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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

5月前
“感谢同学的分享,但马来西亚是国家而非家乡,你应该更具体地向我们介绍你的家乡。” 台底下,教授、同学们仿若合体为巨大的奇怪生物,每个人同步着彼此的呼吸与心跳,与教室严肃氛围达成和谐。怪物几十双眼睛睽睽着台上,一股静默的压力,扑面而来。我紧握麦克风,清晰地瞧见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各式瞳孔里:单薄T恤微胖躯体,颤抖着手中麦克风。再三深呼吸,希望以此冷静那掀起汹涌巨浪的内心;同时紧盯几十个瞳孔中的自己,试图专注回忆,放大、再放大脑海中的地图,像操作谷歌地图,可以从马来半岛,一直透过加号来重现当中每个城市、小镇、小村风景,而后顺利定位家乡,用语言好好地把它给描绘出来。 聚焦到某个程度后,有一股力量阻止我再放大记忆,只有一段“Jalan Ipoh-Rawang-Ulu Yam”的轮廓残存;前几天在餐厅吃饭看见的苍蝇蓦然闯入精神世界,流窜其中——它飞旋在点了臭豆腐的隔壁桌,又嗡嗡离开,飞往靠近我的玻璃门,一撞再撞那透明门。它先轻轻地飞过去而被弹回来,然后蓄力,从远处急速飞行,希望能借着惯性撞破隔阂,却被弹得更远。尝试了几回,应是撞得头昏脑胀,只见它如醉汉,漫无目的在我附近盘旋。 然后店员拿了蝇拍,一把拍得它尸体四散,嘴里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蝇拍还有碎裂的残骸,生与死竟只有一线之差,最后还不明不白客死他乡,不禁感到些许悲哀。或许从它身上找到了部分自己吧。 小时候,父母在万挠开店,我们家的孩子就顺其自然地在万挠上学。上小学的每个上学天几乎都是重复开学第一天。天未亮,6点钟就得被妈妈摇醒,最晚6点45分就得出发,然后半梦半醒地压线踏入校门;偶尔路上塞车,就得在警卫处填迟到表,快步跑到教室,在惊讶、恼怒眼神中半途加入学习氛围正浓的课堂。放学也没有别的去处:阿姨家、父母亲的店、补习班,一天时间大部分都在车上度过。我偏好靠窗位,尤其透明窗,总认为这是距离自由,距离精彩的外面世界最近之时。有时也会轻轻地撞一下车窗,幻想着某天能不小心撞破它,就此实现自由——事实上,我也毅然跑到吉隆坡怡保路的华人独中上中学,但那不过是换了另一辆车,又再重复6年相似的生活与车外景。匆匆上学,匆匆放学赶校车,匆匆地过了一天,又一天。 乡?他们说你长时间所生活的地方即是。可如果长时间都在车上度过呢?来到台湾留学,无可避免都会有与家乡相关的话题,但这种场合我都选择闭嘴,或是只谈食物:Rawang某家吃了十几年的客家面、身分证上标示的Ulu Yam小镇某家卤面、Jalan Ipoh Mutiara商场里与友人经常吃的奶皇鸡饭。游离三地,所有景都是一瞬即逝,即使再熟悉,也不过地理位置上的谂熟。社交关系更让人空虚,就算有过几年深交,但离开后,彼此也只能透过Instagram、Facebook了解对方近况,甚至有时还会被演算法给排除,仅成为“好友”其中一名而已。只有食物,让我的感官、灵魂真切地知道:我曾经来过,尽管大多时候都得先行离别,而后重复我的车上漂泊。 如是,我愈发同情那忽然被碾扁的苍蝇,毕竟我们都围绕着食物、香气团团转,也向往着玻璃外更广阔的世界。 (会不会哪天,生活就如蝇拍,把我也打得粉身碎骨,尸骨不存?) 所以。“乡”,如此模糊的概念,也难怪我只能窥探其轮廓而无法精确定位。餐厅那只死去却在我脑海中复活的苍蝇,又上演了撞墙戏,只不过这次是我的躯壳隔阂它与外界。它撞一次、两次,第三次终于从眼眸处挣脱出来,依附在眼前的怪物。我看着它、他们瞳孔中的自己,单薄T恤不再摇动,麦克风也抓得比较稳了。遭受质疑的紧张缓和后,终于想起本次报告不限主题…… 我忽然疑惑起那只苍蝇不是才飞荡在我的记忆里吗?台下众人也在报告中应当能掌握到我对“乡”的阐释从不单指某处,而是一种广泛、模糊的指涉。然,课堂时间紧迫,我说:“谢谢同学指点。” 下台后,原本和谐的教室又充斥着各种不协律,有者报告、有者打游戏、有者正如我开着笔电敲敲打打。我再也没见过那只死去的苍蝇出现在课堂上,但偶尔课堂还能听见耳边有嗡嗡的飞鸣声。挥之不去,令人反感、烦躁不已。 相关文章: 金睿瑜/稍息,立正 陈颖萱/亚叁雨 林惠洲/秋风月影
12月前
卯时,月亮还没有落山,唯有教学楼和篮球场的灯光亮起,静谧校园里甚至能听见阵阵蝉鸣。食堂飘来早饭的香气,也算是为早晨的校园增添一些烟火气。 那是高中最后一年,她一如既往的是班上前几个早到的学生。放下书包后,翻开书开始自习。 尔后,一双黑色校鞋不觉地停在她的桌旁。 “又内卷啊。”一个清冽的嗓音调侃道。 “要考试了欸,谁不努力啊?”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的声音。 他闻言轻声笑着,随即将书包放到她身后的座位就回头找她说话。 不得不说,她好像也习惯了每个早上周而复始的模式。好歹有他的陪伴,等待上课的时间确实不那么漫长。他们的聊天内容多半围绕在学习和未来之间。但有的时候,他会静静的坐着看她学习,偶尔才搭上几句话。 她习惯一边说一边埋头写题,偶尔聊到兴起才会抬头看他,但也只是匆匆对视而又慌张躲开。 但每次一抬眼,都总是能对上他那漾着笑意的眸。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却又似春风。 十几岁女孩的花季,似乎都少不了暗恋这回事。 X X X X X X 她的记忆追溯到从前,那年故事开始的地方。在那时候她的眼中,他无疑是那种奇怪的人。 比如他明明答案错的离谱,但还是会在课堂自信地回答问题、又或者他总是自以为是地说着那些她不喜欢的沉闷大道理、还会总是因为一个无聊的话题喜欢和她争个面红耳赤。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视线开始总停留在他身上。 她开始期待每天放学和他一起走路到巴士站,还有每个早上他来找她搭话的时刻。 她记得情人节那天正好是英文口试,结束后他每人一颗糖果,唯独她收到巧克力。 除了他之外的朋友,无一不晓得她喜欢他。可她知道他们也只不过是很好的朋友,她不想他们会有结束的一天。她愿意一直呆在他身边,以朋友的名义为这段关系延期。 X X X X X X 窗外的梧桐再次枝繁叶茂时,他们终是迎来了毕业这天。 人潮涌动的礼堂,她好不容易挤开人群才找到相同编号的座位。刚入座,她的左肩就被人拍了拍。 “平时上课我坐你后面,今天毕业我也坐你后面欸!”她往后一看,看见他眼底闪过一分惊喜。 “是啊,真烦。”她像往常一样和他拌嘴,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拍照啦,看镜头!” 快门按下前,她鼓足勇气往他身边站了站。 “咔嚓!”时间定格,照片里的两人笑得灿烂,回忆留在了瞬间。 X X X X X X “还完书后我们拍张照吧。”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课室里暄暄嚷嚷,她不确定他是否听见。 结束后,她找不到他的身影,着急的一遍遍拨打着他的手机。 电话那头的人抱歉的说他已经离开学校范围了。 “没事,下次吧。”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失望,虽然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踩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校门,热闹了几年,接下来的路都要一个人走了。走到了车站,手机响了起来。屏幕来电人显示——是他。 “喂?” “笨蛋,看前面。” 她茫然地抬眼四处搜寻,总算看到换上便服的少年在隔了两条马路边向她挥手,旁边还有他同行的友人。 “去玩呢。” “是啊,可惜有人明天还有一场考试。”她看不清对岸人的神情,但不用想像肯定特别臭屁。 她目光撇到远远驶来的巴士。 “巴士来了,下次聊。” “嗯,再见” 她赶紧上车,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巴士越驶越远,她看着他慢慢消失在视线中。她不禁回想起那次他陪她等巴士的场景,也是同样地点,同样的“再见”。只不过当时的她还天真的以为,离别还有很远很远。 她开始分不清,这次的再见,是再见还是再也不见。 也许他们会渐行渐远,慢慢走出对方的世界。相识于人海,又归于人海。但她不会后悔,她知道,他喜欢的少年会永远风光明媚,站在她十七岁的心尖上。 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她许她喜欢的少年不负遇见,一切安好。  
1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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