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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宗翰

2024年花蹤文藝營,在南方大學學院舉行。臺灣學者兼詩人楊宗翰,是其中一場講座主持人。走在南院校園,他憶起首次來馬的旅程,曾在南院學生宿舍落腳,“那次經歷奠定我和馬新朋友的友誼”。此後說的種種,似乎都繞不開他與馬來西亞的關係迴圈,“都是很深的緣分”…… 報道:本刊 李淑儀 攝影:本報 陳敬暉、受訪者提供 2003年,楊宗翰還是在籍博士生,首次隨指導教授楊松年來到馬新一帶進行學術交流,旅程從新加坡一路北上至檳城,記憶猶深。往後十年間,楊宗翰與馬華文壇來往密切,曾光臨神州詩社的“試劍山莊”,是陪伴李永平走完生命最後旅程的其中一人,也曾兩次擔任花蹤世界華文文學獎得主(余光中、黃春明)的引薦人。 還沒問,他就先說了:“很常聽人講,臺灣是馬華文學的養分,這話其實很可笑。我的體會是,這是互相的。”在他的成長過程中,馬華文人給予的刺激、啟發向來不少。 馬華文學沒有落於人後 大學時,楊宗翰在1994年創辦植物園詩社;同時,馬來西亞的趙少傑也在組織魔鬼俱樂部。“我沒見過他,但彼此知道。我們一個在臺北,一個在大馬,兩個在讀大學的人同時出發,自主搞了現代詩社,彷彿有一種兄弟般的情感。”當年兩人的事蹟得到關注,臺灣學者李瑞騰曾以兩個詩社為主題發表演講,給了楊宗翰很大的鼓勵繼續搞下去。 後來投稿文學獎,“包括陳大為、鍾怡雯、李永平、張貴興,他們或是評審,或是同場競技者。”說不上什麼理由,他在碩士班開始研究馬華文學,發表相關論文。 “其實我受益很多,所以我很反對所謂的母奶論,我覺得這種說法複製了殖民母國對殖民地的思維。臺灣和馬來西亞的關係不可能是這樣,也不應該是這樣。我們的起點是一樣的。” 來到今天,“母奶論”還有很大的穿透力嗎? “很幸運的,臺灣大多數文學系所的重要老師,都是馬來西亞來的,或是對大馬有相當瞭解,所以我們不會有這種荒謬的說法。”以往,馬華文學研究在臺灣,在他看來,常常止於同鄉會式的遊戲,“都是同鄉在研究同鄉,這很可惜。”樂觀的是,近幾年,他開始看到臺灣研究生自主投身馬華文學研究,“這很好,應該鼓勵更多人去做,播種的結果是意想不到的。” 縱使熟識,馬華文學始終不是楊宗翰主要的研究領域。 2022年,楊宗翰與孟樊耗時20年,合作出版《臺灣新詩史》。這是臺灣人撰寫的第三部新詩史,念頭起於2003年,“也是來馬來西亞那一年,我跟孟樊一起來的,他也在,”楊宗翰語氣變得亢奮,彷彿為自己找到多一個與馬來西亞的連結而真心高興。 文學史研究 拒絕排資論輩 言談中,但凡提到其他學者或作家,楊宗翰總習慣在這些姓名後邊補上年齡和輩分的註釋——“他比我大一輩”“他比我略大幾歲”……,長幼分明,主客有序,如呼吸般自然。在《臺灣新詩史》序言裡,楊宗翰主張這是一本拒絕排資論輩,拒絕面面俱到的新詩史,有志破除史著歷來常見的分類法,樹立“文本主義”史觀。 兩件事看似相互傾軋,其實或許不然。正是因為太熟悉了,才會有強烈意識拒絕落入自己早已看得明明白白的陷阱。 他解釋,研究文學作品,“學術界有分外源研究和內源研究。研究角色人物、情節意象,這些是內源研究。而我是資料控,我對外源研究非常熟悉,比如作者創作的理由、發表的地點等等,正因如此,我才發覺我們不要被外源因素綁架、遮蔽。如果你因為名氣、輩分、國籍、榮譽,你就給他無上地高或無下地低(的評價),這不公平。 “到最後,難道不是因為文字感動我們,我們才會變成他的讀者?” 不管是臺灣的年級論,或是馬華的字輩論,這類以10年為一節的竹節式分期法,他並不認同。“在文學世界裡,輩分這個東西是很虛假的。年輕人可以老氣橫秋,老一輩也可以很前衛。生理年齡只是方便我們學者做研究、劃分時期,但它不能代表什麼。我比較贊成,以文學作品的誕生年,或是文學事件的發生年,這兩者作為切分點。” 他笑說,自己不會帶花籃,也不怕得罪人,年輕時講話寫字更衝,比如曾在國際會議舉手發言,直說某某教授論文發表不足誠意,“常被修理,但都過去了。” 早在第一次來馬之前,楊宗翰曾到菲律賓執教,作為兵役的替償。逗留時長原本只有一年,“我自己又延長一年,因為太有意思了。本著研究精神,神農嘗百草,自己去教一教。”兩年內,他成為菲律賓尚愛中學(Philadelphia High School)首名臺籍中文部主任。教書之外,“也從事行政工作、參加校園組織。臨走前,我寫了一篇論文,題目叫〈菲律賓華文學校的四大病兆〉,公開在馬尼拉酒店宣讀,每個校長臉都綠了。” 目前,他正著手籌劃臺灣文學雜誌《文訊》12月號專題,“我把題目定為‘文學獎作為問題’,這很挑釁,我喜歡刺一些最極端的問題。”他想調查,臺灣到底有多少文學獎,並找出各個崗位的關鍵人物,從得獎者、評審到制度規範者,讓他們寫文章、參與座談會,直擊痛點。“我喜歡做這種事,希望透過這種策略性的編選行為,改變臺灣文壇現狀。” 有時,犀利或調皮的神色會跑出來,都是關心的一種面目。 “我一直覺得,如果你不敢做得罪人的評論,那就不要評論。那評論工作我還做得下去,是因為至少我不是一個立場非常強硬的人,我有我的觀念和想法,但我不會把它套用在所有人身上。而在必須的時候,我不會在文章中吝嗇給予任何評價。” 詩要去做詩才能做到的事 用了20年完成《臺灣新詩史》,楊宗翰也在隔年出版個人首部詩集《隱於詩》,收錄80首曾發表的詩作。 自高中、大學已在寫詩,為何人到中年才有心思出版詩集? 長年從事學術研究,他自覺,同攬兩個身分或許不妥。“我很喜歡當學者和編輯,寫論文發表意見,對我來說是很平常的事。 我很早就跟自己說過,先把新詩史寫完,我才出詩集,不要又是裁判又是球員,這太過分了。”只是連他自己也沒想到,忙碌拖沓,20年轉眼就過去了。快寫完之際,詩人好友林群盛嚷嚷著要協助楊宗翰編輯、出版詩集。“只是很遺憾,他罹癌過世了,但我已經答應他要出版詩集,我就要做到。” 詩裡隱藏的,是哪一部分的自己呢? 楊宗翰笑說,“情感,不能講的。”他一直主張,詩應是婉轉曲深的文類,“水至清則無魚,隱晦難辨、意象模糊曖昧的詩,可以給人無限多的解釋。我覺得人的腦袋千變萬化,只有詩才能把這個‘千變萬化’關在一個籠子裡面。很直白很口語的詩,也許可以給你一時的愉快,但這種感覺散文也可以做到,我覺得詩要去做詩才能做到的事。” 不能講的情感,真的不能講嗎? 他又笑了,“人都有過去,各種過去,就是用詩歌去追悼各種情愫,個人小小的情愛,親情、友情、愛情,透過詩把它放大,給更多人去感受,也許讀者因此得到一些共鳴、收穫,我覺得那就很足夠了。” 人到中年,接手《臺灣詩學學刊》主編、中華民國筆會秘書長等職務,幾乎每週都有活動策劃。接下來,楊宗翰還打算出版一本文集,“把我可以講出來的東西都寫出來”,他兩手一揮,笑說,“不會藏了,把話交代清楚,該罵就罵,該批就批……” 楊宗翰簡介: 臺灣學者詩人楊宗翰,現任臺北教育大學語文與創作學系副教授、中華民國筆會秘書長、《臺灣詩學學刊》主編,著有多部評論集,並在2022年與孟樊合著出版《臺灣新詩史》,也在2023年出版首部個人詩集《隱於詩》。 更多【新教育】: 新加坡詩人林藝君/對身分感到混亂時 寫詩找出口 遊走在劇場與文字間,新華作家梁海彬:未知是堅持的動力 黎樂怡《WAShhh》洗不淨的血跡,噓不靜的禁忌
4月前
【花蹤17.馬華新詩獎決審會議記錄】詩以婉轉取勝,唯須留 足夠線索讓人跟進(上) 前文提要: 楊宗翰評〈屎記〉:其實這首詩作,為什麼我剛剛講分數不會給最高,很簡單,因為這個寫法並不是獨創…… ● 續談〈屎記〉 川:對於馬華在地人來說,這些國家社會議題其實沒什麼新鮮感,而且林耀德寫過一個〈馬桶〉,所以他寫法也不是……他的想法是很新鮮,我一看的時候,覺得他寫得不錯,文字都很不錯,整個概念很完整,內容有反映客觀現實。剛才我再看了一下,這首詩的反諷意味很強,在反諷之上又好像沒有什麼希望,都是整個國家走向廢墟一樣,所以覺得好像很悲觀,如果以內容來說。可是如果以詩歌來說,它層層遞進,層次分明,所以一看我挺喜歡的。 這首詩的文字可以輻射出作者的內涵,供我們深思,結構、意象、節奏都不錯。作者企圖心很強,看法非常清醒,也有合理的現實性,雖說我認為他是挺消極的,沒什麼積極向上的意識,但他的文字可以反映客觀現實,也與他思想感情的抒發緊密結合,我挺喜歡。 陳:我們閱讀的營養都差不多,都看過林耀德的〈馬桶〉。林耀德的〈馬桶〉後來有影響新加坡寫作人,有個年輕作家照著這個情況寫了散文,得到新加坡扶輪社文學獎,我還記得那時大家覺得很驚喜,但其實我們知道已經有林耀德寫過。現在再看這個〈屎記〉,首先當然它是一個吸睛的題目,因為作者想要出奇。但是這個有好有壞,因為當你無法維持我這個高度的好奇心,那你就不行了,可能會有反效果,還好的是,這整首詩層層的遞進,把日常對政治的批評,甚至對人生的反思,作者能夠融在一起,基本上我還是肯定的。 這首詩是以小見大,俗中見雅,甚至是屎中見史,從日常到宏大的一種敘述,作者都能娓娓道來。文字相當精確,也有一些漂亮的警句,在過程中融入了作者對整個政治(的看法),比如“腐蝕”、“汙水”,你看得出他在批評整個大環境。當然包括一些特有所指的“豔麗的大紅花”,馬來西亞這樣的一個符號,很清楚地把它表現出來。 但作者確實有嘗試詩化,把人跟屎結合——“屎們排著隊伍”,有些刻意的這種黑色幽默,整個形式相當生動,後面加上一點文白夾雜的敘述方式,所以是相當多元的表示。最後結尾“流去,一坨坨,書寫出了祖先們一部偉大的史記”,在最後一個字才回到歷史的“史”字,完成一圈,非常完整。 總體而言,我覺得近年來,我們新加坡作家會特別關注到,有相當多的馬華作家會寫,而且敢寫跟政治相關的,寫得很白,或者是願意批評,新加坡像這樣的(作品)你可能沒有這麼容易讀到,所以我們會覺得讀了很過癮。但是我因為這幾年來已讀到相當多類似的詩,這一首主要是因為剛才我講的優點和強項,所以我們會關注他,要不然如果只是單獨看他的內容和主題,還不夠出位。 ●〈投票站接吻〉 翰:這首詩我比較喜歡,因為相較於〈阿爾茨海默的霧〉和〈屎記〉,其實這兩首的詩意都夠,題材清楚,語言相對直入。〈投票站接吻〉呢,題材就有一點有趣,投票是一個民主行為,當然民主過往的一些不堪歷史,也許是暴力的階級,這個暴力可能是多數的暴力,人多就一定贏?正義只能給人多的一方嗎?可以討論的東西非常非常多。 身為臺灣讀者,讀這首大馬作品,這首詩相當有意思。投票的意義,作者並不是以一種非常直入的(方式表達),譬如剛剛的〈屎記〉,一樣是講社會反思,我會比較喜歡〈投票站接吻〉正是因為它不是那麼直接,它有一點婉轉取勝,有點隱晦,用各種方式去繞圈圈談,這反而吸引我的目光。 比如第一段提到“校牆的汙潔”,有“鴿與貓的散聚(就是沒有狗)”,因為狗在馬來這邊被視為不潔之物,當然在地讀者更能讀出來,那對我們臺灣讀者來說也是一種知識的理解,是歷史。再來說宗教,作者貫穿其中的是“老校工”這個身分,從第二段“他總惦記老校工,每天每天/挖地的身子彎成了土丘”,到最後一段“他早已站到老校工的位置,每天每天/挖土的身子彎成了墳丘”,這裡面的呼應有一些設計的感受,我覺得蠻有意思。 詩裡提到幾個意象,像“愛國者”、“幽靈”,對我來說都有吸引力。這首詩以投票這個行為跟作者講的東西,並不是這麼直接地披露,如果不是因為最後有一些暗示,你會覺得這首詩到底跟政治有什麼關係,如果你知道狗在馬來那邊是不潔之物,才會知道它有所指涉,所以我想讀者必須對大馬有些瞭解,應該會有像我這樣的讀者因此被吸引。也許因為兩位評審來自馬新,我猜可能反而覺得好像沒什麼特別。 可是我投它正是因為,它一樣在寫一種對社會、政治的看法、批評,它並不是用非常清楚、明確,而是透過間接婉轉、暗示的方式來寫,這很吸引我。 川:我挺喜歡這首詩,比如第一段說到“過往的幽靈都已驅逐”,中間出現“過往的幽靈被驅逐”,最後又出現“過往的幽靈已被驅逐”,這三句我非常喜歡。剛才宗翰說的優點我都同意。可是作為馬來西亞人,我跟〈屎記〉一起看的時候,我就排除了它。兩篇同樣反映客觀現實和國族議題,雖然各種優點都在,可是我不喜歡它的文字,因為不能有效傳達作者所要交代的東西,有時候我也有點混亂。雖然我有找到好的地方,但它運用意象的創意、選擇,有時不大明確,我認為不大特出,最後我沒投它一票。我認為,不管在主題、文字,還是節奏方面,都需要再精準一點。因為〈屎記〉寫得太好了,層層遞進,這首有點混亂。 陳:題目“投票站”與“接吻”是一個很大的反差,作者刻意用非常正式的、政治的,跟一個非常浪漫的、愛情的,這兩個之間形成極大的反差,吸引你進去,我覺得題目不錯。當然也因為這樣,你知道它跟政治有關,這很明顯,一開始“五年一度”,你就立刻知道是指投票,然後作者用了“返校”,我不是很確定,是不是馬來西亞投票站很多都是在學校?(川:對,多是在學校裡面。)所以我是從這個角度進入這首詩,是可以的。 但是,我覺得這首詩經常在遊移,有時你看不出它跟投票的關係,有時又很直接,比如很明顯的像“改變總是好的”、“下一個五年”、“迎來新的幽靈”,這些你看得出,你可以理解,但是相當大部分其實無法跟投票、政治有較明顯的關係,甚至你會覺得何必放這些,有時把整個情緒或主題淡化了。當然我也可以明白,作者可能不要太刻意、太濃墨地只講政治,但是當你淡化或你講其他東西時,可能還是要有一些目的,或許我讀的時候並沒感受出來。而且作者用滿50行,從這個角度我就覺得比較遊移,我沒有辦法贊同全首,我是喜歡好多句子的,分數打得也相當高,但後來跟〈屎記〉比較,〈屎記〉幾乎是圍繞著主題,沒有遊移的感覺,因此我就選了那一篇。 【第二輪投票】 評審為3篇得票作品評分,3分最高,1分最低,積分最高者為勝。 〈阿爾茨海默的霧〉9分(翰3分、陳3分、川3分) 〈屎記〉5分(翰1分、陳2分、川2分) 〈投票站接吻〉4分(翰2分、陳1分、川1分) 3位評審達成共識,第17屆花蹤文學獎馬華新詩首獎為〈阿爾茨海默的霧〉,評審獎為〈屎記〉。 【給參賽者的話】 陳:當然是大力鼓勵。因為你們其實已擁有文字的利器,但接下來怎樣運用這個武器,耍出更精彩漂亮且獨一無二的武功,以及詩歌的招數,我其實是羨慕的。因為你看,我在新加坡做評審,也在馬來西亞花蹤做評審,我看到這10篇,還有其他沒有進入決審的那些,可能都非常精彩。現在這10篇文字都很成熟,所謂的武功招數都已具備,現在就是如何在運用、在書寫題材,甚至在選擇取捨處多下功夫的話,那會出現非常令人難忘的作品。我非常羨慕馬華作家已做好這樣的準備。 川:10位參賽者水準都挺好,文字功力也強。因為我是教育工作者,還是中文教育的,所以我認為馬來西亞的中文教育是不錯的,這就是新馬的不同,馬來西亞中文教育的成功,才達成我們花蹤的參賽者中文能力非常強。 翰:8月份在臺北是文學獎旺季,這次的10首作品,拿到任何一個臺灣文學獎評比,我覺得都不見得遜色,所以創作者要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心,因為在馬來西亞華文教育絕對是成功的,相較於我曾在菲律賓馬尼拉教過兩年書,我真的很清楚知道,在東南亞之中,大馬朋友們華文教育的影響,還有現在做出來的結果,應該毫無疑問是領頭羊的位置。 相關文章: 【花蹤17.馬華新詩獎決審會議記錄】詩以婉轉取勝,唯須留足夠線索讓人跟進(上) 【花蹤17.馬華新詩評審獎】辛吟松/屎記 【花蹤17.馬華新詩首獎】丘亦斐/阿爾茨海默的霧
5月前
黃春明90歲了。他還在寫,還有故事要說,還有撕畫要做,還有戲要編要導。每當有人問黃春明:“你怎麼好像有兩個腦子,能夠同時筆耕小說與兒童文學不輟?”黃春明通常都這麼回答:“一個頑皮的小孩,什麼都會玩!”黃春明就是頑皮的男孩、健談的男孩,也是愛笑的男孩——儘管幾年前他才走過淋巴癌對身體的威脅,現在的心態就像在“日日是好日”創作展開幕時所說:“你站在沒有時刻的月臺,不知你的列車何時來到,活一天賺到一天,日日是好日”。 黃春明對底層人物、土地自然與兒童世界的關懷,讓他很早就成為享譽華人世界的文學大家,獲獎無數,成就斐然。就算沒看過他的小說,也多半看過作品改編的同名電影,如《兒子的大玩偶》、《看海的日子》、《莎喲娜拉.再見》。他的創作以小說為主,兼及散文、戲劇、詩與兒童文學;並且還在文字書寫外,發展出撕畫、插畫、攝影、油畫等各式視覺創作,皆洋溢著豐沛的熱情與獨特的想像。 今日眾人景仰的文學大家,成長過程卻充滿煩惱,問題不斷。或許是因為他幼時喪母,加上個性好強,青春期時又長成肌肉男,竟因為太常曠課與打架,曾被兩所中學跟兩所師範學校退學(羅東中學、頭城中學、臺北師範、臺南師範)。幸好都有遇到師長幫助他轉學,總共5年才在屏東師範順利畢業,恐怕也創下了空前的“從臺灣頭,唸到臺灣尾”的師範生記錄。畢業的時候他已經24歲,去當了3年老師、兩年兵,29歲任職於中國廣播公司宜蘭臺時,認識了同為主持人的一生伴侶林美音女士。 退學4次的他,後來獲得六所大學頒贈名譽博士。2015年國立臺北教育大學(前身即為令他退學的臺北師範)120週年校慶,他在獲頒名譽博士的典禮上說道:“教育的寬容,讓像我這樣有一點點才氣的人,才不至於被犧牲掉了。”其實也是因為他始終沒有放棄自己,一心想回到學校。每一次也都遇到惜才的師長給他機會、拉他一把,遂讓黃春明得以屢仆屢起,也讓他筆下的人物境遇再怎麼悲慘淒涼,小說通常還會存有救贖,有希望,有光。黃春明的童話也會跟孩子坦率道出成長過程中的彷徨寂寞,訴說被歧視的痛苦和對尋求認同的渴望。但他也會用自卑的短鼻象、不抓老鼠的貓來告訴兒童讀者,與眾不同並非是什麼罪過。 敢與眾不同的作家 其實黃春明自己,就是一名敢於與眾不同的作家。研究者或文學史家常稱他是“鄉土文學”的代表作家,唯就像他在〈呷鬼的來了〉藉由石虎伯之口提出的質疑:“為什麼我是鄉土?是褒獎呢?還是什麼?照理應該褒獎才對。鄉土又是什麼意思的褒獎呢?”而他對“鄉土”一詞,有過屬於自己的定義:“腳踩在泥土裡,在泥土裡開出漂亮的花”。他的創作從來就不從理論出發,豐沛鮮活的語庫也多來自鄰里街坊、廟口看戲或巷議雜談,可以說黃春明是嗅聞著著腳下土地和小人物氣味,自發自養自開花的一名創作者。他後來的工作經驗,也跟創作相輔相成行銷:小說〈小寡婦〉裡很多內容關乎市場調查或顧客心理,得益於他曾在臺北擔任廣告行銷。而德國運動用品的製造商adidas的中譯“愛廸達”,這三個字的譯名亦是由黃春明創想而生。萬幸的是,電臺或廣告工作從來沒有侵蝕黃春明對文學創作近乎純粹的愛。在剛搬到臺北,替沒有稿費的《文學季刊》寫作〈看海的日子〉連載時,黃春明邊寫邊流淚,因為他感覺小說女主角白梅的命運實在太可憐了。這部沒有稿費的作品成為他早期的代表作,《文學季刊》也一直是他許多作品的刊登處。 黃春明的作品一方面見證了時代,另一方面也更超越了時代。〈看海的日子〉源自在萬華寶鬥裡電器行修電扇半年間,對妓女戶的觀察;〈兒子的大玩偶〉是主角為了生活只能扮演成小丑模樣,連親生稚兒都認不出父親;〈蘋果的滋味〉敘述建築工意外遭美國軍官撞斷腿,因禍得福很高興能拿到各種補償。他寫下了半世紀前臺灣在“進步”二字下的小人物無聲吶喊,足為時代之見證。而〈莎喲娜啦.再見〉裡那心中“反日”卻又得帶日本客戶嫖妓的業務,則儼然詮釋了後來才出現的“後殖民”理論,堪稱大大超越了時代。無論過往是見證抑或超越,從近年他出版的《跟著寶貝兒走》、《秀琴,這個愛笑的女孩》和《巨人的眼淚》來看,黃春明無疑是華文世界的瑰寶,是最會說故事的九旬作家,當然也一直都是那個頑皮愛笑的小孩。
5月前
花了20年終於寫完並出版《臺灣新詩史》後,我便覺得時機已至,該為自己做點事了。卸下文學史家的利刃與盔甲,回到一個理想的文學讀者位置,此為其一。掙脫學院圍牆與評論規範,召喚久違之創作衝動,此為其二。而在解讀者與創作者兩種身分之間,過去的我,未免向前者傾斜太久。未來的我,亟思回到後者隊伍間,並努力尋求抵達中年以後的人生平衡。 我對於詩這一文類,卻從來用不上平衡二字。因為我對詩,有熱情,有堅持,更有難以改變或移轉的偏愛。明明從學生時期開始,自己最早在報刊上發表的是小說,首度獲獎的作品是散文,我卻始終無法對詩忘情。復又受其海妖般的音聲形貌魅惑,遂願全身心浸淫在詩香世界中,久久不可自拔。讀詩誦詩背詩演詩,文藝青年階段該嘗試的那些,我應該一樣不少。唯獨寫詩,曾長期被我放置在金字塔頂端位置,越是嘗試,越是害怕。讓我心生恐懼的,不是一首詩寫得好還是不好,抑或寫出來後有沒有知音或伯樂。我擔心的也並非是寫詩的過程,或某首詩究竟寫得夠不夠有機完整。真正能讓吾人感到惶惑不安的,當屬一首詩創作經發表後,其中真實作者(writer)、隱含作者(implied author)、敘述者(narrator)將如何被武斷連結、恣意聯想,最終恐將導致“我”的無處可藏,無路可出,甚至對一切無計可施。 我比誰都要清楚:不,這樣不對。要說不該如此,還是怎能如此?——因為寫詩曾是我的躲藏,我的出路,是陪伴我從苦悶青少年到憤怒前中年的唯一戰友。埋伏在字裡行間,巧譬隱喻,象徵系統中的詭雷與陷阱,其目的並非為了傷害任何人,只是在防止好事者的偷窺刺探。別人寫詩的理由,很大部分是為了展露;我寫詩的理由,絕大部分都是在躲藏。躲藏起自己,更躲藏起一度存在或未曾誕生的他人。當生活極度困頓憤懣,惶惶終日並且找不到出路時,唯有寫詩才是自己的遁逃之途,隱身之術。 今日我更加篤信,相較於小說與散文,寫詩就是在面對真實,書寫現實,曲筆誠實。它不是表演,它抗拒媚俗,像我這樣的一個作者,有時就是需要它當救生筏,作氧氣罩。人生至此已過中場,由不得自己再浪擲耗費。長期身處學院圍牆內,吾人一向持守“小隱隱於學,大隱隱於詩”之信念。回到寫作隊伍,容我隱藏於詩。   相關文章: 【第17屆花蹤文學獎海外作家評審】 余光中:從變動當代,躍入永恆古典的詩人/楊宗翰  
6月前
五千年的這一頭還亮著一盞燈 四十歲後還挺著一支筆 已經,這是最後的武器 即使圍我三重 圍我在墨黑無光的核心 繳械,那絕不可能                        ——余光中〈守夜人〉 2015年7月19日在吉隆坡會展中心,我受邀主持余光中“美感經驗之轉化——靈感從何而來”專題演講。這是他榮獲第8屆“花蹤世界華文文學獎”後的活動,也是我最後一次跟他的近距離接觸。“花蹤”是由馬來西亞媒體《星洲日報》兩年一度的文學大獎,用來肯定優秀華文文學創作者的卓越成就,王安憶、陳映真、西西、楊牧等皆曾獲此殊榮。當時87歲的余光中語多幽默,聽眾反應熱烈,讓原本預定一小時結束的演講,變成延長為兩小時的活動。會後我還在臉書(Facebook)上開玩笑說:“老先生”果然功夫了得,魅力驚人。隨著詩人逝世,精彩的演講已不可能重現;但或許也是讓讀者再次閱讀、重新定位余光中文學成績的最好時機。 我認為余光中的創作歷程中,“香港時期”具有承先啟後的關鍵地位。1974年他應香港中文大學之聘擔任該校中文系教授,至1985年始離港返臺定居。扣除回臺灣師範大學客座的那一年(1980年8月到1981年7月),這10年的“香港時期”誠如詩人自述,是他“一生裡最安定最自在的時期……這10年的作品在自己的文學生命裡佔的比重也極大”。余光中於文革後期抵達香港這“借來的時間,租來的土地”,深知此處無論在政治、語言、地理上,皆為“一個矛盾而對立的地方”。他時時北望而東顧,明瞭“新環境對於一位作家恆是挑戰,詩,其實是不斷應戰的內心記錄”,詩人對時局及環境之異感慨日深,加上沙田校園麗景的江山之助,詩風與題材遂又見新變。 余光中的《與永恆拔河》、《隔水觀音》兩部詩集,正寫於“香港時期”。走過《蓮的聯想》開啟的“新古典”路線,余光中並未因此而保守持重、拘於傳統,反而用《敲打樂》及《在冷戰的年代》內的傑作證明,他始終懷有實驗的熱情,卻能出之以圓熟之詩貌。之後《白玉苦瓜》則將余光中作為現代詩人的位置推向顛峰,允為其創作生涯最具有代表性的一部詩集。《與永恆拔河》延續了《白玉苦瓜》所錄3大題材:一為懷鄉、二為詠物、三為述志,《隔水觀音》則在一貫的抒發鄉愁之思之外,增加許多對中國歷史與傳統文化的探索。《白玉苦瓜》、《與永恆拔河》、《隔水觀音》3部詩集分別收錄了〈水仙操〉、〈漂給屈原〉及〈競渡〉,3首詩都在書寫屈原,亦與《楚辭》暗相呼應。但詩人充分發揮現代詩語言及結構之彈性,舍事蹟而就精神,賦老傳統予新思維:“把影子投在水上的,都患了潔癖/一種高貴的絕症/把名字投在風中的/衣帶便飄在風中/清芬從風裡來,楚歌從清芬裡來”(〈水仙操〉)、“有水的地方就有人想家/有岸的地方楚歌就四起/你就在歌裡,風裡,水裡”(〈漂給屈原〉),以及將龍舟競賽與難民船偷渡兩事並置的〈競渡〉:“但堤岸上的觀眾正在喝彩/對著堤內的港灣,灣內的龍船/對著傳說中的悲劇/揹著上演中的悲劇”。 創作力旺盛 余光中不單欲以現代詩召喚古人面目,他在〈漂給屈原〉中先以“非湘水淨你,是你淨湘水”重新定位屈原投江,繼以“亦何須招魂招亡魂歸去/你流浪的詩族裔/涉沅濟湘,渡更遠的海峽”展現出道統繼承,捨我其誰的睥睨之態。詩人的古典意識當然不會只展現在屈原上,譬如1980年餘光中便在短短兩週內,先後完成三連作〈戲李白〉、〈尋李白〉、〈念李白〉,不難想見其創作力之旺盛。 自《白玉苦瓜》開啟了詩樂交融之途,余光中的歌謠體創作便獲得讀者高度認同。他從中國古典文學之意象、節奏、聲韻、詞彙、抒情方式中汲取資源,再加上留學美國時期接觸的西洋民謠跟搖滾樂 ,遂大力提倡“詩”與“歌”之結合,讓“以詩入歌”成為彼時臺灣民歌運動的重要特色。因為楊弦、李泰祥等人以余光中詩作譜曲,〈鄉愁〉、〈江湖上〉、〈民歌〉、〈海棠紋身〉等作更為傳唱一時。《白玉苦瓜》中多采類似民謠的詩語言,重視句型、節奏與聲音效果,可歌復可吟,成功結合中西之長處,兼容詩樂之優點。 以懷鄉為主題的〈鄉愁〉或〈鄉愁四韻〉,固然長期享譽各地華文讀者圈;但我以為余光中彼時最具代表性的詩篇,實屬懷抱強烈古典意識,並願讓自己的生命形態及生存情境,疊合進入中國歷史文化傳統者。其中傑作,率皆如此,像〈守夜人〉以此3句開篇:“五千年的這一頭還亮著一盞燈/四十歲後還挺著一支筆/已經,這是最後的武器”,全詩收束於“最後的守夜人守最後一盞燈/只為撐一幢傾斜的巨影/作夢,我沒有空/更沒有酣睡的權利”。詩人宛如把自己置入古典長河之中,以筆為最終武器,肩負起“守最後一盞燈”與“撐一幢傾斜的巨影”重責。不是宿命,沒有怨懟,因為〈白玉苦瓜〉已見詩人自行把名字刻在國寶上:“只留下隔玻璃這奇蹟難信/猶帶著后土依依的祝福/時光之外奇異的光中/熟著,一個自足的宇宙”。這玉雕苦瓜“似悠悠醒自千年大寐”,中華文化菁華彷彿皆薈萃於其中,並藉助藝術之力讓它能夠“被永恆引渡,成果而甘”——詩人“光中”與之交疊契合,遂能從變動當代,躍入永恆古典。   相關文章: 【第17屆花蹤文學獎海外作家評審】容我隱藏於詩——《隱於詩》本事/楊宗翰
6月前
五千年的這一頭還亮著一盞燈 四十歲後還挺著一支筆 已經,這是最後的武器 即使圍我三重 圍我在墨黑無光的核心 繳械,那絕不可能 ——余光中〈守夜人〉 2015年7月19日在吉隆坡會展中心,我受邀主持余光中“美感經驗之轉化——靈感從何而來”專題演講。這是他榮獲第8屆“花蹤世界華文文學獎”後的活動,也是我最後一次跟他的近距離接觸。“花蹤”是由馬來西亞媒體《星洲日報》兩年一度的文學大獎,用來肯定優秀華文文學創作者的卓越成就,王安憶、陳映真、西西、楊牧等皆曾獲此殊榮。當時87歲的余光中語多幽默,聽眾反應熱烈,讓原本預定一小時結束的演講,變成延長為兩小時的活動。會後我還在臉書(Facebook)上開玩笑說:“老先生”果然功夫了得,魅力驚人。隨著詩人逝世,精彩的演講已不可能重現;但或許也是讓讀者再次閱讀、重新定位余光中文學成績的最好時機。 我認為余光中的創作歷程中,“香港時期”具有承先啟後的關鍵地位。1974年他應香港中文大學之聘擔任該校中文系教授,至1985年始離港返臺定居。扣除回臺灣師範大學客座的那一年(1980年8月到1981年7月),這10年的“香港時期”誠如詩人自述,是他“一生裡最安定最自在的時期……這10年的作品在自己的文學生命裡佔的比重也極大”。余光中於文革後期抵達香港這“借來的時間,租來的土地”,深知此處無論在政治、語言、地理上,皆為“一個矛盾而對立的地方”。他時時北望而東顧,明瞭“新環境對於一位作家恆是挑戰,詩,其實是不斷應戰的內心記錄”,詩人對時局及環境之異感慨日深,加上沙田校園麗景的江山之助,詩風與題材遂又見新變。 余光中的《與永恆拔河》、《隔水觀音》兩部詩集,正寫於“香港時期”。走過《蓮的聯想》開啟的“新古典”路線,余光中並未因此而保守持重、拘於傳統,反而用《敲打樂》及《在冷戰的年代》內的傑作證明,他始終懷有實驗的熱情,卻能出之以圓熟之詩貌。之後《白玉苦瓜》則將余光中作為現代詩人的位置推向顛峰,允為其創作生涯最具有代表性的一部詩集。《與永恆拔河》延續了《白玉苦瓜》所錄3大題材:一為懷鄉、二為詠物、三為述志,《隔水觀音》則在一貫的抒發鄉愁之思之外,增加許多對中國歷史與傳統文化的探索。《白玉苦瓜》、《與永恆拔河》、《隔水觀音》3部詩集分別收錄了〈水仙操〉、〈漂給屈原〉及〈競渡〉,3首詩都在書寫屈原,亦與《楚辭》暗相呼應。但詩人充分發揮現代詩語言及結構之彈性,舍事蹟而就精神,賦老傳統予新思維:“把影子投在水上的,都患了潔癖/一種高貴的絕症/把名字投在風中的/衣帶便飄在風中/清芬從風裡來,楚歌從清芬裡來”(〈水仙操〉)、“有水的地方就有人想家/有岸的地方楚歌就四起/你就在歌裡,風裡,水裡”(〈漂給屈原〉),以及將龍舟競賽與難民船偷渡兩事並置的〈競渡〉:“但堤岸上的觀眾正在喝彩/對著堤內的港灣,灣內的龍船/對著傳說中的悲劇/揹著上演中的悲劇”。 創作力旺盛 余光中不單欲以現代詩召喚古人面目,他在〈漂給屈原〉中先以“非湘水淨你,是你淨湘水”重新定位屈原投江,繼以“亦何須招魂招亡魂歸去/你流浪的詩族裔/涉沅濟湘,渡更遠的海峽”展現出道統繼承,捨我其誰的睥睨之態。詩人的古典意識當然不會只展現在屈原上,譬如1980年餘光中便在短短兩週內,先後完成三連作〈戲李白〉、〈尋李白〉、〈念李白〉,不難想見其創作力之旺盛。 自《白玉苦瓜》開啟了詩樂交融之途,余光中的歌謠體創作便獲得讀者高度認同。他從中國古典文學之意象、節奏、聲韻、詞彙、抒情方式中汲取資源,再加上留學美國時期接觸的西洋民謠跟搖滾樂 ,遂大力提倡“詩”與“歌”之結合,讓“以詩入歌”成為彼時臺灣民歌運動的重要特色。因為楊弦、李泰祥等人以余光中詩作譜曲,〈鄉愁〉、〈江湖上〉、〈民歌〉、〈海棠紋身〉等作更為傳唱一時。《白玉苦瓜》中多采類似民謠的詩語言,重視句型、節奏與聲音效果,可歌復可吟,成功結合中西之長處,兼容詩樂之優點。 以懷鄉為主題的〈鄉愁〉或〈鄉愁四韻〉,固然長期享譽各地華文讀者圈;但我以為余光中彼時最具代表性的詩篇,實屬懷抱強烈古典意識,並願讓自己的生命形態及生存情境,疊合進入中國歷史文化傳統者。其中傑作,率皆如此,像〈守夜人〉以此3句開篇:“五千年的這一頭還亮著一盞燈/四十歲後還挺著一支筆/已經,這是最後的武器”,全詩收束於“最後的守夜人守最後一盞燈/只為撐一幢傾斜的巨影/作夢,我沒有空/更沒有酣睡的權利”。詩人宛如把自己置入古典長河之中,以筆為最終武器,肩負起“守最後一盞燈”與“撐一幢傾斜的巨影”重責。不是宿命,沒有怨懟,因為〈白玉苦瓜〉已見詩人自行把名字刻在國寶上:“只留下隔玻璃這奇蹟難信/猶帶著后土依依的祝福/時光之外奇異的光中/熟著,一個自足的宇宙”。這玉雕苦瓜“似悠悠醒自千年大寐”,中華文化菁華彷彿皆薈萃於其中,並藉助藝術之力讓它能夠“被永恆引渡,成果而甘”——詩人“光中”與之交疊契合,遂能從變動當代,躍入永恆古典。 |作家簡介|楊宗翰(臺灣) 1976年生於臺北,現任臺北教育大學語文與創作學系副教授、中華民國筆會秘書長、《臺灣詩學學刊》主編。著有《有疑:對話當代文學心靈》、《破格:臺灣現代詩評論集》、《逆音:現代詩人作品析論》、《異語:現代詩與文學史論》、《臺灣新詩評論:歷史與轉型》、《臺灣現代詩史:批判的閱讀》、《臺灣文學的當代視野》,主編《話說文學編輯》等八書,合編《臺灣1970世代詩人詩選集》等八書,並曾策劃“臺灣七年級文學金典”等五種系列出版品。曾入選九歌版《中華現代文學大系(貳)》(詩卷、評論卷)及《評論30家》等多部選集。2022年出版與孟樊合著之《臺灣新詩史》,2023年出版個人詩集《隱於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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