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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隆

家人检点日前至吉隆坡买的书,提及村上隆《艺术创业论》很有意思,可是书末年表不见村上隆早年的文学成绩,有点奇怪,居然从作家华丽转身为艺术家,实在厉害。我说村上龙拿过芥川奖吧,名头这么大,没列上也太奇怪了。 书友曾送家人几本村上龙的书,他全都看了。家人喜欢《希望之国》,多次推荐,惟我因对架空题材没兴趣,始终未读。据说内容大致是日本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希望,成年人、大学生全都没救了,中学生的纯洁、热情和创意才是未来的出路。故事由国际媒体发现巴基斯坦边境,有日本少年参与圣战开始…… 村上隆是国际知名艺术家。尽管村上隆的公司因疫情之故曾陷入财务危机,但无论如何的确活跃于国际。至于艺术家的名声,是否等同于其作品的艺术价值,这就轮不到外行如我置喙了。 过了几天,家人告知原来“村上隆”非“村上龙”,先前我们因隆龙同音而搞错了,将两个不相关的人混为一谈。村上隆是艺术家,村上龙则是作家。他庆幸这个误会只在家里说说,未在熟人面前大放厥词。没见识自己知道即可,若让别人指正未免太糗。 我们年纪渐增,忘性亦随之增长,难免冯京当马凉。在家聊聊倒还罢了,总之以后多查证再发言比较妥当。说错了虽无恶意,然而传递错误资讯总是不好。 这个乌龙让两人聊了一会,我突然笑出来,这不就庚黄吗?家人不熟悉《红楼梦》,我大致说一下。贾宝玉出席表兄薛蟠的生日宴,席间薛蟠表示,见了一张春宫画,相当出色,是“庚黄”画的。贾宝玉纳闷“那里有个‘庚黄’?”想了半天,写下两个字,众人一看,原来是唐寅。薛蟠觉得没意思,笑说“谁知他‘糖银’、‘果银’的”。家人说若是草书,唐寅和庚黄类近,误认不奇怪,但这当然是对文史非常无知才会犯的错。 年少对薛蟠的印象是土豪劣绅。后来发现关于薛蟠的描述,往往略带喜剧色彩,很有趣。比如宴会的酒令,众人言语文雅,薛蟠读书少,倒是说了别有风味的哼哼韵,粗俗好笑。他得罪柳湘莲,被设计痛打一顿,“登时便开了果子铺”,可怜又可笑。我们两人或许比薛蟠多读一点书,不过张冠李戴,村上龙和庚黄闹的笑话看似差不多,我们与薛蟠的距离,其实并没有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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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隆好玩。这点绝对不容置疑。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特别爱泡澡。我特别记得他上回就是一边泡澡一边跟奈良美智做了3个小时的访谈——谈到一半他在澡塘里舒服得就快睡着,还是奈良将他给喊回来,“村上先生请问你还在吗? (这棵村上不是树。哪有这么吵的树呢?但我喜欢他的吵。喜欢他多过喜欢村上春树,因为他不会结出太过孤僻的果实。他结出的,是满树的樱桃和满街满巷春风扇扬的七色笑脸。) ——村上隆还真有点吵。他是那种天生一出场就自带背景音乐的人。走到哪里,那里就宏天价响。他的笑声,他的语调,他衣角在走路时刷刷刮起的声响,全都是吓坏人的高昂,像一串烧开的炮竹,即便他旋风一样离开了现场,只要他来过,那地方就有他留下来的喜气洋洋的碎屑——但他的吵是孩子似的吵,没有动机,也没有设计过的情绪,是单纯的个人标签,是心随意动的签名式,不管你钟不钟意,就像他那座叫人看了张大嘴巴惊愕得合不起来的充满动画感的雕塑,一个单手伸向胯下的寂寞牛仔喷出的青春浆液射往半空,犹如螺旋一样,旋得好高好高—— [vip_content_start] 而我那年在东京见到的村上隆完全跟我事前设想的一个模样。一样的髭须乱长,一样的把长发随意束成马尾,一样的笑声朗朗,一样的夸大着步伐走路,一样的穿着花枝招展的夏威夷衬衫,然后在路易威登为他设的展览厅上,从容面对全球媒体,谈笑风生,八面玲珑,并且一看到有相机举起来对准他,就马上手舞足蹈,看上去既像癫狂济世的济公,又像啖酒肉怀童心的花和尚鲁智深——可他的“花”,是一场又一场充满惊险的艳遇,“花”得让整个高端名牌时尚界都为他设计的手袋系列所震撼,明白了什么才叫做跨界合作的精髓与意义,“花”得把一整个世代的艺术风气都颠倒摇曳。 第二天我又在那些挂上去的画仿佛都在嬉笑都在尖叫都在奔跑的展厅外围走道上遇见村上隆。他应该刚从一个会议中抽出身来,皱着的眉头还没来得及抚顺,身边即刻被一群年轻的设计助手包围,将一堆设计图纸和材质递到他面前,而他在这么烦乱的当儿察觉到了我在他身上投射过去的急速扫描,机灵地抬起头,隔空还给我一个灿烂的微笑,多么像个训练有素的明星啊,从来不会让粉丝的期待落空。 贯彻“幼稚力”及“小男孩”概念后来我进到展厅看画看雕塑,村上隆的作品扬开来,我看到的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世界:颜色明灿,节奏轻快,天清气朗,那些乍眼看上去充满商业计算又布下明显的线索讨好时尚品牌的跨界合作雕塑和画作,如果你仔细去看去感受去思考,里头其实都藏着村上隆来不及腾云驾雾大闹天宫的童趣,以及,隐约之间也包括他早夭的壮志凌霄和中途被时间冲散曾经眉清目秀的少年梦想—— 村上隆一开始就说过,他推崇的艺术概念很简单,就是“幼稚力”以及“小男孩”,因为他相信,动漫的审美体验和当代艺术不一样,它打动的是观众未泯的童心,尤其是世界因为太过热闹而逐渐荒凉下来的时候,它就会激发你对童年的美好回忆,提醒你如果不想直面残酷的大人世界,你其实还可以化身“小男孩”,躲进自己构筑的小天地,冷眼看世界的变幻,而不是跳进河里和大家一起奋力但无目的地向前游。 不知道为什么,对一个舍不得放手让小时候的自己孤孤单单地背转身离去的艺术家,我总是特别愿意被他的纯真所感动——因此我偶尔在想,村上隆的童年快乐吗?他作品里喧闹的童真是对他的失落做出弥补还是企图掩盖他不被听见的叹息?又或者纯粹是因为从来不曾拥有向往的飞翔和远行,所以才故意将得不到的顽皮和胡闹都释放出来跟自己斗气?我尤其好奇的是,安静下来聚精会神画画或专注于雕塑的村上隆,会不会有着我平时看不见的,一种孤军作战的静谧?以及偶尔想起当年因为穷,所以必须向超市店员乞讨过期的食物果腹才把艺术课程念完的怅惘? 奇怪的是,我总是在村上隆身上一闪而过,看见阴郁的卡夫卡。当然他们在社会学里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别,就算有机会相识,也不可能成为朋友。卡夫卡的压抑,总是一层一层地掐虐着他自己;而村上隆的奔放,却是一圈接一圈地对外辐射和扩散,他们又怎么可能相逢或交叠?卡夫卡就算变成了甲虫,也还是在担心,他现在这个样子有没有可能准时赶回办公室上班?而村上隆的脑袋里却只有玩,怎样玩,才能够玩出撼动艺术堡垒的创意爆发?卡夫卡的小说世界只有命令、服从与规定,而村上隆作品里的主动性,创作力和自由度,完全颠覆了约定俗成的社会条例,因为村上隆相信,任何维度的限制,都是杀死一位艺术家最直接的方式。 村上隆好玩。这点绝对不容置疑。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特别爱泡澡。我特别记得他上回就是一边泡澡一边跟奈良美智做了3个小时的访谈——谈到一半他在澡塘里舒服得就快睡着,还是奈良将他给喊回来,“村上先生请问你还在吗?”孔子说的“智者乐水”。还有老子说的“上善若水”。这背后的意思到底村上隆明白了多少我实在没有把握。我只记得他说过,他是日本人,爱泡澡是很自然的事,每天如果有时间就泡澡,没时间就冲澡,他也喜欢到森林里坐在瀑布底下让山水打头上冲下来,他说那感觉就好像整个人坐着冥想然后突然就想通了什么似的——我听了禁不住就笑了,村上隆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想说的大抵就是醍醐灌顶的意思。水能潜能涌,能奔能流,可以平衡一个人的刚愎自用,也可以平和一个人的躁动不安。这些其实村上隆都意识到了,尤其在迷宫般的创作里头,是水一样的创意,包容了他,也释放了他,同时更安慰了他的艺术良心,他是我所知道的艺术家当中,胆敢在澡塘里一边泡澡一边对大家说,“当代艺术其实有点像诈骗”的第一个。 个性南辕北辙的“同父异母兄弟档”可是到现在我还是止不住好奇,村上隆和奈良美智是性格上完全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他们是怎么发展出一段亲近得微微带着一种接近情人关系的友情?奈良怕生,怕面对记者怕面对崇拜他又渴望和他亲近的支持者,性格和作品氛围都有一种弥漫不去的哀伤主义。只要是在日本开展,每一次奈良都会瞪大琥珀色的眼珠望着入口,希望村上隆可以准时过来给他站台,替他应付媒体们刁钻的问题,甚至奈良明明严禁拍照的展览,村上隆还是可以得意洋洋地将照片抢先铺上社交媒体,顽皮地故意给不爱宣传的奈良大力的宣传。而除非逼不得已,否则奈良几乎不出现在展厅,这是他跟村上隆最大的差异,绝大部分时间奈良都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创作,每次进出美术馆布展,也低调得近乎蹑轻脚步,不肯被人发现,不像村上隆,他会统计每天到展厅看展的人数,甚至主动亲近观众,听他们谈看展后的触动和反应。而村上隆和奈良的关系,除了是对手、是劲敌,其实更是朋友,是兄弟——村上隆开玩笑说过,他们因为同父异母,所以格外相知相惜。而且,他根本就是奈良的头号粉丝,全球收藏最多奈良作品的是他,屋子里最多奈良大型雕塑得也是他,标价再高的奈良雕塑,他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就买了下来。村上隆因为跟路易威登跨界合作设计樱桃和字母系列手袋而声名大噪的时候,年纪比他大上3岁的奈良才刚刚冒出头来,到了后来,两人在国际上的名气越来越响,地位越来越接近,在日本艺术界的影响力也越来越盛大的时候,两人还是老顽童似的,经常一起到温泉泡澡,甚至还光着屁股拍下背部全裸的照片,说是给日本艺术界留下最“光明”的一面——奈良虽然害羞,但只要身边有村上隆,他就什么都可以答应下来。村上隆总是戴一顶渔夫帽,穿一条松松垮垮的花衬衫去见奈良,也不怕经常会被年轻的粉丝在街上认出来,然后怜悯的对奈良说,“你这么怕见人,该怎么办才好?”奈良听了,只能腼腼腆腆地笑,那笑里面,其实藏了句潜台词,“有你在啊,我怕什么呢?” 艺术是一种治疗。奈良靠艺术治好了自己孤僻的自闭,而村上隆的艺术,治好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透过他作品里饱满的一触即发的活力,治好了看他作品的人。因此村上隆对这个世界释放的,创意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掉得满地都是的善意,让看展的人俯下身捡起来,然后开心满足地转身离去。我记得他和奈良美智两个人在对谈的时候提到,原来他们都同样喜欢《小王子》序言里头说的那一句,“每个大人都曾经是个孩子,可惜的是,很少有人记得这一点”。就好像,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层被屏蔽的记忆,我们需要时时拉起那一层屏障,以便安置我们无处安放的心里阴影。村上隆最可爱的地方,是他用他的疯癫教会了我们,螺旋结构的人生,必须沿着环形山路行走,才能看到连续的风景——然后你一路走,记忆一路盘旋,你将和另一个实验性的,你不认识的你自己,发生一场跌出光年之外的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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