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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剂行

2月前
8月前
7时许。我抬头望了望被高架桥割裂的的天空,微蓝迷蒙,还有浅浅的橘。空气里有种淡淡的余温,是白昼炙烈阳光渐渐褪去热度以后留下的,带着疲惫感的余温。也许只是下班以后感觉疲惫。 我们拉下了药剂行铁闸,锁好,准备各自回家。边上的肉骨茶店刚开门不久,桌椅都搬到了五脚基上。只要我们一离开,桌椅会多添几张。我左顾右盼,冷清的街道没多少车辆,连高架桥底下从清晨开始塞满的停车位都空出了许多。匆匆过了马路,穿过高架桥底下再过一道马路,我来到地下停车场。取车离开。 白天里闹哄哄的、车水马龙的景象到了午后时分就如同落幕的剧场。掌声散去,烟火寂灭。暮日的苍凉缓缓袭来。 那些年我确实觉得下班时候的半山芭是寂寥的。天仍未全暗,空气里漫漾着一种困倦。那时候在半山芭的药剂行分行工作。从我们分行还得多走几步路转个弯才能看见半山芭巴刹。 我不太记得了,但从停车场到药剂行的晨光时分,经过的是活力满满的人间烟火。热、湿、吵。 老店家的胖太太老板娘捧了张藤椅坐在他们店门前扯大嗓门地指挥着下属。那么鲜活的画面与嗓门,以至于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仿佛仍能在记忆里向起她嘹亮且中气十足的嗓音。某个不晓得什么时候的曾经,我们在药剂行里依稀听到了外头隐隐约约的大声叫嚣。八卦开门一看,是胖太太气冲冲地大声喝斥着她瘦弱的先生。两人隔着一道马路相互对骂。 而今我回想,那是半山芭巴刹给予成年以后的我,一些最鲜明的记忆与画面。 早晨的药剂行比较繁忙。有来巴刹买菜的安哥安娣,测个血糖测个胆固醇量个血压,话下家常,买些东西。午后来的还有许多不同国籍从事各种不同行业的客工。形形色色,各有各的故事。 在巴刹工作的客工非常容易辨认。每回替他们测试血糖,我总会把采血针的度数调高。他们大部分都会有手部皮肤敏感的问题,而且手上满是厚茧。我记得某个客工曾经和我说:这没办法。每天杀鸡,手碰脏水,就会这样。 由于经济拮据,或者把钱花在他们自己身上永远不是首选吧。他们无可奈何我也无可奈何。靠近巴刹的药剂行,在那些年无法达标的岁月里,最可贵的收获大概是听着这些许多异乡人的故事。 关于警察突击检查,有性工作者攀爬到窗户外,不慎跌落丧命。关于那些夜夜笙歌的摊档,有多少钱被塞进外籍女人的低胸衣里。关于那些永远治不好的hand eczema(手部过敏)。 当时药剂行是没有玻璃门的,马路上的喧嚣会随风而入。后来安装了玻璃门,推门而入以后,也就可以从那些混入冷气的特异气息判断来者是否在就在巴刹工作。 那时候我对半山芭的气味记忆,有汗湿又汗干的特殊味道,有生肉的腥味。我总是在冷气房里,外头的世界似不真实又如此赤裸裸。一直到很多年后的今天,那些我见过的人、聊过的天,恍如昨日。所以我坐在电影院里看着《富都青年》,很快就湿润了眼眶。因为那光影,让过去历历。 ● 历历的过去里,还有那一幅很长很长很长的监狱壁画。在还没有轻快铁以前,半山芭监狱隔壁是一道废弃的火车铁轨。火车铁轨再过去就是后来长很大之后才知道是“龙蛇混杂”的河清园和汉都亚组屋。我在汉都亚组屋长大。 监狱在我家隔壁。模糊记忆中,监狱的壁画描摹着雨林。我常常经过、看见,习以为常以至于从未觉得阴森。监狱的墙壁上的画,画着葱翠的热带雨林,浇上往后岁月里的暴晒与雨湿。在我认真看它的时候,已经发霉、斑驳、脱落。然而矗立在市区里,似一件永恒的艺术作品,观望着城内发展与呼啸而过的车流。我不曾认知到有一天城中的画会永远消失。 后来我认识了仨友人,结缘于网络上的一篇印度游记。作者文彩斐然思维跳脱,当时我对他有着崇拜式的恋慕。他建议我们四人一起到半山芭监狱摄影。从此留下了我唯一在半山芭监狱外拍摄的一张照。 彼时我穿着有蜜蜂图的宝蓝色V领T恤,有着三十出头不畏任何事的意气风发与笑容。而半山芭监狱的那很长很长很长的壁画,从此留在相片中,往后消失在城里。 相片里,有我与我城、那消失的监狱壁画,与那位友人的记忆连结。 ● 记忆连结串着串着,仿佛串着把我带回到了当年那似乎是大树下还是天桥下的肉骨茶摊档。 在我青春期以前戛然而止的香味记忆。 我看过香港YouTuber米纸介绍巴生与吉隆坡肉骨茶的影片。想起小时候爸妈偶尔会带我们两姐妹到大华戏院对面,天桥底下的肉骨茶摊位吃肉骨茶。 我一直对肉骨茶没有执著、没有想像,亦无特别要求。但记忆里的这个应该是有个“九”字的肉骨茶摊档始终铸造了我味蕾对肉骨茶的所有初始与无可替代的印象。汤的味道适中,不太浓稠;深褐色的汤汁是汤不是汁。一碗一碗小碗的肉与豆腐卜,吃完再用汤捞饭。 后来不晓得什么时候,摊档消失了。长大以后再也无法寻回当初一模一样的味道。正如那道被荒废的火车轨道让我们从何清园走到大华,走着走着——在我不以为意的时候悄悄消失。在我想起回头望的时候,只剩荒芜的记忆,和轻快铁。 我还是不太吃肉骨茶。始终不太习惯大部分一大锅的肉骨茶,喜欢一小碗一小碗的肉汤被捧上桌。后来我偶尔也会带爸妈到Pavilion的三美肉骨茶餐厅解馋。觉得好吃,也是一小碗一小碗的肉汤,只是味道较为浓郁。而且是汁不是汤。 总有些事情无可替代。因为那样的美好,在于它不复存在。再也没有人能印证它的好或不好,除了自己。 而留存至今的适苑酒家,也是小时候庆生或所谓大日子,爸妈会带我们姐妹俩一起吃饭的地方。几乎两层楼高的楼,几乎四面通风,无须冷气机亦不觉闷热。古旧的木椅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留存在酒家里看尽饮食男女繁华盛宴。点菜的员工身穿薄薄的白色汗衫和黑色的宽松及膝短裤,和爸爸话家常。 我们从未吃过他家著名的琵琶鸭,反而总是点烧鸡和叉烧云吞汤面。后来员工老了,接着总有一两个逐渐不再出现。然后我们也不太去那儿吃饭了。酒家的侍应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些叔叔,但生意依然兴旺延续。或许是那里实在难找停车位,或许总有些事情本来就该仅止于当时。 一如半山芭为食街的炖蛋和猪杂粥。那一碗碗实实在在的炖蛋是我童年时候最爱的夜宵。即使是后来在香港吃的炖奶、在怡保吃过的焦糖炖蛋,都比不上小时候无数碗的炖蛋。嫩滑又绵密的口感,没有多余糖浆只有我记忆中的蛋香。消逝的总是最美好的。为食街依然存在,但已没有炖蛋和猪杂粥。于是,也没有了我一部分的童年。 还有呢。还有更小时候的三宝庙。那清冷的庙宇残存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模糊得只剩下深灰色的洋灰地板和走进即微凉的感觉。 ● 长很大以后,我离开了汉都亚组屋。离开了那时候熟悉的河清园与半山芭。但爸爸依然经常光顾半山芭巴刹。农历年初一我们会到半山芭的太阳宫拜拜。即使成年工作以后,咳嗽咳到半死,爸爸还是会陪我到半山芭巴刹对面平房某家在二楼的中药馆看中医师。 从童年到成年,半山芭给我这个城市里长大的孩子许多故事。我到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有些人会觉得吉隆坡人都是娇贵高傲的城市人。是很城市的城市人。就一般的,传统意义上的“城市人”。然而我的“城市里长大”也仅仅体现在了不会游泳,不会骑脚踏车,更不会爬树抓鱼这些仿佛缺失的童年岁月上。其他的,就是普普通通的人间烟火,在半山芭、河清园的市井与烟火气。 有些熄灭了,有些旺盛了,有些一直都在。 一出电影《富都青年》勾起了那些年的生活记忆。 人称半山芭为“富都”。她其实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富都。然而她又其实是个隐藏意义的富都。那么多年以来,人来来去去,周边即使兴建了许多高楼与商场,她依然根植在繁华边缘。一直收留异乡人,一直收留故事。从以前到现在。 于是,也许,许多曾经在那里或那里附近长大的孩子,提起半山芭,都会说:“话你知啊,旧阵时嗰度……”然后述说各自记忆里的“富都”。 依然是热闹喧嚷的。也许也有寥落安静的时刻。但谁知道呢,以后的“旧阵时”又会是些什么样的故事。 注:“话你知啊,旧阵时嗰度……”为粤语,意即“告诉你哦,从前那里……” 相关文章: 区秀屏/如果世界一直不好 区秀屏/身后的诗, 与生活的野蛮疯长(上) 【特辑.在地书写】郭于珂/在富都与半山芭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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