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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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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电视剧很王家卫也不完全王家卫,不完全王家卫是从第一集就快马加鞭推动剧情,情节高潮迭起,一时像悬疑片,一时像黑帮片,一时是爱情片…… 写【牛杂】,偶尔会蹭热度,希望吸引多几个读者眼球。写《富都青年》就是蹭它的热度。这次是蹭《繁花》电视剧热度。 从第一日官宣《繁花》要拍成电视剧,就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原因很简单,第一是,《繁花》电视剧是改编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的金宇澄同名小说《繁花》,一本被一些学者誉为近代中国最好的小说。第二是导演王家卫人生第一部电视剧,第三是由万人迷胡歌主演,看头十足。 王家卫是磨铁棒大王,拍电影以慢闻名,《一代宗师》前后花了10年。《繁花》30集电视剧只用了6年,一改习惯速战速决,在12月27日央视台首播。我从第一集看到大结局。 《繁花》小说我没读过,不知金宇澄写了什么东西,有一老友说小说很难看,也有朋友说写得好。所以看《繁花》电视剧心态是完全开放的,不像看许鞍华改编张爱玲的电影,因为读过原著,会先入为主,看后多少会拿来比较。 伦敦诗人问电视剧《繁花》好看吗?回复:好看,娱乐性丰富。 [nonvip_content_start] 看过王家卫电影的观众,不用我讲,都知道他的风格。《繁花》电视剧很王家卫也不完全王家卫,不完全王家卫是从第一集就快马加鞭推动剧情,请观众登上Agatha Christie的Murder on the Orient Express火车,情节高潮迭起,层出不穷。一时像悬疑片,一时像黑帮片,一时是爱情片,很容易引人入胜。很王家卫是爱情部分,也是最好的部分,4个女人和宝总的情感戏。最经典是那场宝总载着李李游车行,假如你感觉在看《花样年华》、《2046》很正常。 《繁花》电视剧故事发生在上海90年代初,它有多真实反映了那个时代的上海真实面貌,作为一个海外人,我没有发言权,只有上海人有资格热议。 90年代初我去过两趟上海,蜻蜓点水走马看花,没目睹到电视剧里上海的繁华,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火,不清楚有没有去了黄河路美食街用过餐。南京路有去溜了,踏进一家据说专门做海外人生意的百货商场。买一两件衣服是我外游的嗜好,最终没买因为觉得衣服款式有点土。也没有看到剧里上海人涌入商店抢购三洋牌T恤的场面。 宝总的办公室是上海和平饭店的套房,套房我是没入住,不用解释各位都知道原因:这么贵。倒是有去参观了这间上海最出名的饭店。晚上和同行的几个朋友去饭店的酒吧厅喝饮料听音乐演奏,玩音乐的都是上了年纪的音乐家,演奏的全是中英文老歌,听着听着自然而然回味往事。和平饭店给我最深刻难忘的印象讲你都不信,是它的厕所。没有现代化更新过的老式厕所,昏昏暗暗的灯光,一个人在里面,浑身有一阵凉气,解决后,一刻不敢怠慢,提起脚就奔了出去;不知今时的和平饭店厕所是否保持老样子? 多年后,重返上海,除了外滩,一切都面目全非,南京路行人的穿着时尚,人群中的我是个老土阿叔。上海人看《繁花》电视剧,心里会有一番滋味,是可以理解,也理所当然,就像Pudu居民看《富都青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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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年前
太多人说,刘嘉玲是梁朝伟“最不梁朝伟”的一次选择,单就这一点,我始终略有保留——如果不是刘嘉玲的霸气而强悍,恐怕没有第二个女人可以忍受身边的男人像梁朝伟那样,稍微在片场里一个镜头拍得不称心,晚上回到家就不吭一声,低下头,把一屋子的地都来来回回地抹干净,然后把脸埋进沙发里,结结实实地痛哭一场…… 刘嘉玲出事的那个晚上,他完全开不到车,整个人慌成一只被猎人射中右腿的麋鹿,浑身颤抖,是张学友二话不说,抓起车匙,抿着嘴,整个港九开着车,一圈又一圈,兜了再兜,陪他找人,陪他慢慢地把沸腾着煎熬着的情绪压制下来,事情已经这么坏,事情也许还可以更加坏,但至少在那最关键的当儿,身边有个人,可以伸出半边身子,帮助他镇定下来。于是后来吧,张学友在经历一段不算太短的低潮过后,复出并第一次在内地开演唱会,平时对这些镁光灯啊派对啊记招啊庆功宴啊粉丝啊,总是能避就避的他,竟然谁也没有惊动,一个人,飞到北京,并且破了天大的例,演唱会结束后悄悄溜进后台,给张学友一个文静的、千言万语的拥抱。 这其实是后话了。前言是,我其实并没有太过着迷在电影里头风风火火的梁朝伟。我喜欢的是,往后退开几步,隔着适当的距离,袖起手,像无可无不可地跳着读村上春树的短篇,自顾自在支离破碎的情节当中,拼凑出我自己惬意的梁朝伟。就好像我特喜欢在阿根廷为病菌感染泻肚子泻得连站都站不稳的张国荣煮粥,然后一口一口喂他喝,并且体贴地牵着病后体弱的张国荣,在杜可风刻意打出来的绿色灯光的客厅里一起练探戈的梁朝伟。而且我到现在都还觉得在阿根廷乍泄的春光里,梁朝伟头上顶着的小平头是那么的性感,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揽进怀里,然后把脸凑过去,闭起眼睛享受短短的发尖触上肌肤,那种酥酥麻麻的刺痛感。而到后来我才知道,那发型原来是张叔平亲手用电动剃刀给生硬地铲出来的,图的就是那种廉价理发店理出来的效果,他要梁朝伟脸上有那种同时被日子三番四次戏耍霸凌以及被爱情来来回回推拒逢迎,像孤零零地挂在厨房里的一把勺子那样的孤绝感。而我之所以对剃平头的梁朝伟感觉特别震撼,是因为我见过穿着鼻环留着半长头发,额前的刘海垂到鼻尖,浑身grunge look,痞着脚步在吉隆坡当时尚未改建成Double Tree还叫Prince Hotel的咖啡室朝媒体们走过来,用生硬的华语对大家说,“那我们就一边吃一边谈吧”的梁朝伟。那时候的梁朝伟还挺年轻,脸上多少还有一股“随便吧,都没所谓”的玩世不恭,无可无不可的飞过来为第一张广东大碟宣传,而我对梁朝伟的第一印象是,他在电影以外的自我表现能力原来还真有点未尽人意,比想像中害羞,也比想像中封闭,整个人时时刻刻都往内收,我唯一记得的是,他把眼睛垂下来,因为坐得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睫毛真长,像一对蝴蝶的翅膀,一忽儿深情款款地一张一合,一忽儿深请款款地覆盖下来,而他说话的声线,永远带着一种还在赖着床的慵懒,其实不是不适合唱迷迷朦朦的情歌的。 [vip_content_start] 村上春树梁朝伟 而我一直想说的是,我应该不是唯一一个觉得在气质上,梁朝伟特别的接近村上,因此如果真有谁想将村上春树的故事拍进电影里,现阶段的梁朝伟其实老得刚刚好,他看上去就像搁在茶几上就快完全凉了下来的一杯清茶,浮在杯口上薄薄的那片茶膜,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沧桑,并且几乎不需要怎么在外貌上造型,也不需要怎么在对白上起韵,只要往镜头前面一站,村上春树儒雅和梁朝伟的清正渐渐的就合为一体,他们基本上就是彼此的隐喻,也是被彼此追踪的两条影子,尤其他们那种努力与现实生活握手言和,却又无可避免格格不入的巨大距离感,落在很多忧心忡忡的中年男人眼里,很自然就泛起一圈圈熟悉的涟漪,因为人近黄昏,因为千帆还未过尽,那是老男孩们的内心世界,视力、听力和感受力都最彷徨最慌张的时候,常常对被忽略的自己有着一牛车说不出口的歉意。听说梁朝伟读村上春树读得很凶,而且喜欢的章节,可以一整段一整段地背出来,而且他也读很多的三岛由纪夫,喜欢三岛文字中那种和生活决裂并且自我毁灭的美感,对日本文学虔诚地奉行着诡异并且不可言喻的精神上的皈依。最重要的是,梁朝伟从来都没有否认他是个不怎么反抗,乐意被际遇裹挟着走,没有什么改革意识的一个人,就连郁郁寡欢,他的郁郁寡欢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不张扬,也不叨扰身边的人。而且,为了不想让自己一直自欺欺人地平易近人,梁朝伟总是一有机会就避开人群避得远远的,喜欢一个人半夜在纽约坐地铁,在寂寞里欢愉地自渎,就好像村上春树说的,告诉人家自己是一名作家是挺难为情的一件事,因为作家太招摇了,明星其实也是,梁朝伟如果不是因为甩不掉的演员身分,无论接下什么样的角色,总得贯彻始终,总得张弛有度,也总得对每一个角色的设计有一定的参与和投入,他其实和村上春树一样,有一种很绅士的固执,不容许自己对生活的虔诚度和仪式感受到外界丝毫的侵入。至于在电影世界里头,梁朝伟一直都是一个值得被尊敬的对手,我记得刘德华有一次和他同时角逐影帝,谈起输赢,谈起对手,谈起五虎,刘德华忍不住说,谁是影帝都还是其次,关键的是层次,他自己现在也只能算是个八面玲珑的艺人,但梁朝伟早已经是个艺术家了。而且梁朝伟在银幕上的炉火纯青、游刃有余、轻盈灵活、沉稳洗练,就连李安也说过,梁朝伟特别厉害的地方是,他连背影也有推动剧情的演技。我不是影痴,不知道梁朝伟的好,原来已经好到可以给香港影帝设定不一样的气派和不一样的深度,因为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以才成就他今天的作为。 她的霸气一路呵护他的文艺 另外,在情理上,梁朝伟和张国荣的个性根本是凑合不到一块儿的两个人,连王家卫也说,张国荣是花蝴蝶,在片场里满场乱飞,疼惜别人的同时也要别人疼惜,偏偏梁朝伟却安静得像一座搁在走道旁差点被美术指导冷落的小道具,可以一整天干坐着不出一句声。有一阵子,张国荣和梁朝伟是邻居,张国荣老钻过来和刘嘉玲还有王菲同林青霞打麻将,梁朝伟则躲在房里听很重很重的摇滚音乐,偶尔出来给大家添茶递水,老爱给张国荣介绍什么雨前龙井什么七子普洱,遇着张国荣赌兴正浓,听了就觉得好鬼烦,干脆尖着声音朝梁朝伟嚷嚷,“我鼻子塞啊什么都闻不到,你给我冲一杯甘菊茶包就好”——所以张国荣离开的时候,梁朝伟哭得比谁都凶,后来他才提起,他好怀恋张国荣那阵子因为家里有人嗅不得烟味,常常按个门铃就过来借他家露台抽烟,两个人碰着了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在烟雾弥漫中,没有特别的惺惺相惜,但有一种看不见的缠绕着的亲昵,说不上来为什么,梁朝伟觉得除了刘嘉玲,在张国荣面前他可以让自己敞开来,做一个木无表情把头剃光的诗人。 太多人说,刘嘉玲是梁朝伟“最不梁朝伟”的一次选择,单就这一点,我始终略有保留——如果不是刘嘉玲的霸气而强悍,恐怕没有第二个女人可以忍受身边的男人像梁朝伟那样,稍微在片场里一个镜头拍得不称心,晚上回到家就不吭一声,低下头,把一屋子的地都来来回回地抹干净,然后把脸埋进沙发里,结结实实地痛哭一场,哭完了刘嘉玲就把热毛巾递过去,然后给他倒杯水,一句话都不问,单单几个行云流水的动作,就可以把梁朝伟九曲十三弯的情绪给熨得服服帖帖的,她甚至从来不过问自己在梁朝伟心目中的位置,因为她知道,梁朝伟最爱的女人未必是她,但梁朝伟最需要的女人绝对是她,只有她能够用一个眼神就把梁朝伟摁在椅子上。虽然我老觉得刘嘉玲年纪越大越呛烈,她艳丽得接近凶悍的妆容,还有她把所有人都咄咄地逼到墙角下的上进心,其实都给人一种想挣脱的压迫感,跟我们所认识的梁朝伟所应该选择的女人有太大品味上和气质上的抵触,但我比较相信的是,常常都是这样,渐渐的两个人走到最后,刘嘉玲只是驯服了梁朝伟,用她的霸气一路呵护着梁朝伟的文艺。而且在某种意义上,梁朝伟和村上春树都一样,觉得女人只是一种将他们和外界连接的一种媒介,他们只是通过女人让一些事情可以顺理成章的发生,并且特别享受躲在背后,被动地看着女人为他们展示如何和外头的世界搭桥梁打交道,至于他,就专心地当最后一班陪伴月光奔跑的地铁,在这个咄咄逼人,精明得过了分的世界里,寸步不移。 (原稿上传于11/11/2019)
1年前
日常生活中有很多东西跟数字息息相关;时间、日期、金融卡密码、身分证、电话号码……大大小小的数字如影随形。就如我们数不清天空有多少星星一样,既然摆脱不了,与它和平共存就是了,谁叫我们是数字公民? ​ 偶读清代诗人郑板桥的〈咏雪〉:“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深受触动。这首用数字堆砌的七言绝句堪称数字诗的杰作。北宋哲学家邵雍也用数字勾勒一幅淡雅的田园风光图:“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运用数字和量词将烟村、亭台与鲜花并列,乡间景象跃然纸上,达到绝佳的修辞效果。 在古诗词中出现的数字,哲理与意境兼备,增添不少文学趣味。唐朝李白的〈望庐山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气势何等磅礴;明朝诗人屈大均的“桃三李四已成溪,六七花东八九西。一尺髻高愁堕马,五更衾冷怨鸣鸡”,把数字不按次序镶嵌在诗句中,令人惊叹数字修辞的玄妙。 村上春树是数字修辞高手,作品带有数字的有《1973年的弹珠玩具》、《遇见100%的女孩》、《1Q84》。小说中使用数字修辞的情节随处可见,以《听风的歌》为例,故事里的“我”和好友“老鼠”花了一整个夏天“喝干了25公尺长游泳池的啤酒,剥掉可以铺满杰氏酒吧地板5公分厚的花生壳”;“我”养成一种怪癖,就是喜欢将所有事物换算成数值,比方一上电车就开始算乘客人数,算阶梯的级数,只要一闲下来便数脉搏。这样的数字修辞可解读为描写小说人物疏离的生活方式,现代人的虚无与孤独,正是村上一贯的创作主题。   [nonvip_content_start] 中外电影或电视剧名带有数字也很多:《第三个人》、《四月物语》、《七宗罪》、《海角七号》、《8号房间》、《金陵十三钗》、《长安十二时辰》都是。香港导演王家卫就把数字玩得炉火纯青,如在《阿飞正传》里有一段经典场景。影片中张国荣想跟张曼玉做朋友,想出了“看着我的手表”的追求术。张曼玉问他 “干嘛要看住你的手表啊?” 张国荣说“就一分钟。”于是张曼玉耐着性子等了一分钟。眼看张曼玉上钩,张国荣进一步追问:“今天几号啊?”张曼玉答“16号。”张国荣说:“16号,4月16号,1960年4月16号下午3点之前这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得这一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这是事实,你追不回了。” 王家卫借着《阿飞正传》描述一名孤独男子对数字的执着,而《2046》被认为是其续篇,一班开往“2046” 的神秘列车帮助人们寻找失去的记忆,非常村上春树。 日常生活中有很多东西跟数字息息相关;时间、日期、金融卡密码、身分证、电话号码……大大小小的数字如影随形。就如我们数不清天空有多少星星一样,既然摆脱不了,与它和平共存就是了,谁叫我们是数字公民?  
1年前
林青霞霞光溢彩,美丽就是一种演技 青霞真嗲。她的嗲,总是柔中带媚,总是以退为进,连在演员面前出了名“黑面判官”的王家卫也举起手投降。而她最后一部电影恰巧是王家卫导演的《重庆森林》,王家卫要她架起墨镜,穿上风衣,然后戴顶金黄色的假发,不停地穿着Manolo Blahnik的红色高跟鞋在街道上奔跑,背后响起一长串印度风特浓烈的雷鬼音乐,跑了几天脚底全起泡了,于是她嘟起嘴向导演撒娇,“可不可以穿着球鞋跑,反正镜头也带不到”,王家卫一时心软,答应了,结果镜头一出来,张叔平第一个皱起眉头,把青霞叫过来,给她看倒带,冷着脸说,“你自己看,穿球鞋跑和穿高跟鞋跑,感觉怎么会一样?”于是青霞不发一言,自动把球鞋脱下,换上高跟鞋继续在一大群浑身烟味、咖哩味和羊膻体味的印巴男人面前拔枪、抽烟、奔跑——那些王家卫找来的印巴临时演员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在他们面前美艳得让人不敢逼视的女子,其实正在为她拍了百余部电影之后,最后一次在银幕上展现的巨星风范,圈上一个最专业的句号? 而娱乐圈子里,青霞真正掏心深交的不多,张叔平是其一,青霞对他,除了知心,更多的是信任,比如张叔平知道青霞的衣着品味一向起伏不定,时好时坏,常常有太多的玉女包袱,也常常有太多的犹豫不决,他第一次和林青霞合作,是在美国拍谭家明导演的《爱杀》,见了青霞,惊艳肯定是被惊艳了,但也没有特别的奉承,一开口就要青霞把长发剪至齐肩,然后递给青霞一只血红色的口红,搁下一句,“戏里不准戴胸罩。”林青霞听了,先是一愣,却一点也没有抗拒,倒觉得又刺激又好玩,她只是好奇,“这样子的林青霞,会不会把观众吓坏了?”结果一部《爱杀》,颠覆了大家对林青霞的既定印象,原来林青霞的纯情是骗人的,她其实有一张可以很张狂也可以很冶艳的脸,邪气得很,是张叔平让林青霞攀上了美丽的险峰,也是张叔平把林青霞从琼瑶的“三厅式”爱情故事里拯救出来,将青霞从一朵孤芳自赏的百合打造成一朵盛气凌人的玫瑰,也让林青霞的美丽,在一定的意义上,修订了大家普遍上对美丽的通用词汇——出神入化,浓淡皆宜。即便是后来吧,林青霞已经60岁了,偶尔在公开场合亮相,那烟花般的艳灿还在,一眼望去,婉约中不失刚愎,谦顺里不减风华,已经把美丽活成她的本命,眼里泛起一片又一片的湖光山色,无处不是昔日让人神魂颠倒的倾城风景。我尤其念念不忘的是,《爱杀》有一幕是林青霞穿着血红色的连身薄裙走过街头一大幅靛蓝色的墙壁,忽然张叔平要她在墙壁面前顿了一顿,在风扬起裙角和发丝的当儿,轻轻地转过头来——而那画面的颜色冲击,宛如雷电交加,分明是张叔平有意为林青霞留下的一幅经典景象,势必要让大家目瞪口呆地记住她的美丽,犹如大唐盛世最艳丽的一抹胭脂,随后香港的《号外》杂志一见,当下把这张剧照直接拿来当作封面,向林青霞比夕阳还绚烂,并且漫天都是彩霞的美丽致敬。 还好我们有林青霞 [vip_content_start]   虽然我也被青霞的美貌震撼,正如亦舒在香港的半岛酒店见了周天娜之后,惊艳得下巴几乎掉下来,然后按着心口呼一口气,“还好我们有林青霞”,但我也喜欢常被拿来和林青霞比较的张艾嘉,张艾嘉的“活”,让她整个人生的起承转合,有如一道从瀑布奔泻而下、另辟支线的溪流 ,惊险而澎湃,强悍而激烈,随后渐渐潜入深沉的潺流,一直一直,到现在都还在细细的流;对照之下,林青霞的“灵”,则“灵”在她是人间少有的绝色,那是一种既定的条件,也是一种命定的收成,她甚至只需要微微昂起丘陵般骄傲的下巴,连一句对白也不说,整个时代就因此风起云涌,把她不费吹毫之力、始终不败的美丽,记入港台电影的史记——的确,林青霞在镜头前面随意晃动的灵气,或笑或颦,或盛放或憔悴,本身就是一种演技,就是一顶成就,就是一座不需要评审加持也可以不劳而获的奖项。而青霞这一生唯一的不完美,兴许就是在于她的一切都太顺遂:从美丽,到名成,到利就,甚至到婚姻,都太水到渠成,也都太顺理成章,少了迂回与转折。就好像有人在董桥面前提起青霞写的文章,文思流畅是流畅了,文笔亮堂也够亮堂了,偏偏就是少了三分沧桑和七分人世的磨炼,董桥听了,随后在自家专栏上做出反应,如果文章非要经过命运鞭笞才可流芳百世,那他宁劝林青霞把笔挂起来不要再写文章——更何况,不是每个人都是林青霞,而林青霞本身一直都是一本摊开来的传记,她的过去和她的过不去,大家多少都心里有数,疼她的人其实也知道,有些“滚滚红尘”的旧事和恋恋不忘的“梦中人”,别人可以写,她不可以写,因为她是林青霞,“林青霞”三个字,永远都是一个包袱。于是我们都应当体恤,她的华丽多少有点沧桑,她的清贵难免带点颓废,而林青霞自己也知道,她初登银幕走红之后,基本上,她的私生活就不会再有拉上帘幕的时候,所以她的美丽,偶尔会流露出一种身不由己的委屈,因为美丽其实是一种负担,只有青霞自己明白个中的千滋百味,是如何的点点滴滴在心头。 但林青霞到底是巨星,是整个70到90年代的港台第一美人,排场还是有的,有一次她为《东邪西毒》定妆,因为演员太多现场太嘈,制片担心林青霞会不会脸色一沉,可当天林青霞心情出奇的好,笑容满面地坐下来梳头,因为她那天出门出得早,先到商场转了一圈,看中一件心头好,二话不说就买下来给自己当礼物,大家都好奇是什么,她笑脸盈盈地从手袋里拎出来戴到耳上,原来是价值近半百万的Buccellati耳环,把当时的张曼玉给完全唬住了。而且当天试造型,张曼玉拿着张叔平派给她的披披搭搭的戏服,忍不住嚷嚷,“穿这样的衣服,我怕我根本连动都动不了”,随即又侧起头自言自语,那青霞呢?青霞穿什么?单是这就看得出来,林青霞的高不可攀的地位,一直都是众女明星们向往的境界,尤其是张曼玉,她第一次和林青霞合作,拍的正是成龙的《警察故事》,很多动作场面都亲身上阵,结果就真的不小心撞伤了头,当时林青霞还特别向剧组请假去探望,并且还训了张曼玉一顿,怎么可以这么逞强,怎么不懂爱惜自己呢?张曼玉听了,凄然一笑,“我不是你,没有你的美丽,而且我是新人,所以一定要特别拼搏才行。”可见女明星们的终极梦想,要不就找个豪门嫁进去,要不就打醒精神,成为第二个林青霞。 我记得张艾嘉谈起同期的女明星,她不止一次感叹自己的姿色浅淡,常常在片场上看上去,像个幕后工作人员多过像一个女明星,并且一直都在说,“我每一次见到林青霞都很兴奋,频频对身边的人说快来看快来看,林青霞耶,大明星耶。”而落在小时候见过林黛的张艾嘉眼里,一定要艳光四射兼风华绝代如林青霞,才有这个架势,才担当得起“明星”这个称号,而我一直觉得,林青霞的气派到今天依然是没有办法不被惊叹,也依然是没有办法被谁取代——即便是后来,台湾出了个林志玲,大陆也有个范冰冰,但她们的美跟林青霞的美,在气魄上显然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林青霞的美,记录的是一整个时代,锋芒尽露,绝对可以让每一个见过她的人,暂时把所有的“客观性”和“兼容性”完全置之不顾,并且自创一种全新的视觉语言,纯情有时,冷艳有时,英气有时,柔婉有时,为所谓“不可一世”的美丽,做出最锋利的示范,完成最华丽的传奇。 青霞之美,在七八十年代,曾经是台湾对外最生动的标语,甚至也是台湾一张可以到处给外国朋友寄出去的体面的明信片,是台湾最美丽也最明媚的一幅风景,她的气质和美貌,满满都映照着那个时代羞涩的摩登,忠厚的文化,以及淳朴的人情。而我认识的台湾女人,都出色,都温润,终究是有着不一样的文艺底蕴,她们说起话和叙起事来,遣词用字,流畅而和暖,简直就是一则又一则不需要润笔就婉约优美的散文。而这么些年,青霞的美丽,自顾自的伸展开去,就像小说里的人物,开始有了自己的生命,开始喧宾夺主,开始主导她的人生走向,美得波澜壮阔,美得霞光溢彩,美得每一个步伐和每一个句子都是惊叹号——还好我们有林青霞,还好,林青霞始终没有辜负她的美丽。 (原稿上传于10/02/2020)
1年前
2017年1月中的台北,我穿着新买的大衣坐在台大正门口的椅子上等在这里读书的大马学妹。我来早了,天色仍未全暗,我还看得到逐渐秃了的树,天暗了以后才发现那一带街灯都是心形的。学妹送我一双羊毛地板袜,祝我在台北快乐,我将要一个人在这里过年。但她一点都不担心我,毕竟台北是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初次不在家乡与家人一起过春节,感受上是既孤单又自由的。我买了麦当劳快餐,套上羊毛袜子在小小的单位里看电视过年。 过完年就开学了,我每天下午给自己安排去大学旁听一门课。比起当老师,我更享受当学生。学生有偏执的自由,听自己有兴趣的课题,偶尔神游也没有关系,不想说话的时候可以不说话,安静做笔记就好。 我总在中午醒来,在7-11买寿司卷随意吃一吃,赶时间不能吃关东煮或肉包这种热食。上完课后好饿,我会走去附近夜市买好多吃的,麻辣豆腐炸鸡排章鱼烧南瓜球,或者去吃尼泊尔咖哩。尼泊尔咖哩的店员每次都体贴地提醒我说,您点的这一份咖哩是辣的喔。我在这种时候才会想起自己来自热带国家,需要热辣来充电。 吃饱后去附近书店看书。这大概是我最喜欢台北的地方,两三步就有一家书店。晚上我便躺在沙发上读上课笔记或书店买的书。我完全不在乎时间,我有的是时间。读到半夜三四点又饿了,我烧水煮泡面吃,吃完睡意才来,通常窗外已微微朦亮。 我在台大认识了一位同样来台访问的中国老师,刚好住在我楼上。我们认识的时候她已经来台快满一年,正准备要回国。她平时的习惯和我恰好相反,她天一亮就起身往外跑,她立志要在一年里玩遍台湾。有一次她想把买多的二手书送我。去了她的单位我顿时明白为何会买多,成堆的书溢出书柜,散落在床架与地板上,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于是同一本书可能重复买了两三本。大部分是台湾文学,她在台湾没时间读,打算全都运回国才读。 虽然这位充满活力的中国老师与我的作息不太一样,我们倒是一起出去过两次,聊得很愉快。一次是她请我去舒淇投资的Kiki餐厅吃饭,原因是她特别喜欢舒淇。再一次是我请她去女巫店听歌,我说我是因为张悬才去女巫店的,虽然我没有买到过张悬在女巫店表演的门票。我们去的那次刚好碰见胡德夫就坐在我们身后,她一眼就认出来了,热情地转身打招呼。 跟她一起行动总是风风火火的,拉着我换公车或在巷弄里钻,都很快捷。我一个人的时候也做这些事,只是缓慢得多。我每星期的其中一天会搭公车去政大旁听一门课,闲来无事会去温州街的巷弄里乱转,或去女巫店听歌。听着不认识的独立乐团唱歌,他们的唱词喃喃像梦的语言,我根本没听懂他们在唱什么,但听罢我竟有股想哭的冲动,就像看了一部蔡明亮的电影。 我本来并不觉得看电影这件事有多考验耐性,直到身边好多人都说自己上YouTube用5分钟看完一部浓缩电影。也许他们难以想像我有时甚至害怕电影快要结束的心情,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我趁着学校假期读《红楼梦》,我极怕这本厚重的书终于要读完的那天,意味着我的假期就要结束了。 在疫情期间我看得最多的是洪尚秀的电影,跟蔡明亮的电影一样,以人类生活日常的节奏进行着。洪尚秀电影中的人老是在喝啤酒或咖啡,一直在尴聊,经常做梦。同一件事A和B说,B和C说,C又和A说,各个版本全都似是而非。 爱的感觉只是一瞬间 确诊时候我也看了洪尚秀较新的电影《在你面前》,在7天闭关期里断断续续地把电影看下去。 电影中的女主角和导演相约在一个叫做“小说”的小酒馆。导演想邀请女人拍他的电影。女人问导演写一个剧本需要多长时间,导演说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女人说自己没有时间了,她已经没有多长的时间可活了。导演十分难过,最后决定破例不拟剧本,隔天就和女人去一个地方,随机地拍下属于女人的电影。 聚餐结束后外面下着雨,已婚的导演与将死的女人,就像一对相见恨晚的爱人,两人撑着伞在窄小的巷弄里等车。这个场景让我想到了王家卫的《花样年华》。 然而,隔天一大早女人却收到一封来自导演的留言信息,导演取消了约定。女人把留言又重新听了一遍,听后崩溃大笑。原来承诺不过是酒后胡言,或爱的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稍纵即逝。 电影看到这里,我也即将要出关了,突然觉得自己又遭了洪导演的戏法——他可不是王家卫,他不会给你一出浪漫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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