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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那天,外子带着我和几位来自西马的朋友,走进了砂南坡石迷公园,开启了一段探索自然的旅程。我们脚下踩的是砂拉越石隆门(Bau)这片古老而富有历史的土地,环顾四周,天然石壁随处可见。在这里,似乎有“五指山”、“恐龙化石”般的奇特景观尽收眼底。然而,我的目光却停留在那些被砍倒的树木和残留的木桩上,周围还能看到被烧尽的木柴和灰烬。这些景象不禁让我想起了那段充满烟火气的旧时光——那些烧柴生火的日子,仿佛在眼前重现。 那段日子深深烙印在记忆中。小时候,家里的厨房总是弥漫着柴火的香气,土灶燃烧着木柴,滋养着我们的一日三餐。每当木柴快要用完时,父亲总会请来村里的伐木工人。工人骑着摩托,前面横跨着电锯,一副久经风霜的模样。他一到高脚屋下,父亲便会领着他走进屋后的雨林,挑选合适的树木。工人双手稳握电锯,利落地抽拉启动绳,尔后电锯发出低沉的轰鸣,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力量的气息。这时,父亲总会命令我和姐姐回家,叮嘱我们远离砍树的地盘,以免受到伤害。 时间一到,母亲就会放下手中的活儿,在厨房烧火忙碌,准备点心。她的好客之道如细水长流,总是温暖着每一个来到我们家的人。工人休息时,母亲会端上一碗香喷喷的福州糟菜粉干,让工人填饱肚子再继续干活。工人吃饱,又重新投入工作,而父亲则用斧头将砍下的树劈成木柴。我和姐姐负责将这些木柴装进麻袋,扛回家,在阳光下晒干备用。午餐时,母亲仍然会请工人上桌一起用餐,仿佛他们也是家中的一员。 在我成长的岁月中,母亲待客的身影无处不在。无论是亲戚来访,还是邻里之间的串门,母亲总是毫不吝啬地招待大家。记得每当东家阿嫂、西家阿婶来访时,母亲会煮好鸡蛋,泡上一碗浓浓的Milo,再将剥好的鸡蛋放进去,热腾腾地端到客人面前。那个年代,3个鸡蛋加上一碗Milo,已经是一顿丰盛的款待,而母亲的慷慨,更是为我们家的门庭增添了许多笑声与温情。 每逢亲戚来访,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母亲总是热情相待,从不怠慢。柴火一经点燃,炊烟袅袅升起,左边的土灶上煮的是一大锅浓郁的菜园鸡汤,右边的大黑鼎里烹煮的是细滑的福州面线。母亲那份用心待客的精神,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和姐姐。无论是对待朋友,还是对待工人,我们都学会了将心比心,友善待人。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 一次,家里的院子长满杂草。由于我们忙于工作,总是抽不出时间清理。后来,家婆请来了一位公司员工帮忙。她生活坎坷,平时靠打零工维持生计。她干活非常认真,把院子里的杂草一根根拔得干干净净。记得那天的晚餐,我煮了一锅益母草鸡,还准备了几道家常小菜,留她下来一起吃饭。她一开始很拘谨,连连推辞,说自己习惯了在外面吃饭盒。但在我们的坚持下,她终于坐到了餐桌旁,和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看到她一口口吃着益母草鸡,一边问着它的煮法,心里铁定她喜欢那道客家补品。临走前,我给她打包了一盒益母草鸡,让她带回家。她声声道谢。事后,家婆告诉我,在送她回家的路上,她一边擦拭泪水一边讲述自己的坎坷经历。她说,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好过,平时她总是一个人坐在屋外吃饭盒,从未在雇主家中与主人同桌吃饭。我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善举,竟然能如此温暖她的心。我深知,母亲那种对待工人如亲人的方式已经影响了我。 还有一位经常来我家修屋顶的工人,性格随和,每次家里漏水他都毫不犹豫地赶来帮忙修补。起初,是舅舅介绍他给我们认识的,没想到这些年他不仅帮我们维修屋顶,还愿意帮我们油漆外墙和围墙。有一次,我煮了福州八珍汤,特意打包一份让他带回家。他后来发来照片说福州八珍鸡汤特别好吃。生活中不经意的善意却也和他人之间产生温情。他平时还像朋友一样与我互相问候。这些年,他再来我家小修屋顶时,竟不再收费了,总是说那是小事。 后来,又有一个来维修水管的工人。他人特别老实。在我家工作了整个早上,老妈待客的精神似乎早已深植于我的骨子里。我好几次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他总是腼腆地推辞。好不容易找到水管破裂源头,维修好后,已经是午后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收费非常低。我让外子多给他些工钱,外子却觉得按人家开价付就好。不过,他还是从橱柜里拿了一些包装的坚果和饮料递给工人。工人接过礼袋时特别开心,说自己也很喜欢吃坚果。 还有一次,外子请了几个工人来铺地砖,把前院的空地全部铺上,以解决杂草带来的困扰。老板是我同乡,特别亲切,他带来的工人也非常勤奋。那几天,我在车房的茶几上放了些干粮、点心和饮料,供他们休息时充饥。他们一边吃一边跟我们聊天,气氛融洽。后来,我和老板聊到后院那棵高大的味精树,树枝已经延伸到屋顶,带来了红蚂蚁等问题。第二天,老板经我们同意下,带了电锯过来,叫工人帮忙把树砍了。听到电锯的声音,那种熟悉的亲切感又涌上心头。老板和两位工人在红蚂蚁攻击下完成了砍树工作,还帮忙移走了木桩。这一切让我回想起过去砍柴烧火的日子。后来,我给老板介绍了一单大生意,同事家扩建工程。此后,他来古晋时,还会帮我从家乡带东西来,或者协助我寄送物品给家乡的姐姐。 生活中的许多细微之处,往往不经意间给我们带来意外的感动。无论是对待亲朋好友,还是素不相识的工人,那些看似平凡的小善,却能在某一瞬间,深深触动人心。我们给予他人的温暖,最终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我们的生活中。这些年来,我愈发体会到,生活的美好往往隐藏在我们待人处事的那些不经意的瞬间。每一个小小的善举,都会在无形中播撒快乐的种子,让我们彼此温暖,彼此成就。 我将继续传承母亲的待客精神,继续在生活细微处感受生活的美好。
6小时前
咔嚓咔嚓咔嚓…… 这是我家客厅最常听见的声音,如果你来我家,一定会看见一个有些驼背的老人,戴着老花眼镜,坐在窗前,细细的线绕过针车,枯瘦的双脚却有力地踩着踏板。 尽管现在已经有很先进的缝纫机,不仅效率更快,也能更省力,阿嫲却一脸嫌弃地看着那些新式缝纫机,仿佛像在看怪物一样,坚持要用老式针车。 阿嫲说,新式缝纫机缝出来的衣服,没有味道。 我不明白,缝衣服而已,要什么味道? 我自小的睡衣,都是阿嫲用她那宝贝的老式针车缝制的,人家的睡衣都是宽松的、布料柔嫩的,我阿嫲倒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布,漂亮是漂亮,但非常厚,穿在身上特别热,我有好几次非常婉转地告诉她:“阿嫲,睡衣而已,穿着睡觉的,我随便穿一件T恤就好,不用那么辛苦缝制睡衣给我啦!” 言下之意就是,阿嫲,你缝制的睡衣很热,我想穿凉快一点。 结果我阿嫲很没好气地瞪着我:“你从小到大的睡衣都是我给你做的!怎么?现在长大了?有钱买衣服了,瞧不起我了?” 天地良心,我真的没瞧不起她! “你们这些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做睡衣给你,一句谢谢都没有,还不懂珍惜……” 来了来了,阿嫲每次骂人的开场白总是千篇一律,接着,她能继续骂半小时,中场休息之后,晚上再继续。我阿嫲要是活在古代,绝对是战场中的女中豪杰,魄力堪比花木兰。 我的阿嫲,跟小时候课本上读到的婆婆差距非常大,课本里的婆婆和蔼可亲,住在乡下,会种花种菜,很疼孙子,就算打破了婆婆心爱的花瓶,婆婆还会安慰受惊吓的孙子,把错都怪到花瓶身上。 都是花瓶的错!害你的手受伤了。 我上次只不过是一时贪玩,写中楷写得累了,用毛笔在阿嫲的碎布上画了一个笑脸,结果就被阿嫲拿着鸡毛掸追着满屋子跑,把我打了一顿之后,还把那些风油药膏都锁起来,不让我擦。 “阿嫲……我这里疼……”我自知理亏,但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说不定阿嫲大人看我那么可怜,一时心软,大赦天下,把那些风油啊,药膏啊都释放出来呢! “疼! 疼你几天!活该!”阿嫲瞪了我一眼。 你看,我的阿嫲,注定不能活成课本里的婆婆。 那天晚上,爸爸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药膏,给我擦上,然后告诉我,那些布料,还有针车都是阿嫲的宝贝,是她看得比命还重的东西,让我不要再调皮。 阿嫲为什么那么喜欢缝制衣服呢?缝制一件衣服需要花好长时间,布料的剪裁、纽扣的搭配、缝制的过程,耗时又耗神,阿嫲已经上了年纪,有时要把线穿过针都很吃力,需要叫我过来帮忙,才穿过去。 阿嫲思念她母亲的方式 除了睡衣,阿嫲也给我缝制了很多被单,有一件被单我印象很深刻,是她带着我走路到不远的布店去选的,进入店里后,她让我自己选喜欢的图案,让她回家缝制成被单。 我选了一匹布,上面有城堡、公主、王子、河流、花草,总之,图案非常丰富。 那时还是个小女孩,颜色鲜艳点的布匹自然比较吸引我。 婆婆在把它缝制成被单的时候,就一边给我讲故事,说这个城堡里的公主有一天偷偷跑出来玩,遇到了在塔楼上看星星的王子,他们一起去了很多的地方,那些草地上的虚线,就是他们走过的路。 于是,我每晚入睡时,就想着这个故事,慢慢地,我越来越喜欢在脑海里构思一个个小故事,比如公主和王子后来都遇见谁,怎么样了等等。 喜欢上写作,大概是在那个时候就种下的种子吧。 很久以后,我才从父亲口中得知,阿嫲是在唐山出生的,很小的时候就随着母亲漂洋过海来到马来西亚,就在这里落地生根了。 缝制衣服的功夫,自然是祖母教她的。那架老式针车,也是祖母留下来给她的。 那个时候,我突然明白了,阿嫲口中所谓的没有味道,指的是母亲的味道吧。 只是年纪尚小的我,又怎么会知道那一件件缝制成的睡衣、被单或百衲被,其实都是阿嫲思念她母亲的一种方式呢? 那时调皮在碎布画下的墨水,那拿着鸡毛掸追着我满屋跑的阿嫲,是在保护她的母亲啊。 咔嚓咔嚓……咔……咔…… 有一次,针车坏了,踏板再也无法用了,阿嫲请来了很多修针车的老师傅前来,他们都说针车太旧了,修不好了,换个新的吧。 平日声如洪钟的她,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心如死灰。 尽管针车已经坏了,她还是每天会坐在那里,早上起来,都会去碰两下,看看它是否能操作正常。 阿嫲的这个举动很像我的电脑坏时,每天都会按下开启键,祈祷看见奇迹发生。 然而,针车没有开启键,那坏了的零件,依旧无法修复。 咔……咔…… 老式针车,好像真的老了。
1天前
6天前
这是一场充满回味与温馨的餐叙。 日前与女儿结伴到杭州,一是重游旧地,二是准备与老友相聚。 刚从金华浙江师范大学,儿童文化研究院院长职位退休的方卫平教授,因太太赵霞博士受聘于杭州一所高校,也随之移居杭州。那天不巧下了老半天的雨,不过,大家还是准时应约到方教授夫妇安排的一家杭州老字号餐馆相聚,感谢他的贴心,还代我约了刚从英国归来的前《中学生天地》主编,袁中庆老师(90年代曾经在她主编的刊物写过专栏)、以及浙江文艺出版社,副总编的王宜清(我的儿童小说《香喷喷的童年》是她任职浙江少儿出版社出版的),还有方教授最后的关门弟子,黄晨屿也来了,说来也真巧,原来她们都是浙师大的校友,新知旧雨,话题可多了,席间气氛十分融洽。 聊着聊着,方教授突然转换话题,面向女儿说:“诗敏,你想不想听听你妈到我校访学的故事?1992年的9月,你妈前来我们浙师大儿童文学研究所报到访学,她还是我们大学接待的第一个外国学生呢!那时候,我刚从讲师升任教授不久,三十出头,当上了你妈的老师,当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可是你妈反而心胸豁达且开朗地说:‘年龄不分先后,达者为师。’一个年过半百的人,还有这么强的学习欲望,实在让我又感动、又敬佩!” “入秋后,天气逐渐转凉,冬天随之而来。金华的冬天又湿又冷,对我们本地人来说,早已习以为常,可你妈是来自亚热带,没经历过这样的天气,加上那时她寄宿的虽号称‘专家楼’,却没暖气设备。看她经常冻得瑟瑟发抖,我和教导幼儿文学的已故黄云生教授,都不知道怎么帮她才好。 “有一天,我在家里熬了点小米粥,备了几样家常小菜,请你妈到家里来。她也不推辞,开开心心地应约,一点也不嫌弃我们家简陋的环境。看她捧着热气腾腾的粥,喝得津津有味,那一脸的满足神色画面,直到现在还在我脑海里。你妈性格随和开朗,整个冬天,我和黄教授在教务不太忙的时候,就分别熬了热粥,请她到家里来做客。” “哗,方叔叔,原来我妈还有这样的求学经历,我从来就没听她说过呢。这样的故事是不是可以用‘雪中送碳’来形容呢!”此话一出,大家都笑开了。 白头宫女说前朝感慨又感伤 “故事还没完呢!”方教授笑着继续说:“你妈为了学习上的需要,当时买了不少书,几乎每隔一两个星期,就要往家里寄两个5公斤重的包裹(邮局限定每个包裹只能5公斤)。初来乍到,为了方便她川行校园,我还给她找了一辆旧自行车,每次她就用自行车将包裹载到小邮局寄发,连邮局的工作人员都跟她混熟了!” 方教授讲得兴致勃勃,女儿听得津津有味。这时,袁中庆老师也插嘴说: “有两次爱薇老师到杭州来时,一次正是桂花盛开的时节,我陪她到西湖溜达一阵后,就直奔满觉陇。诗敏,你听过满觉陇这个名字吗?那是杭州欣赏桂花的著名胜地。我还记得那天我们选了一棵桂花树下的座位,点了桂花茶和桂花糕。每当微风吹过,花香扑鼻而来,还有一些被风抖落的桂花,顺势飘落到茶杯里,碗中,你妈开心得直说:‘袁老师,你看,这场景多浪漫啊!可惜我不是诗人,否则我一定作一首诗送给你!” “还有一次,那是冬天赏梅的季节。我带爱薇老师到浙大附近的灵峰赏梅,那年的梅花开得特别好。尤其是那些古梅树,枝头花团锦簇。你妈拿着相机拍呀拍个不停,兴奋得跑来跑去,猎取镜头。那个美丽的画面,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可是我总觉得好像是昨天的事。” 听着老友们数说二三十年前的往事,有一种白头宫女说前朝的感觉,感慨又感伤。 人生苦短,许多记忆或许可以淡忘,不必追朔;有些却如陈年老酒,抿了一口,齿颊留香、挥之不去。维系多年的友情,却不因岁月的流失而失色。生命过程中,总会遇见许许多多人,有些可能只是匆匆一瞥,船过水无痕;有些则会在某个时空、某个节点,不期而遇、相聚。这,或许就是所谓“缘”吧?也许正如作家、收藏家马未都说的:人情这个东西很怪,有它,再穷的日子过得都很舒心;没有它,再富的日子都让人胆战心惊。 当然,心里明白得很,人生,是一场没有人能够陪伴你到底的旅行,聚散两依依,明日又天涯。杜甫的两句诗:“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仔细看”,正是我此时心境最好的写照。
1星期前
亲戚到访,一些客气,一些则视我为晚辈,一屁股坐下张嘴就是教训。 母亲身子不好,之前没发觉,去年惊觉后才去探各科医生。一番打针吃药,身体老化是不可抗,但能减缓。可脑袋不好使,失智症渐严重,想到有那么一天,她连我都忘了,我想我会哭。但心底仍感恩,若是我失智,她脑袋清晰,她知晓她儿连母亲都忘了,这等痛楚由我承担,好过让老人家受罪。 周遭亲朋好友不时提问,母亲状况,在告知以后,透露惋惜之余,似乎也渐渐接受母亲的情况。母亲不少朋友经常提串香蕉等等水果蔬菜,予我们家人,甚是感激,也借此晓得母亲日常待人为善,甚至有点江湖道义,才蒙周遭朋友怜惜。母亲一直努力活成她想成为的样子,对我来说,父亲母亲都是我学习的榜样。 一些与母亲私交甚好的亲戚,在看母亲的眼神,总是充满怜爱。你如何待人,别人就如何待你,但若对方待你不善,则?“算了啦,”母亲一挥手,啥怨情仇,如世间尘埃,一挥,烟灭之。越是长大,我越觉得这心态不易。拿得起,放得下,简单6字放在生活上实践,着实不易。 一位与母亲私交甚好的亲人,将至,我如临大敌。像皇帝出巡,小官为了招呼周全必头疼难眠。 对方乃财主一名,待我如下属,除了责备,还是责备。我似要拿笔记抄写,更被要求点头认同。活着不易,这不易就出自这些人情世故。装,这事儿,我越是长大越不想干。于是心底矛盾生,夜里就难眠。同理心难得,山里老虎,总觉得慢吞吞蜗牛连虫子都不如,天上白云,又觉得老虎为充饥劳碌,不值。木星,火星,银河系,我们岂能堪比微尘,在时间洪流下,我们或喜或悲或快活或扪心痛哭的那些光景,与大太阳大宇宙诞生至今的日子相比,不过它们的弹指刹那而已啊。 放下我执,反思,我不过也是固执,也是傲,经不起他人评鉴。修为太浅,以自我为中心,他人犯不犯我,全在我内心设的那条防线。若防线太阔,别人一斜眼,也是冒犯。每每思量至此,都禁不住想:爸妈会怎么看? “算了吧,由他。” 是,由他,算了,他有他的修行路,这是我的修行路,父亲母亲,教诲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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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家里孩子众多,母亲忙于家务,一律不许我和妹妹们蓄留长发。对母亲而言,长发需要用心打理,她不喜欢看见大汗淋漓的我们披着一头散乱的头发,难于梳理。所以,她除了把自己头发剪短外,孩子们也被禁止留长发。 我还很记得,每到剪发时,我都会要求母亲让我继续把头发留长。我好羡慕朋友们拥有长发,能编织成小马尾或辫子,还绑着色彩斑斓的蝴蝶结,有时则是毛茸茸的发球,煞是好看!但是我没有那样的机会,母亲总是推搪地说:“你们小孩不会梳理头发,每次都是乱七八糟的,我没空闲帮你们绑头发,一堆家务等着我做。“逐渐地,我从开始的吵吵嚷嚷到后来的顺依,不知不觉也就习惯了短发。 印象深刻的是每每到了理发厅,母亲总是对着理发阿姨千吩万嘱,务必把我们头发剪短些,不要让头发长得那么快,免得不一会儿又要来修剪。我只有干着眼睛从镜子中看着阿姨无情地挥动剪刀,把我的短发剪得更短。偶尔,母亲还加上一句:“再短一点。” 我不敢反驳,坐在理发椅上,唯有任人摆布。理发阿姨也不敢怠慢,顾不得我同意还是不同意,紧跟着又再挥剪几下。好了,这下,我们的短发从更短变得彻底的短,没有回头路,哭也无补于事,只有抿着嘴唇,心不甘情不愿从理发椅爬下,坐到一旁的藤制沙发,默默等待。轮到妹妹,又是一轮景象,刚才的画面重新上演一轮,在母亲的法眼下,谁也逃不过短发的命运。 有一次,遇到了一个手起剪刀落的快剪手阿姨,动作干净利落,有了母亲的吩咐,她开始肆无忌惮,大开剪刀戒,咔嚓咔嚓,几刀下来,直接把我的头发剪成极短,变身小男生短发,我顿时被吓懵了,还来不及反应,阿姨一声“好了”,我透过镜子望向坐在身后烫发的母亲,两眼接触,母亲脸上带着尴尬的微笑,想必她也不曾预料阿姨把我的头发剪得如此不堪。母亲紧接着就跟理发阿姨说:另一个剪平装就好了,却不忘补上一句:“剪短一点”,妹妹才逃过一劫。 我当时满是委屈,回家的路上,我默不作声,母亲试图安慰道:“还好啦,也适合你。”我就知道这是善良的谎言,我的大脸庞哪会适合这么短的男生发型,心里难过死了。那段时期,我非常自卑,不敢抬头望别人也不敢和别人正视,生怕别人提起我的头发,害怕别人看着我的头发在心里窃笑。不久后,总算等到了头发回复了平时的短平装,心里才比较踏实,逐渐恢复了信心。 发型变迁 见证成长 上到中学后,开始会打理自己,母亲对待我们头发,不再像是小时候那般的强硬态度,她慢慢放松让我们留长发,虽然偶尔还是会嘀咕几句:“天气那么热,还是把头发剪短一些吧。”但却不作太多干涉。 后来,我就一直与长发共存,时有及肩及腰的长度,多数都以清汤挂面式留着,同时,也频频为长发添置各式各样的发饰,以弥补小时候不曾拥有长发的遗憾。 出社会工作,当时开始流行染发,让人看起来时尚又潮流,我也羡慕各个女生头上顶着好看时髦的发色。但我没有跟上这股潮流,主要是敏感头皮受不起化学颜料的刺激,唯有保留自然黑发,殊不知,却不经意地成为同事羡慕的黑色长发。他们曾经以为我年少白发,要以黑色染发遮掩,毕竟染发是当时的时尚,哪个女生不染发。知道真相后,大家惊呼我可以留有一头黑发,简直羡慕不已。印象中,发型师总是告诉我黑头发很沉闷和死板,没有神采。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拥有黑发也会被人羡慕。我羡慕别人的同时,别人也羡慕我。 年龄渐长,到了不惑之年,身边同龄朋友头发开始有些泛白,纷纷染发遮盖。而我的白发也不能避免地开始几根几根隐藏式地长着。与朋友见面或上发廊时不止一次被问及要不染个发,却被我婉拒了。我告诉朋友或美丽的发型师小姐姐,虽然有白发,但难得头上还有机会顶着黑色为多的头发,这是我的幸运,这时的我还能假装拥有青春,就让我的头发自然生长直到全变白时才打算吧! 近几年,为了遮掩逐渐稀疏的发量,我把多年来留着的长发剪短,并在发型师的鼓励下,尝试烫了卷发。卷发后头发蓬松,貌似发量多了几分,仿佛被岁月眷恋,添加几分自信。虽是自欺欺人,却也自得其乐。 如今中年短发,却也意外发现短发更适合现在的自己,我不再是那个万般抗拒短发的小孩,无论是长发还是短发抑或直发卷发,我都坦然接受,因为每一个发型,都是我生命中的一个阶段,见证了我的成长与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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