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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短篇

安静的房间内,只剩下时钟滴答的声音在提醒时间的流逝。她在桌前写写画画,纸上满是混乱,没有规则和雏形的线条布满了整张白纸。 “阿妹,我出差的时候你在家要乖啊,不要到处乱跑!” 脑海里不断地重复浮现母亲离家前的最后一句话,她烦躁地揉了揉脑袋,抬手就将纸张撕成碎片,丢在垃圾桶里。 窗外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腥红,像有人谋杀了太阳,血洒满了洁白的云,活脱脱的犯罪现场就这样映在她的眼前。屋外的风景与屋内的清冷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只觉屋里寂静得令她窒息,如被人掐住了脖子,发不出一点声音,体内的空气在挣扎中一点一点流逝,直到自己不再反抗,与屋里的寂静融为一体。 “叮咚——”门铃打破了冰冷的空气,她从外卖员手里接过食物后,再次将自己与门外的世界隔绝。外卖早在送餐过程中变为冰冷,她嚼着又冷又硬的汉堡,忽然就想起了她那因病去世的宠物狗——Happy。那时的她看着怀中的它从痛苦呻吟到再也发不出声音、呼吸渐渐变得薄弱,直到怀中的尸体变得冰冷僵硬,她才意识到曾经鲜活的生命在短短的时间内快速陨落了。 Happy的离去,将她为数不多的欢乐一并带走。母亲对此没有多大的情绪,只记得母亲如丢弃破烂娃娃一般将Happy的尸体丢进了垃圾桶,埋怨地说道:“一只笨狗罢了,之前叫你不要捡回来,现在还要脏了我的手。”她就这样看着Happy被埋没在垃圾堆里,看着它从此消失在绿色垃圾桶盖下。 痛苦的回忆使她再也无法吞咽剩下的食物,她跑进厕所将还没消化的食物全数呕了出来。生理泪水在她眼睛镀上一层膜,模糊中她看到自己将心脏吐了出来,连着下来的是肺、胃……从厕所出来后,她望见大门旁挂着的车钥匙,脑海里有个声音正在叫嚣,她抵不过那只恶灵,一鼓作气地抓起钥匙,随后便将车驶出了家门。 一路上,她像是毫无知觉地将油门一踩到底,闪避了几辆车、闯过了几处的红灯之后,胆子更是随之变大。脑海的声音还在叫嚣着,车里的歌曲也促进了她的肾上腺素,她没有目的地,只想在驾驶中享受着放纵和发泄的乐趣。 她转入了狭小的路口,却没有因此放慢车子的速度,路旁的草丛中突然跳出了只猫,她来不及刹车,准确地说,她没有要刹车的意思,直到猫高高飞起并撞上了她的车窗,血漫过整片车前镜,她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她走下车,早已没有气息的猫睁着眼睛,血溅满了车和马路。她看着猫的躯体,与脑海里的Happy重合,却毫无表情地将猫丢到路边的草丛,看着草丛掩盖了尸体,就如那时垃圾桶盖上了Happy。 血沾满了她的手,告发着杀猫凶手,她眼底尽是一片鲜红,她麻木地用血淋淋的手拨通了母亲的电话,但接通的那刻却充满了哭腔。 “妈……我出车祸了……它突然冲出来……我没注意到……就……” 听到手机对面传来焦急的问候,她不自觉地提了提嘴角。 “野性袒露着灵魂纯粹或者肆意妄为,直到亲手栽培了原罪以后,又要将它摧毁。”车里的音乐没有停止,她的世界从此染上了无法磨灭的红。 相关文章: 【博大微型小说展】裴慈敏/缪斯的诅咒 【极短篇新人秀】黄雯薏/老人与少年 【博大微型小说展】陈韦璇/大头
1月前
茉莉老师是一名退休小学老师,她几乎把所有青春都贡献了杏坛,就这样默默耕纭了25载,可说是桃李满天下。她的学生甚至有些都结了婚,组织家庭,生孩子。 茉莉尽心尽力栽培学生,自己却忘记了拍拖和结婚。也许是学校的男老师变得越来越少,有些男老师已经有家室,而剩余的,茉莉眼角高看不上眼。 领着丰厚的退休金,茉莉知道她下半辈子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百无聊赖的生活实在难以打发光阴,于是她回想起童年时的遗憾——钢琴课。茉莉当时哀求爸妈让她学琴,无奈当年家境贫寒,生活拮据的苦况迫使那渴求的小心灵梦想破碎。如今经济独立了,这个梦想就变得容易实现。 戴上老花眼睛,茉莉翻阅报章的新闻,有一则广告吸引了她。 “2050年AI老师钢琴课招生,报名首月免费,可上门授课,不满意可随时退课。” 反正首月是免费的,试试也无妨,况且真人钢琴老师的收费可贵得吓人!隔天上午,一个貌似年轻女子的AI来到了茉莉家。 “茉莉夫人,您好。我是丽丽,您的AI钢琴教师。您的初级课程为以下选项,请选择。”茉莉吩咐道,“你弹一首Mariage d’Amour吧。”丽丽疑惑了,“夫人,初级课程并没以下选项,请您再选择。” 气急败坏的茉莉,冲口而出:“你不弹一首曲子,我怎能知道你会不会教?难道你的选项里没有示范演奏曲目?”丽丽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指令收到,系统升级中,自动搜索曲目。”约3分钟后,丽丽径自走向钢琴前,坐下后开始演奏起茉莉幻想中的钢琴曲。 茉莉不自觉陶醉在丽丽曼妙的旋律当中,她的十指在琴键之间自在游移,时而渐慢,时而渐快,琴声悠扬悦耳,莫名扣住了听者的心绪,“哇,最新AI的手指如此灵活,还弹得如此动人,真的让人惊艳!” 凭着多年的教学直觉,茉莉深刻感受到AI的成功进化,丽丽的精湛表现甚至能取代人类的教学工作。“茉莉夫人,Mariage d’Amour弹奏完毕,请选择下个选项。” “丽丽,我的下个选项是练习音阶。” “好的,茉莉夫人。现在为您准备下个课程,音阶。我会为您示范,请仔细观察,结束后,将会轮到您练习。” 谁知,茉莉那笨拙的双手和僵硬不已的指关节,敏捷度再也不如年轻时灵活,就这样在琴键上胡搞一番,也搞不出头绪来。懊恼的她说道:“为何这么难学?我什么时侯才能学会弹好一首歌?丽丽,想办法教好我!” 丽丽听后,回应说:“茉莉夫人,请允许我手把手教会您。”茉莉点了头,于是两人并坐在钢琴前,开始练习音阶。当遇到需要转指的部分,丽丽开始握起茉莉的手,示范了转指的诀窍。 “AI的手竟然是暖的,皮肤的质感和人类很像啊,太厉害!”虽然是机器人,但有洁癖的茉莉感觉浑身不舒畅,按下最后一个琴键后,就轻轻甩开那机械人的手。 她心想,反正是 AI,它是没有神经和情绪的。 “丽丽,感谢你今天的试课。我非常满意你今天的教学,下一堂课继续来吧。”茉莉欢送AI老师,关上大门后,丽丽转过身心里大骂道:“妈的,现在混口饭吃还真难,还要扮AI抢生意!这生活还过得下去吗?” 相关文章: 刘雅琳/极短篇两则 无花/三点 余棋华/不是”我来也“
1月前
那年我坐在屋顶上,一边看月亮,一边幻想着。 我家的屋顶漏水了,爸不常在家,是我从屋内开了天花板上去探个究竟。有瓦片裂了,我用麻布袋塑胶袋以石块压着。时不时风吹雨打移位了,我又爬上去。有次夜晚上去时,见到月亮,我就在屋顶上留了片刻,外头有凉风,屋内有点闷热。望着圆圆的月,我想起小时候的电视剧《我来也》,那是劫富济贫的系列,“我来也”是一名男贼,常从屋顶上面望到屋内的情况。 这里是一排的老店屋,每间店屋楼上大多住的是苦哈哈租房的人,业主都住在其他住宅区。所以没有小贼会在此处干案。 少年的我在想,未来是要好好读书,不是要成为“我来也”。 这屋顶没大修,我也乐得常常借故上去凉快。一轮明月,黑压压的屋顶上一个少年身影,有一种超凡人间的感觉。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呢? ● (你看着镜头里一个年16的少年踩着脚车,轮子在转。然后你看到一个年60的男人踩着脚车。你看到的都是同一个人。) 我喜欢踩脚车,风吹着,真像骑着一匹马,随走随停,我喜欢这种不太快的速度,却也是一种速度。 这次的同学会在我家两三公里处,我就骑了脚车去。同学都拍拍我的肩头——“你还是那么壮啊。”大家客客气气。他们都在说儿女们,也在说——“校友会那里谁谁谁捐了多少万,谁谁谁的丈夫已封了拿督。”我没有,我只是捐了一个意思。 我没有太多钱,只是他们惊讶我五十出头就不做事了。那一年我供完了房子,与妻两人,也没生养,手头上的钱不是太多也不算太少,只是那时想通了一句话——你的钱不是你的钱,唯有你花的钱才是你的钱。 那天我去街上的小书局,见到一位妇人家在浏览哈利波特的书。这妇人会喜欢这样的故事书?老板与我打个招呼,因为我常来。随后听到老板斥责那妇人,要她把腋下夹的报纸打开,原来里面藏了一本哈利波特。我远远地看着。老板收回书本让她走,她胀红了脸走出店外。过后老板与我说:“这类腋下夹报纸,或者肩上挂大袋的,我都特别留意。”我回应一两句之后也走出店外,看看那妇人前往何处。 那妇人走得有气无力似的,后来走上一栋四层楼店屋,我也跟了去。她住在第二层楼,里面隔了好几间房,只听房里传来的一句话:“儿子,妈妈过两天再给你买那本书……” 我喜欢做小号的“我来也”。当天这妇人家的门口便有一袋子,里头有她儿子要的书。 我又喜欢午后去不同的茶餐室叹茶。午后三四点,午餐已过,并不是那么多人客。一对中年夫妻就在隔一桌,听见太太对丈夫说:“儿子那天配的眼镜还没去领……”丈夫说:“再过几天吧,工头还没给我钱。”一阵沉默。 他俩走出店外时,天还下着雨,两人撑着伞。雨天我还是戴着墨镜与鸭舌帽,我喊着他俩:“安哥安娣,你忘记你的东西了。” 那是一个小塑胶袋,袋里有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一些钱。我递过去就离开了。我想,这下子太太会以为是丈夫的,丈夫则以为是太太的。当然我也防这对夫妇想找回失主把财物交回,我在信封上写了——上天赐的。 原来偷偷摸摸做好事是那么开心的事,感觉像是个隐形人,隐藏在大街小巷;又像是代言了上帝——神有所知,人不察觉。 相关文章: 区秀屏/陈就就想起并delete了一场雨 扶风/纪念册 梁海彬/竹竿
1月前
01 蜿蜒的樓梯 欧洲旅行,她与家人罕见同行。在一处古老的景点,她和父亲不期而遇,决定探索地下室。 入口狭窄,楼梯蜿蜒,昏暗中灯光如烛火飘摇。父亲在前,她紧随其后,小心翼翼。抵达底层,门却无法打开。父亲叹气:“看来只能回头了。” 她不想回头,摸索间发现暗扣,轻推,门“咔嚓”一声开启,豁然开朗。金黄头发的孩子们嬉笑奔跑,彩色设施映入眼帘。父亲站在门口,注视整齐摆放的小鞋子,喃喃:“这才是真正的教育。” 他缓步走进,她怔怔注视他融入孩子群中的背影,仿佛越走越矮,竟与孩子们的个头差不多了。回头一笑,竟是一张稚嫩的脸。 02 樓梯上的心動 他戴黑框眼镜,个子不高,气质沉静。他俩初识于一次活动。 楼梯陡峭,她凭技巧迅速下楼,待回头,却见他小心扶着一位老奶奶缓步而行。那一瞬,她的心被轻轻击中。 “今晚我爸妈来,你也来吃晚饭吧?” 他愣了一下,摇头:“不好吧,你爸妈会误会……” 她笑道:“误会什么,我带过几百个男生回家吃饭呢!”语调轻松,掩饰了内心的真意。 后来,她在大街上见过他的母亲和妹妹。母亲在理发店忙碌,妹妹不过7岁。她总觉得他妹妹7岁这件事,哪里不对劲了。恍惚间她才忆起:自己也有个7岁的女儿。 相关文章: 刘雅琳/新生活 刘雅琳/混乱 刘雅琳/一口气 
1月前
  罗奶奶总喜欢捣鼓着自己那锈迹斑斑的饼干铁盒,里面三三两两都是她自己存的硬币,偶尔夹杂着几张皱巴巴一块五块的纸币。她有三儿两女。大儿子在17岁时不幸落水溺毙,二儿子在新加坡工作,未婚的小儿子和自己住在一起,两个女儿都远嫁了。也不知道她名叫什么,只知道她死去的丈夫姓罗,所以村里人都喊她罗奶奶。在罗奶奶身体还算健壮时,她经常骑着自行车到巴刹买菜挑肉,扯着大嗓门跟人讨价还价。但就在某天采购回来,罗奶奶被野狗咬了。自行车篮里一袋袋的食材也随着自行车撒落一地。她奋力挥手,哭喊起来,尽管小腿被咬了一道口子。 她借路人的手机给小儿子拨电,还好,她还没老人痴呆到忘记儿子电话号码的地步。阿平啊!快来救妈啊!我的脚被疯狗咬啦!电话里头传来钢铁机械嘈杂的声音,和男人不耐烦的啧啧声。 被儿子从诊所接回家,罗奶奶被狠狠地训斥,“早就叫你不要每天跑来跑去,现在好咯,你不准再骑自行车了!浪费我时间!”她低头望着自己被缝了七针的小腿,一声不吭。直到儿子的谩骂声消失,摩托的轰隆声远去。抬头,也只能看着天花板上泛黄的吊扇慢慢地旋转。她的心空落落,大清早精心挑选的猪肉被那几只野狗分食而净,那辆老式的自行车大概也被哪个拾荒老人捡去了。 罗奶奶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不幸。不管是丈夫去世,失去大儿子,孩子们都远离了自己。是的,就连她那四十好几的小儿子也跟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跑了。但附近的老人们都说罗奶奶可怜,有几个儿子也没有用,死的死,跑的跑,都没有回来看过老母亲。女儿更不用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有回来也终究是外人了。 被咬伤的腿老早就好了,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但也大概从那时候起,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偶尔也只能找一找裤子的口袋,橱窗的角落,挖出一些散落的零钱,再放进那个铁制的饼干盒子。没事做时,也翻着老照片的相簿,手掌的老茧抚摸着年轻的岁月痕迹,孩子们的稚嫩模样,往后翻,和老伴的照片没几张,孩子成人后的照片也没几张。 后来,她常说自己的儿子回来看她了。每次她都会拿一点盒子里的零钱给他,让他去买好吃的。下次再来,下次再拿。但附近的邻居都没见过她口里回来的儿子,时间久了,大家也当它是老人家的疯言疯语。更何况罗奶奶每次说的是大儿子回来了。居民也渐渐地避而远之,死掉的那个大儿子啊,她是不是老人痴呆啊,感觉她的屋子都散发着腐烂的老人味。 大儿子又来了,这次也熟练地推开了罗奶奶没锁的铁门,走向摊在藤椅的罗奶奶。老人家软榻的皮肤与深黄色的藤像融为一体,怀里那方印有白色城堡的铁盒,摸出了一个又一个硬币。 “给我,给我,钱。”少年伸出手,慢慢地吐出含在嘴里的字。 罗奶奶缓慢地抬起眼皮,看见少年后的喜悦被藏在垂拉的嘴角,她抽出一张一块钱的旧钞,颤颤巍巍伸向少年。 那有着青少年模样所谓的“大儿子”,一个月前的某天,无意间闯入罗奶奶的地盘,到处摸索着,直至被藤椅上的老人吓了一跳。老人啊,瘦骨嶙峋,就像一盏即将湮灭的油灯。少年的闯入,却激活了老人的沉寂。罗奶奶的眼睛忽明忽暗,目光里都是那个眼神躲闪,踌躇不前的少年,慢慢地,变成了曾经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脸。 “乖,乖儿子,给你钱,下次,记得再来看我。” 儿子又来看我了,真好。 她说完仿佛就用尽了自己的力气,重新寐了回去。 少年像只自由的鸟,无人约束,无人在意,只不过翅膀被祛了几根羽毛,飞得磕磕绊绊的,自由却遭人嫌弃。原本,只想要买糖果而已。他是这么想的。那根亮晶晶,五颜六色的棒棒糖,他看了好久,伸手想拿,却被斥责说拿钱来。但是爸爸不给他钱,妈妈也说没钱,只说了爱去哪玩就去哪玩。好吧,他只能自己找钱。 那扇紧闭着的铁门,原来轻轻一推就开了。 以为没有人的。却不曾想这间寂静的屋子还有一个小小的身躯,毫不起眼。他以为又要挨骂,老是有人骂他蠢,骂他没用,他又做错事了。可那个小小的老人,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给他钱了。没有生气,没有骂他,只说了下次还要再来。这是他第一次,没有被人厌恶唾弃。父母都不喜欢他,大人们也看不起他,甚至其他小孩也朝他扔小石头。但每次来这里,奶奶就会给他钱,还会夸他乖。他心里暖暖的,只觉得好喜欢这个奶奶,罗奶奶给的钱,他都买了好几次糖了。 少年夺过钱,嘿嘿地笑着就跑开了。去买糖的路上,撞上了在村头聊天的三姑六婆。 那不是老李家有智力缺陷的儿子吗?老李不是不管他吗?又哪来的钱去买糖果了? 相关文章: 【博大微型小说展】黄雯薏/选择 刘雅琳/极短篇四则 影子/番茄炒蛋
2月前
梓瑜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失眠和痴睡都在不合时宜的时间找上她。眼前的食物看似馋涎欲滴,却如同嚼蜡。她无法述说堵住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感觉石头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几次都让她喘不过气,像是头被套上了塑料袋,空气越来越微薄,自己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脆弱。 梓瑜忘记这种折磨实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只知道当折磨开始时,时间像是静止般,唯有心跳声在告诉自己还活着。迷迷糊糊的日子偶尔有清醒的时候,她开始复盘这件事情的缘由,才发现自己得到的,竟是缪斯的诅咒。 故事的开始还得从那个晚上说起,梓瑜感觉那夜空气参杂着高浓度酒精,平时人声沸腾的街上只剩下微弱的路灯在指引着路人的方向。梓瑜脑子晕乎乎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心脏逐渐加快,胆量在心跳的促进下不知不觉地提高不少。 站在十字路口的路灯旁,梓瑜和他的距离近得仿佛下一步就可以在对方的怀里,却没人主动上前一步。心里都有各自的问题,也有各自期望的答案。如开卷考试一般,答案明明唾手可得,但问题却令人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所以……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轻轻的声音打破了暗流涌动的平静,水面出现涟漪,水波慢慢扩大,水里的猛兽早已蓄势待发,准备破开水面,飞上高空。 “缪斯。”而后,他再次重复:“你是我的缪斯。”给眼前的人一个答案,也给自己一个界限。 云里雾里的答案,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反应。她忘了之后是如何回到房间,忘了自己如何入睡。直到现在,她才惊觉,自己从那天开始便得到了缪斯的诅咒。 梓瑜更头疼了,要寻找缪斯来解开诅咒不是件易事。她带着思绪搭上地铁,地铁驶入隧道,灯光随着地铁快速移动一闪一闪的。她觉得刺眼,索性闭起眼睛,但当她再次睁开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她难忘。 地铁穿过隧道,映在眼前的却是一片翠绿。在树木交叠中,她看到了一只白色的巨鹿,巨鹿在树林中蹦跳,奋力地追赶着树叶之间的缝隙洒下的阳光,是自由的、是无拘束的。她看着白色的巨鹿用着和地铁一样的速度奔跑,直到地铁再次进入隧道。 地铁再次穿过隧道驶进海水中,海水淹没了梓瑜的脚踝,鱼儿在她脚边游着。她瞧见不远处有个蚌,吐着粉色剔透的珍珠,闪着光吸引她去触碰,可当她靠近那美好时,眼前却再次陷入黑暗。 梓瑜眼角泛出了一滴泪,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后悔。没等她反应过来,地铁便往上驶,她转过头,身后是渐渐变小的城市,高楼大厦如蚂蚁,细小且繁多。再次抬头,满天的星星便落在了她的眼里,钻石般的晨星闪耀着,绚烂的为黑暗的天空绽放了无法磨灭的烟花。模糊间她见到了缪斯,她拿起手机,向着缪斯的方向拍了张照片,闪光灯的照耀刺进了她的眼睛,她无法适应只能再度将眼睛闭起。 刺眼的阳光撕裂了这层隔绝现实的纱布,她再次张开眼睛,努力地翻找手机相册,想找出那唯一证明自己不是痴梦的证据。 在相册那张模糊曝光的照片中,梓瑜只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相关文章: 【博大微型小说展】裴慈敏/缪斯的诅咒 【博大微型小说展】黄雯薏/选择 【博大微型小说展】陈韦璇/大头 【博大微型小说展】黄明乐/阿月 【博大微型小说展】杨惟乐/几寸
3月前
早间新闻的声音从电视里传出,女主播的语调平静而严肃:“今天是3024年10月2日,欢迎收看早间新闻。最近M国与H国之间的军事冲突持续升级,造成了国际局势也愈加紧张……” 坐在沙发上的爸爸,原本目光停留在报纸上,听到这段新闻后,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缓缓叹了一口气,随手把手中的报纸扔在一旁。“战争打了这么久,倒霉的还是普通老百姓。什么都涨价,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他的话语中满是压抑的愤懑,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无奈的疲惫。 他靠在椅背上,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继续发表他一贯的见解,语气中透出不以为然。“就因为几寸土地,值不值得?”他自顾自地低声喃喃着,仿佛这些复杂的国际事务,在他眼里不过是无谓的消耗。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个字都透露着对当前局势的厌倦和不屑,好像如果是他来决定,一切都会更加简单。 我并没有接话,听惯了他这些年对时事的评论,心里早已习惯。倒是想着或许可以找些轻松的事缓解他的情绪,于是随口提议道:“市上的博物馆今天刚开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爸爸的回应依旧心不在焉,目光没有从报纸上移开,显然对博物馆并没有兴趣。我也不再劝说,自己收拾了下准备出门。 博物馆里的展览让我深感震撼,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特别是那幅被誉为“镇馆之宝”的古老壁画。画面上的场景充满神秘,一群远古人类手持石头和树枝,似乎在耕作,而在他们的头顶,空中漂浮着像蘑菇般的奇怪物体。我忍不住掏出手机,将这画面拍了下来,准备回去给爸妈看看。 正当我沉浸在这些古老的艺术和历史气息中,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拿出手机一看,是妈妈打来的电话,语气急促:“你爸进了医院,赶快过来!”短短几句话让我心跳加速,心头顿时一紧。 我匆忙赶到医院,推开病房门的瞬间,一股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父亲躺在床上,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石膏,脸颊上布满青紫的痕迹,模样显得异常狼狈。他的嘴还在喋喋不休,隐隐透出不甘和愤怒。我朝一旁站着的母亲投去询问的目光,试图从她那里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母亲长叹了一口气,神情无奈地回答:“就因为停车的事,他和人打起来了。” 我皱紧了眉头,默默听着她继续解释。事情的起因荒诞得让人难以置信——对方把车停得过于靠近停车线,父亲没法顺利把车停进去,于是让对方挪一挪,哪怕只要几寸。结果对方不愿意让步,两人的争执一发不可收拾,竟然演变成了肢体冲突,最终双双被送进了医院。 “他的脾气,真是改不了。” 母亲轻声感慨,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无奈和怜惜,“倒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她提起那些年,我总因为座位问题和同学争吵,甚至动手,常常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肯退让。如今,看着病床上仍旧怒气未消的男人,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固执己见、好胜心强的孩子。 我安慰了几句,试图缓和气氛,拿出手机,把在博物馆拍下的壁画照片递给他们看。我试图通过这些画面,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换个话题让气氛轻松些。 然而,我们的讨论很快被病房里的电视新闻打断了。屏幕上的女主播继续播报着最新的国际局势:“M国今日下午通过了一项关于修改核武器使用条约的提案,试图以此遏制H国的持续进攻……”她的声音依旧冷静而不带感情,但每一个字都充满着压迫感。 平日里,父亲听到这样的新闻,总会滔滔不绝地发表他的看法,甚至会跟电视里的专家争论个不停。然而,今天的病房里,出奇地安静。只有屏幕中女主播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相关文章: 【博大微型小说展】裴慈敏/缪斯的诅咒 【博大微型小说展】黄雯薏/选择 【博大微型小说展】陈韦璇/大头 【博大微型小说展】黄明乐/阿月 【博大微型小说展】杨惟乐/几寸  
3月前
那天下午异常炎热,母亲没做饭,父亲带我上街打包午餐。 茶餐室坐落于镇中心。父亲将摩托停好,带我往杂菜饭档走。“哇!阿祥,你女儿都那么大了!”那是父亲好友,杂菜饭老板。“是咯,已经form5了!”父亲答道。“那课业一定很忙,平常只见你带小女儿出来,”老板又说。我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随后挑选自己想吃的菜。 忽然,我想起母亲交代买凉茶。正要提醒父亲,可他还在与老板寒暄,于是我径直走到冲泡饮料的地方。“小妹,要喝什么?”虽是短短几字,我却听出她中文不太标准,有些尖锐刺耳,带有浓厚的越南腔调。“4包凉茶,”我说。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再次确认:“10包?” 我瞪大眼睛,手口并用,嘴里不断重复:“4包”。她微微哦了一声,然后笑了笑,接着转身准备我们的饮料。她笑时眼角微微弯起,很是好看。 她似乎很忙,手机时不时便响起。每次接听嘴角的笑容都会消失,取而代之是紧皱的眉头。 “阿月,周末还要做工啊!待会儿又去酒楼捧菜,真是勤劳!”父亲说话的同时不忘拎着饭菜向我走来。阿月听罢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无奈的笑容。父亲还在我耳边小声地说:“我听讲她老公在越南欠了一屁股债,不知逃去了哪里……”话未说完,阿月便把4包凉茶塞到我们手中。隔壁桌两位uncle见状嚷嚷道:“阿月,我们的kopi还没好吗?我们比他们早order!” 此时,父亲叮嘱我原地等他,然后快步到隔壁杂货店挑选明日观音诞所需的鲜花与水果。 “来了来了,”她再次走进泡茶的地方,出来时手上多了两杯冒气儿的咖啡。其中一个uncle接过咖啡,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我见他摸了一下阿月的手。她脸色突变赶紧把手缩了回来,但很快恢复笑脸用那尖锐又附有越南腔调的声音说:“小心烫。” 气氛正尴尬时,两位打赤脚的托钵僧走了进来。由于这一带没有寺庙,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们。然而,他们在茶餐室里转了一圈,依然没有被搭理。“看样子是要钱。”“不要给,这年头很多骗子。”那两位uncle自顾自地交谈。“是咯,我邻居之前被骗了几十千,都是血汗钱。”前座带孩子的妇女自来熟地回复道。其他人则冷漠地吃着食物,一旦靠近就假装看不见。 “等一下!”我试图叫住他们但被阿月抢先一步。她转头对我说:“小妹,可以帮忙翻译吗?”我不好拒绝,于是打开了手机语音翻译。其中较年长的僧人比了个喝的手势说:“We need two coffee ice.”这句话她听得懂,只见她比了个ok说“帮我叫他们等等”,便往对面店铺大步走去。 约莫5分钟,只见阿月手持两袋面包走来,又到茶餐室后边取咖啡。 阿月有点胖,待她完成一切已经气喘吁吁流着汗。僧人们接过食物与饮料,一边道谢一边从钵里掏出手绳送给我们,嘴里还念叨一段经文。我听不懂,可瞥见阿月似模似样的双手合十,我也学着她的样子直到僧人们走远。 此时,我发现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写着“Sabbe sattā bhavantu sukhitattā.”意思为“愿一切众生都能幸福安乐。”我把翻译的内容告诉阿月,她若有所思,紧皱的眉头似乎有所舒展,自从那次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阿月。 相关文章: 【博大微型小说展】裴慈敏/缪斯的诅咒 【博大微型小说展】黄雯薏/选择 【博大微型小说展】陈韦璇/大头 【博大微型小说展】黄明乐/阿月 【博大微型小说展】杨惟乐/几寸
3月前
“你最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呀?” “我都喜欢!” “不行哦,只能选一个!” 那时才5岁的她,面对亲戚的打趣,总是皱着眉头鼓着嘴,做不出选择。爸爸妈妈眼里含笑,没有要替她解围的意思。每到这时,她就会大喊我不知道,然后迈着小腿跑开。惹得大家哄堂大笑。亲戚们总说,他们一家幸福得很,夫妻二人相恋了8年后迈入婚姻,现在还有个健康的宝宝,是大家心里的模范夫妻。 她也自认是幸福的。 爸爸是厂里的烧焊工人,加上妈妈偶尔会接缝纫鞋皮的单子,夫妻所赚的钱除了维持家用,还能给予她一些物质上的满足。 在厂里摸爬滚打多年,爸爸和妈妈商量和同事合资开厂的计划。总的来说,万事具备,就是还差笔资金。妈妈只沉默了一瞬,抚上爸爸的手背,眼神透着满心满怀的坚定。隔天,她见妈妈整理出许多金饰,是结婚的嫁妆,妈妈小心翼翼地把金饰装进包里,驱车带她到一间老旧的店铺,有些残破的帘子上还印着褪色的繁体“當”字。 傍晚,她拿着自己的小熊扑满在沙发上晃着腿等爸爸回家。她无意地打盹了一会,睁开眼便看到妈妈将换回来的钱交给爸爸。她慌忙地爬下沙发,踮起脚将扑满伸到爸爸面前,“爸爸,我的钱也给你!” 爸爸银铃的笑声盖过了扑满里响当当的钱币撞击声。爸爸摸了摸她的头,没有接过扑满, 温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爸爸会赚大钱的。” 多年后,他们搬了家。换了间半独立式洋房,还添了两辆新款宝马。 他们公司的规模越做越大,甚至还成立了子公司。亲戚们的羡慕吹捧又上了层次,夸爸爸有本事,看得远。她发现,爸爸以前微微弯曲的背,不知何时挺直了。妈妈的手布满茧子,是长年与鞋皮磨合的痕迹。虽然爸爸曾劝过妈妈放弃,以他现在的能力,已经不需要妈妈耗费精神来赚些块儿八毛的小钱。但妈妈仍然坚持,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在偌大的洋房找回自己的存在。 桌上叠着百来张鞋皮,时间久了,妈妈累了就会靠着沙发休息。她放学回家,偶尔会帮忙妈妈处理鞋皮的瑕疵。她接手处理一半的鞋皮,用着胶水将松动的部分粘好。爸爸在家的时候,忍受不了胶水的臭味,皱着眉头朝着她们方向喷清新剂。二者的味道混合突然袭来,呛得她咳嗽。她望向妈妈,妈妈睁开了眼睛,抿着唇一言不发。 后来,爸爸的身影渐渐淡出了她的视线。开始是打电话告诉妈妈去应酬见客户, 后来是直接不回家吃饭了。她不止一次熬夜写作业时撞上爸爸回家,身上还带点酒味夹杂着香水味。她也拿起清新剂朝向爸爸,但还没喷上便引来爸爸的呵斥,“别闹!快去睡觉!” 直到某天她看见妈妈拿着爸爸的白衬衫,领口印着淡淡的口红,像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爸爸将妈妈拉进卧室,锁上门。 房间的隔音不算差,但她站在门外还是能听见若隐若现的字眼。她几乎听不见妈妈的声音,传入耳中的,只有粗犷的声响。 “要不是你——” “——我的错——” “——喝醉——能怎么办——” 最后,爸爸摔门而出。争吵也不了了之。 后来连着好几天爸爸都没回家,妈妈也不缝纫鞋皮了。妈妈待在房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身边总是散落着好几本相簿,儿时的她定格在每一个框架,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妈妈嘴角带笑,眼神却没有焦点。她过去靠着妈妈,安静地陪着。 “你想跟爸爸还是妈妈?” 妈妈的声音毫无波澜,平静得像一摊死水。 她将头埋入膝盖,声音闷闷地,小声呢喃。 “我不想选,不行么?” 也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听见,房间里只剩下相簿翻动的声音。 相关文章: 【博大微型小说展】裴慈敏/缪斯的诅咒 【博大微型小说展】黄雯薏/选择 【博大微型小说展】陈韦璇/大头 【博大微型小说展】黄明乐/阿月 【博大微型小说展】杨惟乐/几寸
3月前
我非常确定所有人都希望他死,虽然没有人说过。那个流浪汉或许是知道的,所以报纸上的他嘴角向下,眼神呆滞却又充满攻击性。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掉进那个沟渠里的。有人说当晚见过他,抓着一支酒瓶醉醺醺地坐在路缘,可能是喝醉了自己掉进沟渠摔死了;有人说他的时间到了,阎王爷要收他;有人说他可能突然清醒了,接受不了现在的自己,所以就寻死了,众说纷纭。有人可怜他,但没有人惋惜,所以我知道,所有人都希望他死。 他的头很大,异常的大,几乎和肩膀等宽。有妇人聊起他,说他妈生他时肯定遭了罪。另一个妇人说,不一定,也可能是后天性的病变。和他的死一样,没有人知道他的生。在这个小小的市镇,大家都说他有家人,大家也都不知道他的家人是谁,一直到他被发现四肢扭曲地趴在沟渠底部,警察查了查身分证资料,没有直系亲属,于是他的尸体直接交由收尸队处理。 我是见过他的,第一次见到是在镇子最繁华的那条街上,那时我才10岁。他长得很怪异,五官扭曲,两颗眼球各看一边,大大的头更是恐怖,皮肤被头撑到最大限度,额头和太阳穴薄薄的一层皮下布满青筋,像个随时会爆炸的气球。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从我10岁那年走到我20岁,最后趴在沟渠里不走了。 “死了啊?也好,解脱了。” “死了?也好,上次我家孩子看到他,吓得回家发了几天烧。” “真的死了?唉,希望他下辈子可以投胎做个正常人。” 他的死成了那天下午茶餐室里的热门话题。我坐在角落听了很久,一直到傍晚回家时都没有听到一句“可惜啊,三十多岁就死了”。所以我可以肯定,大家都希望他死,只是没有人会说出口。说了,你就是蛇蝎心肠,会遭报应的,下辈子也会变成大头。 大头是我自己对他的称呼,但从来没有说出口,没有人会想谈论他,至少在他死之前。我一直以为大头死了我就再也不会看见大头,一直到我到吉隆坡上大学后,我又见到了大头。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头不大了,变成了大大的肚子,有的时候又很瘦,有时很高,有时又很矮。他有时候在乌拉港商业区的后巷翻找垃圾,有时候坐在加影旧组屋的楼道发呆,有时候在沙登老街的五角基躺着,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街上人来人往,无数只脚在他身边绕过,没有人打扰他,他也没有打扰别人。但我知道的,他的存在就像从厕所下水道里飞上来的蛾蚋,并不扰人,但你就是看不顺眼,所以希望它不存在,希望他死。 “死了好,活着太痛苦,还不如一条狗。”有一次我和同乡经过那条大头死在里面的沟渠,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怎么说?” 他指了指沟渠旁的草地,一对老夫妇正在给一群流浪狗喂剩饭,脸上洋溢着慈祥的微笑。 我突然想起,不知道大头在沟渠底下时,是否曾挣扎过一秒? 相关文章: 【博大微型小说展】裴慈敏/缪斯的诅咒 【博大微型小说展】黄雯薏/选择 【博大微型小说展】陈韦璇/大头 【博大微型小说展】黄明乐/阿月 【博大微型小说展】杨惟乐/几寸  
3月前
约了老黄在坡底唯一一家老字号云吞面档口叙旧兼吹水,生命来到老年前段班,扛在肩膀的重担减轻,手中闲事变少,然而岁月开始以另一种形态与身体对抗和角力。身体对天气的变化更加敏感,心灵的富足却未因时光的流逝而留有余裕。 周日下午老街的人潮稀稀落落,那群趁周末之便由对岸杀过来的人形蝗虫不见踪迹,商家门可罗雀,只剩一群鸽子在印度香料店门前累厌厌的鼓动羽翼,争夺小童手中撒出的谷物。7月海风闷热,游客应该都躲在几步之遥的购物中心避暑,老街难得喘口气,露出其恬逸与静谧之美。 “3点4个字咯!难得时间管理大师也有误点的时刻,看来还是我手腕上的电子表靠谱。” 从大门口就瞧见坐在店内的老黄,两年未见老友风采依旧,疫情期间爱上爬山的他想必吸入大量热带雨林的芬多精,加上太太严控饮食,效果显著,感觉整个人清爽起来。 “唷,彩虹手表。那么跟得上潮流,不怕被马打抓去吃免费咖哩饭?” 那款手表我看一眼就能识别,近期它上遍各大媒体头条新闻,部长议员名嘴皆为此事件各持立场大发厥词,这国家每几个月就会发生令人匪夷所思或引至世界发噱的事件,人民早麻木无感,见惯不怪了。 “二手的,孩子不用转送的啦!说它不仅是块手表,还具备多项功能,比如健身追踪啦,锻炼追踪啦,心率监测啦,心电图读数啦,教了一堆有的没的,我这科技白痴怎学得会,手表不就是看时间吗?” 老黄嘴巴是这么说,还是刻意把表面朝我闪了闪,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色彩,煞是梦幻,真奇怪如此漂亮的彩虹表,为何遭政府充公和禁售? “你说那个被你催婚的明仔?他现在可跩咯,走路有风!兑换率上看1对3.5,去年新老板刚上台,股汇双赢令吉对新币走势强劲,原以为他所带领的梦幻队伍能大展拳脚,新气象一改前任政府无绩效的经济政策。结果?他们不是在内耗就是互扯后腿。” “还是对岸的世界仔开明和善于变通,抓准时机趁势而上,昨天新闻报导那位美国流行小天后和老牌不死摇滚乐团,不就绕道亚洲开几场世界巡回演唱会,门票预售竟造成整个东南亚区歌迷的躁动,几十亿外汇轻松猪笼入水,小国人大视野啊!唯有短视之人,才会罔顾国家经济利益,把大把大把钞票往国门外推。” 老黄看我苦水吐得滔滔不绝,把一粒手打西刀鱼丸塞入我口中,这鱼丸弹性佳,用料十足不欺客,绝对是镇店之肴,几乎是饕客的必点美食。 “这种口感啊真的吃一次少一次,留意到面家的接班人吗?老板儿子,现在还有几个小孩愿意待在厨房赚这种辛苦钱,你看街边小贩和美食阁的摊位,基本上已是外劳在掌厨。想赚快钱的本地人一个个前仆后继涌向对岸,甘愿从二等民降格为外籍移工。” “至少大部分人淘够金后,把钱汇回祖国啊!”这点老黄就说得对极了,除了小部分人才为了下一代着想忍痛放弃国籍,基本上南方之门的孩子,根扎得稳爱埋得深,喝祖国河水长大,无论落足何方,最终如鲑鱼回游,重返出生地产卵。完美体现生、长和死于斯的爱国情操。 “再约一个时间碰面。”老黄吞下最后一粒鱼丸,说的话像被鱼丸的弹性震得抖抖瑟瑟,含糊不清。 “最好下次碰面是你向我递上明仔结婚请柬的时候。” 老黄笑而不语,再次摇了摇手腕,一道道绚烂的彩虹在我眼中乍生还灭,虹光看似他往上扬的嘴角,骄傲且炫耀。午后骤雨在这块土地上是件寻常之事,而雨后彩虹,会不会在某日,也像他腕上那块表,被列为禁物。 令人堪忧的时局。 “下次我们约4点?到时我请客。”老黄向我眨了眨眼。 “我们约3点吧!”对前景还是挺乐观的我,还以老黄一个狡黠的微笑。 相关文章: 刘雅琳/极短篇四则 影子/番茄炒蛋 爱紫人/口中的迷你人
7月前
松鼠,松鼠…… 我的脑海一直给那种动物的形象充塞着。而且那种动物的名称不断向我挑战,要我毫不怠慢地从那三层的脑膜中消除。 “你已经上了年纪。再承受不起任何重担……”我不肯定像这样的警告从哪儿无端端传进了我的脑袋。 然而我就是不肯认输。我这一生,更大的挑战都已面对过,到头来胜利往往归于我,更何况是这么一件小事。人家说的,这只不过是芝麻绿豆罢了。 我儿子和媳妇已各自上班去了。厨房已准备好早餐给我和三个孙儿吃。 洗过澡,我径自走进厨房。主要的目的不是要从那儿拿早餐,而是要确定孙子以及他们的邻居朋友要捉的那只倒霉松鼠是否已被捉住。 ● 我想起昨天白天发生过的事情。 当时我躺在懒椅上,睡意甚浓,一时不知身在何方。 “爷爷,松鼠……”最小的孙子刚从幼儿园回到家,提醒我那件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情。我不必看他的面孔,单听声音就能断定是他。我确定不会出错。 “什么?”我的思维闪过刚才在蒙眬中不知是哪个孙儿的喊叫声。我不理会那大声的喊叫,继续闭上双眼。昨晚整个晚上我都没好好睡过一觉,今早又得起早带小孙子在屋门前等校巴,因而觉得很疲倦。别人都说,老年人通常患有失眠症,无可避免。其实那是一种心理状况。 “松鼠?松鼠在哪儿?”我问,同时向客厅四周张望。 “我怎么晓得。今早两个哥哥骑脚踏车去上学以前对我这样说的,”小孙子把两个小手掌在我面前摊开。 “那松鼠到底在哪儿?”我催促地问。 “二哥说,有一只灰色的松鼠偷偷走进我们的厨房,也许是从我们屋子后门的缝隙溜进来的吧。” “胡说,我们家怎么会有松鼠。长久以来,没听说过有松鼠走进人们的屋子里……”我立即否定了小孙子的说法。小孙子露出一脸的不满,似乎我在毫无坚定、可靠的证据下就认定是他的错。 我设法纠正小孙子的思路,我告诉他松鼠是不敢走进人们的住家里头的。松鼠生性怕人。它们只会在黑暗或没人出没的地方,例如枝丫、沟渠旁边、篱笆或围墙上等地方躲躲闪闪过日子。 小孙子还来不及反应,长孙已放学回家,第二个孙子跟在后面。 “老伯伯!”一个孩子向我打招呼,以引起我的注意。我认出他是邻居拉迪夫先生的儿子,也是我第二个孙子的同学。 我连忙回应,随即问他:“西迪,放学了?吃过午饭了吗?” “我们几个在嘛嘛档吃过饭了,今天妈妈告诉我们,她的办事处有要事,来不及准备我们的午餐。”长孙清晰地回应,一面对邻居那孩子指指屋里头的厨房。 邻居小朋友急着要知道事情的答案。他急忙在屋前把校鞋脱下。 “厨房真的有松鼠?捉住它呀!”小孙子插嘴。 这时反而是我对这件事感兴趣了。我急急地问:“真的有松鼠走进了我们的厨房?是谁看到的?” “是我最先看到的,”第二个孙子抢着说,他向来居功从不落人后。 长孙带领三个年纪比他小的孩子走进里头。我也跟着他们的后头。无论如何,我在这事件上只处于配角的地位。 他们几人对此十分感兴趣,一起叙说着那松鼠的特性,再讨论捕捉它的各种方法。 第二个孙子讲了很多关于松鼠的躯体和动作的事情。他并没回答我提出的“那只松鼠从哪儿走进我们的屋子”这个问题,也许他也不晓得。长孙则说那松鼠一听到他和二弟走近,就从厨房的玻璃窗逃出去。 “如今那松鼠跑了,你们对它有什么打算?”我随口问。 西迪不经思考就回答:“松鼠好比老鼠,如果它发现什么地方有喜欢吃的东西,我保证它一定会再回来。我爸爸曾经在同一个晚上捉到三只松鼠。” “用什么去捉?”幼孙的问题如一根箭直射出去。 “放些牛皮胶啦,”长孙说。 “我们在厨房外面挖个洞,”第二个孙子充满自信地说出他的想法。 “不,用老鼠笼最有效。同时吊一两块烤得香香的鱿鱼做饵,”西迪说。他的意见获得在场所有孩子的同意。 站在他们后面的我只是微笑,没说一句话。 ● 第二天是星期六,孩子们没上课。 我8点钟醒来,儿子和媳妇还在卧室。 我在客厅就听到几个孩子的声音。毫无疑问,那是我几个孙子从屋子后面传送过来的。 不错。四个孩子,包括西迪,正坐在厨房外面的两块石头上。他们围成一个圆圈,中间置放了一个老鼠笼。噢,一只灰黄色的松鼠被困在那老鼠笼里。松鼠跳上跳下,尽力想从那个老鼠笼逃离。四个孩子对于计划成功都很开心。然而他们又因为面对另一个困局而感到颓丧。 “怎么……” 我的话还没问完,第二个孙子已说出他的看法:“把它丢到河里。” “多可怜呐,何况它又没做什么错事。它也没害过我们什么,反而是我们引诱它……”幼孙抗议,看样子差一点儿就要哭出来了。 “西迪,”长孙望着西迪,征求对方的意见,“以前你们怎样处理捉到的三只松鼠?” “我爸爸有个朋友想把它们带回家煮汤,我奶奶不答应。最后,我们把那些松鼠都放去我们那个住宅花园后面的林子里。” 我几个孙子讨论了相当久。末了,他们决定依照拉迪夫先生的方法,去解决这事情。 相关文章: 碧澄/夜起 碧澄/写诗与灵感 丹绒端、苍鹰、雀鹰……你们可好?/碧澄
7月前
〈新生活〉 家族聚会的气氛在美食和笑声中渐渐升温。她的母亲和先生的母亲都来了。先生的母亲一如既往地细心和节俭,将剩余的酱料小心地收进冰箱。她的母亲却一脸的嫌弃,认为这种已经开封的包装应该立即用完,否则会影响健康,悄悄地丢掉了酱料包。对于两位老人家的生活方式,她没多说什么,就装作看不见好了。 客厅里,大家围坐在一团,享受着美食,讨论着他们新家的装潢。她的先生拿着一碗沙拉,识趣地坐在她旁边。她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表现相当不错,很是满意,很自然地就展现了满足幸福的笑容。两人很有默契地互相交流,宛若真的夫妻,十分恩爱。 送客人出门时,众人惊讶地发现天空中挂满了绚丽的彩虹,一道又一道,交相辉映。他们转向另一边的天空,同样也是如此。这一景象让宾客无不感到惊奇,纷纷赞叹。她心中涌起一股喜悦,这是新生活的美好预兆。他再也不必被母亲逼迫着去相亲,她再也不必忍受母亲的碎碎念。 〈吵〉 她不明白为什么孩子们如此喧闹,还爱抱怨。她个性恬静,怀孕期并非住在喧嚣的火车铁轨旁,也不是在熙攘的闹市中…… 她明白了,自己是一名教师。进入教室后,从未有过片刻的宁静。学生们喜欢吵闹,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闹。每天都有小朋友来投诉,谁又在班上折纸飞机,又是谁欺负了小同学。 好在这样的日子不长久。 过几年,他们都会长大离开家。她又可以重新拿出她的小提琴。 那时,她爱怎么拉就怎么拉,再也没有人会嫌她——吵。 〈变化〉 她经常在网络上下载尊巴舞蹈视频,学习跳舞、健身。她喜欢音乐和节奏。 有次她下载了一个视频,特别喜欢那个领舞的健身教练,尤其在5分钟06秒的那一瞬间,教练回眸轻轻一笑的动作,更让她看得如痴如醉,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在了那一刻。别人看不出教练有何特别之处,她却深陷其中。 可是过了几天,她发现5分钟06秒的那一段,那教练的笑不一样了。虽然没有人察觉,但她非常确定那笑容已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原来她所下载的视频并非每次观看都会保持一致,它跟她一样,有变化,只是别人看不出来。 〈两条路〉 他有选择困难症,每走一步都充满犹豫,特别是站在十字路口的时候,总要揪心很久才选择。即便做出了选择,几步之后,他又怀疑自己是否应该走这一条路。然而,他已经无法回头,只能带着遗憾及沮丧的心情继续前行。 她是个性格大大咧咧的女孩,家人都说她少一根筋。她平时想要干啥就干啥,对生活充满了无尽的好奇与乐趣。她的选择经常给身边的人带来惊吓,她却收获满满的惊喜。在她眼里,没有什么好或不好的,只有好不好玩。站在十字路口,她也从不纠结,转左还是转右主要看当下的心情。 最终,他和她在那个路口相遇,彼此的终点站。他满脸沮丧,累得像个活丧尸;她依然充满好奇心,活力四射。他看到了她,骂了一句:“晦气!”她笑容灿烂地看着他,觉得这人真有意思。 相关文章: 刘雅琳/极短篇两则 刘雅琳/一口气 刘雅琳/极短篇四则
9月前
“医生,最近我嘴巴内有个东西拿也拿不出,困扰我许久。”牙科诊所诊疗室内,羽然躺下,头顶的灯照在他的脸部上方。 “嗯确实有个东西,看起啦像是人物模型,又像是玩具。玩具怎么会在你嘴巴内?”医生手握钳子,在羽然嘴巴内一顿操作后,终于将东西拿出。 “啊,医生,又是个迷你活人!你们看,她的四肢在乱动,似乎在说话但听不清。”护士用盘子接过医生递过来的模型时,她仔细端详后惊呼起来。 “人?怎么可能有个人在我嘴里?”羽然震惊,立马坐起身。“这确实少见,但我也不是第一次从病人口中取出一个活人。”原本医生面露惊讶,但现在却轻轻摇摇头,叹气。 “这太荒谬了!怎么可能有个人类跑进我嘴巴里,我自己却不知道。而且她居然还活着!”羽然一会儿感到惊奇,一会儿恐惧,一会儿觉得不可思议。 “她被拿出来后,应该也活不了太久。小曼,去报警还有呼叫救护车吧。” 护士点点头,便走出诊疗室。 “医生你之前遇过这样的事?”此时的羽然心绪复杂,久久不能冷静。 ● “上次有一个人跟你情况一样,我从她嘴巴里拿出一个迷你活人。他被取出后不能说话,四肢还能动,不久后突然一动不动的。我们吓得赶紧报警和呼叫救护车。警方和医院告诉我们,那个迷你人去世了。根据警方和医院调查了解,发现迷你人或许是因为无法继续活在最在意的人的嘴里,进而去世。后来我们也知道更多背后的故事。原来那个迷你人是一家咖啡店员工,非常在意两位上司以及其他员工对自己的评价。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上的表现,他都尽力表现得尽善尽美,为的是不要留下什么对自己不好的评价、流言、看法。在家人和朋友口中,他一直都将自己表现得完美无缺。一旦发现他人说自己的不对之处或者不满,他会立刻认错道歉,并极力做出更好的事情来弥补之前他人口中对自己的不满。他最在意的,是自己的未婚妻。在他们就快要举办婚礼的前一个星期,他突然消失,认识的人都找不到他,像是瞬间就人间蒸发。” “突然就消失了?” “是,他未婚妻说,自从那天失踪后,总感觉自己嘴巴里有什么硬物,却怎么也拿不出来。” “我猜猜,该不会是他就在未婚妻嘴巴里?” “对,至于他怎么忽然就进入未婚妻口中,身型变得迷你,怎么存活,怎么一被取出就去世,这些全都前所未闻。” “你刚说因为无法继续活在最在意的人的嘴里所以他才会离世?” “嗯,医疗研究人员和警方合作调查后,认为或许他很在意未婚妻口中的自己,所以无意间进入她的嘴巴内。为了能在狭小空间內存活,身型变得迷你,外貌四肢全都和正常人一样。当他被我拿出来后,或许发现自己不再是他人口中完美的自己了,悲痛之下才选择离开人世。但这些全都是猜测和看法,真实的种种原因还有过程,我们当然也没能知道更多了。” “我倒是有其他看法诶。这位迷你人也许不是突然就失踪,而是当身边人饭后八卦以及流言蜚语都没有关于他这个人时,他就像消失在大家眼中一样。他太过努力,只为让自己不被人议论,不被说坏话。可是现如今的人总爱说是非,随意给予自认为的坏评价,一有什么流言就四处散播。那些在意他人口中坏评论而努力活得不留人话柄的人,可能就像只蚂蚁般微小得不被人留意。他可能总认为大家时刻关注议论自己,但其实议论的那些人们就是随口说说,毫不放在心上。这位迷你人最后会存活于自己未婚妻口中,我认为吧,他不想要最在意的人的口中,不是最完美的自己。” 这时,几位警察和医护人员走近诊疗室内,打断本想继续对话的两人。 ● 警察局内,警察将羽然和医生的口供收集完毕,准备让两人离开。 “刚刚医院通知,那个迷你人还活着,能走动,而且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但不清楚她说什么。至于能否恢复原本正常人身型,医生无从判断。” 相关文章: 爱紫人/白眼球 毛紫蒨/蒸汽 影子/番茄炒蛋  
10月前
她在这屋里独居已有3年。3年了,她终于觉得这屋子有点冷清,甚至毫无生气。但屋里其实挺热闹的——客厅的电视为博沙发一笑,努力地播放着一些搞笑片段;卧室里的空调心疼闷热的床枕们,因而不断地吹出冷气,给它们降温;冰箱里的番茄与鸡蛋搞暧昧,盼望着“被成全”的那一天的到来。屋里各个角落的物件都找到了相依的伙伴,孤独的似乎只有她而已。 傍晚时分,她浑浑噩噩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是肚子里的闹钟响了,咕噜咕噜地催促她赶紧做晚饭。她行尸走肉般地走进厨房,打开了冰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持着暧昧关系的番茄与鸡蛋,一道家常菜肴——番茄炒蛋,便浮现在她脑海。但此刻的她怔怔地看着这两样食材,一动不动,足足十来分钟。 番茄炒蛋啊,多么普遍的一道菜肴,但无论她尝试了多少遍,都做不出心心念念的味道,更别说能在外头的餐馆寻得此味了。那是她母亲做的番茄炒蛋,鸡蛋煎得微焦,往番茄里倒入辣椒酱,再加入险些在味道上喧宾夺主的洋葱,最后将它们全炒得稀巴烂,一道酸甜焦辣的番茄炒蛋就这样完成了。这做法她晓得,只是总感觉味道上欠缺点什么。 以前住在老家,这道菜肴可是餐桌上的常客,五顿晚餐里三顿能吃到它吧。妈妈牌番茄炒蛋不得了,要是没吃到蛋壳,都不能算是炒蛋!一家人围餐桌而坐,边吃着晚饭,边吐槽母亲的厨艺,而母亲为了终止大家对她的吐槽,会立马转移话题,聊聊亲戚街坊的八卦。对啊,屋里本就该吵闹些,才显得有生气,才像个家嘛,她想。 可以前身在其中的她哪能悟出这道理来。老家小且住的人多,满屋嘈杂,使她清净不了片刻。私人物品隔三差五就会不翼而飞,毫无私人空间可言。使她最无奈的,莫过于母亲的爱心晚餐了。母亲会的菜肴就那几道,每日来回替换,不曾“歇业”。而菜肴嘛,要么过于清淡,要么过于重口味,每日吃晚饭,她的味蕾都受到无法预测的“攻击”。这不,她终于受不了,独自一人从老家搬了出来,从此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 想到这些,她不禁噗嗤一笑,像是在嘲讽自己,想当初恨不得立即摆脱的环境,现如今竟已成了她所向往的生活。此刻站在冰箱前的她,从沉浸于老家的种种回忆中醒过神来。她忽然想起母亲在她搬出老家那一天对她说过:“以后若有空,便回来住几天吧,妈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番茄炒蛋。”她想着恰巧过两周便是新年,就回老家看看吧。于是,她关上冰箱,一路小跑到客厅,拿起落在沙发上的手机,给母亲打了通电话。 “嘟——嘟——嘟——” “喂,妈妈,过两周就是新年了,我会回老家住上几天哦。女儿迫不及待想吃你做的番茄炒蛋了呢!”说完,她会心一笑,把手机放到桌几上,随后便到厨房,开始做起了晚餐。 此刻,正在厨房做饭的她闻着锅里的番茄炒蛋散发出的焦香,耳听客厅的电视播放着的家庭剧里的对话,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回到了老家。一切都那么地令人感到舒适、温馨且美好,唯独桌几上依然亮着的手机,其屏幕显示着“此号已无法拨通”。 相关文章: 刘雅琳/极短篇两则 修源/道长 刘冠熹/窗外的灿烂
11月前
【AI文学实验】 当文学创作遇上AI热潮,不愿束手就擒的写作人会怎么做呢?创意本就是创作者的看家本领,不妨趁势想想,在看图作文,或是以文制图之外,还有什么交错的路。本期且先看作家棋子的一场文学实验。 或许也可想想神笔马良的童话。少年马良偶然得到一支神笔,画什么,什么就会活起来。用今天的眼睛看,那活起来的生物,到底该算马良之功,还是笔的魔力?(编辑无解,同好努力) 〈新墙〉 他心里有一隅,只有黑暗才能填满。于是他喜欢夜行,在光不及之处,狩猎一样能量的人。而这股能量如果契合且碰出火花,所产生的愉悦比做神仙还快乐。 至此,心里那狭小旮旯再也不能满足他。他扩建墙,遮住阳光,让暗巷角落越来越大,让黑魆魆的人影越来越多。 某天,按新加坡人力部要求客工例行体检之前,他先在别处做了匿名验血。 他膜拜顶礼向光合十,但光徘徊在墙外。 24小时之内向公司提交辞呈,老板同事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只敷衍说家里发生紧急事故,母亲突然中风需马上回国全心照料。仓促告别,没有人知道他验血的事。 回到自己的国土,他庆幸逃过禁止入境新国的黑名单,但那面墙,总在夜里不断搭砌,逐块将他包围。 〈可怜的番茄〉 父母无意间发现儿子和邻居阿城偷偷约会,要他们回家说个明白。 他们战战兢兢地进门,只见父母在客厅正襟危坐,茶几上置放了一颗熟透的小番茄。 父亲不发一语,张开手掌往番茄拍打下去,砰地一声吓坏了他们。 父亲笑说:“压抑会烂掉你们的人生。” “爸妈,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和阿城今晚约了隔壁班的女孩去看电影。” 〈最后的早餐〉 克里斯带他到附近的一间小餐厅。餐厅装潢简约,餐桌铺上红白格子桌布,配以一瓶小花,乡土风味浓郁。 克里斯点了非常道地又丰盛的早餐,有三明治、奶油面包、烤番茄、煎蛋、茄汁豆、香肠、培根等等。 他对克里斯说不要点太多,吃不完会浪费。克里斯说一定要吃完才可以抵挡风寒。 边吃边聊些气候变迁与近况,弥漫着祥和拘谨的氛围。 餐后,克里斯拿出手机,问之前我们视讯时,手机是否会自动美颜? 他答或多或少会吧。 克里斯睁大眼,把手机摆在餐桌,默默喝着红茶。 〈戒〉 时间能淡逝浓情吗?也许。 某天午后,我去看那片两个人的海。海浪没有当时那般汹涌;白云慵懒躺在天的怀抱,小船情系大海随波荡漾。一切多么和谐,岂可伤悲? 我相信我能不爱了,不爱了。就这样吧,那一页分手信,我将它扔进海里,随浪消逝。 后来,在一个应酬的酒会上,他们谈起了戒。甲说他有三高,但是戒不了酒;乙附议,戒烟就会要了他的命;丙大言不惭,戒了烟酒和高脂肪食物,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况且,他的奶奶抽烟还可以活到100岁。 我没说什么,只要受得住伤痛,戒不戒是很个人的事。 〈系梦人〉 志贤怀着三个梦,决心去找解梦人。 解梦人的家,夹在纷扰的城中。按了门铃,解梦人出来迎接。走进庭院,杂树丛生。她说不喜欢盆栽,喜欢栽种竹,羊齿植物,和一些不知名的野树。没有规格的栽植,野野的让它们自由发展,还笑说这是城中仅有的一片森林。 梦也是杂乱无章的,志贤好不容易笔录梦醒后的残影,递给她解。 她仔细翻阅:“三个梦都有一个共同点:你拿起电话听筒,梦就醒了。” 志贤点点头,那又是代表些什么呢? “你还有些话来不及跟他说。” 志贤泪洒当场。 他感觉到有一股很大的能量,紧紧地,暖暖地,将他环抱;记得那夜,爱人在飞机失事前,打了很多通电话,志贤没接到。 而他藏在衣柜里的求婚戒,永远藏着。 〈洗脸〉 帮岚姐洗脸的那位小妹,说话有点失礼:你几岁了,结婚了没,有小孩吗? 纤细的手往脸部搓揉,两颊滚动着洁面乳。岚姐不以为意:35岁单身没小孩。 可小妹那张嘴,还真是不会停:你的皮肤很干,要加保湿面膜吗?有试过我们的产品吗?成分有玻尿酸等等。岚姐忙说不用了,朋友从台湾带来好多面膜,还没用完。 小妹又说,最近是不是睡不好,你的脸有很多毒素。我们公司研发了刮痧排毒疗法──它是一支棒,刮脸部穴位,保证你看到效果。猜猜多少钱?原价400多,现在只需98。 岚姐厌烦极了,本想叫她住嘴,但又不忍心,淡淡回应下回再考虑。只是这样的答案,并不能满足小妹;她说活到这把年纪了,单身又没小孩,金钱应该不是问题,健康的容貌才是重要的啊。 什么叫活到这把年纪了?口无遮拦该生气吗,深深吸气笑了几声,算了,真希望洗脸的是一台不会说话又没有灵性的机器。 洗完脸,到柜台付账,只见老板摆着臭脸。 仿佛说:如果你不生气,生气的就是我。 *作者备注:微软产品Bing Image Creator采用OpenAI提供的DALL.E模型,用户只需使用文字描述,即可生成相应的图像。在此,只是记录科技与生活的演进阶段,不存在任何批判。 相关文章: 棋子/此身无聊 棋子/一行小说 棋子/乌鸦飞过上空
12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