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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嘉婷

“2024年3月1日,传奇漫画家鸟山明病逝,读者拥趸感谢美好回忆,渴望向神龙许愿复活……”读着新闻,我便知道龙珠早已消失。 世界上没有龙珠,没有神龙,我们也不是超级赛亚人。 回忆起童年,我仿佛回到了那些阳光明媚的早晨。摆放在那间破旧杂货店外的扭蛋机,总是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每次经过,我都忍不住想看看扭蛋机内有什么新玩意儿,露出渴望的眼神,默不出声。 妈妈问我“想要吗?”我总是摇摇头。 爸爸是木工,靠着散工维持家庭生计,每完成一个项目就在家待业,等待老板派遣新工作。有时一个星期,有时一个月;有时几个星期,有时几个月。 妈妈是普通的家庭主妇,兼职手工活。为了微薄收入,那几块钱,妈妈经常在深夜里赶细工,十分伤眼。 妈妈经常叹息,爸爸没有公积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和哥哥经常坐在电视机前观看《龙珠》,那仿佛是我们心灵深处的一道曙光。我渴望集齐七颗龙珠,向神龙许愿,希望我们可以有很多、很多、很多的钱。 我告诉哥哥,扭蛋机的新品——玻璃球,每颗都有星光点点闪烁着。瞒着妈妈,哥哥带着我,拿着下课挨饿省下的零钱,溜到杂货店。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六次、七次。我们熟练地投入两枚50仙,往右一扭,终于集齐七颗“龙珠”了! 在妈妈发现前,我们穿过乡间小路,疾步赶回家。打开小木盒,将第七颗龙珠放进去。白的、绿的、蓝的、黄的、红的、紫的、褐的。没有橙的,也没有五角星。我们盘坐在盒子前,双手合十,虔诚地念着“咒语”。 神龙并没有出现。 哥哥说,我们需要去打怪兽。 趁着妈妈午睡,哥哥带我从后门溜出去战斗。打开后门,跨过家中的排水管道,迈过长满青苔的石灰地,沿着小路走,我们追逐驱赶过小猫咪、小老鼠、小麻雀…… 每次回来,我们都会对着龙珠召唤神龙。 神龙却从未现身过。 在我感到失望之际,妈妈告诉我们,爸爸找到了新的工作,是长期的。 我很高兴,也许龙珠许愿的真谛并不在于一定要看到神龙。也许我也是只神龙,我自傲地想着,我是龙年出生的。 然而,妈妈依然会神色黯然地说,如果爸爸有公积金就好了。 打开小木箱,七颗龙珠依旧存在,闪闪亮着,就像盛夏的晴空。 那日盛夏,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我从沙发上站起身,看见大伯走过来,怀里抱着一只黑黝黝的小狗:“这是Gobi。” 我与这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对视,它的眼睛明亮,就像夜空中陨落的流星。 它本该属于天际吧。 哥哥说Gobi是只尚未长出翅膀的黑龙,以后我们有黑神龙了。我们经常抓起Gobi的前脚,模仿着扇动翅膀的姿势。 我们相信,Gobi总有一天会飞起来的。 我问哥哥,Gobi会喷火吗? “会啊,因为还小,不会控制火候,都把自己烧焦了。”哥哥一本正经地说。 可是《龙珠GT》中会喷火的五星龙是红色的…… Gobi的到来,让我渐渐将龙珠搁下,观看《龙珠》的次数逐渐减少,直到消失。 无论日晒或雨淋,Gobi每天都会陪我玩耍。我们喜欢玩九重葛。习惯性地摘下七枚放在地上,Gobi喜欢和我抢,我偏偏不让。我跑,它追;我爬上木椅站着,它用前脚撑着椅子看我。 看着它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我不忍心,遂将手中的九重葛抛给它。它转身对着九重葛趴下,摇着尾巴,胡乱啃咬一顿后,又一一叼回给我。 它们都破碎了。 我依旧笑得很开心。 妈妈走过来,看着地面上的碎花片,皱着眉头,拿着扫帚试图扫进簸箕里,可总是扫不进去。她突然捂住头站在原地,片刻才为Gobi添加饮水,却在水溢出时才意识到已经满了。 “最近经常头晕眼花。” 时间就像流水般匆匆流逝,脸上的笑容慢慢减少,家中的九重葛逐渐凋零,木箱里的龙珠愈发生尘。 疫情的暴发和行动管制令的颁布,让我只能宅家上网课,尽管考上大学。病毒就像魔人布欧,肆意滥杀无辜,无人敢随意出街。人与人之间保持着距离,全球经济大幅度滑落。我告诉自己,只要努力学习,也能有很多、很多、很多的钱。 我以后会有公积金的,我想告诉妈妈。 妈妈慌张地从房里跑出来,略带颤音地说,她的眼睛看到许多血丝。我和哥哥赶紧带她到附近的诊所。Y医生写信推荐我们到远方的眼睛专科检查。 恍惚间,我想起木箱里的龙珠。 还没来得及翻找出龙珠,未驾驶过远路的哥哥已决定开车带妈妈去,由我拿着龙珠雷达——GPS,指引方向。一路上,我们紧盯着“雷达”,生怕拐错弯或绕错路。 挂了号后,我们耐心等待着种种程序:给妈妈滴特殊眼药水、测量血压血糖、视力测试、眼睛扫描…… 到了最后的会诊,W医生拿着各种报告,细致地阅读着。简单的询问,用手电筒照看妈妈的瞳孔后,他开了几种药物,让妈妈服用两周,眼中的血丝就能消掉了。 我听后,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爸爸放工回家后,一踏入门口就询问我们情况。 我跟爸爸说只需吃药就能好了,爸爸一边说着“没事就好”,一边从钱包里取出100令吉给妈妈。这是爸爸一天的工资,日结的。 我翻找出木箱,打开来看,原本半透明的龙珠内层已泛黄,不再清澈。我努力说服自己,它们没有裂缝。 两周后,血丝的影子依然笼罩住妈妈的双眼。 我们回到眼科复诊。经过重重检查,W医生将病历转交给高级医生,L医生。L医生根据化验单告诉我们,妈妈是因为血糖过高,导致眼睛的血管破裂,血迹凝固成血斑块,需要及时进行手术刮除,两只眼睛都是。 “这种情况多久了?”L医生问。 “差不多一年了。”妈妈小声回答。 “为什么拖那么久才来检查?!” 妈妈紧紧捏着手中的钱包,没有回话。由于右眼比较严重,L医生建议先进行左眼手术,提高左眼痊愈的几率。手术相隔时间大概需要4个月;手术费用则需要约1万7000令吉。 对于家境贫寒的我们来说,这并非一笔小数目。但如果选择到政府医院排期,等待的时间可能会很长,我们害怕妈妈会失去双目。 得知情况后,爸爸沉思片刻,便骑着摩托到附近的银行取出7000令吉:“我们先做一个眼睛,另一个眼睛之后到政府医院排期……” 这几乎是爸爸所有的积蓄。 爸爸的亲戚们就像是西鲁和弗利萨。他们经常以照顾家中失智婆婆为由,到我们家指手画脚、恶言相向,甚至拿走了婆婆和爸爸联名的定期存款本,美其名为了防止爸爸挥霍婆婆的钱财。一句句的诬陷和指责,抹杀掉爸爸多年来对婆婆的照顾。他们“拉帮结派”并“团结一致”地攻击我们,如同魔王般地吸干我们:“那些都是妈妈(婆婆)的钱!你们不可以乱用!” “去政府医院就好了啦,私人医院出了意外也不是打回政府医院。” “眼睛破了,做了手术也好不回来的啊。” 爸爸抿着唇、皱着眉、低着头。 “谁说妈妈眼睛破了?你们又不是医生,医生都没说医不好!”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对着那群怪物大声吼叫。额角的青筋跳动着,眼眶泛起雾,泪珠顺着轮廓流淌下来。 我讨厌他们。 我只希望妈妈能够顺利进行手术。 夜里,我向着泛黄的龙珠许愿。 神龙依旧没有降临。 手术当天,我发现Gobi的下腹有一颗小疙瘩,破了皮,渗出血丝。应该是抓破皮的热毒吧,我心里想着。它依旧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似乎在为我们祈祷一切顺利。 历时5个小时,手术成功,妈妈的左眼被纱布遮盖着。L医生说需要一个月才能逐渐恢复视力,未动手术的右眼已严重到几乎看不见了。在忙繁重的课业之余,家务琐事也由我一手包揽:煮饭、烧茶、洗衣、晾衣…… 某天,天空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阴云笼罩着整个大地,是神龙要显现了吗? 我赶紧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进来。我看到Gobi躺在门前喘着大气,地面上还染上一摊摊的血迹。我赶紧放好衣服出来仔细查看。那颗小疙瘩已变异成婴儿拳头大小的肉瘤,里面还有无数只白色的蛆虫在蠕动着、啃噬着。 无论是喂食驱虫药、涂上黄药水、撒上药粉,还是哥哥尝试用钳子挑出虫子,都无济于事。我不停地上网查询资料、询问线上兽医,最终得到的答复是乳癌晚期。Gobi已12岁了,年迈的它即使动手术,也可能会因失血过多熬不住。兽医们推荐我购买特定的蓝药水。杀虫效果的确有效,但对肉瘤治疗毫无帮助。 我告诉家人想要治疗Gobi。爸爸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语气严肃地警告我:“不行,你知道要多少钱吗?如果你要治疗它,我就把它丢掉!” 我把目光转向哥哥。哥哥只是轻轻地说了句“生死有命,让Gobi听天由命吧”。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哥哥一向很纵容Gobi,妈妈不允许Gobi进家里,哥哥总会不忍Gobi在外故意发出惨兮兮的声音,放它进来吹风扇…… 我将小木箱重重地摔在地上,部分的龙珠出现了裂痕。 我知道,地球上的神龙每年只能许一次愿望;我不知道,那美克星球在何方。 瞒着家人,我订购了压制癌细胞的药粉。随着癌细胞的不断扩散,Gobi的病情也日益严重:失明、大腿肌肉萎缩导致无法行动,甚至大小便失禁。购买的药品随之增多,依然赶不上病情恶化的速度…… 撒旦的出现让魔人布欧逐渐从良,大学开始从网课转至混合模式,哥哥也到外地工作了。我始终心系Gobi,经常往返于家与校之间,照顾、陪伴并鼓励它多行走,按摩萎缩的肌肉,帮助它做“复健”。 某日微雨,Gobi倒下后就再也起不来,两天不吃不喝了。我心中预感它已无法支撑下去。我知道Gobi渴望见到哥哥,点开尘封许久的联系号码,发了条短讯:“Gobi快不行了,你能请假回来见它最后一面吗?” 那日深夜,当哥哥踩着地面上的影子,踏入家门的那一刻,Gobi的身子明显在抽搐,它无法像往常一样扑上前迎接哥哥。哥哥摸着它的头,不断轻声唤道:“Gobi,Gobi,Gobi……” 翌日,当哥哥再次抚摸它时,我对Gobi轻声说:“要是觉得痛苦就走吧,不用挂念我们。” 须臾,它终止了生命的迹象。 Gobi终于会飞了,回归于天际。 因对它思念与不舍,我找了个宠物沟通师,与Gobi的亡魂交流。它告诉我,它已经解脱了,无需牵挂,不必自责内疚没有照顾好它。 我想,它一定是在冥界中修炼,就像《龙珠》的孙悟空一样。 “2022年3月17日,挚爱黑神龙Gobi病逝,托梦于我感谢美好回忆,无需向神龙许愿复活……”阅读着日记,我相信龙珠曾经存在过。 相关文章: 区秀屏/陈就就想起并delete了一场雨 傅采杏/相约的那一天 林嘉欣/不说话的尼泊尔
3月前
我家鼠鹿生性“凶猛”,每每将它抱起都会奋力挣扎、发出细腻且销魂的夹子音,锋利的爪子偶尔还划伤我的手掌,但并不妨碍我每日强行撸它的习惯。将它放下又会静静坐在我的身旁、蹭蹭我的手或在我腿下打转。 棕褐色的毛发、娇小玲珑的体型、时而无辜时而警惕的大眼睛、细长的直尾巴,身上斑驳的花纹犹如古老的符号,刻印着它作为典型狸花猫的身分。每声“鼠鹿”的呼唤都会得到它热情的回应。孤僻的它大部分时间都喜欢独自卷缩在门前的簸箕,或是舒展在爸爸为它特制的“帆布床”上。偶尔也喜欢躺在同胞兄弟“圆尾巴”那软乎乎的肚子上,两只猫咪相依而睡。 鼠鹿不吃猫粮,只爱吃肉。鱼肉、鸡肉、猪肉、虾肉,无一不是它所爱。爸爸每晚耐心地拌鱼饭,等它吃够后盖好,睡前再开给它继续吃,翌日早上又再重复,防止胃口小的它被外来猫抢食。 多少个夕阳余晖下,客厅总会出现疾风般直冲饭厅的身影,奔跑起来像只灵活的兔子般在灌丛中跳跃,美中不足的是它总喜欢鬼鬼祟祟地垂低头,似乎这样就能躲避我们的目光。或者撒娇地绕着躺椅上爸爸的腿打转,催促我们赶紧开饭——它心心念念的鱼肉饭。 鼠鹿爱表演爬窗爬门杂技,高傲地向我们展示它那强壮结实的臂力、高超的攀岩技术。多少个黎明拂晓,房间窗上总会出现“喵喵”特制版本的闹铃,尤其用来唤醒熟睡中的爸爸。小小的生物钟仿佛温暖的催促:“该起床了。” 作为捕鼠高手,鼠鹿经常叼着战利品自豪地走到我们面前,眼神中带着几分骄傲与期待,渴望着我们的称赞与爱抚,仿佛在说:“看,我多棒!” 当父母不在,它总喜欢“欺负”我,两只后腿直立,前爪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骚扰正在客厅用早餐的我。我经常把猪肉、虾仁等留给它。拿着肉大喊“鼠鹿”,无论身在何处,它都会迅速跑到我身边,并给予回应。偶尔偷吃妈妈的江鱼仔,得到的仅是几句轻斥。 在多次爬上沙发排遗,屡教不改后,总被妈妈勒令不得踏入客厅半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圆尾巴”在客厅欢快打乒乓,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我于心不忍,便收起乒乓球,等待鼠鹿的“禁入令”被解除后,再让它们一起玩。 有看到鼠鹿吗? 那日我像往常抱起它,它嘴巴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似乎有什么痰类包裹着喉咙。我将它抱到水桶旁:“天气炎热,喝多点水!”随后我便埋头于写作,不再搭理它,一整天。直到爸爸放工回家的那句“有看到鼠鹿吗?”打破了空气中的静谧。 鼠鹿失踪了,在一个倾盆大雨的夜晚。雷声轰鸣,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透露着某种不祥的预兆。雨水敲打窗棂的声音犹如沉重的叹息。 清晨,鼠鹿和往常一样对我凶巴巴地呜咽,挥舞着它那双爪子。阳光微微撬开我的眼帘,是梦。我仿佛看到曙光的降临,是在我心底回响的最后余音,直奔向客厅:“妈咪,鼠鹿回来了吗?”得到的仅有摇头的答复。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我低头不语。 顾不上我的失落,妈妈起身到厨房备菜。她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沉重。再次抬头之际,我看到门外那抹熟悉的背影:“鼠鹿!”我迫不及待抱着鼠鹿冲向厨房与妈妈分享这份喜讯。将它放在石灰地面上后才发觉它那萎靡不振的神情,以及那蹒跚生硬的走姿。 “给鼠鹿煲鱼饭好吗?” “好。” 吃点饭恢复精力就没事了,我对自己说。它踉跄走到水桶旁望着水却饮不下,浑身微微颤抖着。休息下就会好了,我极力将从它身上散发出的阵阵腐臭味忽略掉,也不敢告诉妈妈。厨房的炊烟徐徐升起,仿佛将忧伤一并蒸腾到空气中,弥散在无尽的时光里。 腥喷喷的鱼饭新鲜出炉,拿到鼠鹿面前,它只是疲惫地偏过头,眼神中透出一种无法掩饰的厌倦和无奈。缓缓走到水桶旁母鸡蹲,紧闭双眼,连我们一声声的“鼠鹿”都无力回应。我轻轻抚摸着它头部,生怕弄疼它,眼角不禁开始湿润。 幕幕回忆不断在脑海中闪现,犹记清明时期我大病一场,鼠鹿也食欲不振数日。爸爸还开玩笑说鼠鹿在斋戒。这次也会一样的,吸了吸鼻子,我安慰自己。据说猫咪在离世前,都会离家出走,将自己藏匿在隐蔽的黑暗中,孤独地等待死神的到来。 翌日出门工作前的爸爸还期待地摸摸鼠鹿,给予正能量:“鼠鹿,你要快点好起来爬高高哦。”我播放手机中的《心经》给鼠鹿听。据说《心经》可以增加福报,驱逐阴邪负能量的东西,又或者除去心中的执念,减轻往生路上的痛苦…… 陪它静坐聆听着《心经》,微风徐徐吹拂。忧心失眠的我想回房补个眠。出于心中某种特殊的情绪,我轻唤了好几声“鼠鹿!”房门紧闭的瞬间,某种情缘已被割断,冥冥中的注定。 “鼠鹿有吃饭吗?”回应放工后的爸爸只有那具冰冷,头顶上还开着那已发黑的九重葛,身旁依旧躺着鱼饭,苍蝇绕绕。
4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