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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棕园

2天前
3天前
6天前
2星期前
在半木半砖的房子里,从大厅一路追到后厨房。两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孩子:一个停下脚踏车,一个停下轮椅,停止了这愉悦的战争。厨房的味道,是欢乐的,是使人胃口大开的,是温暖的,也是过年的味道。穿着围裙的女人蹲了下来,细心地为她们擦拭额头上快乐的痕迹,嘴巴却叨叨不停。停下脚踏车后,可以透过后厨窗口的铁丝网里看见屋后一片绿油油的油棕树。高大的油棕树让我想起妈妈总是说“外公是大地主,全家上下最富有的是你们的外公。”打开后厨的门就是玉射版本的小沙滩,有在风中摇曳的油棕树,也有香香的菠萝蜜树,还有一些外婆养的鸡。哦,为什么是小沙滩,因为家后就是麻河。麻河好大好宽,和新山家后的小水沟一比,麻河显得壮观多了。 戴着草帽的男人从后厨的院子里走了进来,熟练地解开了手套,上面还有一些除草剂的味道。他打开了冰箱门,拿着装满水的杯子,往里面装了一堆冰块,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做好了这一切后,在两个小朋友期许的眼神中,他喊着:“君如,骑摩托咯!”孩子们兴奋地欢呼,一个快速地踩动脚踏车上的踏板,一个又快速地滑动轮椅,抢先争做第一个抵达客厅的人。他,不急不慢停在大伯公的神台前,从橱里拿出了手表戴上,又从淡粉色的木墙上把摩托的钥匙取了下来。 小小的人们,额头上快乐的痕迹更多了。上了摩托,一大在前座,一小在后座,把声音洪亮的主人夹得像厨房热锅上散发着肉汁味的肉饼。但,那不是肉汁味,是油棕味。小巧的鼻子用力一吸:“外公,你有油棕的味道!”妹妹在后头,用力地,拼命地摇头:“不是!是猫咪的味道!”他用宽实的手掌把我比同龄人小巧的脚掌放入了摩托篮子里,让妹妹在后头抱紧他。经过了小桥,他们仨朝着快乐奔去。一人手中各一支快融化的红豆冰淇淋。 他的快乐来自我们的笑容,我们的快乐来自人手一只的冰淇淋。在妈妈严厉的管教下,我们是不被允许人手一只冰淇淋的。今日得以尝尝如此奢侈的吃法,内心盘算着下次也要跟随外公出门。 坐在老式店屋的五脚基,一对红彤彤的灯笼下,一老两小额头上满是快乐的痕迹。街场上,好多人骑着吐着黑泡泡的摩托。有时候会突然有人停下和外公打招呼,有时又会有人来逗弄我们:“ji ge si a ling ei gia a”(福建话:这个是阿玲的孩子啊)外公咯咯地笑着应。他的笑声和外婆在屋后的母鸡好像。好像是上次,妹妹在外婆喂鸡的时候,把小小的身体藏在草丛里,突然跳出来吓正在吃饭的鸡家族们。它们有的跑到了麻河旁,有的飞上了鸡舍,有的跑进了家里。那时候的母鸡好像也是这样叫的。那时候的外婆一边追赶鸡,一边责骂调皮捣蛋的妹妹。而那时候外公刚吃饱饭,打了个嗝,就站在一旁乐呵呵。 仨人后来又换了个地方坐着。老式店屋对面的麻河旁那座桥上,一个大脑袋两个小小的脑袋装满了疑惑,看着其他人钓鱼。浑浊的河水(可能有鳄鱼),对岸是森林,虽然装着高高大大的树木,但还是外公家后的油棕树比较厉害,能够“发家致富”,生财。森林里不知道还住着怎么样的原始人。坐在桥上扑鼻而来的是河水味,风一吹来带走了快乐的痕迹。河边人们的手中还有长长的钓竿,有的是专业钓鱼竿,有的是笔直的竹竿,让我不禁想起:放长线,钓大鱼。外公应该是会钓鱼的,要不然他怎么会把我们哄骗出来,我看了看妹妹,再看一看瘦瘦的竹竿。不是的,我们应该是小鱼。钓鱼的人,和小鱼都很快乐。鱼儿在浑浊里的麻河中自在地游来游去,妹妹的小脚丫也在外公的怀里荡啊荡。 饭点时候到了,仨人又乘坐摩托哼着歌,回去吃年夜饭。厨房里的妇人们都在忙着准备祭品,准备开饭,准备给我俩洗澡。晚饭后,干净的两个小矮瓜就在妇人们继续忙碌祭拜仪式的时候在桌子前,似模似样地跪拜,有模有样地上香。视线和祭拜用的桌子是一条笔直的线。看不见桌子上的东西,只好随便往上乱抓一通,得来的是一个响脆的拍打声。外公坐在藤椅上,就这样咯咯地笑着,招呼我们坐在他那里,乖乖等饭吃。他给了我们俩一人一个红彤彤的油棕果实。它的色泽很漂亮,好像是被晚霞晕染出来的黄橙色。油棕果实稍微硬一些,它的形状和蒜差不多,但比起蒜显得非常饱满和结实。我好奇地拿起来嗅一嗅,也没有任何味道。人们究竟为什么因它着迷?股市为何因它起起落落?那么外公又是为什么热爱和它们在一起相处呢?外公就这样笑笑不语。 木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向了12。烟花漫天,是玉射一年一度的烟花祭。又是可以和外公骑摩托的时候。我们绕着整个小镇,家家户户都在拜天公,团圆的声音,满街的红炮声,烟花在空中绽放的声音,响彻云霄。玉射这座老镇,破例地成了不夜城。那一晚,人们的欢乐气氛不仅仅洋溢在脸上,那一朵朵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也是人们因团圆而感到喜悦的最好证明。 晚风依旧吹着,一点也不热,但多了几只盘旋在我们周围的蚊子。在村口的某个地方,是玉射人们齐心合力打造出来的乌托邦。晚上,所有的灯笼和灯饰都发光发亮了,点燃了游子回家的心,也点燃了外公家大门前的红灯饰。外公家大门口左右侧都贴上了春联,挂上了红彩,门口亮着的灯总是出奇地温暖。在那个黑夜里,冷风吹来,我们紧靠在一起,丝毫不觉得冷。 这次可以赚大钱啦! 后来啊,时间都过得好快。时间在我们分秒必争地赶着作业、学习、复习、考试的时候流逝。回去玉射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回去的时候,陪着我们过年的是,一小堆一小堆的历届考题,是卷子上红色水笔未干的标记,是厚重的书包,是书桌上的桌灯。黄色的灯光很耀眼,和过年时红灯笼一样好看,一样温暖。不变的是蚊子依然坚守初心,陪在我们身旁,嗡嗡地叫着。桌上摆着两颗硕大的油棕果实也像是在催促我们:快点写完作业,放炮去咯! 再次回去过年的时候,外公的摩托装不下我了,妹妹可以帮忙挂红彩了。心里那盏过年的灯始终没有熄灭,反而越来越期待一年一次的大盛典。后来啊,记得我随口一提想吃外公亲手做的卤肉。那天的团圆饭餐桌上多了一道菜,是卤肉。卤肉很香,肥肉还比起瘦肉来得多。鸡蛋是自家母鸡下的蛋。 最后一次回去的时候,不是新年,而是回去探望被封存在黑色相框里的他。外公家门前的灯,亮了三天两夜。家里摆满了白色黄色的花,很香,神台也被白布围了起来。外公家来了许多人,比过年的时候还更多。我穿着粘稠的孝衣,到厨房洗个手的抬头间,透过黑暗中微弱的灯光仍可看见后院里那一片油棕树林。它们都是外公用心浇灌出来的宝贝。而那片油棕树最终成为了外公在这世上存在过的痕迹。 那天绵绵细雨,从家门口陪着外公走了一段路,我才发现小镇的老式店屋也熬不过时间的摧残失去了原本的色泽。街上偶然瞥见的油棕树也不及后院的如此茂盛,如此挺拔,如此翠绿。小孩子们长大了,最爱他们的长辈,也是他们最爱的长辈就这样静静沉睡在名为“玉射”的地方,沉睡在被油棕树包围的那座山里。回吉隆坡之前,我在灵位前上了香,悄悄打开了橱柜的门,跟黑色相框里的外公说:你的油棕园好着呢,我看啊这次可以赚大钱啦!您笑着回应我,好像叮嘱我要好好吃饭,要听父母的话,好好读书。 离开后,当我在外地求学,外公正在油棕园里,静静地沉睡,就如同从前的他在油棕园里挥洒汗水,浇灌大地的一草一树。在吉隆坡市中心被高耸建筑物包围的我,赫然发现院子里的油棕树不再那么高大,也许是我们长大了,视野变宽了,看着油棕树也觉得它们越变越小了。 我们,是小树,也是外公亲手浇灌的大树啊。但不论如何,我们自始至终还是来自玉射的小树。 (后记:某个晚上,我梦见了您。妈妈给您穿上新买的衣服,像个孩子的您乐得呵呵笑。我看着这画面也在微笑,但赫然发现这只是一场梦,我开始哭了。眼泪模糊了您的身影,您笑着抹去我脸上的泪水。您走了,梦该醒了。我抱着沾满泪水的枕头嚎啕大哭。也许就如他人所说那般,已离世的人若是没进入家人的梦乡,那代表着他过得很好——无需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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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离开那段日子愈远,愈是难以忘怀。停学后在油棕园工作的3年岁月,不停在脑摆荡,像一幅古老的钟摆,不时敲打记忆的声响。 窗外的风景不断更迭,两旁倾斜的梯田、一排排油棕树井然有序地排列着,绵密的云朵缓缓飘浮在天空如一只慵懒的猫儿在舔舐脚尖。在恍神间,我悠然地停在树林间,一旁是柏油马路,一旁则是树林。这就是工厂的所在地了,宛如坐落在文明与野蛮之中,远处隐约散落几处宽敞的人家。那年21岁,来到这静谧、自然、偏僻的乡野,却感到莫名的忐忑与不安,对时间的流失忽然敏锐起来,一种被岁月浸透、一口一口吞噬掉的空洞感油然而生。 我每天会骑摩托上班,常经过一条河道。它属于两州属间的边界,河上有一只专送人过岸的小船,用不到5分钟便能渡到对岸。河四周被群树包裹着,无边无际的绿梯仿佛可通达远方,或许在某处正隐藏着一处桃花源,但渴望迷路的我却始终顺利抵达目的地。 岸边沼泽布满腐烂的猴子粪便,需谨慎绕开,而潮湿与干瘪的木桥,融合了河水咸腥的味道散发出一种原始的气息,安抚了我内心的骚动。我喜欢把摩托停在船最前方,感受最初的风和阳光,这样也可以避开与船夫交谈,嘈杂的引擎声及隔音的头盔,让说话时得提高音量而变得狼狈。有时不得不开口,便成了嘴拙,勉强挤出一些词不达意的字句,最后往往用沉默来掩盖更大的沉默。 这是姑丈众多工厂之一,设备还算齐全,包括4辆罗里和一台改装堆高机,把叉式的两瓣长铁换成又宽又平的长斗,方便铲挪油棕。这里没有篱笆,棕榈树跟沟渠之间便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任何人都能自由进出。办公室由长形货柜箱组成,旁边则是磅秤,每天会有许多罗里来来往往,装满了油棕上去,卸下了油棕上来。 看着罗里往复离开,如日月相互追逐,总在想我的锋芒会否在这里消磨殆尽,变成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室外是两间由橡木简单搭成的高脚屋,供员工休息和储物,底下长满了野草和泥土,还不时飘着纸屑和塑料袋,几只流浪狗偶尔也会相约来这里打盹与过夜。 这是一间运输公司,专收集棕榈果实,再运往炼油厂。收纳果实的空地称为“地台”,在高峰时期为了节约空间,堆高机会把果实不断往上推,慢慢堆积成座小山丘。从办公室往外看,一片熠熠生辉的橘红色显得刺眼,尤其在晌午时分,当阳光洒落在果实表皮上,恰似条巨大的金龙鱼栖息在那里蠢蠢欲动。闭厂时,把公司的货柜箱上锁,而空地上剩余的果实,便利用罗里和堆高机首尾相连围堵着,防止偷窃。 油棕的“老灵魂” 无所事事时,我喜欢坐在小屋旁看司机站在罗里上方整理凌乱的油棕果,因为空间有限,所以他们会手握长柄把一粒粒的果实贴紧排列,填满每个缝隙,生怕浪费一丝空间。 他们戴着手套,脚着树胶鞋,凭借数十年的肌肉与触感经验,站在约5米高的罗里上“挥舞”着赏心悦目的技艺。装载完成后罗里可重达30吨重,像是背着一座橘红色的山峰,夕阳恰巧经过时会否被误以为正下山呢? 油棕啊,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植物呢?它犹如印度的种姓制度,会根据“肤色”来划分等级,官方更严格区分了16种类别:成熟、半熟、未成熟、太成熟、空壳、腐臭、茎太长、不新鲜、隔放太久、肮脏、太小、损坏、带病、杜拉(Dura)症状、颗粒散落、潮湿。但政府发布的严苛规定并不与实践成正比,在辨认果实上一般用肉眼迅速判断足矣。 表皮上呈橘红色就算成熟了,黑黄或紫青色则未熟。若要再进一步断定,便以斧头轻削果实外皮,切口上呈橘色表示已熟,黄色则不熟。 油棕属长远的经济农作物,需待长时间来开花结果,因此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稳定的经济实力。一般3年后才开始结果,但这时由于体积过小不被接受,5年后才较有分量,勉强以低价出售;一直要到七、八年以上才称得上是合格的果实。直至15年后,是油棕的壮年期俗称“大果”,在这段黄金时期里,果实会变得结实饱满,经济价值极高。25年后,则转入老年期,所谓的“老树”,随着年月产量减少,但尚可坚持一段时间,故收益仍可观,真是鞠躬尽瘁的植物啊!也许油棕树善于陪伴,在数十年中默默地守候,看着你成长、看着你不断扮演生命种的不同角色。 也许油棕是一种“老”植物吧,拥有“老灵魂”,即使初入泥土的幼苗,也让我觉得它有了“老”的感觉,怎么会呢?是叶子的缘故吗?其枝叶一排排回旋而上,坚细的刺隐藏在枝桠内,年纪轻轻就有了心机,似一个老练的情人,在深爱中伏笔伤害。随岁月流逝,历尽数十年风霜后却蜕变成一棵饱含沧桑的植物,像个稳重的情人,一生中不断受情所困,苦苦包裹着执著的灵魂。于是沉重的果肉变成忧伤的重量,四周长出了又长又尖锐的毒刺,不再轻易让人拥抱。或许油棕懂爱情呢?上帝设计得这般精细,宛如它懂得不愿再受伤害而主动伤害的真谛。因此它比玫瑰粗狂,也比玫瑰深情。 这些日子已远去,我曾设法离去的,也如愿抵达更远的地方。油棕园的事看似与我无关,但它仍在岁月里不断反刍,以为的尘埃落定,却又纷飞漫天。我既眷恋但又拒斥,那种看似岁月静好的稳定生活,实质是一种蹉跎岁月的假象。我不愿回去了,年少时的矛盾、迷茫与梦想都曾散落在这片油棕园里,它会不会茁壮成长,变成一段充满荆棘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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