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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井俊二

1年前
鱼真的是非常特别的一位朋友。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把要给鱼的书放在Free Mori面包店的盒子里。盒子原本是我收到的生日蛋糕的盒子。盒子上绘有月亮、绿树和兔子,我很喜欢,所以把盒子留下来。 鱼提起那个盒子说:自由的森林。盒子中装的书是朱天文的《巫言》,当作为他送行的礼物,这次他要去英国了。我叮嘱他一定要看那一篇不结伴的旅行者。 鱼是我的小学同学。小时候他是一个很聒噪的人,嘴巴非常大,他很常在午休时间表演吞拳头。级任老师在他的成绩单上写了一长串的负评,我想一定是他太常在老师教课的时候发表自己的奇想,偏偏成绩很烂。成绩不好的学生如果太吵是会招老师讨厌的。但鱼不在意甚至很得意,他给全班同学看他的成绩单,因为没人像他一样得到那么长的评语。他真的是个怪人。 送我他用过的日文字典 某次我在他吞拳头的时候跟他提起我大哥的生日,因为我觉得大哥跟他有异曲同工的地方。大哥眼睛太大,睡觉的时候眼睛还是开着的。我有时会观察午睡的大哥很久,看着眼珠子在他的眼眶中左右摆动。那颗眼珠子也会突然对焦,然后大哥开口问我:你为什么盯着我? 反正,我对于人脸上有某处不寻常都很在意。 鱼很记得这件事,在我大哥生日的那天叫我转送大哥一本日本漫画。我最后没有收下那本漫画,我觉得那样太奇怪了,生日的人又不是我,而且我不知道该如何跟大哥解释我的同学要送他礼物的原因。 我和鱼上不同的中学,却在某次聚会中重逢。我发现他的嘴巴好像没那么大了,可能是整张脸因为长大而张大,显得嘴巴大小也正常了。我很好奇他还能吞进自己的拳头吗? 他马上表演给我看。完全没问题,没有卡住。 也许长大的不只是他的脸,还有他的个性,他不再像以前那么聒噪,唯一不变的还是喜欢送我别人不会送的礼物。 他送我一本他用了很多年的日文字典。那样的体积的书我偶尔也会收到,不过都是基督徒朋友送的圣经。我不曾收到字典,所以觉得好特别。 除了送我字典,他还送我滨崎步的音乐电影。内容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滨崎步穿着和服睡在一条船上,像是要远嫁的新娘一样。 我从家乡来吉隆坡上大学的时候,鱼正准备从吉隆坡飞去日本读书。他那时候很喜欢岩井俊二的电影,推荐我看。 结果我也迷上了岩井俊二,每天在大学宿舍看《四月物语》。我喜欢看松隆子在一个人租赁的小套房里吃咖哩,骑脚踏车去书店,坐在公园椅子上看书的片段。我把这些片段跟我的大学生活自作浪漫地联系在一起。我副修日文,每周一三五都有日文课。韩流当道,那时候中文系的同学几乎都副修韩文,我对于可以安静上日文课很开心。上完3小时的日文课已经是傍晚时分,有时还下大雨,雨声滴答滴答打在伞上。那种时间被拉得很长的氛围,是岩井俊二的电影场景。我撑着伞沿路背诵日文单字。雨,Ame。那时我在Sim Family中塑造了一个女人,名字就叫做Ameko,雨子。从雨中生出来的孩子。上日文的这段时间好像生出另外一个我来,一个撑着伞除了雨声听不见别人声音的人。 鱼说:看吧,我送你字典很有先见之明吧。 他得意的语气竟跟当年无异。 他先去日本读日文再去英国读英文,他想成为翻译员。我那时会想,如果有一天我在原地待不下去了,我知道他会收留我,这几乎变成鱼于我的存在意义。 后来很多事都变了,倒是应了我的先见之明,我们成了不结伴的旅行者,各自在天涯。难以置信的是,我们到了某天竟然连联系都断了。
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