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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天心

在马来西亚这块多元种族的土地常年生活,跟友族相处多了,彼此潜移默化,异中求同,渐渐便演绎成了一套相互认可的生活模式。和睦相处之中,带着接纳与宽容,日子久了便不再察觉对方的差距,反而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日常。 但是我们这种向来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一旦踏出这片国土,有时候反而造成了别人的困惑。 话说我们几位同事某天到台湾出差,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招了辆计程车往厂商的地址开去。车程大约一个多小时,一路上大家天南地北地聊着天。正在不亦乐乎之际,冷不防前座的司机先生发了声:“你们是从新加坡过来的吗?” “啊不,我们是从马来西亚过来的。” “难怪,我就发觉这两个国家的来客说话很特别。一句话里掺杂着几种不同的语言,一下子闽南语,一下子中文,待会又加上英语,切换得那么快,我听着都感觉像是一种疲劳轰炸……”司机半开玩笑、带着一种类似惨叫的哀嚎。 一愣之下,我们一行人面面相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于是跟司机打开了话匣子,这才发现我们一项再熟悉不过的交谈方式,对他竟然是一种接收上的负担。 对一些只用单一语言交谈的国家来说,他们往往认为我们马来西亚人是很“厉害”的,可以通畅无阻地驾驭多种语言,都说这是“语言天分”。但我们扪心自问,必须坦承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厉不厉害的问题,纯粹是时势造英雄。 就因为我们生长的环境所孕育出的天然条件,让我们顺理成章地接收了这一方面的特性,却一直以为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不是恰逢外人点出,还真是浑然不觉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请中国同事吃娘惹餐 有一次一批中国同事来马,我们讲好要安排娘惹餐请他们吃。猪脚醋、胭脂鸡(Inchi Kabin Chicken)、咖哩鱼头、兰花饭等等,对他们来说都是很特别及鲜少听见的菜式。 我们跟他们介绍,娘惹餐是当年南下的中国人将中式煮法融合了本地的饮食特色,再加上一些热带香料而烹煮出的美味佳肴。叙说时因为牵扯着历史的前因,便不由渗和了一种感性的情愫在内。 他们听着觉得很新鲜,有的还特地上网去查询更加详尽的出处。 到餐馆去时,一群人兴致勃勃地挤满了两大桌。侍者过来把汤匙、叉子和空饭碟摆上,端来一个装满白饭的银色锡制小巧饭锅,用勺子为大家添饭。 我们拿起餐具正待大快朵颐,突然发现同事瞪大双眼,仿似一脸困惑。这才醒悟对他们说:“娘惹吃饭是用汤匙和叉的,不用筷子和碗。你们不介意入乡随俗吧?” 这才像是解开了一个谜团,他们一脸释然,便也跟着我们用马来西亚的方式,扬着汤匙和叉子一起朝美食佳肴开动去了。 我有一刹那的省思,看着自己与他们的差异,虽然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源头是一样的。但因为年深日久,一路迂回下来便也相去甚远了。想必当年从筷子文化辗转至汤匙和叉子,也有一番回荡人心的故事在内吧?
7月前
我从槟城起飞,途经吉隆坡、香港再来到旧金山机场,历时21个小时。时间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到一趟美国,这算是最基本必须耗上的时间了。 2月初还是冬季,但是旧金山这个地方因为地理位置偏南,怎样也不会寒冷到哪去。在机场和同时间到达的上海同事碰了面,由原先聘好的司机载到酒店时已是傍晚时分。我们到附近的餐厅随便吃过晚饭,回程经过酒店吧台,看见售卖的纯净水瓶子很别致,随手拿了一瓶。付账时倒是吓了一跳,这样一瓶700克的纯净水竟然要价6美元! 休息了一个舒适的星期日,隔天便该去素未谋面的公司总部报到了。早餐是简单的牛油果吐司,加上暖胃的卡布奇诺,飞机上的疲惫便都活转过来了。抬头看向窗外,天空正下着绵绵细雨,像鹅毛般的细致。我坐在在摄氏15度的早餐座上,对着异国的冬日早晨,却不免有些遐思。 早餐后我打开手机到优步(Uber)平台,想要电召计程车到公司去,却发现里面有一个选项,叫绿能优步(Uber Green),是零碳排出租车,也就是电动车,价格跟普通汽油驱动车一样。我于是点了绿能优步,车子5分钟内快速到达。登上车子便马上察觉其功能与汽油车子的相异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设置在驾驶座前超大的导航屏幕,特别清晰便捷。车子的引擎沉稳安静,而且开动时非常顺畅,几乎一个不留神便已快速向前飞驰而去了。 车程只有20分钟,拐进了矽谷(Sunnyvale Silicon Valley),途经谷歌和亚马逊大楼,隔街便是我们的公司了。同事指着稍远处两座高耸的大厦,扬声道:“这就是了。” 哦,我还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光景,公司比想像中宏伟得多,轰立在蔚蓝的苍天下,一整列枯叶落尽的大树,俨然有序得像一整队卫兵并列,偶有开满粉红色花朵却不见绿叶的大树穿插其中。问了几位同事,却没人确定那树叫什么名字,只简单的说,大概就是樱花(cherry blossom) 吧。这样的早晨,站在略显暖意的阳光下,感觉出一种特别的冬日格调。 搭上电梯进入我们部门所在的4楼,寻到了公司预先帮我安排好的座位。远远听到一把熟悉的女声在与人谈论,我刹时莞尔一笑,想来是某位素未谋面的同事了。这便是疫情过后的新常态,不再需要用容貌去辨认陌生人,单凭语音便可判断对方的身分。 过后又见到了一些陌生同事,他们一见面就清楚把我的名字给叫出来,我也一阵愕然,后来才知道因为我平时在网上做部门季度报告,那些同事便已经在视频上认识我了。这该居功于疫情期间网络会议的快速崛起吧。 来到这里是一段奇异的经历,疫情时透过网络应征得着这一份工作,那时还是行动管制令MCO期间,居家办公了一年,在网络上班,和一群同事、客户、总公司同事线上开会至今日。 终于也熬了那漫长的疫情蛰伏期,我们逐渐从冬眠里向外伸展触角,蠢蠢欲动地窥探外界,确定警讯撤除再次向蓝天一片飞越而出。 美国同事的思维和我完全不同 在总公司里连续3天的脑力激荡会议,上司说必须拟定2023年度的策略大全。和同级的美国同事共事,却发觉他们的思维心态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我一向是自扫门前雪的,把自己的份内事交待搞掂后,便谨慎地袖手在一旁。别人的界线尽量避免靠近,免得不小心碰触到别人的忌讳而惹上争端。但他们确实是不一样的,和颜悦色的倾听,加上认真的回馈反应,几乎都把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家事来看待。我悉心观察这一切,感觉自己的观点也在慢慢的调节着。 会议终于圆满完成时,大伙相约去酒吧享乐欢乐时光(Happy Hour)。进去酒吧前天色还是明亮的,门口一样满树怒放的白花,这就是先前同事说的cherry blossom吧,公司前栽种的是粉红品种,这里是亮白的。我顺手按下快门,留驻了刹那的芳华。 大伙在酒吧点来薯条、Nachos、面包、啤酒,配上殷殷笑语,一洗几天来的凝重沉稳。话匣子一打开,原来有那么多的话题可以共聊。 有一位来自质讯部门的俄罗斯籍女同事,母亲是俄国人,父亲是乌克兰人。因着当今的时局,我有些诧异的望着她,她不待我开口便马上接口:“所以我的胸口在碎裂淌血……” 但是她的沮丧并没维持多久,只过一会她就开始分享她的个人生活。独居的她已经当上祖母了,是个业余冲浪教练,而且拥有船长的资格。这是一个自由的、不被禁锢的生命。我望着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赞叹与欣赏。 从酒吧走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灿灿的灯光把一个冬夜衬托得昏黄亮丽。我仰起头对着美丽的夜景,在微凉的夜色中往车里走去。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