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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

回一趟马来西亚越来越吃力,尤其是转机的周章很令我忧心。到了晚年深居简出,开始担心再不出门恐怕就会失去自己搭飞机的能力。我的兄姐比我更老,我回去看他们的可能性比较高,要他们来看我恐怕更难。这次外甥给我买了机票,于是回去跟大家相聚。 许多年没见面,大家聚会,我有点生分不自在,虽说网上有交谈,一旦面对面互动,我有门被敞开,被大家一览无遗的感觉。其实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只不过住得远,血脉还是相连,没有必要防御或顾忌什么。看哥哥姐姐们,兴致很高,并没有隔阂,仿佛我并没有远离过,仿佛我们只是小别,我出州生活,回来亚罗士打过年过节那样家常。 三哥安排全体兄弟姐妹聚餐,我们论菜色、忙着品尝我几乎已经忘掉的菜肴,谁都没有赘言,我想起小时候家里吃晚饭的情景,各人有各人的风格:二哥稀里哗啦地扒饭,二姐吱喳又慢嚼,总是最后一个离开饭桌,其他人则自顾自吃饭,没工夫搭理。老来难得又聚餐,我感觉到这吃饭的情景,除了时空的转移,其实就跟儿时相似,回想各人小时候的样貌,竟想不起来,记忆里我们只拍过一张大合照,我手中没有这帧照片,只粗略记得大家的长相。 观察各人,努力寻找他们往日的风貌,无奈眼前的脸庞个个干瘪如风干橘子,皱纹蜿蜒如皴痕,就是眼睛,也散涣无神,风霜曾经掠过,怎样也无法重现原有的丰采。我想到自己的容貌,也一样衰败,又何必费心去回忆逝去的年华呢!不如专注当下,重新撷取我们今日的共同点,把大家现下的欢颜笑语统统印记在心中,留待分别后再慢慢回溯品味此刻的愉悦。在老年还能兄弟姐妹相聚,是因缘更是奇迹,庆幸我们都健在,才有这个机会。今日团聚,明日还能不能齐全,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愿意去揣想,都全心全意把握这个时刻,我懂得时机稍纵即逝,抱着没有明天的心态去跟兄姐交会。我们有过共同的童年,现在有了短暂的共同的老年,手足之情始终没有变质,应该是上天的恩赐,也是父母亲的庇佑。我们没有辜负爸爸妈妈要我们手足间不弃不离的意愿,对我们对父母亲都是一种亲情的延续和对生命责任的体现。 大家相聚时我自然会想起早逝的大姐。我们剩下的7个,聚会其实永远不能齐全,只是大姐离开太久了,生活上已经把她摒弃,也许大家都不常想起她,7人相聚时都以为齐全了。可是,大姐活过,时空上的失联并不会令她在我们的意识里隐灭,虽然形体上她是不在了,她的音容及精神永远不会消翳,是不灭的存在。这次在亚罗士打聚餐,我把大姐包括在里面,想像她老年的样貌,想像她可能的话语,这样就感觉到我们都到齐了,是一个大团圆。不知道为什么华人有这个传统:样样都要团圆,总觉得只要遵循这个传统,也不用追根问底,去实现它,就是一种幸福。 我在亚罗士打只逗留一个星期,哥哥们都有日常的事要处理,各忙各的,我回来探亲,蜻蜓点水,大家都没机会深聊。可是,就算有时间,我想我们也没话可说,该问候的问候过了,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问生活过得好不好,过得好大家安心,过不好大家也无能为力,我们都老了,已经走到有心无力、自身难保的境地,只能互相打气,各自保重。但我毕竟回这一趟,大家见面欢聚,一切尽在不言中,只要心意互通,每个人都感觉得到每个人的关怀,便能够天长地久,永怀心底,我们也不必求朝朝暮暮相依相护,大家有各自的生活,相知就够。 她们都认为我会活最久 跟两位姐姐相处的时间比较多,我们结伴去台湾旅行。旅途中相处,仿佛又回到童年和少年的共处时期,时隔半个多世纪,我发现,姐姐们很多方面没有改变,尤其是个性,跟当年几乎一样。想必我也没有改变,因为我感到她们对我的态度就跟小时候一样,总是替我出主意、好像我还跟以前一般没有主见。我一向讨厌旅行,这次爽快跟姐姐出游,求的是大家在一起做点什么,她们喜欢旅行,就一同去做。这一趟旅行是姐妹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同游,不知她们怎样看待我们的台湾行,于我这是一段让我珍惜一生的时光,我们是仅此一游、仅此一会,没有以后了。 行旅中我们在每个景点拍照留念,欣赏风景的时候我聆听二姐的话,她的多话一如从前,我也一如从前没去注意她话语的内容,只专注于她的神情、声调及身体语言,尽量把她的形象烙印心中,让我可以保留。我们此后分别,我相信,很可能就是死别。也许我太过悲观,可是,到了这个年纪,我宁可先作心理准备,好像这样心里就有了个底,等我们走到那个时刻,我就能承受死亡带来的失落和悲痛。然而谁先走没有一个定数,我们三人中算我最健朗,她们都认为我会活最久。她们没有想到,先走的人其实比存活的人好过,人死了就万事皆休,什么感觉都随风消逝,留下的万事要由还活着的人去处理和化解。那种失去亲人的悲伤,是需要长时间慢慢消解,在这个过程中所有的煎熬是要活着的人去承受的。 我们兄弟姐妹中我不希望我先走,因为我知道其他的七人会非常难过,宁可他们先走,这个悲痛由我来承受,不愿意看到他们承受这个煎熬。无论如何,谁先去谁要承受伤悲我们无从左右,一切顺应天命,我能做到的是把握大家在一起的机会,珍惜每一分钟,把每个人的一颦一笑印记在心,陪伴自己过余生。 三姐健康不好,从澳洲回马相聚,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聚会,她还能不能回来不得而知。我俩都不多谈,但我晓得彼此都知道这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不知道她怎样期许这一趟旅行,我则是抱着感恩的心来享受我们的共处时光。我们的居住地相离千里,要安排跟其他人会合并不容易,要一起出去旅行更难,这次成行仿佛冥冥中的安排,仿佛上天垂悯,让我们能趁此行好好拾取互相的气息,感受这份亲情。我总感到,跟姐姐在一起,就有不可言说的安全感,一种安心,一种实在,所有生活上的问题就自然沉淀、轻微化,仿佛就算不能解决也能承受了。 我们其实不必促膝长谈,只要一道进出,逛街或观景什么的,一两句平常的关怀,分吃买来的食物,就是亲情。只要生活在一起,短暂的10天,也够沾濡互相的情怀,其中有你也有我,弥补我们生命里曾经发生过的错失和异议。所有的冲突如今统统显得幼稚不重要,我提醒自己,以往对姐姐们的疏忽已经过去,所有的对和错不可能重来和改变,再后悔或追忆都无济于事,我要把握的是当下,此时此地,不要让它溜走。逝去的放掉它,记取我们此刻共处的分分秒秒,感受她们也让她们感受到我。 旅行后,三姐和我各自回居留地。姐妹在机场拥抱说再见。我不知道今后还会不会实体再见面,但有网络联系,线上见面也颇真切。我回到瑞典,犹如作了一场梦。回到日常,生活上进进出出,马来西亚的逗留是一个插曲,像唱一首歌,吟一阙词,曲终人散,余音却萦绕心坎,能够持续很久很久。每天做千篇一律的事,我还是我,但其中多了什么,使到“我”有了更细腻的内容,更婉约的情怀,我,从此带着一份亲情,能够在风雨缥缈中慢慢走向永恒。
7月前
10月前
一个大美人,怎想到自己老了会是这个模样?如今“一号烟花”朝荣幕落,作为女儿的我也从惋惜到看透。我可以把她当大美人般照顾,不断称赞她。然而,花美的时候有她美的因缘,老了也有老来惹人爱的因缘…… 话说那天带妈妈出席一场喜宴,同桌遇见当年认识妈妈的一位布店老板,真的太难得了!何先生看到妈妈如今被子女这般照料,没有太多感慨。但喝了几杯后兴致就来了,对我回述起妈妈的“当年勇”。他说,你妈以前在龙邦很出名,又能干又美!在男士中有一个绰号,叫作“一号烟花”!哈?烟花?是我听错吗?意思是刹那光辉不代表永恒的烟花?在吵杂的宴席上,我还要来回听他解释才真的搞懂。回家科普一下,实在有趣,这个字眼真的要上一代才懂啊!原来以前龙邦新村一代都住着割胶工人。话说提炼胶片有一个工序就是把胶片从水中捞起后要拿进熏房,用烟花熏蒸一番至金黄色。这些大功告成的烟片将售给树胶出口商,以前午间的电台还会广播当日的烟片行情,说明一号烟花价格多少,二号烟花价格多少……原来“一号烟花”直指最强货色。妈妈的美可是公认为顶级的,所以叫“一号烟花”!后来何先生说我跟妈妈有几分相似,我这般的普通“胶布”真的不好意思承认。 多年失智的妈妈虽然对于平日发生的人事物无法记住,但是每当我带她回龙邦走一趟,她总会反应很大。所以说失智者对于久远的记忆真的感受较强,而“龙邦”就是激发妈妈情绪点的源头。妈妈自1946年出世就在龙邦成长、生活超过20年,当大姐的要照顾弟妹,所以很遗憾只读到小学三年级。我自小就从亲戚口中得知妈妈的乖巧懂事,喜欢漂亮的衣服,所以自学裁缝。从年少的裁缝自由业者,到青年时还在半山芭办院教裁缝。妈妈未嫁给父亲前就是一个自主漂亮女强人。 [nonvip_content_start] 除了回龙邦见乡亲,也真的很难遇到人给我口述妈妈的历史。已经80岁的大舅,总能笑得很甜的回味往事,说以前他跟妈妈多么的亲。那条龙邦新村长长的大路,就印着他们每晚吃晚饭后,手牵手逛街的足迹。他一直重复说,妈妈年轻时多美多少人追。这次喜宴中的何先生,让我第二次从男人口中听到妈妈当年有多美。 能够跟妈妈造就出我的父亲,当年应该是胜在口才吧。我回看他们俩的情书,老爸那种三番四次温柔探问,从旁推敲女子心事,来回调情的句子,占了信内容的一大半!很明显看出这个女人的芳心很难撬。手写信多到装满整个饼干盒。有空我也想趁妈妈精神好,把父亲追她的“一往情信”一封接一封的念给她听。好让这个失智女人,重返青春,回味被追时的心花怒放,春心荡漾。对一个失智老人做这种事,简直是“幸福洗脑”。 一个大美人,怎想到自己老了会是这个模样?如今“一号烟花”朝荣幕落,作为女儿的我也从惋惜到看透。我可以把她当大美人般照顾,不断称赞她。然而,花美的时候有她美的因缘,老了也有老来惹人爱的因缘。岁与年去,就应该让它去!听了美好往事,去思量如何冻龄,也还不如思考如何“洞龄”——洞悉年龄,看清年岁。看看最后筛子有没有筛出一个叫“永恒”的东西?这份好奇就足够让我们“无量寿”。
1年前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