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犁生活

末了,即便是一条下坡的泥路,也会不舍。人生就是在舍弃一些时间来为未来的日子做准备。我常常安慰自己,那些不堪的经历都是犁刀的刮痕,生活的土地往后会变得更加松软。 这个礼拜刚好出游去骑脚车,现在正在机场的候机室等待着前往泰国的班机,过两天就是专栏的截稿日,我正在用着手机写着这篇,我最后一期的专栏;心里满是感慨,最后一篇本应该是最重要的,我却在截稿日的前两天,才去狼狈地匆匆想要完结它。我原想在最后一期把每段文字都雕琢得像诗体一般,给读者来个潇洒的转身。(笑,其实几乎每一篇都是拖到接近截稿日完成) 说真的,从2019年4月的第一篇到2023年12月的最后一篇,快5年的光景,我不知道是我在叙述着我的生活方式,还是我在根据我自己专栏文字里的“我”而生活着。随着专栏的结束,我也安排结束着我全职的务农生涯。当然,这不是故意的,前一个月,我打电话给以前美国道路与桥梁工程公司的老板,他说现在公司缺人,问我能否顶上。我说,我也想,可是我不能出席工程会议。他说,冠病疫情后,每月一期的工程会议都改成网络会议了,所以人不能在公司无妨。之后,我的前同事,现公司的合伙人,在第二天就给了我聘用信,然后开始安排工作给我。于是,我从菜园里正职的农夫身分,突然就变回道路工程师了。我从田里的泥路又走回了公路,似乎有一位魔法师一弹指,把我从每天都在看天空的日子变成了每天看电脑荧幕里天空的日子。
12月前
从扮演的农夫角色,很快就要赶往下一场去扮演老板或商人。经过了好些年,我才发现我其实并不能扮演好这些角色。 观众是谁?在迎着朝阳的早晨,在泥泞的农道踱步查看农作物状况时,我扮演着农夫的角色,翻看叶子的底面,研究害虫。天空的云不会在早晨经过,野猪也早已不见踪影,感觉荒草有在动,它们也许正在忙着梳妆自己。在风还未来之前,画面是定格的,偶尔可以听到鸟叫声,像是预先彩排的音乐,只是我似乎已经忘记什么时候上了舞台。观众是谁?隐隐约约感受到只有陌生人的眼光。 我开始怀疑我其实只是一名替补演员,工人休假,我就开着拖拉机到处去割草和翻土。我不介意甚至有点喜欢,这些让肌肉记忆去执行工作的状态。我不需要注意我的表情,身体条件反射地去踩离合器和旋转方向盘时,我可以选择思考某些事或纯粹放空脑袋。放空脑袋对我来说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就像每天装着垃圾的垃圾桶如果不被清空,接下来的垃圾就无处可放,会变成散落一地。我们可能从来没有想像过在生活中,我们每天或多或少会制造了一些精神垃圾,如果我们没有保持清空的脑袋,当那些毫无用处且开始腐败的情绪充斥在我们的头脑里,并且没有空间容纳的时候,它们可能就会被我们用言语和行动丢弃到周遭的人和环境里。
1年前
整幅一千多亩的土地似乎已经被提早来到的拓荒者胡乱地瓜分了,田与田之间并没有规划过的分界线,似乎是谁先种到哪里,哪里就是属于谁的土地。 有家庭和小孩的生活,时间会变成一块蛋糕,很快就会被分得所剩无几。我从事农务的最主要时段,是从载送小孩上学到接送小孩放学的上午时间。这段时间的太阳刚好是温和的,戴上斗笠加上袖套,在园里工作时也不会感觉到太晒。当然,接近中午时,气温有时也会变得格外酷热,不适时补充水分的话,会很容易中暑。对我而言,早晨到中午的几个小时里是很纯粹的劳作时光,一般上不会有什么人或事情来打扰。很多时候,我都在这个时段从事犁地和翻土,诸如此类的重复性工作。做像这样的工作,其实是没有什么压力的,头脑有时还会有余力去想其他事情。开着拖拉机时,时间是随着机械齿轮的转动而缓缓前进的,你只需要将工作量交给时间,然后土地就会慢慢地变成可以种植的样子。 从事农业的这几年,加上间中冠病疫情暴发的两三年,我的生活并没有太多惊奇的体验,金钱上也没有太大的斩获。周遭的几位农夫朋友也和我一样,经历菜价的起起伏伏,通货膨胀所带来的成本高涨,似乎也并没在农业上捞得盆满钵满。非常让人不解的是,冠病疫情复苏后,当全世界的货品都在涨价,只有蔬菜价钱在下跌。这几个月蔬菜价格的低靡,甚至让许多农友结束了务农生涯。但与此同时,却又听说有许多年轻人前赴后续地涌入农业从事种菜,最后因为技术和管理欠缺,加上菜价不如预期而面临亏损。最后他们有没有继续种植,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农业领域里种菜的这块蛋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谁吃掉了,菜农已经很难分到杯羹。
1年前
没有人真正知道音乐是如何发明的,或许那是上天赐予人类的礼物。可能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天,天上突然就掉下来笛子、提琴和鼓,于是人类就用骨头、树干、兽皮仿制了乐器。 不知你是否晓得,在新山靠近去新加坡的关卡一带,有一座美丽的歌剧院隔着一个海峡,遥遥望向新加坡的兀兰关卡。这座歌剧院名为苏丹后查丽苏菲雅歌剧院,早在2019年年尾已经竣工。歌剧院虽然只可容纳约500名观众,但是座位宽敞,设施齐备,是一个可以让观众舒服地看表演的所在。身为柔佛人,我也迟至前阵子才有机会和家人去那里观赏音乐会。音乐会的主题为《与圣桑的狂欢派对》,是以剧场的形式一面介绍音乐家卡米尔·圣桑的身世,一面表演他的作品的综合音乐会,以管弦乐为主。其中让人着迷的是,在卡米尔·圣桑作品之中的〈动物狂欢节〉用了不同的乐曲就能表达人类对各种特定动物的想像。那是古典乐的厉害之处,用音符拼凑出来的某个曲调居然可以让人联想到狮子。 音乐是如何发明的 其实我并不懂古典乐,从音乐当中会马上联想起特定的动物,我只听过顽皮豹(Pink Panther,出生年代相当久远,大叔大婶辈的卡通)。这次去看音乐会全是内子为了小孩而安排。当然我不懂古典乐和我从事农业无关,我相信农夫也有喜欢和欣赏古典乐的,更何况古典乐里也有和农耕有关的曲目。有一首名为〈快乐的农夫〉,是德国作曲家舒曼所创作的一首钢琴小品,音乐轻快,听了会让农夫愉快地锄地、播种。还有一首名为〈田园交响曲〉,用音乐的形式描写田园风光和大自然的景色,是大名鼎鼎的音乐家贝多芬所作。
1年前
老麦先生很幸福,拥有自己的土地,想养什么就养什么。他早晨起来,吃了早餐,换好工作服就可以开始一面工作一面唱歌。 老麦先生有块地,咿呀咿呀哟。他在田里养小鸡,咿呀咿呀哟…… 现今地球人口大约有80亿,陆地面积约为1亿4821万平方公里。平均分配土地的话,一人可以拥有0.019平方公里的土地,大约等于4.7英亩(3.6个足球场)。如果以国家的疆域来区分,马来西亚人平均可拥有2.4英亩的土地。扣除54%森林覆盖率(虽然是令人怀疑的官方数据),每人还是可平均拥有1.1英亩的土地。当然国家的土地不会均分给所有人,一般住宅花园排屋的大小,大约只占地0.035英亩左右。罗哩叭嗦了一推数据,我也只是想表达,同样身为地球人,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土地,无论这块地是一片茂密的油棕园,还是一块宽阔的田野,又或者只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那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你可以学着老麦先生,一面唱歌,一面养小鸡…… 但是许多种菜的农夫其实并没有拥有自己的土地,包括我自己,我们的土地都是租的,有些甚至只是占用了政府的荒置地来种菜。我曾经认识一名老菜农,他在靠近柔佛河域的一片荒置地种菜,他的农地从最近的柏油路进到菜园就需要30分钟的泥路车程,可谓路途迢迢。遇到连续下雨的季节,车子走在泥泞的路上,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泥中而动弹不得。“可以种就种着先咯,这里这样里面,政府不会来赶的啦。”老农呼出一口烟说道。“赶嘛没有便,菜给完他咯。”
1年前
“干杯!有关瓜拉雪兰莪的计划,我有了一些Idea。”喝了一点酒,思潮若涌,仿佛已经阻塞的头脑被酒精贯通了一般。 学长的车沿着斜斜的跑道,驶入了长途巴士车站的出发大厅…… 最近因为一些地方创生的项目,跑了吉隆坡几趟。何谓“地方创生”?笼统地说,地方创生的主要概念源自日本,目的是发掘地方的基因,并想方设法去发挥当地特色、结合人文去发展出最适合的在地经济。不过我这篇要谈的重点不是地方创生,而是我去了几趟吉隆坡。 乡巴佬进城,最享受的是在小酒吧喝happy hour的啤酒,吃一些重口味的轻食。我在微醺的状态底下,思想有时会特别清晰。记得曾在日本和日本朋友边喝啤酒边吃烤肉边吹水,说出过我这辈子最流利的美语加日语的综合版本。看见日本朋友的朋友一直点头,我就觉得非常自豪,他们竟然都听懂了(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话说回来,上次以农夫身分去辅助朋友公司的案子,对方老板不是农夫却对农业有着浓厚的使命感,深叫我汗颜。已经年过七旬的老板,为着千亩的农业大计,依然奔波劳碌,充满企业家的精神。话到浓时,你都不禁要起立为他鼓掌。“马来西亚的农业,靠您了。”我很想说这句话,但我却一直在会议中,不停幻想开完会后的欢乐时光……“拖太久的话,迟过6点会不会没有啤酒折扣了?”这句话当然只是在心里问起。
1年前
犁刀下得浅后,拖拉机的力道变大,一松开离合器,泥土像被刨开的雪花四溅,身后的田垄翻滚成一条土龙。 脚踩着离合器,先是左手先进好前进档,再移至座位左侧推2号档,右手进速度档,应该2号就好,翻土机调到最高速4号旋转档。松开离合器,拖拉机就开始向前,翻土机的犁刀开始旋转,一圈一圈地割进泥土,再将泥土从后面溅出,一颗颗大大小小的泥石会像浪花般翻叠在中间,然后顺着拖拉机的前进,拖延出一道垄。泥土状态好的情况下,颗粒会像沙子一样细小。如果泥土颗粒大,表示泥土不够松软,不利植物根部生长,需要再翻垄。同一道垄,今天我已经翻了3次了…… “整理整理你的诗,今年一起出书吧。”蔡兴隆学长喝了一口黑啤说道。印象中,画面是在好几个月前的小酒局里,酒吧有点冷清,我正坐在目之所及没有美女的座位上。“再看看吧。”我感觉脚还踩着离合器。对面座的几位年轻男生眼神扫射,目之所及只有疲惫的大叔。蔡大叔学长气定神闲,又喝了一口啤酒,像是已经找好出版社。“你看,那边有人在唱歌。”我指了指对面的酒吧。 感觉翻土机有点吃力,我下车调整了平横铁轮的高度,这样犁刀会下得比较浅。今年的厄尔尼诺现象让太阳像一个烤沙爹的恶魔,早上烤我的左脸,我没有翻面,下午它就来烤我的右脸。前阵子气温甚至达到摄氏37度,无论浇多少清纯的蒸馏水,植物的笑容还是不会甜。“Super idol的笑容都没你的甜,8月正午的阳光都没你耀眼……”真他X的想一面工作,一面唱歌啊。身体的影子缩成椭圆,斜印在地上,好像一个深到地底的洞。无论你如何跨进,那个洞始终在一步之遥。
1年前
我不快乐,因为不管售价高低,害虫还是会叮咬正在绽放无数秋葵的羊角豆。 亚古诗采摘的1.4亩羊角豆田恰逢高产期,顶芽处,一颗颗的花蕾挤在一起,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快绽放来吸引昆虫授粉然后结果。但是我却只能皱眉,因为心里头在挣扎是要继续施肥、降肥,还是断肥。一颗颗羊角豆,在一天之内就可以成长3吋,硕肥的果实已经被收菜商嫌弃太大条。 经过前两个月的倾盆雨季,这两个月天气变好,大多数农夫都有不错的收成。斋戒月期间,蔬菜市场不佳,这导致丰收的蔬菜开始滞销,许多收菜商都需要丢弃销售不出的蔬菜。我长期种植的羊角豆跌了十倍价钱,这也是我这几年的种植生涯里遇到过的最低价格。(此处应有雷声) 农民与老百姓无法快乐 新闻刊登了蔬菜被丢弃的照片,我读了全马菜农公会总会长的解释,然后好奇到底民众是如何看待,而去浏览了一些网民的留言。当然,有同情农民的;也有不以为然而觉得农夫在蔬菜高价时也赚了很多的;也有在抱怨为何蔬菜都拿去倒了,消费者还是没有吃到便宜菜的。关于如何应对丰收时过剩的蔬菜,大家的想法看似都对,但应用在这片国土上似乎又不太对。有些道理其实很简单,但我们还是搞不懂为何政府依旧没有适当的措施来长远地帮助农民和人民。在这片国土,丰收变成了对农民与老百姓的一种诅咒。丰收的农夫无法快乐,因为不只挣不到钱还要贴上地租、劳工、肥料和农药费用。老百姓无法快乐,因为享用不到丰收后价廉物美的蔬菜。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