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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鄉

【英倫隨筆】1.許你一座玫瑰園 我喜歡花,卻不曾有過種玫瑰的想法。 春天來到英國,發現有種花的庭園很多種上玫瑰,花開時五顏六色,花瓣奇大(比在大馬看到的大多了)。花間走過,帶著香氣,都沾滿喜悅。 春末是玫瑰盛開的季節,與妻走進的Queen Marry’s Gardens玫瑰園,那是1930年代國王喬治五世送給瑪麗皇后的花園,種了1萬2000棵品種各異的玫瑰,並有牌子列明花名,萬紫千紅,美不勝收。看遍玫瑰千朵萬,紅玫瑰大概要被比下去了。 花開滿園,心情特好,浪漫的事像花粉容易傳染,就有情侶席地纏綿忘我。 送玫瑰是否過時了? 收到玫瑰應該是件興奮的事。很多浪漫少女做夢也想要有一座玫瑰園。 30年前聽過一個浪漫的故事:一個女孩一早就收到一朵玫瑰。她有些驚喜,心裡暗想,怎麼只一朵?一個小時後,她收到第二朵。她接下來要等第三朵。後來每小時都收到一朵。她又想,總共會有幾朵?晚上男孩來了,帶來最後第12朵 ,並向女孩求婚,當然,女孩答應了。今時的愛情攻略,會是如何的樣式?送玫瑰是否過時了?我有個朋友結婚時,手裡捧著的手花,竟然是花椰菜( Cauliflower),世界好像變了。 英國有家高級的超級市場Waitrose,字面直譯為等待玫瑰,讓人遐想。原來招牌來自兩位創辦人的姓氏,Waite與Rose 的結合。這超市供給英國王室酒類與雜貨,並獲得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及查爾斯國王先後給予皇家認證。其售賣的物品品質讓人放心。家庭主婦等著玫瑰園落成之前,推著手推車,悠閒地在擺設高級大方的市場選購家庭用品,也不失為夢想停靠的所在。 【英倫隨筆】2.帶書萬卷 為了一趟長時間的旅行,正愁要帶多少本書隨行?後來決定買個電子書閱讀器解決問題,一器在手,如帶書萬卷。 Boox(文石)電子書閱讀器與“京東讀書”掛鉤,購買時可享有半年免費閱讀京東書庫(號稱擁有70萬本正版書籍)的任何讀物的優惠,包括中國、臺灣及世界各國的中文翻譯本。半年過後可加入成為會員,每個月會費若干,到時可享有同樣的福利,不必買書。這福利可樂壞愛書人了。 我的閱讀器輕薄,大小如掌,握在手裡沒有負擔,字體可自由放大縮小,可自動換行退文,暗處閱讀會有亮光照明,完全符合我的閱讀要求。最重要的是,我想要看的書,書庫裡有。 看手機雖然是當今世上最流行的活動,但在倫敦,看紙本書的人還是很多。你可以看到走路看書的人,過斑馬線頭也不抬就隨著人群或停或走,如入無人之境。在公園開滿小白花的草地上、樹蔭下、有梯級椅子的地方,或廣場正午的陽光下,都有人看書;地鐵裡看書的也不少。 大英圖書館裡的書何止萬卷,不過你想看的,只是某個範圍,比如報刊雜誌。若找中文書報,只要在網站上輸入刊物名(譯成英文;用中文名找,幸運的話或可找到)和出版年份,你就可以在半個小時後看到整疊當年某月份的報刊或微型膠捲,非常便利。紙本書若從分館調來,要等三天,不然,同樣半小時可取閱。 書只能在館裡閱讀 有個中國來的年輕人,在微型膠捲放映機前猶豫了半天,走來問坐在對面的我如何操作那看久了會眼花的機器。其實,我兩天前就發現他了,因為他帶了相機(不像其他人是用手機或IPad )在卡嚓卡嚓大動作拍攝資料,相當搶眼。他說他在大英圖書館三天了,第二天就要回國,有種空手來寶山的境況。可不是?任你一目十行百行,朝九晚七的苦讀,也無法讀完你要的資料。相機、手機等先進器材,也只能捕捉到當時經你挑選出來的畫面,那也是冰山一角。僅此而已。 大英圖書館有很多閱覽室,以區域學科等範圍區分,管理員都非常友善,隨時提供協助,印象深刻的有三樓的七八十歲精瘦老人,和有刺青文到頸項的美女。大英圖書館的書只能在館裡閱讀,未讀完的書可交管理員保管。有幾位管理員認得我,我還沒將借書卡遞給他們,他們就主動的先找出我保留的書,並送上溫暖的笑容,讓人心情愉快。櫃檯上可以看到多張感謝卡,那些都是曾經使用圖書館的人離開前給予的真誠感謝。 【英倫隨筆】3.他鄉/張永修 從來沒有對英國的產品有過感情。在英國住上幾個月就不同了。 回國之後,看到瑪莎超市(M&S)感到特別親切。本地的馬沙超市多了“倫敦”字樣標識它的出處。那裡的東西都來自英國,貨幣兌換,再加上運輸費,價格比較貴。但咖啡的價格,與其他入口品牌比較,則相差不遠,之後我轉向這裡買英國咖啡。 瑪莎超市、維特羅斯(Waitrose)與森寶利(Sainsbury’s)是英國排名領先的三間超市,都有生產自家品牌的貨品,包括麵包、果醬。我特愛他們的便餐套餐。瑪莎超市有一種其他超市沒有的豆類堅果便餐,加少量的小米和藜麥,浸泡得夠軟糯,配上醬料,走健康飲食路線;也有些不同地區風味的麵食和捲包冷食。另兩家的還有糕餅供選擇。套餐另外的搭配有水果或咖啡清水等飲料。 大英圖書館正門大街Euston Road ,時刻都有拖著行李的遊客穿梭,橫巷Chalton Street卻停留在上個世紀70年代大馬鄉村樣式。三兩個路邊地攤擺賣廉價的廚房用品、衣物布料、孩童塑料玩具之類。沿街的幾家商店顧客不多,其中兩家餐廳食物好吃又便宜,一家賣英國當地食物如烤土豆(jacket potato)、夾心麵包、千層麵之類,另一店家標誌是頭角優美的羚羊頭,特點是棗肉製成的摩洛哥食物。 深夜常傳來馬來歌曲 在晴朗的中午,我通常會在圖書館外牛頓塑像下的廣場用餐,側旁有多張桌椅長凳供休息之用,如宮殿般的St Pancras Renaissance London 酒店就是眼前極美的風景線。為了這個150年的雄偉建築,大英圖書館在1982年新址建立時必須在高度上做妥協,並轉向地底層發展;磚牆顏色也做了配合,可見其重要性。大英圖書館之美,在於它內部設計構造,及它豐厚的知識寶藏。任何人都可自由進出,可以純觀光(裡面還有個博物館),也可以在不同角落的開放空間的座椅上工作,或免費成為會員,即刻享用館內所有書報音響視頻等資料。 我住的地方,深夜常傳來馬來歌曲,原來隔壁養狗的是對老年馬來夫婦,他們想家了。9月16日是馬來西亞日,在眾多遊客人來人往的St Pancras地鐵站,有個馬來青年向過客揮動馬來西亞國旗,經過向他握手或給他擁抱的應該都是馬來西亞人(原來在倫敦的馬來西亞人真不少)。他想他的國家了,他大概站了一個上午,他用熱情遙遠的向馬來西亞寄上祝福。
2月前
1965年2月1日,第二天乙巳蛇年,蘇雪林搬家,早上11時許,數名工人來,才知無車運輸,工人說可代聯繫。霸王車不久來,共走3趟。碗櫥、寫字桌、凳子、書架5個,全數搬妥。張昌華選編《蘇雪林日記選》提經過。蘇雪林說:“舊曆除夕,不免思家,但既來之則安之,但願二年光陰早點過去。” 1965年1月1日元旦,她牽掛大姐蘇孟淑,之前來信說患高血壓,一度頭暈身軟,不能站立,“住臺南時從不患病,何以一回左營便有血壓高之現象?故余近來甚為擔心,因之精神亦不能安靜。”然後感嘆自己狀況一樣不佳,目疾“近忽惡化,右眼久已壞,左目僅餘三分之一,視力近忽模糊,看書閱報異常吃力,或是雙盲之前奏?如此則生不如死。” 1949年2月蘇雪林離開武漢大學往上海避難。大姐隨行,二人婚姻都不如意,她長期資助外甥升學。3個月後她受聘真理學會往香港,大姐暫時投奔在臺灣左營海軍基地服役的次子。 為探討屈賦與西方關係,1950年5月遠赴法國。1952年,不放心患病大姐,決定定居臺灣,任職師範大學。1957年離臺北,轉檯南成功大學工作,學校配寬敞居所,她從左營接來大姐,繼續姐妹家庭,大姐如常料理家裡飲食起居。 1963年,南洋大學來臺招聘,她在名單中。擔心不能適應氣候,推薦凌叔華。凌叔華和中文系主任劉太希不和,第二年聘約終止,南大回頭找她。 1962年2月胡適去世,她寫多篇懷念文章,反胡人士不滿,她不勝其煩,此時在成大教滿7年,可享1年假期。《蘇雪林自傳》說:“只想離開臺灣,遁跡海外,所以南大聘書一來,我便接下了。”沈暉編著《蘇雪林年譜長編》補充說和她針鋒相對文人包括幼獅文藝主編劉心皇及《中國時報》主筆寒爵。 1964年12月31日,她寫〈獅城歲暮感懷四律〉,其中第一首第三句“不任青蠅汙白璧,肯搔華髮走炎方”提此事。不想繼續受到汙衊,寧願白髮年華,1964年9月遠赴赤道。第四首最後一句說:“年來世慮都消盡,只願餘生事典墳”,典墳原指三墳和五典,泛稱古代典籍。專注教書、寫文章,投入學術研究,才是安寧歸宿。 突起鄉愁無所歸屬 日記提“不知余何以垂暮之年來到此異域”,不過是借事宣洩鬱悶,她清楚前因後果。《年譜》1964年10月19日條說新加坡學校及公教機關每月發薪酬兩次,半月薪俸三百七十餘元,合臺幣五千餘元,每月薪俸達臺幣萬元,在成功大學每月僅領檯幣二千元,五倍之差,南大吸引力,可想而知。 且馬新不是文化沙漠,常有意外之喜。1965年元旦讀《南洋商報》,共16大張,李辰冬、巴壺天、王德昭、葛連祥、錢歌川及遠在英倫的凌叔華都有文字。“看了一上午報紙,仍只看了一半。” 馬新不完全陌生。定居怡保的朱昌雲是舊識,二人有信往來,之前文章由他引介發表,得不少稿費。後認識《蕉風》主編黃崖。1964年12月19日和孟瑤北行,先到吉隆坡,她說不及新加坡整潔美觀。黃崖當導遊,參觀清真寺,“瞧不出什麼莊嚴華貴的氣象。比之北京的故宮、天壇、地壇及各處的佛寺,和法國楓丹白露、梵爾塞離宮,相差不可以道里計。”第三天到怡保,朱昌雲招待,遊三寶洞,與“三寶太監鄭和實無關係,名同而已。”她說華人把此處附和鄭和傳說,“倒像真是鄭和遺蹟一般。” 然後北遊太平,喜太平湖,湖水碧綠,蓮蕖菱芡,顏色好幾種,香氣蓊勃。湖邊垂柳婀娜,花卉千名百種,多喚不出名字。“杭州西湖、武昌東湖,不過面積遼闊,氣象壯麗而已,若論其迷人魅人的力量,尚不如這小小面積太平湖”。 《年譜》說“怡保市很小巧,但卻有一湖名太平聞名遐邇”。太平朋友看了肯定不舒服,終究是好書,小錯略過就是。《自傳》提好友謝冰瑩在太平教書3年,日子幸福:“我立身湖上,忽發奇想。我的家鄉名太平,這個小城也名太平,若能在這裡買畝余土地,築茅茨於此湖邊,則終老此鄉可也。” 最後到檳城,先演講後觀光。到極樂寺、蛇廟、升旗山。街市如畫,晚間更美,住檳山酒店,居高臨下,一片燈海,“燈光隔幾條街便不同,五色斑斕,眩人心目”。突起鄉愁,她說臺灣非故鄉,大陸回不去,鄉愁從何而至?竟說不出,此身如一縷遊絲,無所歸屬,只有悽惻感覺。看著夜景,“悲來填胸,有要哭的光景。”此次旅遊半島共9天。12月27日回到新加坡,繼續教書。
3月前
那天,走在回家路上的時候,朋友突然叫我抬頭看天上的月亮。我才驚覺,原來又到了滿月時節。 月光,自古寄託了多少世人善感的思緒,又沉澱了多少無以昭示的心事。相傳,遠古時候,天上有10個太陽,直烤得大地冒煙、海水枯乾。一名英雄,后羿登上山頂、拉開神弓,一鼓作氣射下9個太陽。后羿有一顆仙丹,交給其妻嫦娥保管。嫦娥為了不讓仙丹落入歹徒之手,危急之下吞了仙丹,身子立時飄離地面、衝出窗口,向天上飛去。從此,嫦娥和后羿天地相隔,中秋拜月的習俗也就此在民間傳開。 我抬頭仰望著明月,卻發現它好像一把長了牙齒的鐮刀,咬得我這個異鄉人生疼。我學的第一首詩,是李白的〈靜夜思〉: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那個時候,我只覺得這首詩簡單好背,朗朗上口。只是賞了那麼多年的月,卻一直不解,何以作者會有此感悟。不承想,等我讀懂這首詩,我意外地成了詩中人。我憧憬著大城市的美好,所以選擇離鄉背井。我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努力接受著生活賦予我的各種考驗。我不禁想,如果當初我決定留在小縣城上班,會開出什麼樣的果實呢?至少,每逢佳節,我可以陪伴在父母身邊,也不用煩惱佳節機票昂貴的問題吧。 第一次自己買月餅 朋友問我在發什麼呆,我將思緒拉回來。這時,天上的月亮變得又圓又亮。那天之後,我一個人走進西餅屋。這是我獨自在外那麼多年以來,第一次自己買月餅。往年,我都沒有買月餅的習慣。第一,我渴望月滿人團圓,可我只是異鄉的異客。第二,中秋節在馬來西亞並沒列為公共假期。求學時期,我偶爾會和同鄉好友一起象徵性地慶祝。到社會工作後,工作繁忙加上下班後疲累的身軀,就再也沒有力氣象徵性地慶祝了。月餅的種類繁多,多得讓人眼花繚亂。我最終買了個傳統的蓮蓉月餅,卻狼狽地發現自己一個人根本吃不完。月餅很甜,我卻嚐到了苦澀與孤獨的味道。如果是和家人一起吃,就好了。我心想。 幼時,一彎月亮將人聚齊。即使靜靜不說話,也覺得好生有趣。一方小桌擺在院子裡,一盤月餅、一盤花生、一盤蘋果橙子和香蕉、幾杯酒,再點兩隻紅紅的燭,幾支淡淡的香,說幾句祈禱平安的話語。年幼的我們對這些儀式沒有多大的興趣,只是嘴饞盤子裡的月餅和花生。我嘴裡吃著月餅,手裡提著燈籠,在院子裡嬉戲玩鬧,餅渣順著我的嘴角溜進草叢裡。成年人則沒有多大的興趣參與我們小孩子的陣營。他們依偎在樹下說著家常,開心地笑著。他們為了什麼而笑呢?是因為又一年的家好月圓慶中秋嗎?總之,他們是笑著的。所以,為了什麼原因也顯得不那麼重要了吧?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依稀記得,那年下午,我埋頭寫功課,聽著收音機傳來的歌詞,在我的課本上寫下這句話。如果沒有長大,這句古詩詞便永遠會印在我的課本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成為我心中的願望。 天地間,似乎唯有這月亮清明又永恆。中秋快樂。
6月前
前文提要:我說:不然我來開一段吧。他沉著臉不吭聲,也不肯停車換人。看看安曼峽不遠了,就不再嘮叨他。這段路變得好長,才5公里,像走了半世紀。 去年6月我們在墓前種了雜色矮牽牛及淺藍半邊蓮,7月份淫雨連連,把花都淋蔫,矮牽牛葉嬌嫩,一下就腐爛,到了秋天我們再去,凋零得不堪目睹。今年去晚了,已經到盛夏,花店的花都賣得七七八八,花店的小姐提示我們,今年不一樣,今年乾旱,得種耐旱的花兒,就勉強買下較貴的天竺葵及銀葉。終於到了安曼峽墳場,清除掉去年萬聖節供擺的石楠,改種上橘紅天竺葵和銀葉,墳墓看起來精神多了。我澆完水回頭卻不見設仁,總是這樣,他父母的墳墓事情都由我張羅,他就看看,與他無關似的。曾問他等我們老得不能開車時這墳墓怎麼辦,他一直沒回答。慫恿他付錢請墓園管理處打理,他仍不回應。看見他在一個墳前沉思,過去瞧,是顧士道的新墳。墳前的草還沒長密,參差不齊東一塊西一塊淺綠。“安曼峽顧士道‧諾丁,1942年4月20日-2023年2月15日,安息主懷”。設仁的童年好友,選擇一世留在安曼峽,養牛過活,去年底跌一跤跌斷了髖骨,到今年初細菌感染沒治好就走了。我們看望過他一次,精神爍爍跟平時一樣健談樂觀,他說等復原了打算引進比利時的特種牛,肉質堪比日本的和牛。造化就是這樣,你以為情況穩定對生活充滿期待,轟的一聲生命戛然而止,連把事情弄明白的機會都沒有。設仁離開村子在外面的世界發展,一直都跟顧士道保持聯絡,每回我們去掃墓都順便探望他,也只有在他家設仁會大開話匣子,兩人有說不完的話題,倒是我變得無法插口,只有聽的份兒。他走了,好像有個開關,當著設仁的面扣下,黑暗配著靜默頓時鋪天蓋地罩住,設仁愈發沉靜,總緊抿著嘴,整個人也關閉起來。 設仁把車開進村,緩緩地逡巡全村,到顧士道的屋前稍稍停頓。房子已經賣給人,我們看到他們擴建了迴廊,有小腳車和一些玩具四散草坪上。物與人皆非。安曼峽一向與世隔離,群山環繞中自生自滅,卻總給人一個歸屬感。我在瑞典,無錠無根,靠著設仁,順勢攀附上安曼峽,每次跟設仁同聲一氣說回鄉,就真的有回家的感覺。不曾想過到底是安曼峽的人還是地給我這份安全感。現在顧士道不在了,我才瞭解到,一個地方之所以特別,在於住在這裡的人。一個人的體溫能令它散發家園的氣息、一個人的喜怒哀樂能令它因四季變化而蓄滿生機。顧士道只是一個教育水準低、平庸隨俗、默默無聞的農夫,而他能令一個沉默寡言、自閉頑固的設仁變身,這不是奇蹟,是道。 我們很晚才入住爍石嶺。舟車勞頓了一天累極,倒頭便睡。凌晨時分設仁推我,說他小腿痛,疑是血栓。我一驚,趕忙起來,見他小腿紅腫,一時慌了手腳。幸好設仁篤定,叫我馬上載他去醫院急診。 我失去主意軀殼般聽從設仁指揮行事,到回神時醫護人員已經把設仁送去做各種檢驗,讓我在候診室等。候診室很小,沒窗,亮著暈黃的燈。看錶,清晨6點20分,外頭應該已經大亮,守在這裡面感到還是在夜晚,漫長的等待,設仁病情未知有多嚴重,夜無終極地拖延著,思潮大風大浪的澎湃,我則坐在椅子上被膠粘住那樣不會動彈,瞪著四面牆。送設仁到醫院途中,他對我說,萬一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就回去馬來西亞過活。我說我還有馬丁。他說馬丁已經是自己的個體了,不能老依賴他。他不是中華人。我反駁他,是我兒子就有一半是中華人。可是我懂他的意思,他指的是馬丁的文化認同。他不止一次叫我回馬來西亞。我們的婚姻雖也算建立在堅石上,卻無可避免的裸露於風雨中。閙情緒時他總是攤牌叫我離開,我則堅定不移,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他未免太不負責任。我有自由意識,攆我走我偏賴著,他終究不了了之。馬丁一到高中就對家庭疏離,父母親似乎可有可無,他是一個天才型的男孩,專注的事物我無法瞭解,他對設仁敬佩中帶著懼怕,父子間對話有如天外生物的另類溝通,對我的喋喋不休充耳不聞,不然就投來莫名其妙的眼神,彷彿外星人是我而不是他們。設仁這次叫我回馬來西亞語氣不一樣,我會意。彷徨感襲來,思潮來回反覆無章,我驚覺,要是設仁離去,在廣天闊地的瑞典,我是一個人。無親無故,連一個自己的朋友都沒有。馬丁,馬丁到底是誰我竟一無所知,自己的骨肉,前所未有的陌生。 設仁住院一天,醫生開了抗凝劑,就讓回家。我開車,一路趕,過休息站還是得停,讓設仁走動一下,怕血栓又來。車裡仍開著廣播,卻不知唱的是哪些歌,嘈雜得人心煩,我按掉電臺,一片靜寂飄落,設仁在打瞌睡,身體斜傾向前,彎腰駝背一籌莫展的姿態。我專注開車,卻無緣無故蓄淚,模糊了視線。 回到鷹盾灣隔天陪設仁到家庭醫生處檢查,等候時設仁突然說:不知能不能付錢請墓園管理員安排管理安曼峽的墳墓?你去處理一下吧?我說好的。他又說:我們賣掉房子搬到公寓去住省事些。接著又說:找方便搭公車的地方住。還要說下去時醫生叫名了。他進去後我翻看一本畫報。他一口氣說這麼多,不平常。也許有所悟,也許終於接受事實,也許在準備死之將至,無從揣測他的思想,只能順應他。 設仁聽從醫生指示,每天出去步行,有時我陪他。我們在山徑行走,他大部分時候靜默看路走,很少停下來傾聽風聲鳥聲或留意山林裡的草木生物。這天我建議帶咖啡點心,近秋天了,天涼氣爽,在山中待一個下午挺愜意的。他可有可無地隨我在一塊大石上坐下。我們安靜喝咖啡。遠處傳來雁聲,在林子裡看不到它們,是時候南飛了。設仁開口沒看我平平的說:這陣子辛苦你了。 我點點頭,偏過頭去看石頭上螞蟻細線的行跡,沒讓他看見一顆滴落的淚。 相關文章: 扶風/晏夏(上)
10月前
我從馬來西亞回來,在機場等了好久都不見設仁來接,打電話給他,他在那一頭氣急敗壞地說車子開不動。我只好召計程車。到家時見設仁正在付款給汽車修理員,想必不是太大的問題。進了門他才告訴我車子沒壞,是他自己疏忽沒給電池充電。他好長一段日子沒用車,才會這樣。因為時差,回來很累,我先去洗澡,想吃過晚飯就睡覺,沒再多想車子的事。冰箱和冷凍庫都沒什麼東西可吃,我說我們分一個披薩吃好了,你去買。他說幾乎天天吃披薩吃膩了,不然用蛋和麵粉來做煎餅,很快的嘛。我實在不想動,煎餅跟披薩不也差不多嗎?就堅持買披薩,他訕訕地出門。過了一陣我想起車還在充電池,設仁怎樣去買披薩?走路來回也要三十多分鐘,他沒說什麼就走去,是不是又賭氣了?飛行十多個鐘頭後,腦筋一團渾沌,像塞滿了棉絮,感覺上已經擠得膨脹,同時卻又感到脹是脹了,其中並沒有內容,仍是恍恍惚惚的空,就是抽不出任何思維。這時設仁走路的姿勢浮現,我看到他一頓一拐蹣跚向鎮上走去的身影,從渾沌中展現,又踽踽進入渾沌中,迷糊中我想:設仁你就別去了。可是外面夏夜天光是這麼明亮,亮得人不得不明白這不是夢境,盛夏根本容不下任何妄想,在光照裡什麼都必須真實無遮攔,設仁走去買比薩的事實,帶著幽怨的責怪成分,攤開來,明擺著,收不回。我的頭更膨,棉絮變成鉛質,除了擠,還重得人要失去平衡。 設仁終於回來,披薩餅冷了,我們用微波爐熱了吃。設仁很安靜,面無表情,他一貫的樣子。他沒解釋何以許久沒用車、平時怎樣買吃食,我太疲倦也懶得多問,只問他馬丁有沒有來看他。他說馬丁忙他的,沒要他來。顯然他們父子在我不在家時很少交流。那份陌生感又湧上來,設仁和馬丁是我的至親,然而他們就是在霧中,我則在夢境中,我們三個,沒一個踏實,都懸在虛空中。設仁戴一副圓形哈利波特式眼鏡,他回答我時挑挑眼皮,眼睛藍光一閃。他的雙眼,夏天裡沉如潭水那麼的深藍,透著水晶的光澤,冬天隨著季節轉淡,成了灰藍玻璃球。老來眼球渾濁,那深藍中映著一道灰黃色,純淨不再,添了一絲暮氣。我捕捉到他的藍光,驚豔地再端詳他的眼,想看看是不是又尋回他年輕的風采。他抬頭,一時摸不著頭腦,怎麼我傻乎乎地瞅著他。他的眼神,透過舊藍、微黃的閃爍光芒,無力地接觸我,連一丁點詢問的意思都沒透露,讓我聯想到死魚暴突的眼睛。一個月沒見,他怎麼就沒了神采?一向都是這雙眼睛尖銳地對我作出批判或抗議,他不會贅言,眼神是他的言語,多年來我善於揣摩及意識到他的心意,常常,只要瞟一眼、橫一橫眉、或提一下眼皮,他射出來的藍光有著千頭萬緒、以及最微細的語調變化。他的眼鏡讓學者氛圍或多或少留駐於幾天沒修的、失去輪廓的臉,也只有這副眼鏡在提示世界他曾經歷過的盛世。我朝他咧咧嘴微笑,他無動於衷地盯了我一秒鐘,繼續低頭咀嚼。 時差,凌晨兩點就醒來,沒辦法再入睡。繼續躺著胡思亂想,儘量不翻身,設仁淺眠易醒。我們睡兩張單人床,我側頭看他那邊的動靜,好像睡得很沉,跟醒著時一樣安靜。他喜歡早醒,每天固定4點半起床,煮咖啡聽收音機讀報。過了一陣他仍一動不動沒有聲息,我開始不安,萬一他這樣就睡死了呢?罵自己胡思亂想,怎麼可能在我一回來就死去!我忍不住側了側身,這兩年背脊出問題,不能平躺太久。再看他,沒動。懷疑他呼吸停頓,我終於悄悄下床,由於身體僵硬,動作笨拙難免弄出聲。到他床邊瞧,他沒被吵醒,安靜如深井。聽他的鼻息,又仔細看他腹部起伏,黑暗中實在不容易。觀察他的當兒,忐忑無章各種念頭起伏,想著種種可能性,許多臆設境況如波似浪翻攪,時間像已經走了幾世紀。然後,他終於吁了一口氣,我踅回床,想起他工作中的專注神情,也是這樣在靜默中偶爾籲一口氣。 設仁說必須去上墳,我不在家,他一個人沒勁去。他父母的墳墓在安曼峽,我們每年秋夏兩季去上墳。他看天氣預測,選一個晴朗天出發。收音機開第五臺,整天播放跟夏日有關的歌曲,許多陳年老歌也搬出來,聽聽倒也心曠神怡。5個小時的車程,我們反正不急,沿途幾乎每個休息站都停下來歇歇腳喝咖啡,不趕路就有餘暇看風景,做微停頓。在雲端江畔逗留一個小時,設仁感到疲倦,我讓他小睡一下,自己坐在大石上看天地流水。雲端江以急湍聞名,湍流一路衝竄,岩石都擋不住,轟隆隆的鋪天蓋地,氣象宏偉。水流上方聚凝著濃濃水氣,天空的蔚藍被洗淡,一時天跟水沒了界線。我拍了幾張照,時間到了去叫醒設仁。依我們的走法,5小時不可能到達,設仁曾創下4個小時半到安曼峽的紀錄,而且並沒有超速。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設仁從沒承認他精神不濟,總是說要一路看風景不要急,我可有可無,反正出來了,隨他怎樣安排。設仁去江邊洗臉,我盯著,怕他失去重心掉下水去。他似乎變得沒有自知之明,或是不自量力,彷彿沒有察覺自己的老化,我想他是不願意感到老,像熟透的蘋果仍不願落下,猶自死攀住枝條,風雨中更顯垂危。也許我的心比他老,總看見他的老態,是不是應該樂觀看待我們的景況,我更該放寬不要擔憂,常常讀到一些激勵文字,什麼順應自然、隨遇而安、以平常心看待無常等等,不但沒有起作用,反令人更依戀“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的天長地久。 我們訂了兩晚旅館房間,在安曼峽以南的爍石嶺鎮,因此不用擔心路上耽誤時間。天氣真的如預報的晴朗,夏天是神的恩典,自然界裡的所有顏色都突出而不爭先,相映相輔,野花順時序不慌不忙輪流開放,綠樹草茵,在湖心的雲影,令人興嘆人間世領受的是何等福澤。收音機播放東尼紐森的〈藍是你的顏色〉——這是我的一生,傾我所有給予你。我活在你眼底下,因為此刻我就是我。在亮光永不消翳的夜裡,憶你最深,而你的顏色就是藍色。 這樣刻骨銘心,是年輕才有的情懷。我多年前聽這首歌,不過是一首情歌,喜歡的還是旋律的美,沒怎麼細嚼歌詞,現在才把它聽進心裡。設仁跟我,沒有過這份浪漫的兒女情長,他是搞科學的,理智自律得不食人間煙火。他是十年如一日,過生日結婚週年不曾在他心中稍微停駐,就是掠過一抹影子也難,連孩子的生日也忽略或忘記,我總懷疑馬丁對我們家的不熱情是不是被疏忽的後遺症,不然就是得了他爸的真傳。工作是設仁的堡壘,也是他的家,跟我組織的家庭退居第二,而他並非不顧家,他是極度盡責的丈夫和父親,問我還有什麼不滿意,我說不上來,他的心常缺席,就是退休後也像一個行動電腦,心之所在在何處不得而知。 我問設仁記不記得這首歌,他說從未聽過,雙眼直勾勾望著路,全神貫注的樣子如臨大敵。車已經開了幾十年,不知何時起他對上路有點遲疑,他一貫沒有表情,但我感覺得出他手忙腳亂又極力控制著。前面的一輛車行得慢,尾隨了快一公里,不得不超車,設仁向左斜出開始超車,卻沒有加速,變得兩輛車平驅並進,拉鋸了好一段路。我催促他加速,趕快超過那輛車,他踩下油門,我整個身子後仰,車一聲怒吼飆出去,我嚇得大叫,幸好是鄉間路段,前面沒有其他車子,他終於控制回車速,仍然一聲不響,但我看到他額上冒出汗珠。我忍不住說他兩句,他瞟我一眼說:你懂什麼!是誰開的車! 我說:不然我來開一段吧。他沉著臉不吭聲,也不肯停車換人。看看安曼峽不遠了,就不再嘮叨他。這段路變得好長,才5公里,像走了半世紀。除了收音機在唱,我們靜默無話。我一不說話就如被一窩螞蟻纏身般,只想快快到達好抖動身子,把所有憋住的話語抖落。(7月9日續) 相關文章: 扶風/晏夏(下) 扶風/麗晴 扶風/緩緩流去(上) 扶風/緩緩流去(下)
10月前
趁我還沒有在這裡 為三餐奔走 還可以為它寫一些句子 像寫一首詩 趁咖啡因還沒有脫敏 趁仍能做夢 我也已經那麼多次站在對岸 看江面上入港的郵輪 從南到北 (我也像這樣) 往返 趁濱江還不用來通勤 而是沿著江風繞過的長堤 向前騎行 銀色的森林 玻璃是葉 我猶如一隻候鳥 沿岸低飛 東方明珠放在左側 好看的雲 也放在左側 心事暫擱 趁我還只在10號線平移 國定路到邯鄲路中間 暫且插入了一條四字開頭的、 狹窄的“弄” 作為我容身的座標 雖然真正的春天 一直不來 但我暫且還能看那些粉白的玉蘭 再開兩遍 最初充滿消毒水和酒精的空氣 已經在校門口 烤澱粉腸的味道里 全碎掉了 我和他們滬漂的人 不一樣 我常常從一個 以學校命名的地鐵站入口 躲進去 像躲進一個 有4年限期的防空洞 出站的時候 要去掃開二維碼 給駐唱籌藥費的單親媽媽 轉賬5元 趁日夜還分明 那麼上海 可以早起晨跑 也可以是大學路的小酒吧裡 一個酒瓶翻倒的通宵 夜上海 日光暗下去 預示年輕還剩一半 我儘管小如螻蟻 也曾命定 在失火的前夜 走過一條 名字很長的路 又在新聞上怪異的時差裡 見證它的死 上海是不夜的城 失眠的人 早起的人 屏幕的光亮起來 夕陽是光榮的聖火 在寫字樓的方格里 向西點燃 雖然滬上多雨 但太繁華 所以不能算江南 (江南只在夢裡) 淮海中路向北延長 南京東路一直到頭 坐一次虹橋的綠皮車 一聽到浦東就有了鄉愁 趁著還能 像那時說來就來 趁我說走就走 “上海很繁華吧?” 那麼 外灘,和平飯店 只是路過 就不講了 有些人也只是路過 也不講了 但我可以拿著一杯 巨冰碰撞的廉價咖啡 判斷出自己和上海的接口 是否兼容: 2024的上海不貴 “一杯馥芮白 53塊” 我22歲的上海 不便宜 53塊 一杯馥芮白 相關文章: 邱然/靈隱寺 邱然/在路上 邱然/給歷史以老去的一粒灰塵
10月前
12月前
2年前
2年前
2年前
3年前
從印尼的蘇門答臘到加里曼丹和巴布亞新幾內亞,然後從非洲到南太平洋的所羅門群島,我在大森林裡度過漫長三十多年,這浪跡天涯的異鄉人,在追尋著什麼? 故鄉一直是我心底最惦念的地方,哪怕是一朵雲,一隻在天空遨翔的蒼鷹,都會構起我對家鄉的遐想。在孤島上看著漫天的彩霞和落日,也十分感懷。落日有漫天彩霞陪伴,誰陪我回家。 幾十年的森林生涯,讓我感悟不一樣的人生,讀老莊時,更能深刻體會。 在印尼的一個小島上,看著一位孩子在釣魚,釣了二尾就收竿離開。我問他為什麼不多釣幾尾? 他說,夠吃就好了。然後揹著夕陽的光彩,慢步走回去。 在加里曼丹原始森林的一條小河,天熱,我把腳伸下水,魚群湧圍繞。我好奇問多洛伯,為什麼這裡的魚不怕人? 他說,因為這裡的魚沒被人傷害過。 在巴布亞新幾內亞的天堂鳥,總棲息在高高的樹木上?是良禽擇木而棲? 在蘇門答臘的森林裡,我走累了,在一棵大樹下坐下休息,巧遇老虎! 由於害怕,手握著槍也在發抖。不料它竟然走開了。是運氣吧? 工頭彭瓊說,是它吃飽了。 90年代,我到南太平洋的所羅門群島,開始建立我的伐木事業。立穩腳步後,適逢公司準備發展油棕業,我想起了老友冰谷,一位誠實,經驗豐富的油棕管理員,把他招來。 他很能幹,工作非常出色。我門偶爾也會在洪娘拉——所羅門群島的首都相聚幾天。在這天涯海角有位好朋友談天說道,真是天大的樂事,況且我們有共同的愛好。 他在這裡兩年後,他太太也過來了,是位廚藝很好的賢內助。 那一天,臨近端午節,公司職員說林先生送來一大串粽子給他們,興高彩烈。 粽子兩個字,激起了心中陣陣的鄉愁。在這天涯海角的異鄉,能吃得粽子,何其珍貴,幸福。可是,等呀等,端午節過去了,粽子也沒送來! 後來,他來到首都見我時,我追問他。 哎呀,對不起,我忘了。 是呵,從此你欠我兩顆粽子——能撫慰異鄉人心靈的粽子!
3年前
有句話說“故鄉留不住肉體,他鄉留不住靈魂”,我特別能感同身受。之前一直問自己當初是怎樣義無反顧的從家鄉走出去,當然也很感激這個事業發展的機遇。在泰國已經生活了三年多,期間我時不時和家人吹噓我吃遍了山珍海味,各種新奇菜式,但還是會偷偷給媽媽打電話,是因為想吃家鄉的美食了。 那天我總算找齊了材料和模型,憑著記憶和向媽媽請教,終於成功摸索出我想念已久的潮州紅桃粿。看著成品熱騰騰出鍋的瞬間我突然破防,什麼時候開始口水變成了淚水。後悔在離開家鄉之前沒有纏著媽媽學做一些家鄉特色美食,不然想吃某種美食而偏偏快遞隔著千里無法寄送時,會特別抓心撓肝。 老公說我的鄉愁是因為嘴饞,靠舌頭來回憶家鄉,鄉愁到最後變成我的口腹之慾。我卻不這麼認為,觸動我的味蕾的不是什麼山珍海味,而是魂牽夢繞的家鄉味道。雖然這裡的泰式炒河粉“Pad Thai”在我心裡也有一席之地,但吃進嘴裡的時候我會想起家鄉那火候乾爽且帶點微微焦香的鮮蛤炒粿條;同樣是以酸辣為主調的冬陰功“Tom Yam Goong”卻又不及家鄉的那碗Assam Laksa,心裡總會莫名的偏袒自己家鄉的食物。 我會專程大老遠跑去專賣馬來西亞食物的餐廳來解一解饞,價錢也是好幾倍。儘管每道食物用的原材料都大同小異,無外乎柴米油鹽醬醋,我只能說好吃,但不對味。這大概就是人在異鄉,胃在故鄉的意思吧,總是不太能符合我的胃。 以前我總是問媽媽做飯的美味秘訣,是不是放了一些什麼獨特的料理讓人念念不忘。為什麼只放了雞蛋就能炒出一盤滿溢蛋香的蛋炒飯?簡單的麵粉拌水在鍋裡就能變成香氣十足的啦啦煎?正因為她做的每道菜裡都傾注了她對孩子們的愛,小時候的我們對美食品嚐來自於食物本身的味道和家人的陪伴與愛,長大後對食物的體會卻是家人難以相聚的懷念與牽掛。 家鄉的食物,是從小吃到大的食物,亦是最割捨不下的情感記憶。就好像以前一家人一起做潮州紅桃粿,媽媽負責搓麵糰炒餡料,我負責包粿,爸爸負責蒸籠,溫馨又有愛。當成長的記憶越來越清晰,走下去的路就會越堅定,這就是故鄉存在的意義。還有那記憶中的味道更會提醒我,家在何處。
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