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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书

卢沟桥事变第二天,北大中文系主任罗常培到米粮库4号找文学院长胡适,发现心乱如麻的人不只他一位。校长蒋梦麟在南方,多位朋友想听胡适意见,胡适认为应是局部事件,不至于扩大。他原定当日下午6时赴南京开会,正等消息。不久收到旅行社来电,说津浦通车照常,他依预定时间离开北平。 1937年7月29日北平沦陷。8月8日日军入城,分驻天坛、旃坛寺和铁狮子胡同等处。8月11日清晨,“公超,树人,实秋和姚从吾就陪同胡适之太太离平赴津。在张皇失措中从吾还给胡太太丢了一只箱子”。罗常培在〈七七事变后北大的残局〉回忆慌乱处境。 胡颂平的《胡适之先生年谱长编初稿》将8月11日错置为7月11日。胡适在日记中说7月28日他在南京“发一电回家,尚能通”,29日提“早起始知北京事骤变,宋哲元全部退出,北平事交给张自忠维持,昨日南北西苑俱惨败!”8月12日他发电要妻子江冬秀“留津待电”,又说在苏州沪江中学的大儿子祖望已安全抵达南京。14日发电说她可尝试南行,他说朋友会提供资讯。8月26日胡适有完整家书,他要她安心暂住天津友人家,他会“设法随时寄钱”。 1937年9月8日胡适离开南京赴美,启程前两天写信给江冬秀说已经安排祖望到武汉大学读书,要她照顾好小儿子思杜。他寄600元,并说临走前会另寄一笔。他写道:“一切事,请你自己作主,我完全放心。我知道你是最能决断的。最要紧的是保重身体”。 胡适在1938年2月12日家书谈起归期:“我自己也不知道,恐怕我要多住几个月,也许要住一年。”1938年12月4日心脏病发,12月14日家书提入院事,只说操劳过度,医生要他休息。他说“再静养十几天,就可以全好了”。他住院77天,1939年3月14日信中才说详情。江冬秀着急,托张慰慈发电,要胡适辞职。4月11日胡适在信中说知道此病不可儿戏,他会当心:“我此时的情形,当然不能辞职”。5月8日再提此事:“我此时没有法子可以听你的话”,不过要她放心:“睡觉我现在改早多了。医生说我心脉很好”。 家书少提工作细节,但是经常报告身体状况,偶尔叙述熟悉朋友在美情形,财务困境也多次触及。1938年11月21日说他当大使50日,“没有领到一个钱的薪俸。全馆十余人,还须我借钱应用。”他说不怕吃苦。1939年9月21日他提住院77天费用,虽有折扣,但是住院费和医疗费总共付四千多元。他每月只有540元美金,一场病去了8个月俸金。行政院长孔祥熙汇3000美金辅助,国难时刻,他分文未取。陈光甫、李国钦两位朋友帮他最多:“我借了他们的钱,慢慢的还他们,不要紧。你也不必替我着急。” 不建议妻子来美 1939年9月胡祖望到美国读书,经济压力更大。1940年3月21日家书中说他没有能力送两个儿子在美国留学,同一天他写信给思杜,希望他明白父亲心情:“我此时不能叫你来美国,因为一来我没有钱,二来我要减轻身上的累赘,使我随时可以辞职。”不过1941年9月他还是硬着头皮将思杜接来美国读书。一家人只剩江冬秀在中国。 战时外交绝非寻常。1939年11月14日家书说,江冬秀不懂英语,华盛顿少中国人,无人聊天,她肯定不习惯。作为大使夫人,不能谢绝应酬,他在1941年4月10日家书再提不建议妻子来美原因。他说天天穿大礼服,吃规矩菜,说应酬话,非常难受:“你若在这里,还是跟着我受罪呢?还是关在房里不出来应酬?”他希望她谅解:“你我的生活只可做一个大学教授的家庭生活,不能做一个外交官的家庭生活。” “明星惨澹月参差,万窍含风各自悲。人散庙门灯火尽,却寻残梦独多时。”明亮星星黯淡无光,月亮若隐若现,万空中凄风来袭,诉说悲情。曲终人散,庙门深锁,灯火熄灭,留人孤独追寻破碎梦境,度过漫漫长夜。这是王安石的〈腊享〉。1943年1月3日日记中胡适抄下最后两句。他说过去20天,先是他生日,接着是圣诞节和新年,许多朋友拜访他,两个儿子也来了。然后大家离开。想起荆公诗,倍觉孤单。 江冬秀在1937年11月搬到上海,胡适按时寄钱,又嘱朋友照顾。1939年11月16日家书说知道她收两个干女儿,替她高兴。1946年6月5日胡适乘船离开美国,7月5日上午9时抵达上海海关码头,9点半到百老汇大厦,受市政府招待。他在日记中写道:“11点,始见冬秀,9年不见她了。”
4星期前
我的爷爷年轻时从中国漂洋过海,落户在大城市里的小乡村。爷爷是博学多才的书生,家里3个孙子的名字都是他取的。他离世之前,一直在茨厂街替别人写家书。犹记得爷爷的档口极简陋,当年是用货运木箱改造为桌椅,他就在五脚基开档做生意。尽管爷爷要在艳阳天下干活,但他从不抱怨,甘之如饴。仿佛文字是他热爱的工作,一生挚爱。 爷爷是个乐观的老人家,他说顺应着所发生的事情来处理当下是最好的。通常刮风下雨,他就趁机提早收档。然后呼朋唤友到茶楼“叹茶”,偶尔还会买些玩具带回家给哥与我。潜移默化之下,我也学到爷爷随遇而安的生活态度。 上个世纪家族先辈过番下南洋,有些去了关丹,一些去了马六甲,少数选择在首都谋生。爷爷与兄弟们都不负众望,在各自落户的地方安家立业,也经常寄钱回乡,经济上多少给予些帮助。长辈们说,爷爷当年是一位睿智又慈祥的长者,谈吐直率,为人憨厚,只喜欢与文字打交道。叔公们则是经商的人才,三叔公开杂货店,四叔公经营金钻行。爷爷营营一生,仿佛就如他的名字一样,永熙。“熙”字包含着振兴、幸福、和乐的意思。我相信上一代的过番客,都有各自精彩的人生。 爷爷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很有书卷气质。在家时,他时常念《三字经》给我听。在他的熏陶之下,我渐渐地喜欢上方块字了。爷爷是哥与我的中文启蒙老师。我很钦佩这位不谙马来话的老者,居然敢单人匹马闯荡江湖,祖辈们真的是勇气可嘉。 把思乡情化作一字一语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爷爷每天早上都是乘坐三轮车上下班的。他没有驾驶执照,也不敢乘坐老爸的摩托车。他每天都步行到村子的路口,等待约好的三轮车车夫。车夫负责把爷爷送到茨厂街的档口,傍晚依约到点就把爷爷载回家。他办公的小桌上放着钢笔与信纸等书写工具,他腰杆笔挺,端端正正地坐在木凳上,耐心等候着顾客的光临。爷爷的顾客群以“妈姐”居多。爷爷下笔干脆,是文字工整的职业先生。那就犹如他的穿着打扮,爷爷每天都涂上发膏,好让头发都整整齐齐,不会散乱。穿的则是白色唐山背心,外加一件短衬衫再配上黑色长裤,拎上一个黑色公文包才出门。 爷爷的工作就是依照顾客的口述,按顾客的意思写成书信。不过,大部分妇女都不能准确叙事,她们只会唠叨出想要传达的意思,组织文字全凭爷爷“琢磨”及加以润色。写完后,爷爷还会照信念一遍给顾客听,看看哪里需要修改,或是客人听出遗漏的内容,可以要求逐一添上,有求必应。事毕,顾客就会掏钱给爷爷。在曾经的书信时代,家书是多么令人翘首以盼的物件。爷爷把客户的满腔思乡情化作一字一语,双方虽遥不相见,却能透过信纸互诉真情。物轻情意重,就是这意思吧! 虽然,爷爷的收益不过蝇头小利,他却有满满的成就感。他说:“家书留下的是永恒的温情。”时光如流水,光阴一去不复返。爷爷离世后,他的档口也遭偷窃了。此时此刻,旧时的通讯工具——书信也渐渐走进了历史。 【星云】长期稿约/我们这一行 电邮:[email protected] 来稿请注明:我们这一行 •文长勿超过1000字,可附上相关照片。 •请于稿末注明中英文姓名、身分证号、联络地址、银行户头、电邮等作者资料,否则恕不录用。 •文章经录用,除了在平面媒体刊载,本报也拥有作品上网、录影、录音、改编等其他使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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