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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仲仪

01. We will put national flag on your body 一位实习医生的轻生,让网络和医药界议论纷纷。 不少朋友问我看法,这里就让我先讲结论。 公家医院有霸凌的事件存在吗? 答案:有! 以前我当菜鸟医生(实习医生)时,有被霸凌吗? 答案:有! 霸凌事件能根除吗? 答案:不能! 现在的菜鸟医生都是温室里的小花或娇生惯养的吗? 答案:不尽然(需要量化,不能简单化的去标签) 现在在公家医院里较资深的医生(包括几年前才从菜鸟医生存活和演变过来的)都有霸凌倾向或怪癖的吗? 答案:不尽然(但毕竟是有)。 要听故事的话,我还得从26年前我披上菜鸟医生的“鸟袍”说起,日子虽然久远,但记忆犹新,要一一道来,可能得花上三、五天。 几个集体记录(不能说个人记录,因为所有一起蹲在同一个战壕的菜鸟医生,几乎都有这样的集体回忆,这回忆从不跳针,因为它太刻骨铭心了)。我和几位老同事多年后再提起这些往事,就不免要夜郎自大的对自己的能够存活下来,感到光荣。 我们在骨科的4个月,最高纪录是连续上班和加班7天。是的,连续7天(全天候的7天),照现在的说法是剥削劳力,侵犯基本工人权益云云。那时候没有脸书、没有社交媒体、更没有自媒体,再说,工作之后,剩余的体力是走回宿舍好好的睡觉,补充体力,继续隔天卑微又神圣的菜鸟工作。部门的二把手,在第七天过后,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努力工作,你劳累到断气在医院里的话,we will put national flag on your body.” 当时是1996年末,你猜猜我这菜鸟的反应是什么? 谜底是:我感动了3秒钟,然后继续干活去(幸好,不需动用到国旗)。 02. Where are you graduated from?   所谓的菜鸟医生,我就觉得是整个相关的部门里,处在食物链底下最基层的物种和职位。只要你这样想,这样的定位自己,那菜鸟生涯就有点“刀枪不入”的了。 是的,是食物链里最底层的,菜鸟医生根本还轮不到是兽棋里头的老鼠。因为兽棋里头的老鼠能克大象,菜鸟医生不能,菜鸟医生若是把自己定位错误,只能是等着进入抓鼠器,轻于鸿毛之死去。 我在骨科当菜鸟医生时,其中的一项职务便是进入无菌的手术室,协助上司进行手术。听起来牛逼得不得了,但是有谁知道,菜鸟医生的唯一任务是站在病人旁数小时,手里拿着一两支手术相关的器材(retractor),用力地拉开病人的皮肤层,然后保留在那种状态一小时,两小时,甚至三小时。 然后,脚麻痹了,手麻痹了,脚抖了,手抖了,此刻若稍有放松,骂声就来了。最为普遍的是:“Where are you graduated from?Retractor also can’t hold properly.”然后,菜鸟医生就会抖擞起精神,继续的retract properly。继续到手术结束,你就会觉得渺小的自己是多么的伟大。 我们菜鸟群,几乎没人觉得受侮辱,或者是被霸凌。可能我们奴性太强,几乎没人反抗。不管怎样,我们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学到最多的东西。因为那时的我们深知,从菜鸟中存活下来了,我们大多数会被派遣到县医院去“挖地雷”和“扛炸药”了,我们没有玻璃心,我们都很厚脸皮。 记得,尤其是骨科on call的紧急手术过后,上司会给我们买包饮料(kopi o peng ikat tepi),这已经是人间最大的恩宠了。哥,当时并没有星巴克或是Coffee Bean。 是的,职场上的霸凌,导致年轻性命的流逝是令人痛心和惋惜的。从象牙塔走入职场,这是一个多么大的环境和生态的转变,年轻人若是没有好的心理建设和准备,那肯定是会硬着陆。 职场上,无论什么行业,都是“枪林弹雨”的,年轻人要给自己套上一件防弹背心,顺便提醒自己不要太玻璃心的继续前进。医生这个行业,旨在救苦救难,沿途(尤其是在起跑点时)的考验和委屈,你可以牢记,但别太在意。 03. 下班后大家变成bro 在骨科当菜鸟医生的4个月,有一个令我大开眼界的便是我们部门内的“乔骨”专家。所谓的“乔“骨专家,便是给骨折的病人,将他们折断了的骨,在不需要经过手术和麻醉下矫正,然后给包上石膏,搞掂!他们不是医生,而是医药助理(Medical Assistant)。他们“乔”骨的技术和手艺远比医生厉害。当年,我在槟城中央医院看到的,都是大师级的。 菜鸟医生若是要凭着一纸文凭和他们耍大牌,那就注定要没好日子过。若是没好日子过,这不叫霸凌,这叫不识时务。坦白说,有时候高学历的年轻人,自视过高,身上的棱角,得有人给他们磨平。很多时候,有软实力的人,真正强大的人,就是那种懂得尊重位阶比自己还低的人。 你说,现在的菜鸟,有多少人懂得这道理?生活,其实大家都不简单,大家都压力山大,大家都忙得怀疑人生。 在骨科混了4个月,开始和上司们谈起英超的曼联和利物浦,还有羽球运动,是的,混得熟了。工作上偶尔还是会被“霸凌”,但是放下工作后,大家变成 bro了。 也在这个时候,1997年的2月,期限到了,我依依不舍的离开骨科部门,到另一个部门继续我的菜鸟生涯。 04. 嗯,是霸凌吗? 我说不上来 镜头转向妇产科。 这是我在医学院养兵千多日后的第一份正式受聘的职务。当年26岁,满腔热血,准备学以致用,悬壶济世。 1996年的6月,我正式报到,成为公仆,月薪1713令吉。如果得做24小时的on call,另加20令吉的津贴(整天20令吉,不是每小时20令吉)。 来到妇产科部门,带领我们的上司是Medical Officer (MO,还没到专科医生的资格), 他一走来,我就感觉气场不对了,有点凶煞,他一开口,多少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黑社会”。 上一刻我还满腔热血,这一刻我就来到了现实人间。现实与理想的差距,你想得有多远就有多远。 菜鸟医生得顾上几十位住院的待产孕妇,对她们的状况要了如指掌。MO早上8点来巡房,菜鸟医生清晨6点就得到病房熟记和了解待产妇的状况。每天都得如此,一个星期7天,没有周休,没有什么黄金大长假。每天不是24小时工作,便是得日落才能息。 巡房时,MO会问菜鸟有关病人或产妇的状况和病历,若答不上来,菜鸟就会被奚落一番。是的,就在病人面前。没有什么传说中的顾及颜面,或是怕给你的成长过程留下什么阴影之类的。 你或许会问,为什么不好好讲?为什么不叫菜鸟医生到办公室或会议室,给菜鸟冲一杯咖啡,循循善诱?大哥大姐们,你们是不是中了偶像连续剧的毒?呵呵! 现实与理想的差距,你永远想像不到这两者的距离到底有多远。这是霸凌吗?我说不上来。 有位有背景的菜鸟医生,在第一个星期便不干了!她有背景,有靠山。我们只有背影和欠着的两万令吉升学贷款。 这些年了,我回头想一想,我们这一大班人为什么能受这样的苦,关键或许只有一个:大家都是过了河的卒子,选项只有一个:就是继续往前冲。 年轻人是要做好进入职场的准备。就像关在动物园里的老虎,在野放前,有很多的准备工作得做。不然,仓促野放的老虎,搞不好还斗不过猫。 况且,菜鸟不是老虎,而只是刚要学飞的小鸟。 05.若是要摆架子, 那就等着瞧吧! 这菜鸟的工作,基本上就是起早摸黑。所有菜鸟皆如此,印象中没有人怎么埋怨过。 许多年后的今天,回头想一想,那是因为在意识里,这12个月的菜鸟,严格上来讲,它不单是工作,它更是训练,它也是磨练。 当被分配到产房执勤的时候,我就大开眼界了。产房内负责接生的护士,简直就是高手如云。她们多年来累积的经验和手艺,令人赞叹。 菜鸟医生和她们比,距离根本就是十万八千里。 若菜鸟能够不耻下问,能够虚心受教,一两个星期下来,便能掌握基本功。前面的几天或是整个星期,菜鸟医生大多只能在产房内当拉拉队,或是从事跑腿和高级杂工之类的工作。 菜鸟医生若是要摆架子,那就等着瞧吧!当年有没有摆架子的菜鸟?答案是:当然有! 工作上,最不欠缺的就是聪明的人,最缺的是谦虚和有亲和力的人。这份工作,除了IQ,更需要的是EQ和 AQ (Adversity Quotient 逆商)。当然,那些年的我,哪懂这些Q,我只懂阿Q的努力学习,虚心受教。 当然,资深的医生大多时候也在压力下工作。高风险产妇和不顺利的生产过程,资深医生就得一马当先,站在风口浪尖上。 菜鸟医生要明白,读了5年的书,这苦日子才刚开始。 因为,这个时间点,正是菜鸟的职业起跑点。 06.刀子口豆腐心的上司 在产科待了一些日子后,就被派去妇科了。 负责妇科病房的K医生,我的顶头上司,是一位认真、有魄力和讲话也是很不给脸的那种人。 妇科病房的护士长和K医生相敬如宾。或许是这样,这病房的工作氛围显得不错。 菜鸟医生的工作依旧起早摸黑。早上8点巡房,菜鸟医生得把病人的病历掌握好。于是,天还未亮,菜鸟医生就得起身干活了。周末和公共假期依旧得来病房,休假是奢侈的待遇。但,菜鸟无怨无悔、忍辱负重。 巡房时,若是回答不上K医生询问关于病人的病历和病况,偶尔会挨骂。但好处是K医生是名副其实的刀子口、豆腐心。K医生很肯教人,确保好学的菜鸟,不会空手而归。 妇科病房的护士长,因为脸上有少许的浓妆,K医生在背后称她为ICI护士长。我们菜鸟医生是尊敬护士长的。 每天忙碌的病房职务,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固定的lunch break的。很多时候,能在晚餐前吃上午餐,是可喜可贺的了。护士长好好人,总会给我们留一份剩下的病人的午餐,然后总是像大妈似的催促我们去用餐。护士长给我们准备的午餐,当然早已经是冷了。多年后的今天,每当和另一位同命菜鸟想起这一幕, 那份午餐,至今还温暖在心里。 妇科常有患癌的女性入住接受化疗,化疗的药物也由菜鸟医生调配剂量。看到患癌的病人,我总是莫名的难过。我问我自己,菜鸟医生难还是患癌的病人难?想通这一点,菜鸟医生在工作上遇到的难,是小菜一碟、微不足道。不是吗?
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