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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箓

在我的童年时代,有两件物事至今记忆犹新,充满好奇,同时也有点感情交织的迷惘,近乎是畏惧的。然而却靠得那么近,仿佛是在我的生活里与我一起过日子。 两件物事,一是符箓,二是祭品。 先说符箓。最近读到一篇有关文章,说从符箓可窥探中国汉字的流动。而所谓画符,虽有图画,其实以文字为主。又说符箓上的文字多为隶书,追根究底,是因为符箓起源于东汉。而秦书八体之一的隶书在东汉时期的通行已达到顶峰;故而画符使用当时通行书体则为理所当然。换言之最早的符箓,隶书是根基也是起点。而“从符箓可窥探中国汉字的流动”,相信是以此为根据。 其实我对这类渊博无感,倒是对“画符”很感兴趣—— 那是我童年时代最不能理解的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玄文。这么说,不表示我现在已懂得其中玄妙。我是真不懂。 而说到画符,怎能绕过我学习毛笔字的经历呢?小学三年级,开始有书法课,说是学习用毛笔写书法,其实是依样摹描;先在印有红色字迹的本子上练习描笔画。描了十来课后,改临九宫格大楷。在家里练习时,父亲一直站在身后,边看边摇头,老说我不肯用心,这里那里的挑出一大堆“错笔”,加以指责。最记得他的反语讽刺:“真本事哦,在字帖上临摹,竟能临到像鬼画符!”又怪张天师误人子弟。 这我就不懂了,张天师是谁啊?但没敢问。 以我的理解,符箓实际是一张黄纸,经由道门中人的道士或乩童用朱砂笔画上有如天书般的字图符号,加以作法念咒,才具备了能差使神鬼、镇煞治病、保平安的多种功能。这张号称“符咒”的天书,无人看得懂,更无法洞悉其中玄机。但都无所谓,反正符咒不是用来阅读的,重要的是灵验、奏效。 而最稳当的是宁可信其有。虽说人不可没有自信心,但有一张灵符护身保平安,何乐而不为?这跟人类文明没关系吧——只信好处,不探真实 。挺功利的。 然而人生无常啊,今日不知明日事。生活当中,谁不曾有过一时的软弱和恐惧?曾有位朋友跟我说,宗教不是迷信,是抚慰,适用于现实生活中的任何人,功能是消除惶惑与虚无感。 这让我至今不解其中玄妙的符箓,是从小司空见惯之物,不足为奇。然而我们家里除了祖先牌位,并没有供奉其他神祇,但环境使然,华人新村嘛,寺庙神坛多的是。村里人有事没事都喜欢去拜拜,尤其爱问事;小孩生病固然得去问,连家里失窃都要劳烦神明指示。而乩童画张平安符是最起码的了。虽然我不曾佩戴过平安符,不知其灵验程度及功效有多显著。但总见有那么多妈妈,抱着孩子到庙里请平安符。回来恭恭敬敬地用纯色棉布将符咒缝成一个三角形小包,扣在孩子的衣衫里面,也有用条银链子横贯在胸前的。看得出来,她们是放心的——孩子有灵符护身,相信会无病无痛,平平安安快高长大。 我的童年玩伴,不乏佩戴符咒的。除了缝成三角形的,还有银管的,垂直横向的都有。然后岁月流逝,大家都长大了。昔日司空见惯的也罕见了。或许求个安心的物事仍在,只是不让见吧。 祭品 不是经常走夜路,但总免不了有那么一两回。 小时候怕鬼,新村野外的羊肠小径,晚上打死也不敢走。可是啊,村里的大路小路又怎能免?有时被大人差遣去杂货店买东西,即使是一个人,没人作伴,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妥。在那个年代,没那多想法。其实家距离杂货店不远。不用过马路,顺着走,不消5分钟就到了,来回不过十几分钟。 就在这么的一段路上,我看到一些令我很好奇而致多方联想的东西。那是一些祭品,被弃留在路边。种类来去都是那几样: 饭团、苹果、饼干、粉红色呈半溶状态的发糕……当然,还有不可或缺的元宝蜡烛。香枝已烧成灰烬,蜡烛剩下一大截,因为有风,来不及燃烧就被吹灭了。金银衣纸尚有没烧完的,剩下杯口般大的,隐隐可辨是金还是银,是纸还是衣,青色或是红色,经历风雨,等待进一步消亡…… 我好奇这是拜祭谁呢?不可能所有孤魂野鬼吧? 一定是冤有头债有主,不禁有点悲凉。又或许是民间习俗,为啼哭不止的小儿“喊惊”,招回受惊失落的魂。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