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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行风

大学的时候闲极无聊,偶然从图书馆书架上抽出一本袁哲生,顺藤摸瓜知晓了黄国峻的名字。黄国峻的书当年不好找,名字便也只是名字,后来才陆续有了些许触及。正好今年联合文学出版《水门的洞口》、《度外》两本纪念版,对一般读者终于有了好入手的管道。前者是黄国峻未竟的长篇小说,后者则收录11篇短篇小说,包含1997年获得第十一届联合文学小说新人奖短篇小说推荐奖的〈留白〉。 当时极力推荐的评审张大春称他“不与时人弹同调的庄严气派”、“非常老于世故,历经沧桑,且对世界强烈充满好奇”,或许与台湾当年的文风脉络有关,但回到作品本身,〈留白〉却也代表了黄国峻的某个写作偏好或美学倾向——他非常擅长透过多个角色的主体性,描写人与人之间的自我、关怀、隔阂、疏离、投射(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等关系。 这层表达,在收录的另一则短篇小说〈面壁〉中表达得尤其清楚。 我们先思考“面壁”这个动作:一个人面对且只能面对一面墙壁,阻断视觉,对外在世界的感知只能依赖听觉、嗅觉臆测。换言之,“面壁”的动作本质上即蕴含一种自我对于他人或外物的主观想像。 〈面壁〉的开场情节很简单,父亲在外遇上球迷暴动回来,母亲替其疗伤,女儿因为做错事正被母亲罚面壁。 黄国峻针对这一段做了两个层次的描写,我们先看这一段: “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背后,原只需一回头就能真相大白的事,现在成了那么吃力的臆测。门打开、钥匙放下、抽屉打开、翻找、走、坐下、叹气。这是在做什么?他们又没说什么话。她不敢回头,以前每次这么做,总是恰好被母亲逮个正着。” 女儿被母亲罚面壁。从女儿视角,她的视觉被剥夺,只能依赖听觉建构她对事件的理解或想像。 黄国峻对父亲母亲的事件描写则是这样的:“为了顾及面子,母亲没有过问事发的情形,只是尽快帮丈夫脸上的擦伤敷药。可是父亲觉得如果没有在询问下对此事件控诉一番,才是真的难堪,所以他并不感谢妻子的沉默。把铺盖摊开,他侧卧了下来,不让人家看见他的表情。” 从这两段我们可以发现,女儿和父亲其实都在进行某种意义上的“面壁”,女儿面对墙壁,父亲面对被褥,本质上都是对面壁事件的“触发者”母亲的回避,而母亲则觉得“责任不在她身上,她有能耐把气氛弄成这样吗?” 三者并无恶意,甚至是基于善意的出发点,如母亲为顾及父亲的面子而不过问,只不过不是父亲想要的,故而发生矛盾。黄国峻精准描写了3人彼此疏离的关系、过程与原因,并且凝练为颇为具体意象面壁。 可以不听不看,但是…… 如果面壁代表心思各异,是否某个触感,可以同时为不同的人创造某种“同一性”? 这就是黄国峻厉害的地方,他给出的回答是:气味——小说中设计了因暴动没有清洁队收垃圾的场景,垃圾堆积,无论人心如何浮动,你终将无可回避那醒脑又无所不在的垃圾味,并且在母亲终于受不了把女儿从墙壁叫去外头丢垃圾时,仿佛有了一瞬的解脱。果然,人心很复杂,也很简单:“可以不听不看,但是气味非闻不可。” 延伸阅读: 李树枝 | 小人物的代言人:黄春明
5小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