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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贩商家

这是一个郁闷的上班天早上,以为Monday blue之后的星期二不会太蓝,却被邮箱里排山倒海的邮件搞得我怨声载道。 林忆莲的〈默读伤悲〉从耳机中响起,当这首歌还是首新歌的时候,我仍然是在夜市里帮母亲开档卖糕和卖菜的年纪。在没有智能手机、电脑网络也不见得发达的年代,夜市是人们生活中相当重要的部分,里面卖着很多传统夜市该有的传统记忆,逛夜市是人们茶余饭后的重要消遣。 母亲的档口在街头转弯处,一旁是有着很多光碟和卡带,售卖音乐的小货车。小货车与母亲的小档口毗邻十多年,融洽的关系甚至让母亲愿意划出一部分的地方给过量的光碟。我总是边回避过路同学们的眼光,边让音乐沉静思维,尽管正播着的可能是Beyond的摇滚乐,我都有办法让自己像鸵鸟一样,借着手上的《少年》杂志,假装自己不是草根。 某天载满CD和卡带的小货车被另外一辆小货车取而代之,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停泊在我们小菜档旁,再下来一对张扬的情侣,摆卖性感内衣裤。总是亲身充当自家货品模特儿的性感背心女郎,用一排排的阿嫲内裤加大量的深褐色内衣筑起了楚河汉界,我觉得他们是比较霸气四射的西楚霸王。转角处较为低洼,因此我每天坐着拍苍蝇的时候抬头就见土里土气的内衣裤,有一种被夜色、被人群还有被满满的深褐色淹没的呐喊,无声呐喊。 西楚霸王逐渐侵略刘邦的领地,刘邦始终隐忍,但当母亲小小的领地越来越小,她小小的心恍如被一夜大雨灌溉漫溢的乌江,滔滔大江终究破堤而出。于是刘邦与西楚霸王展开了世纪大战,腥风血雨清洗这个热闹的夜市,项羽刘邦之风头一时无两,成为大众茶余饭后除了逛夜市外的另一大是非消遣。 最激烈的战争爆发之时,我嘴里正哼着〈默读伤悲〉,在第一声兵戈交接响起之际,我只有不知所措的看着刘项二人的唇舌之战。母亲虽然理直气壮奈何只有孤军作战,虽然我就站在后头却颇有想劝她息事宁人之感,可能领土大小之于我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事,甚至在围观的人群中看见充满嘲讽及轻视的熟悉面孔而在心中哀号连连。战事的最后有了一个很戏剧性加闹剧式的结尾,母亲一愤之下叫来了两个警察,她用极之蹩脚的马来语勉强传达了战事的来龙去脉。我站在一旁,听见在我认知中具有相当崇高及英勇形象的警察跟那对情侣说,母亲不过是一介粗人,难以劝诫,年轻人较懂得道理,要他们委屈点别跟母亲计较。我深知母亲要是听明白了肯定又有所不忿,虽然官方将道理颠倒来说,但对于当时的我,战事能平就算天大的喜讯了,因而选择了沉默,沉默本就是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情景下的选择。 母亲出生在极贫穷的年代,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出生,她是其中一个被送出去的小孩,在没有避孕观念的社会总是有许多同样的悲歌。她成为了某个小康家庭的养女,有一对挺好的养父母,好多的兄弟姐妹即实质意义上的少爷小姐们,最重要的,是那个家庭里最年长最霸气的祖母。那是一个务农及养猪的家庭,所有的家事及猪只的吃喝拉撒,都靠她一手打点。每天清晨要到芭地去砍香蕉桐,拖回厨房切块熬煮,带到猪圈喂养,再给它们洗澡,忙完这些再开始一家人的一日三餐,每个晚上给老祖母捶背按摩,困得不行打个盹就得被捏一把。这种披星戴月无时尽的生活,对于一个小女孩生理上所造成的极度疲惫加上可怕的祖母所施的虐待,都是这个年代的我们所无法理解的伤害,她左耳失聪,也是小时候被那位祖母甩了一个耳光所致。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之后她的婚姻也是不能自主地嫁给了我父亲,父亲是农夫,绝对传统的大男人,喜欢抽烟喝酒,不爱给家用。他们的婚姻离幸福很远很远,小时候我看见他们动口又动手之际,就知道了这个事实。 我从小就很不理解母亲的执拗脾气,也很怕呆在家里面对他们互相折磨的婚姻。然而很多年以后的今天,当〈默读伤悲〉再度响起,夜市的记忆被重新召唤,我终于发现母亲小小世界里的那些小小心眼,其实已经是她的全部。 相关文章: 我与那个小宇宙的平行时光/米西罗(峇六拜) 戴晓珊/且一不足 区秀屏/话你知啊,旧阵时嗰度……
6月前
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