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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

在槟城的街头巷尾,有一道深受本地人与游客喜爱的道地美食,它的名字因地域而有所不同。槟城人称之为“福建面”, 雪隆人叫它“虾面”,也有人将二者结合,称为“福建虾面”。尽管我曾在雪隆生活将近15年,但在我心底,那碗以虾头、虾壳熬成浓汤的鲜汤虾面始终叫做“福建面”。这一碗曾在成长某段时光中飘香的汤面,承载我在老家生活的独特记忆。 我的年少时光是在槟城土桥尾17层组屋度过的,这座不太起眼却矗立于乔治市入口的组屋至今拥有55年历史。小时候的我并不懂得欣赏这个地方,毕竟那是七八十年代,人尽皆知牛鬼蛇神混杂的黑区,唯一觉得我住的地方还不错的,大概就是楼下的面档,早上有一掀开锅盖就飘来香味的福建面;下午有让人难以抗拒的叻沙、曼煎糕、包点;夜晚还有经济米粉、云吞面、炒粿角等,为数不多的面档承包了组屋居民和食客不少的早午晚餐和夜宵。 每当想起老家的面摊,我那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回忆里总是浮现一缕缕袅袅升腾的热气,那是晨光中,浓郁的汤底飘散而来的香味,仿佛与阳光交织成一道温暖的画面。食客们围绕着阿陆伯的福建面三轮车小摊争相言笑,而阿陆伯再忙,脸上总是挂着亲切友善的笑容。直到长大我才明白,那些看似寻常的瞬间,即是人间最真实的烟火气,轻柔地牵引着温热的人情与世事。 阿陆伯的面和他一样实在 然而,随着时光的推进,曾经的人与事会慢慢淡去消失。阿陆伯因年事已高停了摊,其他的面摊也因为兴建高速大道而消失,甚至连我也搬离了那片土地。那些熟悉的场景,逐一被时日取代。旧组屋早在几年前翻新过,油漆焕然一新,可是物是人非。组屋楼下现连一个档口都没有,那些生活的温度仿佛随着时间一并消失。而我这次回到这个地方,再走熟悉的“回家路”, 竟是为了参加阿陆伯的丧礼。 丧礼上,我环视四周,竟没一个熟悉的面孔,只有灵堂前那张遗照中熟悉的笑脸。阿陆伯是我父亲的朋友,小时候对我疼爱有加;懂事后是作为面摊和食客的心心相惜;长大后是对和蔼长者的敬重。 阿陆伯退休后,常骑着他那辆老铁马四处游走,我偶尔在街头碰见他,父亲则常在菜市场或咖啡店遇见他,坐下来一起喝咖啡聊天。印象较为深刻的是数年前的一个早晨,我陪同父亲与阿陆伯一起吃点心喝早茶。尽管我对阿陆伯的身世与家事了解不多,但每次遇见他,我都很开心,心里总是涌上一股暖意。他还是一如既往,如我小时候那样叫我,他就像我小时候记得的模样,眼里带着关爱,即使岁月的痕迹爬满脸庞,他那亲切的笑容依旧温柔如初。 阿陆伯出殡的那天,是个阳光普照的一天,温暖得让人有些不舍。我特意出门品尝一碗福建面。我清楚地知道,没有任何一碗能够媲美阿陆伯烹调熬煮的福建面,光是炒虾和虾壳,再以虾头虾壳熬成浓郁的汤底,这些都是现今的摊贩所不屑一试的工夫。如今大多数的面摊,料少不在话下,配料也不再讲究,蕹菜早已成了省略号,虾子切得薄如纸,猪肉片也屈指可数。而阿陆伯的面,总感觉和他一样实在,每一口都是心意与手艺的传递。 食物,是时光的密码;味道,是回忆的起点。过往的点滴,如今早已模糊,但感受深存心底,尤其那份心中深埋的感激。如同我在灵堂前默默对阿陆伯说的,谢谢您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谢谢您让我尝过世上无可替代的福建面,谢谢您成为我成长岁月中温馨的存在。您充满关怀的眼神、恳切的话语与朴实真挚的笑容,如同窗户洒进来的阳光,温暖而不张扬,照亮我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 这份感激与怀念,随着岁月愈发温暖深刻,亦是珍贵的被时间修饰过的美好。
5天前
农历新年将至,这让我不禁想起小时候家乡那热闹的大扫除场景。 在我的乡下,大扫除是重要的传统,有着除旧迎新、迎喜接福的美好寓意。从农历新年前一个月开始,家家户户便忙碌起来。走在乡间小路上,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有人提着水桶,有人挥舞扫帚,还有人爬上梯子擦拭木板墙,整个村子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隔壁家都开始大扫除了,我们家就定在这个周末,大家记得都得在家啊!”妈妈迫不及待的向我们四姐妹宣布。 我们家的大扫除其实并不复杂,仅需两天时间,就能把家里里里外外彻底清理干净。这听起来或许有些夸张,但确实如此。 “周六先打扫各自的房间,小妹负责祖父母的卧室。周日大家一起清理客厅和厨房!”妈妈井然有序地分配任务。祖父母年纪大了,妈妈不让他们动手,担心他们劳累受伤。祖父母的生活极为简朴,房间里的物品不多,打扫起来轻松些,于是这个任务交给了最小的我。 我们的老家是一栋半砖半木的两层楼房。楼上是卧室,楼下是客厅、厨房和祖父母的睡房。家里只有一间浴室和一间厕所,但一家十口共用却从未觉得不便。相比之下,如今的家虽然有两间浴室,三个孩子总是争着抢着,常常闹得不可开交。 大扫除那两天,妈妈没空准备复杂的饭菜,早餐是简单的经济炒米粉,午餐和晚餐则是一大锅白粥,配上罐头菜心和炒蛋。虽然食材简单,但在大家挥汗如雨的劳动后,这清淡的粥香格外温暖,吃得心满意足。 大扫除的第一天终于到来,我们各自整理自己的房间。衣柜里那些不穿的旧衣服会被集中装进大纸箱,搬到储藏室。过完年,手巧的祖母把这些旧衣物缝制成百家被、抹脚布和枕套。而衣柜腾出的空间,正好留给我们新添置的衣服。 大姐负责清理天花板的蜘蛛网。她手握梯子,缓缓爬到顶端,然后喊道:“把‘丽丽扫’拿来!” 二姐放下手里的活儿,立刻跑过去递给她。这“丽丽扫”是我们用方言取的名字,其实是妈妈特制的扫把。她用小刀片刮去椰叶,只留下椰柄,再将几十根椰柄捆绑在一起。这样的扫把经济实惠,不仅清理蜘蛛网效果极佳,用来扫庭院的落叶也非常方便。后来我上小学时才知道,它的中文名叫椰骨扫,马来语是penyapu lidi,我们的“丽丽扫”原来是来自马来语翻译。 一家人分工合作,忙得热火朝天。扫把不够用时,大家传来传去,肮脏的抹布从梯子上丢下,清洗和扭干的抹布再抛上,边忙碌边笑闹,有人负责低处,有人负责高处,配合得天衣无缝。整个楼上热闹无比。床单、被单、枕头套等需要清洗的物品被一一拿到楼下浴室外的水桶里。撒上一把洗衣粉,加满水,看着洗衣粉在水中化成泡沫,再把布料按压进去泡着,工作与玩耍结合,其乐无穷。 相比之下,提水上楼才最累人。每桶用脏的水都得拎到楼下倒掉,再换干净的水提上来。姐姐们常说:“我们结实的手臂就是这么练出来的,上山打老虎都没问题!”而我年纪最小,提一桶水已是极限,摇摇晃晃地走到楼上时,桶里的水早已洒了一大半。 “小妹,别提水了!你就负责擦墙上的灰尘吧!”二姐忍不住说,她还得帮我善后,抹干地上的水迹呢! 难怪妈妈要让最小的我负责楼下祖父母的房间,果然是最明智的安排。虽此,我总爱往楼上跑,凑热闹。 我们家的卧室墙面是漆过的木板,经过湿布擦、清水布擦、干布抹三遍,墙面显得干净光亮。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照在焕然一新的墙面上,看了倍感满足,满心欢喜。 为妈妈的孤单感到心酸 午后,房间大致清理完毕,剩下的只是将物品归位。三姐的房间总是最忙,因为她爱看书,书桌上堆满了小说、课外读物,还有朋友送的纪念品,所以物品特别多。而床罩清洗干净后,就晾在后院的太阳下,不到两小时就晒干了。傍晚又能重新铺回床上。 第二天,我们用同样的方式清理客厅和厨房,但不再需要上下楼提水,轻松了许多。 多年后,我们四姐妹各自成家,回家团聚的机会少了。每到新年将至,问起大扫除的时间,妈妈总是淡淡地说:“不必要了,我平时隔三差五就把家里收拾干净了。除了你们偶尔回来过夜,房间平时也是空着的。”听着她这么说,我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感动于她的体贴,又不免为她的孤单而感到心酸。 妈妈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多年了,家乡已发展为住宅区,不再是熟悉的乡村。如今我站在了她曾经的位置。孩子们渐渐长大,各自忙碌,连一起吃饭的机会都少,更别提一起大扫除。 “记得有空打扫自己的房间,不然蟑螂来了别怪我没提醒!”我对女儿说。她虽连蛇都不怕,却对蟑螂避之不及。 “假期时洗洗你们的床单吧,那股男人味可不是谁都能忍受的!”我没好气的对两个儿子说。即使他们答应了,也清理了房间,我还是会忍不住偷偷进去再抹多一遍。“怪不得那么干净啊!”女儿发现后,总打趣我是个强迫症者。 今年的大扫除,我趁家人不在时,把客厅物品搬空清理,拍下照片发到群里,写道:“一个老女人的大扫除”。其实不算什么大工程,但总想借机刷刷存在感。 “加油哦,妈妈!”女儿回复,还附上了一个举手臂的贴纸。 “妈妈先扫,我改天帮你。”小儿子说。但想也知道,这只是敷衍之词。大儿子和丈夫干脆没回应,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其实我早已清楚他们习性,无他的,就只是想调侃他们一下。 每一次的打扫,仿佛是与过去的一次深情对话。我总能清晰地看见妈妈忙碌的身影,听见她分配任务的声音,那份温暖与坚定似乎从未远离。虽然我自知自己无法像妈妈那样伟大和勤劳,但她对整洁的热爱与坚持,早已深深影响了我。或许,这正是我与她最为相似的地方,也是我对她最深切的怀念之一。每每想起这一切,心中总会涌上一股温暖,感受到无比的温馨,足也。
4星期前
这是你第516次穿过你我熟悉的蕉风椰雨,展示在大众前。这也是我第一次凭着一股傻劲,以了解西西之名,主动认识你。 你是在什么时候与如何进入我的视野?历史可追溯到上一个世纪90年代,那段青葱的校园时光。当时,我的 “养分” 主要来自于同学间互相传阅的无厘头式漫画本。笑点低的我,时常自顾自地对着幽默的对话和画面爆笑。其次,为了应付考试,我被迫K起本该和我平行擦肩而过的中国古典四大名著,并到处网罗学长们的阅读笔记。不想这些竟成为我日后仅有的文学启蒙。 学校设有一座藏书丰富的图书馆,海量的高质量丛书唾手可得。但我的借阅书单类别却出奇地 “纯” ,皆是清一色和教科书相关的参考书。朝阅读区望去,靠墙背光的木制书架上摆着新上架的各类杂志,有科学、地理、外语和文学等等。热爱文学的同学都会争相围观由华文科老师大力推荐、偶尔披上印有风格迥异的椰林蕉叶外衣的你。但我从来不曾靠近你,只远远地观望着,生怕俗不可耐的自己亵渎了你高贵儒雅的气质。 千禧年毕业后,甫踏入职场。排山倒海的工作、烧脑的日与夜是我的日常。身心俱疲,我急需从别的地方获取坚持的力量。趁着午休的空挡,溜到办公大楼对面,逃入隔着一个行人天桥的购物商场。无意间,发现商场的顶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开了一间书店。忙里偷闲,我东翻翻、西看看。在杂志区里打转,想买一本娱乐杂志排解郁闷的心情。突然之间,脑海里又浮现从前不敢企及的你。从店员口中得知,你已经“休息”了一段时日,并向我展示推荐区里由海外作家执笔的爆款励志书籍。耸动的书名着实吸睛。看着满满正能量的心灵鸡汤语录逐渐塞满房里的书柜,我犹如被打了鸡血般,暂时慰藉日渐薄弱的斗志。 你比我想像中更接地气 后来,因缘际会,我来到一个沿海小镇生活。这里也有一座图书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曾经,偌大的书库摆在我面前,我却不懂得珍惜。这一次,绝对不能再错过了。在书架上寻寻觅觅,就是没有我“思而不得”的你。我伫在那儿哀悼还未开始就结束的缘分之际,余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具有相似气质的刊物上。几番思索,最终战战兢兢地掀开那些外地的文学杂志。在这里,阅读没有目的。没有恼人的考题,没有阅读笔记。阅读让我暂时忘却现实生活中的纷纷扰扰。思绪随着作者的笔触从一个站再漫游到另一个站。日子久了,我和镇上的居民也似乎饶有默契地展开无声的“阅读竞赛”。好想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回到遥远的城市,已经是N个日子后的事。传统媒体的生态也在这段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浏览新闻网蔚然成风,家里不再天天订购报纸。唯有周日才会买一份附带副刊的报纸消磨时光。两年前,一名作家的逝世消息铺天盖地而来。西西,一个陌生的名字(至少对当时的我而言是这样子的)涌现副刊的每一个角落。来自四面八方的读者、文人纷纷悼念这名曾在他们生命中激起浪花的一代文豪的陨落。其中一篇文章生动地表达了作者对西西的长篇小说《钦天监》的读后观感,并且大力推荐中小学生阅读,是科普的最佳示范。凭着这一段话,不知哪来的兴致,我迅速地网购了这本小说,也一并订了另一本自传体小说《候鸟》。不出所料,这两部作品令我深深地动容,久久不能自已。《钦天监》里历久不衰的同窗情谊掀开我封尘已久的求学经历。读《候鸟》时,时常陷入错乱的时空,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腻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女孩。 几个月前的某一天,猛一抬头,赫然发现你竟然从西西纪念特辑背后探出头来。原来,你一直都在。你我的距离犹如咫尺天涯,我却浑然不知。欣喜之余,惊觉跨越两个世纪的你风采依旧。而且在和你亲身接触后,觉察到你比我想像中更接地气。人总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经历几十年的磕磕绊绊,失而复得的感觉如泉涌般润湿了荒芜的心灵。感谢把《蕉风》完好无损地交到我手上的文学守护者。
1月前
得知书友离世,太突然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想了一下,由社交媒体找出昔日聊天室旧人,一一私讯贴文,幸而好友只有一百多一点,不算麻烦。又在相关社团贴文,这个社团多年无人发言,以致我一时没想到。与其说担心遗漏了(我不知的〉书友至交,不如说只是找点事给自己做,以免陷入悲伤。 网友是新时代的特殊人际关系。书友与我的情谊亦浅亦深,浅的是见面屈指可数,且皆是多位书友网聚,又私下几无联系。然而,书友与多位前辈于阅读的指引,深深地影响了我。 我们相识于聊天室。那是21世纪初始,Google甫出现,网络世界野蛮生长。我喜欢阅读,可是身边没有可以聊书的同伴,缺乏师友切磋,所知的资讯狭隘局限,但亦不知如何突破。因缘际会进入聊天室,旁观多位书友谈论书籍种种,互动的神采非常迷人,让我目眩神驰,着迷不已。他们不是炫示,亦非标榜,只是单纯喜欢谈论书和与书相关的话题而已。原来喜欢阅读并非怪物异类,我终于遇见同类,比我厉害很多的同类。 闭上眼睛,仍清晰记得书友谈及喜欢或讨厌的书籍,那扬眉瞬目的神情相当帅气。他喜欢王小波《黄金时代》,与前辈动辄提及王二和陈清扬,引发我好奇,于是找书来读。《黄金时代》相当有意思,陈清扬真是一位有趣的女子。身处荒谬时代的荒谬环境,也许用荒谬回应,比抵抗、嘲讽更有力量。而王小波与夫人李银河的缘起简单动人,也让我人印象深刻。王小波拜访编辑李银河谈作品,这是他俩首次见面。正事谈完,王问李,你有朋友没有,李答没有,王接着说,你看我怎么样?两人相伴至王小波英年病逝。 以阅读怀念故人 书友多次谈及尤瑟娜,让我对尤瑟娜深感兴趣。翻过尤瑟娜的代表作《哈德良回忆录》,但我不熟悉罗马帝国历史,更没听过哈德良皇帝,缺乏基础知识,自认难以深刻体会,也就放弃没读完。后来才知哈德良为罗马帝国五贤王之一,五贤王年代,希腊诸神远离,基督神尚未降临,号称人的世纪,为许多欧洲知识分子关心探讨的主题。罗马仍留存哈德良别墅,可是我不懂古迹,倒也无须千里迢迢前往朝圣。 尤瑟娜由于母亲早逝,由父亲抚养长大,父亲亦期许尤瑟娜在写作有所成就。即使是今日,女性被长辈鼓励获得事业上的成就,也不多见,尤瑟娜成功的背后,其父的教导功不可没。而身为早早公开的女同性恋,尤瑟娜与伴侣格雷丝长期相伴,恐怕免不了歧视诋毁的流言蜚语,这是外人看不到的麻烦。女性可以长成她自己想要的模样,可以成为《情人》的莒哈丝,或《哈德良回忆录》的尤瑟娜,只要是自己的选择,都好。 往后多年,除了同为聊天室旧人的家人,没听谁再谈起尤瑟娜。若无书友谈论,我可能至今不知尤瑟娜。尤瑟娜身为首位法兰西女性院士,尽管华人文化圈不大熟悉,然而她的确是法国重要作家、文化名流,作品值得一读。 雷蒙·钱德勒《漫长的告别》提及,法语有一句谚语,道别等于死去一点点。哀乐中年免不了面临亲友离世,有时自己亦连带失去了一部分,或者不妨以阅读怀念故人。书友钟爱史铁生,惟我不知为何至今未读,也许该找来看看。至于阿姨(刘仲敬〉就算了,绕来绕去啰嗦难读。书友的阅读品味,我可没照单全收。
2月前
上世纪60年代,人们普遍多产,住隔壁的伯母生了11个孩子,但3个孩子不幸夭折。 青少年时,听伯母和母亲分享过一则诡异的事:伯母家的后院种芒果树,树身庞大,枝叶繁盛,她凌晨或夜晚在厨房忙活时,偶尔会听到芒果树传来枝丫晃动声,夹杂孩童嬉笑声。 一开始不以为意,次数多了,伯母感觉不对劲,后院过去是田野,夜黑风高,谁家孩子会在此时攀树、荡树、翻枝? 是心灵感应吧,伯母觉得那是她夭折的孩子,他们仿佛要让妈妈知道,他们还在,一直跟随着父母。 我家老二5岁时,妻和我觉得是时候生第3个孩子了,再延迟,妻将面临高龄产妇的风险。想怀孕,偏偏怀不了。日后迎来的,是妻不协调的经期和出血,还有令她死去活来的经痛。 短短一瞬 已是永恒 而我们,包括妇产科医生,竟然察觉不到那是一个小生命的到来。一直到第3次彻底检验,医生才确认是“子宫外孕”——已有6个星期的小生命,正悄悄到来,他不按牌理出牌,“着床”在输卵管,在这条并不能孕育生命的通道里渐渐成长,最终导致输卵管肿大,妻疼痛不已。 妻刻不容缓进手术室。事后,医生把一卷拍摄手术过程的录影带交给我,说是珍贵镜头。医生说的珍贵镜头,让我看了手心发冷热泪盈眶,尤其是那一幕:医生用精密仪器残酷“洗”胎儿,那一钳、一剪、烧灼、抽吸血水,刀刀锋利,何尝不是落在父母身上啊!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他出世,他会是男?还是女?长相像哥哥,还是像姐姐?我把这个经历写成一篇题为〈一颗陨落的小星星〉的散文,缅怀他,末端写着: “今夜,提笔写你的时候,浩瀚天河星光点点,你就是那一颗殒落的小星星,不留痕迹地划过夜空,匆匆一瞥后,稍纵即逝,我的孩子,拥有你,即便是短短一瞬,对爹地妈咪来说,这已是永恒……” 隔一年,妻怀孕了,受精卵在子宫着床,我们如愿生了小女。光阴似箭,3个孩子长大也离家上大学和就业,妻依旧在外地上班,周日的家,只有我独居,守着空荡荡的家。 也是这期间,万籁寂静的午后,我偶尔听到脚步声,来自楼梯间,每次响三到四声,引起我的注意,一开始我以为是宵小从屋顶潜入屋,一个箭步上楼,逐一检查房间,但没有异样。那脚步声轻盈、急促,感觉像孩童在跑,次数多了,我不再上楼检查,我想起伯母的经历,也相信是那位未出世的孩子用脚步声证实他的存在。 我对妻提及此事。我们曾经共同听到脚步声,面面相觑,妻当下的反应是要我上楼巡视,然,一无所获。我没告诉妻我的想法,妻工作忙,也不做他想,事情就过去了。 台湾作家刘墉的太太曾经历流产,刘墉伤心不已,他后来为一位失去爱女的妈妈写慰问信,如是说:“自己走的孩子,不论是早产、小产或早夭,都会是快乐的灵,跟在我们身边,让我们一生领着他,也用一生去怀念、去想像——他如果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读着刘墉的文字,我感同身受,也释怀了。
3月前
大学毕业以后,我就再也没去台湾一趟。有时间却恰好碰上了疫情。待疫情稍微平息,我又成了朝九晚五的打工族,工作后难以请假便成了难以出国的主因。 一直到今年,我终于有机会再去台湾。恰逢夏季,天气炎热,没有详细旅游计划的我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情,贸然展开了旅途。第一站,便是我居住了4年的台中。 台中火车站在眼前出现,才恍然发现它已不是好多年前我所熟悉的模样。踏上台中的土地,记忆迅速上涌,我满心是回到大学附近的豆花店吃那一口怀念的老滋味。 那家豆花店坐落在我大学4年每晚收工,回宿舍的必经之路。偶尔想慰劳一下自己,我便会在店里吃一碗豆花,才回宿舍。老板娘大概觉得我很眼熟,偶尔会给我的豆花加点小料,逢年过节甚至可以收到一些粽子、月饼等。 推开门前,我在心里想像,万一站在柜台前的是老板娘,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将手中那袋马来西亚特产包递给她。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一推门,便和戴着口罩的工读生妹妹对上眼睛。 我有点尴尬,把袋子往身后藏了藏,老板娘就从后厨走出来,并且和我双目对上了。我大学毕业后没怎么变,她一眼就认出我,笑着问我是不是回来台湾玩。我便应和,边顺势把身后那袋子特产递了过去。 怀念的是回忆中的瞬间 老板娘如我记忆一般热情。她大方接过,嘴上问我要吃什么,手上已经开始挖豆花了。最终,我获得了一碗“大满贯”豆花,一碗豆花集全了整家店的小料。我一边吃,一边看着玻璃门外疾步走过的人影。这个场景和过去那4年中无数个日子重叠,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初在台留学的时候。 回国后,我常常怀念这一口豆花,但是有时候我也说不出究竟怀念的是什么。马来西亚不是没有台式豆花,我也吃过很多次,但都说不上味道哪里不同。 直到这一刻,我坐在店里的椅子上,听着老板娘放的熟悉轻音乐,吃着“啥都有”的豆花,才明确地感受到,我怀念的东西其实不是豆花本身,而是那无数个打工结束后吃上一口豆花的瞬间。 我想,就算我们都知道,时间过去就是过去了,但每个人应该都会有想要抓住并且永久留存的瞬间吧。它不一定是铭心刻骨的,也未必惊心动魄。就像我一样,这只是无数个日子里极其普通的一个瞬间,可我就是怀念它,怀念那个时候就算累也努力生活,会用一碗豆花哄哄自己的自己。而这些瞬间,我都将它们安放在口袋。只要累的时候,从口袋拿出来看一看,或许就会有更多往前走的动力吧。
7月前
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来到告别《六人行》演员的一天,而且这一天来得比想像中早,并且狠狠击中我的青春记忆。这不仅是一位令人喜爱的演员的离逝,对很多剧迷来说,更意味着向自己的青春岁月告别…… “嗨,我是Chandler。当我不自在的时候,我就会开玩笑。” 《六人行》(Friends)的6个角色之中我最爱的就是Chandler了。爱说冷笑话,有点笨拙,爱耍小聪明,但其实没什么自信,说话尖酸刻薄,一不小心就得罪人,每次故意耍帅都会失败。但他特别善良,贴心,是个可靠的朋友。 几天前,饰演Chandler的演员Matthew Perry离世了。才54岁。 我跟年龄相仿的友人说,我们所熟悉的那个世界里的人,正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尔后再补上一句感叹,不知不觉间我已来到相较于婚礼更常出席葬礼的年纪了。 以前看着The Golden Girls的4位阿姨们一个个离世,并没有太多的感伤,虽然那也是陪伴我童年的电视剧之一。只能说当时年纪小,对角色并没有太深的投入感。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来到告别《六人行》演员的一天,而且这一天来得比想像中早,并且狠狠击中我的青春记忆。这不仅是一位令人喜爱的演员的离逝,对很多剧迷来说,更意味着向自己的青春岁月告别。 [nonvip_content_start] 年轻时隔着荧幕,看这6个好朋友打打闹闹的日常,除了被那些笑话逗笑,还带有一种疗愈的功能。或许是剧中充满理想主义的生活,过于美好的友情和爱情,还有连一张沙发两杯咖啡三个笑话都轻松有趣的日常。 曼哈顿的公寓内,跟这群人一起大笑;咖啡馆的橘色沙发上,跟这群人一起哭泣。在那个满腔烦恼的青春期,《六人行》为我带来许多欢乐,暂时忘掉周遭生活的压力。而此时此刻,我怀念的或许不是这部剧本身,也不是那些可爱的角色,而是剧中人物陪伴我一起走过的岁月。 《六人行》讲述角色来到大城市打拼后与好友互相依靠的生活,那是他们从青涩到成熟的摸索期,是人生中一段朋友就像是家人的重要阶段。剧里呈现的是朋友之间面对面的交心关系,彼此分享,互相包容。在互联网、手机、社交媒体兴起后,这种人与人的真诚互动再难复制,也因此更令人心之向往吧。 Netflix平台上有完整10季的《六人行》,偶尔我会点开来看,但那些笑话已经不太能打动我了,偶尔还会嫌它政治不正确。但这纠结毫无意义啊,它是部属于那个已经消逝的美好年代的电视剧,永远光鲜亮丽,充满理想主义,像是我们的青春。就像在《六人行》剧迷心中,MatthewPerry永远是那个聪明帅气,爱说冷笑话的老友记。 掰掰Chandler Bing,掰掰我的青春记忆。
1年前
在智能手机面世之前,与他人联络最省钱的方法非SMS莫属。母亲的第一支手机是CSL牌子的彩色屏幕手机。由于姐姐们工作在外,为了方便联络就买了一架手机给母亲。托手机的福,母亲学会了九宫格汉语拼音输入法。 二十多年前的手机并不像现在如此方便,有WhatsApp、LINE、微信等即时通讯软件供选择,当时除了打电话就是SMS。和打电话相比,SMS便宜多了。记得是50个字的信息收费10仙,以此推类。一次顶多能发送500字。 因此,母亲被迫开始学习汉语拼音。母亲的学生时代,我国中文教育系统还是注音符号的天下。所以母亲的汉语拼音可说是零基础。而当时我国的手机输入系统并没有注音符号选项,只有台湾的手机才有。所以母亲每次遇到不会输入的字就问我,我就耐心的教她。久而久之,母亲终于掌握了九宫格汉语拼音输入法。 透过语音来怀念母亲的声音 亲友知道母亲会汉语拼音输入法,无不感觉惊讶!因为没想到母亲这么快上手。尤其是与母亲同个年龄层的亲友,更是对母亲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来智能手机面世后,各种即时通讯软件陆续开发,母亲也跟上时代使用WhatsApp。WhatsApp可以支援各种输入法,包括手写。母亲却始终钟情九宫格输入法,原因是比手写快。只是母亲在标点符号应用方面以及汉语语法实在是有点勉强……每当我跟母亲说起,她脸上总是露出顽皮的笑容说:“哎哟,你们看得懂就好了啦,反正我又不是写文章投稿。”呵呵,母亲总是那么的可爱。后来即时通讯软件有了语音通话,母亲更是乐此不疲。在我眼中,母亲就是个豁达大度与时并进的人。 其实也幸好后来WhatsApp、LINE、微信等即时通讯软件有了语音通话这个功能,母亲去世后,我们还能透过之前储存下来的语音通话来怀念母亲那爽朗的声音……
2年前
家乡是个弹丸小镇,因三叉路而得名新邦,处甲柔二州边境,通野新、东甲、亚沙汉和叻岭,沿路段建起的数十家商店,食肆、菜市和肉档,大概最有人气,民以食为天嘛。50年前的食肆景象仍历历在目。 罗焕的包是出名好吃的,他就只卖大包菜包豆沙包那几种,即使跟我后来几十年吃过的包点比较,绝不输。后来他妻子卖起煮炒,我妈听闻邻居推荐,几次打包不同煮法的面食,在旁偷师学艺,回家开始煮起广东炒、福建炒和新加坡炒这些外邑人的食物,味道不输罗焕嫂。之前我妈只会煮客家菜肴:面粄、大埔面、算盘子、酿豆腐、梅菜扣肉、盐焗鸡、卤鸭、卤猪脚。我妈有做吃的天分,观望邻居烹饪,步骤分量牢记于心,回家学做,少有失手,比如煮咖哩、调辣椒酱,制作海南滑鸡、包笋粄、酿米酒。我妈不做包,大概知道不是罗焕对手,想吃买便是。我特爱罗焕的大包,油亮多汁,馅料饱满够味。 民众会堂旁边的卡新摊档,卖咖哩饭和咖哩角、绿豆糕之类的马来糕点,只做早午市。学校放假我念独中的哥哥从麻坡回来,每个早餐都到卡新那里报到。他小学同学几个老友都聚在那里,霸了一桌,边吃边聊,不理顾客换了一批又一批。卡新的咖哩饭不太辣,微湿冒烟的白饭浇淡淡的马来咖哩,有烂熟的长豆或羊角豆,加半个水煮蛋。我吃的都是自备瓷碗外带的经济版。我哥哥比较海派,吃的大概还加了鸡腿或马鲛鱼。 怀念当年的食物滋味 虽然卡新也卖茶水,但没有三叉路边阿甘海南咖啡店的香浓。我妈总是提搪瓷大杯到阿甘咖啡店买kopi kosong kau,那无糖无奶的厚黑咖啡,回家再加热水和炼奶,就可以全家喝一个上午和下午。阿甘自制的咖吔非常香醇,碳烤的咖吔面包香脆,咬下去咖吔都溢出来,满足感让一个闷热下午轻松过去。 稻田旁的印度店,装潢不同于其他商店,墙上挂着很多阿拉伯字画和麦加圣城的相框,卖的是扁担饭和印度煎饼。我只爱roti telur ,去的时候带一盘一碗,盘装煎饼,碗盛混合咖哩。卖煎饼的不知什么名字,他是替代回去印度祖国的前人。他总是戏弄我这支那仔,说我拿了他们的盘碗,因为他们的盘碗后面有记号。“你看看,盘碗后面是不是写着Made in China?”当时我还不会用马来话反驳,只能黑着脸,心想:难道你有Made in India的盘碗?他总回我以笑开的白牙。 加蛋的煎饼都是现做现卖的,他耍杂技般来回丢掷油腻的面团,让面团韧度加强,然后扬起面团一角,往天花板划弧线,面团依势展开,越旋越大越薄,至直径有两手张开的宽度。他有意的在我面前卖弄特技,时不时跟我挤眉弄眼。拉好面皮,他切了几片洋葱,打散鸡蛋,加点酱油,铺在面皮中间,再将面皮往内折成四方形,放到平底锅上,频频在四边加上羊油,来回翻煎,香味四溢。我在炉火边等,他又问我:是不是Made in China的盘碗?我就提醒他,我要混合咖哩,即豆浓汤参鱼咖哩。 近来看到一则家乡新闻,说当局将置地标彰显其美食,以吸引前往亚沙汉金山旅游区的旅客驻足停留。看新闻照片,新邦街景数十年后也不见变化,听说多了一家干面包(roti kok)工厂。 50年后,当年的主厨大概都不做了。店铺还在吗?是他们的子嗣接手还是转让他人了?现在应该还有其他食肆冒起,还有所谓美食,不过,我怀念的,是当年他们食物的滋味。
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