天,真是不可思议。我回家向母亲禀告治疗的过程,母亲听了之后,没夸奖父亲的勇气,反而认为我爸肯定是上辈子犯了什么错,才遭受上天的惩罚——打屁股。 如今时代不同了,我置身于冷气治疗中心,舒服地接受现代仪器治疗,没被打屁股,按母亲的逻辑,我上辈子应该没干什么坏事。现代的治疗仪器,即使是按摩器,力度也控制得很好。之前我曾经找传统推拿师,遇到慈悲为怀的推拿师,边推拿边关切地问会痛不痛,令人感动不已;遇到精力过剩的推拿师,下手毫不留情,病人痛得喊爹喊娘,后悔来到人世间。 在治疗过程中,医师在我臀部安装治疗仪器,这一点我充分配合,像当年的老爸。按摩之后是电疗,医师调到适合的电力,我感到一阵麻痹,一群蚂蚁在我臀部开派对,大跳霹雳舞。我免费提供演出场地,只可惜看不到精彩的演出。 过了60大关,人体的器官纷纷老化,各种毛病像敌人派来的卧底,平时与主人称兄道弟,谈笑风生,时机一到,他们露出真面目,纷纷发难,让人疲于应付。我这部陈旧的汽车,送去修车厂维修的频率增加了。幸亏古晋的医疗设施不错,这一类治疗中心就开了好几家。至于其他省份的居民,须长途跋涉才能接受治疗。 生命是脆弱的,也不懂这部老爷车什么时候完全不适合维修。那一天,倘若能够当作废铁卖给回收中心,让后人得到一点利益,那也值得。 从治疗中心回到家里,情况毫无改善,我感到沮丧,决定隔天去看骨科医生。隔天醒来,我竟然发现情况已经改善,髋关节不疼了!到了下午,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哈!老爷车重新启动,踩动油门,前面的路还长呢! 老爷车,加油吧!
1年前
最近读中国作家毕淑敏的《蓝色天堂》,作者乘坐和平号环游世界,每到一处,便买明信片,有一部分写给自己,还有一部分写给朋友。读了之后,感触良多,近年来出门旅游,已经没有购买任何纪念品的兴致,不过,明信片确实曾经陪伴我走过年少,点缀了我的人生。 小学时代,教地方研究的老师,在某一堂课向我们展示明信片,彩色的照片非常漂亮,马上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明信片是一张图卡,大多是摄影师拍摄的风景照,也有的是画家画的图片,在卡片后面的空白处写一小段文字,并注明收信人的姓名及地址,贴了邮票,就可以寄给朋友了。由于没有信封,明信片无衣衫蔽体,但它并不介意别人的眼光,风尘仆仆地赶路,为了完成使命。它一诞生就冠上“明”字,注定成为胸怀坦荡的君子,行事光明磊落,诚心诚意地为人民服务。 上了中学,我开始交笔友,通信一段时间,彼此熟悉之后,就互相交换明信片。我的笔友来自槟城、霹雳、柔佛等地。通过笔友们漂亮的明信片,我对她们家乡的名胜有了一点印象,譬如槟城的升旗山、极乐寺、水坝等。欣赏了这些风景,埋下了要到当地旅游的种子,种子发芽成长,多年之后,终于开花结果。 大哥中学没读完就去汶莱工作,独在异乡为异客,思念家人,经常写信回家。工作比较忙碌的日子,他以明信片联系家人。我从明信片获知汶莱有个水上村落,房子鳞次栉比,村民以舟代步;还有一座金色拱顶的清真寺,风格独特,非常壮观。几年后大哥回来古晋,在报馆当了记者。好几次他出差到西马,寄了明信片向家人报平安,他选了吉隆坡的国家纪念碑、马六甲的郑和三保公庙,我一一收藏起来,不仅是历史建筑,还有手足情。 商人找到了明信片的商机 中学毕业后,我教了两年书,才申请进入师范学院受训,之后被派去美里省的内陆地区执教,初出茅庐就被分配教中五班级。翌年,我的学生转到美里省读中六,陆续收到她们寄给我的明信片。卡片上写得密密麻麻,除了问安,也报告她们在新学校的活动。她们的明信片有姆鲁山国家公园为背景,或是内陆高原的瀑布,景色优美,深得我心。还有一张明信片是一架马航客机的照片,那是1988年学校假期,一位返回西马的同事寄的。他在飞机上向空姐要了一张明信片,在南中国海的高空写信,马航的工作人员帮他寄出,邮资也由他们负责。在旅途中,能够与朋友联系,这是航空公司给乘客的贴心服务,不知道现在还有此类服务吗? 我的明信片大部分在古晋的书店购买,种类繁多,有些是古晋市区四十多年前的建筑物,如砂拉越广播电台、敦拉萨展览馆等。如今它们已经被现代化的建筑物代替,让人感叹岁月变迁,青春果然像小鸟一样,飞去不回。有一张是深山野林中砂拉越土著居住的长屋,原始朴实,我格外珍惜。当年寄给笔友的明信片,不知她们是否像我一样收藏至今日?我把明信片收藏在相册,偶尔拿出来欣赏,无论是家人或朋友寄的,或自己掏钱买的,都让我回味无穷。每张明信片,包含着我对这片乡土的热爱,以及对流逝的岁月深深的怀念。 后来,我有机会到西马观光,购买了富有地方色彩的明信片,如霹雳州的锡矿、稻田等。这些明信片与生活息息相关,我在教学上当作教具,突然觉得时光倒流,自己变成当年的小学老师。我的学生当中,不晓得有人因此爱上收集明信片吗? 世界变化很大,后来我有了相机,拍照的效果虽不能与明信片的专业摄影师媲美,但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风景,方便多了;再后来迈入智能手机的时代,人人一机在手,连相机也不用了,出国旅游,拍了上千张照片,还可随意修图,明信片更被冷落在一旁。 以智能手机或电脑写电子邮件及发送照片,既快速又方便,还省下一笔邮资,现代人鲜少通过邮政局寄信或明信片。出国旅游,令我惊讶是,一些商店还在售卖明信片。它们整齐地陈列在转架上,我犹如邂逅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顿时穿越时空。虽然我不再收集明信片,却依旧喜爱欣赏摄影师的杰作。我边看边转动架子,仿佛在转动生命的架子,转动人生,多少美丽的风景从我身边擦过。 时代的巨轮不停地向前滚动,我们无法预测未来的生活会变得怎样,但有一点我很肯定,人与人之间还需互动、关怀及鼓励;至于明信片是否仍派上用场,那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人类是否与明信片渐行渐远?其实,聪明的商人早在明信片身上找到商机。最近去香港游玩的侄女告诉我,香港山顶有一个“传爱到未来”的服务,人们在365个的信箱选个特定的日期投入明信片,隔年那一天对方就会准时收到那一份超越时空的爱。我仿佛看到明信片重整旗鼓,像雪片一样,把爱送到世界各个角落。 真爱超越时空,我也相信爱是永不止息。
2年前
母亲对陈年旧事有惊人的记忆力,她能牵引我们穿越时光隧道,回到多年前的场景。我也乐于参与,从中挖掘独家的写作材料。 前几天老家没人,我回去陪伴母亲一个下午,她突然提到当年她养的两头牛。 当年,我们在房子旁边搭了一个简陋的牛棚,牛棚旁边长了嫩草,母亲只等它们稍长一点就可以收割。一天早上,一辆小型客货车在我们家附近停了下来,一个年轻人下车来,拿起镰刀割牛棚旁边的嫩草。在锋利的镰刀之下,草儿来不及呼救,“沙沙”声中便陈尸于地。 母亲连忙上前阻止:“这些草是我留给我家的牛吃的,你可以到其他地方割草吗?” “在这里割草有问题吗?这块地是我姑姑的。”年轻人没停下手中的工作,语气理直气壮。他所谓“姑姑”,指的是我们的邻居刘伯母。 刘家还未搬来之前,那块地原本属于我们的一个亲戚,我们曾经住了数年。后来亲戚把地卖给刘伯父,我们便搬去旁边被政府划分出来的筑路保留地。亲戚说,地划分出来之后还没发展,而且政府尚未赔偿,我们住下来也没什么问题。从刘伯父那块地搬过来,我们住了十几年,四周的邻居也相处得很好,如今怎么冒出一个无礼的年轻人呢? 由于地的拥有权有点复杂,母亲没跟他争议,只说了一句:“你没看到我们养牛吗?” “你养牛是你的事情,我割草是我的事情。”他的态度相当傲慢。 母亲沉默了,眼巴巴地看着他把草割完。那人不仅割草,也把母亲的尊严割伤了。牛棚的两头牛,原本温驯的,突然显得有点烦躁,仿佛也知道它们的权益遭到侵犯。母亲看了那两头牛,心里起了一个念头,不然把牛放出来,让对方尝尝什么是牛脾气。不过,她还是克制心中的怒气,只因我们把房子建在政府筑路保留地,就觉得低人一等,遇到这类事情,只好忍气吞声。 那人把草料搬上车子,在调转车子的时候,一不小心,后轮陷入路旁的沟渠。他再三尝试还是无法脱困,最后只好向母亲求救:“你们家有没有木板或什么硬物可以垫在轮胎下面,好让车轮能够挣脱陷阱?” “没有!”母亲冷漠地回答。 不勉强自己去当道德楷模 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叙述这段往事的时候,她还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她相信上天有眼,那人的报应来得特别快!我有点意外,因为母亲向来对人亲切,乐于助人,那一次当对方求助,母亲却硬着心肠,反应冷淡。如果她以德报怨,立刻找一块木板给他,并帮他推车,或许那人因此痛改前非,向母亲道歉,并把草料奉还(这只是我的假设罢了)。无论如何,我还是尊重母亲,重视内心的感受,不勉强自己去当道德楷模。 “后来怎样了?”我问。 母亲说刘伯父及刘伯母赶过来,帮年轻人推车。刘伯父打圆场,笑着说刚吃了饭,有力推车啊!当时刘伯母责备了这个侄儿,不该来他人的地盘割草。经过这个教训,后来不曾再看到那人过来割草了。 在事件中,母亲的确受了委屈,她埋怨父亲没本事,无法买一块地自己盖房子。虽然父亲努力挣钱买地,可惜事与愿违,买地的事情总是功败垂成。到了我们这一代出来工作,家里的经济也逐渐改善,我们在90年代才拥有自己的房子。当然,我们早就不养牛了,无需为了割草而与别人闹得不愉快。 居者有其屋,是一般百姓的心愿。母亲的心愿实现之后,再也没有经历权益遭到侵犯却无法自我捍卫的无奈。
2年前
2年前
2年前
经过三哩的候车亭,我总习惯性地扫一眼,仿佛老人依然坐在石椅上,出神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 大概十多年前,我还教下午班,每个星期二,一大早就赶去学校负责乒乓学会的活动。活动9点半结束,我驾车回家洗澡吃午餐,再赶回学校上课,时间很紧凑。车子经过三哩,老人就坐在候车亭的石椅上,我连忙停车。他穿着深褐色的衣服,拄着拐杖。一看是我,眼睛一亮,颤巍巍地挪动脚步,坐进车子,乘搭顺风车回家。 老人每次都忘记系安全带。我想模仿电台广播员的口气说:“教你节省300块钱的秘诀,一上车就系上安全带!”但是,慑于他的威严,我只能温和地提醒:“该绑带了!” 在车上,两人共处的时间,我们也聊一些家事。记得小时候,他相当严肃,不苟言笑,我不敢跟他聊天,成年后,我逐渐发现他并非那么难沟通。他曾经向我发牢骚:“你妈妈老是翻旧账批评我,我才不跟她一般见识呢!”对老伴的冷言冷语保持沉默,这是他维持婚姻的妙招。 老人一向喜欢向子女灌输做人处事的智慧。他常说:“《劝世文》说打虎只望亲兄弟,上战还期父子亲。”小时候,听到“劝世文”3个字,我还以为是他朋友的名字,这个人怎么每天都爱说人生大道理?后来才知这是书名。老人受的教育不多,但喜欢阅读一些警世名言,与家人或亲友聊天总有意无意引经据典,不熟悉他的人还以为他是饱学之士。 第三个儿子每天早上载妻子到三哩巴刹买菜,老人与老三同住,跟他的车出来。他们买完菜回家,老人则继续留在咖啡店消磨时间。像他这种年龄的老人家一年比一年少,他聊天的对象也不多。有时,他单独喝着咖啡,看着人来人往,一两个小时就如此飞逝。9点半,曲终人散,他才步行到候车亭等候巴士。我没去学校的早上,他独自乘坐巴士回家,巴士停在路口,只需步行5分钟就到家了。 有段时间,周末下午老人都到靠近三哩的住家打麻将。他还向我透露一个秘密,有个麻将友是我的同事,我也不好意思跟那位同事求证。那位同事是铁面无私的纪律老师,顽皮的学生一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老人家打打麻将,至少减低患上老人痴呆症的风险,我从来不干涉他的活动。我不知道《劝世文》有没劝诫人们勿沉迷于赌博,不然或可引用几句,开他的玩笑,可惜他早已不去打麻将了。 他生前除了打麻将,没有不良嗜好。节俭是他的一贯作风,我们也深受影响。多年来他经营冰饮生意,收入足够让孩子们完成中学,无需借钱度日。上了高中,我的理科一直落在后头,为了迎头赶上,我陆续买了好多本参考书,价钱不菲,他却毫无怨言。中学毕业后,我侥幸进入师范学院,他非常欣慰,认为是祖上积德,总算挣到一个铁饭碗。 等候最后一趟巴士 当公务员,房贷大幅度提高,我终于有能力买房,2002年我在老家附近买了一栋双层排屋,方便回家探望家人。载老人回家,也算是顺路了。其实,即使不顺路,我也必须载送,因为他是我最挚爱的父亲。他已日渐老迈,身体每况愈下,我还能载他多少次呢? 老人趁行动还利索,在三哩咖啡店呷咖啡,努力维持社交圈子。母亲的想法与他相异,认为呆在家里就幸福无比,见老伴经常出外,不禁抱怨:“咖啡店的咖啡那么好喝吗?在家里喝不行吗?”她不甚了解男人的社交生活,老伴需要的是一个比家更宽阔的空间。 后来老人出去的次数减少了,大概一个星期仅有一两次,还是大儿子载他去附近咖啡店,不去三哩了。较多的时间他躺在床上,一睡就整个下午。我回家探望,叫了几声,他费大劲才睁开惺忪的眼睛,说道:“阿乐啊,你来了。”后来,行动更不方便,他一个月只能出去一两次。2020年7月7日,老人终于等到了生命中的最后一趟巴士,去了一个遥远的家乡。之后,一经过三哩的候车亭,凝望着空荡荡的石椅,我总会想起坐顺风车的他。我多希望他还在那张石椅上悠闲地坐着,等我紧急停车,打开车门,让他上车。 三哩,有他经营大半辈子的冰饮生意,当年购买红豆珍露的小朋友,如今已是退休人士。三哩,有他生前最爱坐的咖啡店座位,不晓得那儿的老板及服务员还记得这么一个老人吗?时间似流水,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包括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像我的父亲。 在人生候车亭的石椅上,除了老人,还有其他年龄阶层,默默地等候最后一趟巴士。
2年前
某个炎热的上午,我从10哩回家,路上的交通繁忙,车流缓慢,到了还在施工的架空大道附近,需等绿灯至少出现两次才能经过。只盼架空大道早日竣工,我们才有机会体验“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一个路段,刚好有3个兴建中的架空大道,司机们卡在车队中,偶尔瞧一瞧窗外的工程,百般无奈,干脆当低头族努力滑手机。在大城市生活的市民,堵车应该是家常便饭,见惯不怪,然而,这倒像人体的血管遇到阻塞,长久下去也会导致严重后果。李白的诗得改了:两岸“怨声”啼不住,轻舟仍搁浅不动。 那是晋连路7哩的红绿灯,从石隆门下古晋的车辆大都经过这个路口,车堵得相当严重。终于轮到我排在红绿灯前面,正在等待红灯转绿,突然救护车的笛声响起,一看后视镜,它就在车队的后面。一共有3排车子停在红绿灯前,司机们很配合,纷纷把车子移到一旁,让出一条路。其中一个司机大概太紧张,居然移错了方向,发现之后,急忙调转方向,有点手忙脚乱。 临时客串交警角色 救护车在狭小的通道挤了过来,已经接近十字路口。路上的车子依然川流不息,每个人都在赶时间,有的司机恐怕还没注意到救护车的出现,救护车硬闯红灯还是挺危险的。突然,一辆摩托车停在路中央,坐在车上年轻的土著骑士像交警一样作出手势,指示来自石隆门路的车子停止前进。十字路口无车通行,救护车再次响起警笛,呼啸而过,没耽搁时间,迅速赶去医院。 那是温馨的一幕,我的心情有点激动,犹如武侠小说中,两股势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眼看江湖即将掀起一场血腥厮杀,一位路见不平的少年英侠突然出手,巧妙地平息这一场风波。 十字路口虽设有红绿灯,还是危机四伏。当救护车经过十字路口,很少人会考虑到临时客串交警的角色,帮忙指挥交通。这位骑士胆识过人,没有顾虑本身的安危,自动自发地协助指挥交通,态度镇定,从容不迫。我从车里望过去,他四周的车辆,无论是大型货车、小轿车或摩托,平时是桀骜不驯的市虎,如今仿佛全被点了穴道,一下子温驯如绵羊,静止不动。骄阳下,我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现象——他整个人笼罩在神奇的色彩之中,连周围的车辆都显得暗淡无光。在我曾经读过的武侠小说中,锄奸扶弱的侠客所散发的侠义光芒,不也是如此吗?有幸在现实生活中见识侠客的精神,我内心震撼。 对一般人来说,指挥交通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或许对那位骑士而言,也是微不足道,救护车过了红绿灯,他也渐渐忘记这件小事;但是,在我心中,他是一名勇敢又有责任感的公民,实在要为他喝彩。在那一刻,受了该骑士崇高的公民意识感动,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只觉轻舟不再搁浅,天空依然亮丽。
2年前
车子正向着风起云涌的前方飞驶,公路两旁的香蕉树,宛如迎接客人的仪仗队,优雅地挥舞着碧绿的扇子。这几天下午3点之后经常下雨,我对后座的他说道:“要下雨了,让你重温砂隆的烟雨。” 40年前他担任水利灌溉局的工程师,在砂隆再也驻足6年。那时还没有砂隆再也的名字,原名是Pendam,伊班语的意思是“坟”。他说,从“坟”的码头望去,有一个叫Pulau Burung的小岛,是一座古老的穆斯林坟场。难道是巧合吗? “坟”这个名字让人联想到死亡。虽然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的过程,人们还是难免心存忌讳。“坟”的名字跟伊班人有关。传说有一条巨蛇,经常毁坏稻田中即将成熟的稻谷,造成村民损失惨重。村长召集村里的男丁,同心协力,终于把它杀死。他们把蛇肉煮来吃,不幸中毒身亡,只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妇女没吃蛇肉而幸免。事后她也离开那个伤心地。那地死的人太多,被称为“坟”(Pendam)。“坟”在1985年易名“砂隆再也”(Sadong Jaya),“砂隆”是河的名字,“再也”是成功之意。 他在砂隆再也的那段岁月,工作之余,勤于笔耕,硕果累累。10年后,他获得奖学金远赴苏格兰深造。回国后,他被派去其他地方工作,一直不曾旧地重游。由于疫情严峻,这两年来国人无法出国,掀起了本地旅游的热潮,前几天我们约好到古晋海口区游览,行程的重点是到砂隆再也探访他阔别卅多年的老朋友。 经过砂隆大桥,乌云黑压压的,风很大,眼看要下雨了。这座长1.48公里的大桥于2016年10月通车,居民再也不必使用渡轮。正下桥,大雨果然倾盆而下,我们向左拐来到一座伊班长屋,Kampung Sungai Buluh。雨势太大,下不了车。这里也有一座水闸,应该是他或他的同事所监督的工程,以控制河的水位。到了河边,发现一座刚建竣的观景台。我停了车,可惜不方便下车拍照,只能在车里眺望巍峨的砂隆大桥。 情感汹涌如砂隆河水 “瞧,这就是砂隆的烟雨了!”我说。 雨,像迎接他的到访,又像在抚慰他的情绪。 这里距离砂隆再也不远,我在后视镜观察,他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掩盖不了内心的激动,沉淀多年的情感,如今汹涌如砂隆河水。 水珠不断地击打在车窗,那座跨越两岸的大桥,犹如风雨中的巨龙。我不禁怀疑,难道传说中的大蛇没死,如今已经修成正果,化身为巨龙,屈身为两岸的居民服务? 离开砂隆河畔,驾了一小段路程,我们终于来到砂隆再也,这个仅有一排陈旧店铺的小镇。雨停了,空气清新无比,令人精神一振。他匆忙下车,钻进店里寻找朋友。我默默望着他沧桑的背影,旧雨重逢,那种复杂的心情,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趁着他与老朋友叙旧,我在小贩摊位走走看看。摊位摆放一大堆芒果、西瓜、香蕉等水果,还有开斋的食品。这一带居住的是布吉斯人(Bugis),祖先来自印尼的苏拉威西,他们与马来人一样,都是穆斯林。下午三点多,正是居民出来选购开斋食品的时候,小镇人潮涌动。摊位旁边有一道桥,我在桥上看风景,小河陪伴古老的店铺,一起走过悠悠岁月。 砂隆再也的码头是必去之处,他举目四望,竟然不懂方向,神态有点焦急。一个骑着摩托的布吉斯大叔,热情地引路。说来可笑,这一趟旅途,自从谷歌地图说turn left旁边却无路,我们决定弃用,一路看路牌,不确定就停车问路人。与其跟卫星打交道,不如开口与路人交流。路人略带腼腆的笑容,声音却相当友善,比谷歌录音的声音亲切得多了。 码头距离店铺不远,笔直地向河伸延,这座40年前的木板码头,如今以钢筋水泥取代,坚固稳妥。两个年轻人在码头垂钓。风平浪静,白云如雪,海天一片祥和。他说40年前几乎每个夜晚,拿着手电筒,来到码头享受平静的气氛。 “夜晚若不下雨,我必到码头仰身躺着,看着星星月亮,也倾听海涛拍岸与风吹过红树林的交响,还常因而舒适地睡着了。”(注1) 他伫立在码头,眼眶红了,这里曾经躺着他的青春,如今千帆过尽,年轻的岁月已经随河水远去,当年浪漫的情怀也不复存在。他指着依然茂盛的红树林说道:“一到晚上,许多萤火虫在那儿栖息,像圣诞树的灯泡,闪烁不定,美极了。” “都说看到流星是不祥之兆,然而河边几棵大树上闪着的千万个萤火虫,一时更见璀璨,俨然是流星散布在其上的千万个细小碎片。”(注2) 正在垂钓的年轻人告诉我们,萤火虫早就消失了。少了萤火虫,夜晚的红树林变得寂寞,人类的生活看似影响不大,我却担心将来有一天,人们只能靠科技打造虚拟的世界以取代实物,那真是人类的悲哀。 自从路通了,快艇停航,这个码头像正值壮年的地方官,突然接获告老还乡的通知书,变得无所事事。幸亏还有人到这里吹海风、垂钓、聊天,码头还不至于完全被遗忘。 陆路取代了水路,何尝不是一件好事?附近的几座桥梁建竣之后,从海口区小镇到古晋的距离已经大大缩短。当人们不再依靠船只,在河口覆舟之意外也不再发生。这一路上,我还询问他关于他所写的在砂隆河覆舟意外事件,尽管事发多年,依稀嗅到死亡的气息。 雨后的天空特别明净、清朗,他的脸上却浮现淡淡的哀愁,似有所思,不禁让我联想到小说的结尾: “面向时而平静,时而汹涌的南中国海,那个码头,我是绝不再为捕捉飘渺虚无的所谓美感而去了。”(注3) 注: 1. 梁放的著作《腊月斜阳》第82页 2. 梁放的著作《腊月斜阳》第85-86页 3. 梁放的著作《腊月斜阳》第98页
2年前
2001年,我在槟州大山脚端姑百能师范学院参加一年的课程,暂且抛开繁重的学校工作,除了自我充实,认识新朋友,还结伴到北马各地旅游。几乎每个周末,我从威省乘坐渡轮到槟岛,偕同那儿的朋友品尝槟城美食及逛书局。坐落在沓田仔街的商务书局是我必到之处,经常消磨了一个下午,流连忘返。 我校图书馆购书由一位不谙华语的老师负责,她经常根据书商所推荐的书单买书,有些书的内容比较深奥,并不适合中学生的程度。我与华文组的同事们商量,决定动用华文学会的资金,在西马购买一些比较适合中学生的书籍,捐给图书馆。在槟州一年,我更可以恣意物色目标,享受买书的乐趣。 那年大山脚办了中国书展,我趁机买了多本青少年读物,包括马汉少年文学选集,如《阿方奋学记》、《锺老师与魔鬼班》等。最大的收获是买到了赖瑞和著的《杜甫的五城》,那是台湾雅尔出版社的繁体字版。当时我略略翻阅,便觉得作者文采非凡,并非一般的旅游书籍。他以马来西亚的学者兼游客身分到中国旅游,以一种沉静的笔调,细写火车旅行的乐趣和一些比较少人去的“非旅游热点”(注1)。书中第三章描述他的梅县行,那是他母亲的故乡,他点了客家人最典型的两道菜,像极小时妈妈煮的那个味道,身为第二代的大马华裔,我读了倍感亲切。在中国旅游是我人生最大的梦想,那时我还不曾去中国,这一本文学旅游书,至少让我在文字中获得心灵的慰藉。 我把这批中文书籍带回学校,图书馆管理员庄老师热爱阅读,她对《杜甫的五城》爱不释手,后来她介绍给她的母亲。庄妈妈是位退休老师,爱阅读爱旅游,她也被书中内容深深吸引。课余之暇,我与庄老师聊起这本书的内容,我们对作者所写的梅县仙人粄最感兴趣,期望有一天能够品尝这个甜品。以下摘录作者生动地描写第一次吃仙人粄的情形:“……等我尝了第一口梅县的仙人粄,那黑黑的结晶体溶在我舌面上时,我的心也快被融化了。那种柔滑、入口即化的奇妙的感觉,就像许多‘第一次’的经验,永远叫人难以忘怀,永远还想一试再试。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仙草。吃了这第一口,我知道这五公升的仙草,不但吃得完,而且等我回到梅县的县城后,必定还会自己去街头买来吃。”(注2) 自由灵魂在中国壮游 在童年的记忆中,我的母亲也煮过仙人粄,我们叫“草粄”。 我父亲是冰饮小贩,每天母亲帮忙他准备草粄、红豆、珍露等食材。母亲拆了一大包仙草干,投入大锅里熬煮,以棒搅匀。在熬煮的过程中,仙草的味道弥漫整个厨房,仿佛是仙家的气息。当草干煮得烂熟,她把仙草过滤,重新煮过,加点淀粉,搅拌均匀。最后她把粘稠的液体倒入桶里,隔夜之后液体凝固,便大功告成了。 正当我们每天为教学忙碌,为课外活动奔波,《杜甫的五城》居然出事了! 2004年,我校图书馆搬迁到校园尾端的一座单层建筑,那是非常幽静的地点,由庄老师和另外一位女性职员负责管理。2005年6月17日凌晨发生火灾,整座建筑物被焚毁,多年的藏书毁于一旦,包括我在槟城购买的中文书籍。《杜甫的五城》竟然化为灰烬,令人心痛,庄老师很想再读那本书,可是无法在古晋的书店购获。我只好安慰她,同时也安慰自己,以后有机会过去西马,再去寻找这本书。我们这一等,就痴痴地等了5年漫长的岁月。 2010年11月底,我去南京参加国侨办马来西亚华文教师培训班。出门前,我上网搜寻,获知《杜甫的五城》已经在大陆出了简体字版。到达南京,隔天就去南京师范大学附近的先锋书店寻宝。通过电脑的记录,店员告诉我该店的大陆版《杜甫的五城》只剩下两本。这两本我都买了,同时也买了赖瑞和的另一本著作《坐火车游盛唐》,这是我在南京最大的收获。 我在12月19日飞回古晋,当天庄老师便急不及待地就跟我要那两本书。庄老师和庄妈妈终于如愿以偿,再次随着作者乘坐火车遨游中国,享受旅途的乐趣。在翻阅《坐火车游盛唐》,我在扉页发现作者的电子邮件地址,不禁兴起写信给他的念头。12月28日,我把信发给赖老师,讲述我与《杜甫的五城》的一段缘。没料到隔天就收到赖老师的回复,他称赞我写得很细心,文笔也很好。后来我与老师在脸书成为朋友,经常可以看到他所分享的照片及文章。老师特别喜欢分享美食,让人看了食指大动,我却对他写的梅县仙人粄念念不忘。 2011年6月,我到父亲在广东陆丰的故乡拜访二叔,我问了堂弟柄茂,他说梅县距离家乡还相当远,不是很方便。那一趟旅程,他只带我们去汕头游玩,吃汕头最著名的粽子。回国之后,我盘算下一次到乡下旅游,一定要到梅县,圆我仙人粄的梦。如今我已经退休,只等疫情结束,中国再次开放,我就有机会实现愿望。 2022年4月底,从脸书中获悉,赖瑞和老师已经与世长辞,甚是震惊。我告知庄老师这个噩耗,她说退休之后,又翻看《杜甫的五城》阅读,想到作者当年是乘坐火车游中国,如今中国的道路四通八达,游客可以用房车旅游,她还以为作者有一天以这种方式旧地重游,再写一本游记。 赖老师的女儿在脸书说:“他的灵魂现在终于自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或许,老师又展开了他在中国的壮游,在梅县品尝美味的仙人粄! 注: 1.《杜甫的五城》2008年简体版第336-337页 2.《杜甫的五城》2008年简体版第37页
2年前
收拾父亲遗物的时候,找到了父亲生前曾经收藏纸钞的铜制圆筒。主人已经不在,里面只装着一段回忆。 父亲的钱筒是曾祖父的遗物,外表磨得光滑,形状比罐装汽水小,一头比较小的是塞钞票的,另一头是套,装回去,互相吻合,紧紧相扣,小蚂蚁也爬不进去,还可以防火呢。每天收拾档子回家后,父亲从钱包里抽出几个纸钞塞进钱筒,然后藏在衣柜,在衣服的最下层。 年底雨季一来,由于父亲的冰饮生意受了影响,钱筒里面薄薄的几张钞票,似乎也因为寒冷而蜷缩在一起,它们的伙伴变得更少了,看了心中一阵悲凉。虽然年幼,我们都懂得金钱的重要,盼望雨过天晴,父亲的冰饮生意兴隆,收入增加,生活能够改善。 父亲一生省吃俭用,拖鞋带子断了还用铁丝驳接,不外是为了汇款给在中国乡下的爷爷。母亲曾经跟我发过牢骚,拖鞋坏了父亲又不买给她。某天发生水灾,房子四周都是污浊的水,父亲却发现漂来了一双拖鞋,他乐滋滋地拣了起来给母亲。母亲自然不敢穿,也不知它们属于哪一家邻居的,万一被拖鞋的主人撞见,那可丢尽脸面。 父亲甚少动用他的私房钱,那是他的宝贝。印象最深刻是我上中六那年,没有交通工具,他悄悄花了950令吉为我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家里成员急需医药费或亲友的红白事,他毫不犹豫掏钱。至于过年的新衣服,有家人为他选购,他倒不必操心。 父亲在接近60岁时交通意外受伤,休养几个月,进入了退休阶段,完全没有收入,平时只能靠儿女的给的一点钱,以及生日或新年的红包钱。那时候,乡下的爷爷已经离世,父亲也较少汇款回去。那一点点的收入,积少成多,后来他去银行开个户头把钱储蓄起来,钱筒暂时退居幕后。那一代人,原本不大信任银行,一向把钱藏在家里,父亲的转变,倒使我有点惊讶。 过了80大关,父亲的身体日渐衰弱,步伐蹒跚,已经减少外出。与家人商量之后,趁父亲精神较好,我带他去银行把存款提出来,转去我的名下,怕他有一天病卧在床,无法行动,不方便去银行办理手续。那笔定期存款,经年累月,也赚了一些利息。每次我向他报告利息增加了,他听了喜出望外,以钱生钱,那是钱筒无法办到的事。 父亲最担心的是,百年之后,丧礼需要一笔开销,成为儿女们的负担,因此他从来不动用银行的那笔存款。他在30年前就叫三哥加入慈善社,等到他离世的时候,社员会过来打理。为了减轻我们的负担,他趁行动还利索的时候,叫了大哥和二哥陪他去寿板店订了寿材。我们还认为他多此一举,可是后来寿材起价,证明此乃明智之举。提到死亡,他不像有些老人家那么忌讳。他生病住院期间,已经有人感染冠病而去世,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大概已经听到冠病患者必须火葬的消息,忍不住开口要求,千万不可用火葬,因为寿穴早已预备了,他不想浪费。 父亲壮年时代,遇到邻居或亲友办理丧事,无论多忙,他都会放下工作,过去丧家协助。那时候村里办丧事,村民都会自动自发帮忙。童年时代,听了大人所讲的僵尸故事而害怕,对白事心存忌讳,每每经过丧家,看到大门高挂的白布,我总是别过头快步走过,担心尸体变成僵尸追了过来。父亲热心地帮忙处理邻舍的丧事,我只能打从心里佩服他的勇气。 父亲还牵挂地上的事 父亲在2020年5月24日跌倒骨折住院,情况不乐观。生病时期,父亲提醒我,现今时代治安不靖,要把存款提出来,我单枪匹马去银行太危险,最好叫长得高头大马的侄儿当保镖,比较妥当。我听了觉得有点可笑,现在提款不用现金,只需开张支票,不怕遇到抢匪。不过,父亲的关心使我感动,他不想我为了他的存款而遇到凶险。 父亲在2020年7月7日走了,他的丧礼以基督教的仪式进行,教会的弟兄姐妹及亲友都踊跃出席。修完人生这一堂课,这一个毕业典礼是免不了的。父亲走了,我心中异常平静,因为知道父亲回到主的怀抱,远离一切的病痛。可是当灵车离开殡仪馆,响起〈奇异恩典〉,心头还是一阵悲痛,永别了,我最挚爱的父亲。 父亲去世之后,大哥做了一个梦,父亲在梦中问道:“丧礼收到多少帛金?是否够用?”我听了有点诧异,父亲已经去了天家,怎么还牵挂地上的事情? 我把钱筒捧在手心,凝视它依然光滑的表面,心中纳闷,不懂谁要收藏,要传给年轻的一辈吗?连我也使用电子钱包,年轻人还需要这个东西吗?
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