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喧囂浮華的時代,生死的命題似乎離年輕人遙遠,但有一位九零後青年卻以平靜的姿態駐足生命的盡頭,成為亡者的引路 人。他是喃嘸先生鍾學詩,於生死之間,用莊嚴的儀式告慰亡者,以無言的大愛引領迷茫的靈魂。他是亡者的導師渡者,用虔誠的信念與溫暖的心為逝者帶路,通往冥間的歸宿。在這條少有人涉足的道路上,他用行動詮釋了生命的尊嚴與愛的深意,譜寫了一曲新時代青年對傳統與人文精神的無聲讚歌。 以喃嘸先生為事業,不是鍾道長年幼時候的目標。他的家族世世代代都從事殯葬業,祖先出了一代又一代的喃嘸先生。他雖然是第十代傳人,但家人從未給他承繼的壓力。他年幼時,就去喪禮現場當樂師,過著其他小孩無法想像的日常:白天讀書,晚上在喪禮現場工作,這種生活一直持續到他中學,甚至學院,不斷循環。雖然生活環境離不開喪禮,但是成為喃嘸先生的契機,是因為父親的 腰傷。家裡弟弟妹妹眾多,學詩道長雖然嚮往國外留學,但他為了家人,選擇順應天命,出道成為亡者引路人。 生死之間的橋樑 “喃嘸先生是亡者的引路人,把靈魂引去該去的地方。一路保送,過程中我們會成為逝者的老師,指點迷津,告訴他們人生另外一個 階段須知的點點滴滴。”從事喃嘸先生多年的他,在喪禮現場見識了無數的家庭衝突,無論是因宗教信仰不同而發生的衝突,還是因為爭奪家產而導致親情破裂。這些紛爭雖是外界的事情,但深刻地折射出社會人與人之間的複雜情感。這一切看在他眼裡,甚是唏噓。 作為一名喃嘸先生,學詩道長也經歷了許多自己無法避免的挑戰。有一次,他在一座組屋做法事,樓上突然拋下裝滿水的礦泉水瓶,惡意傷人,幸好沒有砸中他。喪禮的音響、樂器與誦經的聲音不可避免地會打擾到他人,但是不應該這樣被傷害,好好溝通才是上策。 喪禮中的“微妙變革” “為了順應時代變遷,2009年,我們經常做法事做到深夜1點半;疫情前,吉隆坡一帶會做到晚上11點結束。疫情暴發後,時間更是提前到了晚上10點。這些是全隆市的喪事從業者的共識。”學詩道長表示,喪禮的習俗在變化,作為從業者,他們需要與時俱進。“喪 禮,不只是哭哭啼啼,尤其是客家人的喪禮,喃嘸先生會適度地開玩笑,調節整個喪禮的氣氛,讓家屬在哀傷中不至於過度沉浸,而是能更平和地接受和送別逝者。” 當被問到近期熱播的電影《破·地獄》中傳統喃嘸先生和新時代喪禮衝突時,學詩道長表示:“長輩傳承傳統做法是正確的,但是那堅持其實只是法事中的冰山一角,還有很多事情要挖掘,如果要考究,就必須從明朝清朝考究。身為同行的前輩,其實有很多都是電影裡的Hello文一樣,德高望重,為人嚴肅,但是他們的堅持,是為了讓傳統保留下來。”“我不只是由一位Hello文帶出來,而是一堆。”當我聽到學詩道長這樣說的話,我噗哧笑了一下,可以想像得到學詩道長拜師的期間是多麼不易。 在電影中有一幕,法衣上放置了內衣,這讓學詩道長感到十分不快:“如果我們把一條內褲放在法衣上,大家也會不開心。”他指出,尊重傳統與習俗,是我們對逝者的基本敬意。 喪禮的真正意義 時代的變遷使得年輕一代對喪禮的態度發生了變化。許多年輕人認為,只要生前待逝者好,喪禮就不再重要,這種想法其實是一種悖論。在學詩道長看來,年輕一代的這種看法,某種程度上是在合理化自己對逝者的不孝。既然生前對逝者好,喪禮時候,也就那幾天,為什麼不能好好道個別?“人是善忘的,往往需要儀式去提醒。有些人是沒有傷口,喪禮其實讓有感的人好好和逝者道別,讓無感的人有一個理由去悲傷。” 在學詩道長看來,喃嘸先生不僅是為了引導逝者走向冥界,也是 在為生者的情感提供出口,幫助他們更好地接受與死亡的告別。“喪禮,不應該流於形式,喪禮是一場對話。現代的人,因為有學識和探知慾,不斷和傳統做抗爭,單單懂習俗是沒辦法說服現代人的,不管是喪禮的任何人,要知其所以然。” “這部電影《破·地獄》的流派,若無錯漏,應是廣州正一派老廣的 科事,持劍破獄,而不是道生黃子華和家屬解釋的《目連救母》。民間科儀,一者是救苦慈尊的破地獄,這屬於道教類別;一者是化身目連/羅漢破地獄救母救亡的民間佛教故事。應是兩種不同流 派。”學詩道長看了《破·地獄》後指出電影中的錯漏。 從事喪禮工作多年,學詩道長最感動的莫過於,他家族因為口碑而得到不少老人家指定要他們來辦喪禮。除了是信任,更是寄託。 在喪禮現場,看慣生死的學詩道長希望將來面對家人離世的時候,可以好好告別。對於喪禮外行人,可以好好了解一下喃嘸先生到底在做什麼事情,惟有深入一些去探知,才會明白喃嘸先生的文化和喪事教會人們的真諦。 對於想要踏入喃嘸先生這行業的人,學詩道長希望他們思前想後才進來這一行,不能只用賺錢的思維來考慮。很多時候,這一行做久了,看了太多生死大事,會有麻木不仁的狀況,這都是修煉自己的過程。還有一件事是很重要的,就是要選對師傅入門。 記者有話說: 和學詩道長訪談間,我看到了喪葬這一古老職業的深邃與溫度。他以謙卑的態度擁抱傳統,以現代的眼光適應變化,在生與死的交界處架起了一座橋樑。這份職業不僅是為逝者送別,更是一種對 生命本質的探尋,對愛與責任的深刻踐行。 身為新時代的喃嘸先生,學詩道長不斷進取,始終以開放的態度 探索職業的內核與底蘊。他通過學習豐富自身,不僅繼承了家族的傳統技藝,更努力將現代思維融入其中,為這份職業注入新的生命力。他深知,喃嘸先生的職責不僅是完成儀式,更是為逝者和生者搭建情感的橋樑,讓離別變得溫暖而有意義。
5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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