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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拉

儿子在国外一呆就20年,今天忽然爆出一个讯息:准备一家四口年底回归祖国。 20年前,他和太太(也是他的中学同学)从英国留学回来,不久就在台湾新竹科技城找到工作,当时是“两袖清风”,简单利落。现在说要回家,却已经在那里买房,又多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还有各种各样的家当,剪不断理还乱,正等他如何处理,如何“断舍离”。 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冒出回归的念头。当初很多年轻学子都是这么说的:“我爱祖国,祖国不爱我。”他的中学同学很多在大学毕业后,也是选择离家背井,远走他乡,正如人们喜欢卦在嘴边的:人才流失、国家不会珍惜、不会留住辛苦培养的学子,反而傻傻地给外人得益,让识货的国家拣到宝赚到便宜。也让人们感慨万千,愤懑不平。 回归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孩子的教育。还有就是他本身的就业,要重新适应、重新认识、重新选择。 13岁的孙子正要进入中学,是转型时候,时间点要抓得准,不然就很难衔接。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可是又千丝万缕,要如何下手? 马来西亚较难找到适合工作 6岁小孙女的入学比较容易解决,找一间小学报名,从一年级开始就可以了。问题是13岁的男孙,他在台湾念小学时,成绩还算标青,但马来文肯定不行。至于华文,由繁到简,由注音符号到汉语拼音——如何提升英文程度也是需要面对。回来打算投考独中,孙子的心忐忑不安,父母也紧张兮兮,唯有从旁鼓励,从旁指点,又从热心友人处帮忙取得历届考题,仔细研究参考恶补,尤其是马来文、英文。家里爷爷奶奶姑姑等不停在旁打气,连妹妹也挥舞拳头地大喊:“哥哥,加油!哥哥,加油!” 为应付入学考试,一家四口提前几天从台湾回来,如临大敌的积极备战。 考试当天起了一个大早,热心的友人载他们去赴考。天不作美,下起雨来,到了离校园约一公里处,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正巧那里在修路,交通拥堵,排起了长长的车龙。看看入场时间,考试即将开始,怎么办呢?心急如焚,唯有父亲下车撑着雨伞,表现父子情深地带领着孩子涉水而过。一路上步步为营,过五关斩六将加快脚步超车(阻塞的车)又超人,好不容易才跨入了课室的门槛。看看手机,就只剩下10分钟了,还有不少考生在后头加快脚步呢! 经过整个上午的奋战,孙子终于杀出重围,出现在大家面前。问起马来文,低头不语,英文、华文还可以,数学比较容易。他母亲心急地替他算算总分数,应该是可以过关,众人只好耐心地等待再多两个星期后的成绩揭晓了。 升学难题暂时解决了,轮到儿子的就业问题。他在大学所学科目是比较尖端的科技,在马来西亚比较难找到适合的工作。形势所迫,马死落地行,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只好排除万难,孤注一掷,做好心理准备,回来后再作打算吧!无论如何,他已准备好6个月的待业期,且看何时分晓?他们夫妻双方的同学好友等也都动员起来,好心热心地帮忙找人脉找关系找工作。 至于媳妇,她在大学修读大众传媒广播课程。她比较有兴趣担任广播员、主持节目之类的工作。这类职业在台湾比较容易找到,目前她就在台湾某个电台兼职呢!不久前,我看到她的团队入围了今年广播金钟奖,她的感言这么写道:“做广播是我心深处的梦想,可是后来我却离电台越来越远。幸运的是,两年前的一个机会,让我以二度就业妇女的身分,重返广播业界。从此打开了我的视野,让我的人生有了不同的高度。” 仔细想想,她或许是还想继续留在台湾吧!她以前曾在当时的新传媒和报馆任职,回来后,或可在这方面再寻一片广阔的天地? 两个星期后,孙子的成绩揭晓了:英文77分,华文84分,数学100分,马来文不出所料不及格,只有30分。至于马来文,由于孙子是从国外回来,校方另有方案给国外学生:从初中一至初中三,另外出比较浅白的题目让他们考试,3年的缓冲期过后,升上高中一就要和同班同学一样考同样的考题,到时能不能过关,就要看看你是否努力用功以及自己的造化了。 我认为这样的安排还挺合理,还不错。
2星期前
前天傍晚,偶尔打开手机,惊见脸书有则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作协)发布的噩耗: 沉痛哀悼马华作家蔡家茂先生于2024年8月10日与世长辞。 蔡先生留下的著作有:《低吟浅唱集:蔡家茂诗词总汇》、《打草集》、《轻轻一击——小说集》等。 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作协)向蔡先生的家属致以深切的哀悼和诚挚的慰问。 家茂是我的学长,1960年高中毕业,我是1964年毕业。我不认识他,由于同学众多又相隔4年,他毕业时,我只是初中二的学生。毕业后踏入社会,由于喜欢读书写作,有注意到报上或杂志上的作者,对不时见报的蔡家茂这位作者感到好奇,好像他就住在附近。 偶尔一次和也是1960年毕业的学长乾毅谈起。“哦!家茂吗?他是我们的同学呀!改天得空我带你见他,他就在新山美乐花园。”就这样,某天下午,我俩一同到他在那里买卖二手车的车行见面,从而结下了文学情缘。 以后我下新山办事,都会抽空在傍晚时分去拜访他。他的家门牌是114,角头间,前面旁边有较阔的空地,斜对面有一间庙宇。 因为用功读书,勤于学习,家茂的学业成绩优秀,总是名列前茅,在前面的5、6名。除了文章,他的旧诗词也写得很好,我有意向他学习,他也很乐意指点迷津,可惜我天资愚昧,有心无力,终究一无所成。他的对联也很有创意,很讲究格局平仄对仗。2005年我出版散文集《激情满人间》时,他赠我一阕词〈踏莎行〉,让拙作增光添彩! 家茂是士乃人,父亲在大街开一间打铁店,放学回家后,他时时有去帮忙拉风箱、锤铁片,身体还算硬朗。 我知道他是“钢铁世家”后,想起了小学二年级的一篇华文课文: 早打铁,晚打铁,打一把剪刀送姐姐, 姐姐留我歇一歇,我不歇,我要回家去打铁。 我的脑海也浮现了一个画面:一个勤奋的少年放学后,丢下书包,帮忙家务,替代父亲拉风箱、打铁片,让老人家暂时休息,可以歇一歇!歇一歇! 移居后就再没有见面 家茂高中毕业后做过很多行业。他的同龄(1940年)老同学,也是我的同乡蔡先生和他是深交。据他说,家茂最初是南下在新加坡星洲书局任职书记,后因有病回来新山;也曾北上到吉兰丹的瓜拉吉赖(Kuala Krai)工作并完成人生大事,娶到贤内助,生了一男一女,男的成为医生,女的是英文造诣精深的博士。 后来他回到新山生活,多是任职车行书记,驾轻就熟,和友人合股开车行,长袖善舞,生意蒸蒸日上,也买下了一些产业。后期因为“上岸”了,也比较清闲,时常和文坛前辈马仑、马汉(已故)等一起喝早茶,可惜我住比较远,不能参与其盛。 他勤于写作,不时有大作发表,偶有在文中提到我,他会兴致勃勃地告诉我,这篇文章中有提到你呢! 2000年这段时期,我遇到一些挫折,比较少出外活动,蜗居在家,也没有和他见面联系。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马华前辈作家马仑的新书,由柔佛丰顺会馆出版的《柔华作家百人文集》发布会上。那是在2010年10月,他和已故作家彼岸等人一起出席,坐在我的对面,我们只是寒暄几句,我因事事不顺,心情低落而没有和他们深入交谈。之后听说他和太太移居到台中和他的医生儿子一起住,我们就再也没有见面了。 造化弄人,本该含饴弄孙,安享晚年,家庭却突生巨变,他的太太和儿子先后去世,给他很大的打击。他离开了伤心地,回到马来西亚,不久后就在今年8月10日与世长辞了! 作协在通告中漏了家茂还有两本书:《逝水悠悠》(散文集 2002年3月1日出版)和《从新山到台中》(散文集 2020年3月出版)。后期家茂写了不少古体诗词,散见于《风雅颂诗刊》、《爝火季刊》和各报章上。 家茂回马时曾多次打电话给蔡先生,后者当时在吉隆坡,因手机出现陌生人的电话号码,担心是诈骗团伙不敢接听,错失了见面的机会。 蔡先生告诉我,家茂当时去台湾前向他告别,他曾对家茂说:“将来有缘再相聚!”想不到却再也续不上前缘了,让人不胜唏嘘!
1月前
上世纪50年代后期,大约在我八九岁,还在念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一天傍晚吃了晚饭后,父亲唤比我大4岁的大哥和我到他膝前,说要告诉我们,我们家洋货店的“字鬼”。 读者应该和当时的我们一样感到惊讶和不解,什么是“字鬼”?难道我们每天接触、学习、阅读的文字里有鬼?那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从书中或课本里窜出来?我和大哥面面相觑,心里想,怪吓人的! 父亲拿起纸笔在上面写了1、2……到10的阿拉伯数字,然后顺序在旁边写下10个中文字:心、于、升、宗、友、日、开、文、永和王。另外还加上一个“化”字,说这个字是放在下面,表示和上个数字是一样的。如心化、永化就是11、99的意思。 这些字眼都是用客家话念出的。其中第1的本来是“思”字,但因比较难写,为求快速,只取下半部:“心”;但还是保持读音为思。因为“心”和排第3的“升”发音一样,为免混淆不清。 父亲说,这是我们店里的暗语,外人、闲杂人等是不知道的。通常我们在批发商送来货品后点算无误,便会在各个货品写上本钱(即来价)的字鬼,如18就写“心文”;36就写“升日”,以此类推。价格比较贵的就加个“十”或“百”字。这样,有时记不起本钱,问伙伴是多少,两人之间就会用字鬼交流,一来一往地问答,看看可不可以卖?还是够不够本钱?不能亏本卖……等等,让顾客和旁人如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们也有一些密语如“三弦”,暗示要进来的顾客很会讲价,很难搞,要做好心理准备。他们往往为了一角5分和你讨价还价,纠缠不清,甚至可以走遍小镇的同行商店,一间间(约七八间)查问,找到最便宜的才心满意足地下单。这也难怪,当时民生困苦,经济萧条,少给5分一毛就可以凑够孩子上学的零用钱。 “四开”即1000除以4等于“二百五”。意即那个人思想不成熟,做事无厘头。有一个中年人时常来光顾,但常不按牌理出牌,老伙计在背后戏称他为“四开先生”。当他在五脚基停好代步脚车,要跨进店里时,老伙计就会先知会我们,开玩笑地说:“四开先生驾到!” 除了字鬼,父亲又抽空教我们打算盘:二一添作五、三下五除二……只教加减乘,没有教除,因为除法太难也不常用到。他还告诉我们一些计算的方法,如一打有12个,因为当时来货多数是以打为单位的,要心算出一个来价是多少钱。如果一打是84元,一件就是7元;一打是108,一个就是9元等等。 在上世纪60年代初,我高中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北上吉隆坡,任职某新开张中型百货公司书记。老板是父亲南来时某小店的前同事,也是大哥在新加坡的老板。他长袖善舞,将生意从新加坡扩展到吉隆坡,他也通晓中、英和日文,在那个年代的老一辈是很少有的。 “字鬼”秘密不能外传 开张不久,他就对职员说:公司字鬼是Singapore,即S是1、I是2、N是3……以此类推。老板还慎重地提醒员工,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尤其是同行和不相关的外人,一定要保密! 不知道其他行业如杂货店、药材店等是否也有字鬼,还是只有我们洋货行一支独秀? 每个商店的字鬼都不一样,基本要求容易记容易写,发音写法不能太接近,以免混淆。笔画也要简单,因为时间就是金钱,以便赶快将本钱写在每个货品的包装纸上,再争分夺秒地去拼生意。 有的字眼可以更改,如“生意兴旺发,财源一直来”。因为意义很好不舍得放弃,就在应用时改掉,换用同音的字,如旺写成王,财写成才,源写成元,整体意思还是一样。 有些家族生意,也喜欢用充满激励的字眼如:“大家努力干,生意一定好”。也有比较新潮的用上英文字母,如Sportway等。自己人看了如鸡吃放光虫,心知肚明,一眼就知道这个货来价本钱是多少。 有的大洋货批发商,为了方便处理,还用上两套字鬼呢! 说穿了,字鬼其实就是密码,只是在先父和我前老板的时代,可能不知道“密码”为何物,就很有创意地用家乡客家话自创“字鬼”这两个字吧!
4月前
早上九点多,在玫瑰咖啡店,有3个老人正在悠哉游哉惬意地读着报纸。分别是肖狗、肖猪和肖鼠:78岁卢先生、77岁我和76岁林先生,3人总岁数231:尾数是6、7、8,冇格煞(客家话。小时候玩扑克牌3张的坏牌21点,意思是:很不吉利)。我们3人却百无禁忌。 店里客人来匆匆去匆匆,点餐喝茶吃了早点就离席。我们是常客,眼看还有空着的台桌坐位,就厚着脸皮非看完上至大小广告、下至各启事讣告等等报屁股新闻还意犹未尽,生怕漏掉鸡毛蒜皮地再瞄多几眼后,才心满意足、心甘情愿地起身一摇三摆离开。 这间咖啡店还秉持优良传统,订阅报纸让我们孤寂老人消磨时间增广见识,同时对世界国家大事、地方新闻等也能了如指掌。 卢先生是退休人士,比我大一岁,1966年麻坡中化中学高中毕业。我却是1964年,反而比他早两年高中毕业。他和太太住在附近的花园,每天踏脚车来咖啡店消磨一个早上。他要戴上老花眼镜才能看报纸,有时还嫌不够清晰,再加上一个手拿放大镜以便更仔细阅读。我的母亲在世时,九十多岁还是可以清楚地看报纸上的小字。还好!我得到她的遗传。 比我小一岁的林先生喜欢独处,静静地坐在一角自得地享受阅读乐趣,和我们比较少交流,只有在互相交换报纸时,多嘴地问他高寿,才得知他比我小一岁。 做好分类方便交换阅读 报纸为方便分类,先折叠好三四份如:国际要闻主版、地方新闻《大柔佛》、副刊娱乐体育和财经股票等。我们3人各手执一份,往往自己担心对方等着看,就尽快目光一扫而过,看他们没有等待要交换的意思,便又再仔细阅读。如果他们在东张西望似乎示意已经看完,我会赶快递过去,等一段时间过后再取回来看看。 这些年来,虽然早已告别从心所欲,不逾矩的70岁之年而渐渐步入耄耋:离耋(音跌,意即容易跌倒,另意为老而安坐;70岁以上)近耄(音冒,意即昏乱,另意为长寿长眉;80岁以上)但心态还是年轻的,也还时常自以为是最小的。因为我6岁上学,那个时候班上比较多超龄生,我们的班长循积甚至比我大7岁。在一群同学中,我是最小的。光阴荏苒,随着年龄增长,到现在,我发现,一群朋友中,我却是最年老的一个了。 看别人白发苍苍,鸡皮鹤发已是老头子,以为自己还年轻,其实别人看你也是没两样。 中国诗人卞之琳有一首诗〈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记得在高中时喜欢写作,但完成后左看右看,对写出来的东西总是感到不满意。学长对我说,最主要是因为我们欠缺人生经验,创作灵感来自生活泉源,阅历不够成熟,未曾深刻体会到喜怒哀乐,所以写来写去都觉得少了什么。 但如今我已是糟老头一个,牛山濯濯,牙齿也没剩几根,脸上爬满皱纹和老人斑,典型的历尽沧桑岁月,起伏跌宕的人生,现实中有时还被摔得七荤八素,顺理成章应该下笔如飞,妙笔生花吧,但还是一筹莫展,写出来的东西还是见不得人,贻笑大方! 像电影里的影视技巧,暂时将自己抽离到后面,就如卞之琳的诗所说的风景,在后面看3个老头勤奋好学不倦地阅读报章。有时镜头里会有三两个时常光顾的中年人走进来也翻看报纸。年轻人却绝无仅有。年轻人沉迷划手机,玩游戏,谈天说地,不关心时事,我深感文化传承的重要性,一阵一阵莫名哀伤涌上心头。 刚才朋友才易在电话里语重心长的话还在耳际响起:“要好好地珍惜我们的文化、发扬我们的文化!如可以,为表示支持,我甚至想每个月都订阅完所有的华文报纸!”衷心佩服这位长者。他是比我大4岁、不忘初心、坚持守护民族的根、很喜欢看报纸、热爱阅读、勤于写作的老人。 对了,他的生肖是属羊的。
4月前
两年前的傍晚,在社区的围篱里运动,经过对面友族邻居的家,他正在栽花除草,隔着篱芭打个招呼多嘴地问他:“峇仄,你种什么花?” 这位峇仄是新加坡人,比我们更早住在这靠近新加坡的花园。他和我说话喜欢穿杂三两句新加坡腔的福建话。 他打开自动门,邀我进去看看万紫千红并介绍各种花卉:“这是猫须草,对身体很好,可以泡水喝;这是咖哩叶,煮咖哩作菜放几片,又香又好吃!” 我赶着去慢跑,他便对我说:“我采几支猫须草和咖哩叶给你拿回家种,很容易生长的,插支就可以了。很Senang!很Senang!等你运动完了回来经过再来拿好了。” 就这样,家里的小小花园从此多了白色、紫色的猫须草花朵迎风摇曳,婀娜多姿,煞是好看。 至于咖哩叶,我种在墙边,不需要特别呵护照顾,像穷人家的小孩,粗生粗长的,不一段日子,也长得枝繁叶茂。偶尔摘几片叶子折折玩玩,学学武侠小说里的弹指神通或飞叶伤人,放近鼻子嗅一嗅,果然有咖哩的味道。 由于这两年天气炎热,我们很少煮咖哩,作菜煮汤也不习惯加入咖哩叶,可说派不上用场,英雄无用武之地,不像猫须花泡水散发着清香解渴生津,深得内人的情有独钟!我渐渐淡忘了它的存在,直到有一天发现它在墙角向我招手,青葱绿油油一片。 由于它的成长速度迅速,太过茂盛,几乎高过我的肩膀,主树干更是粗如手臂,用力摇捍也不为所动。它还想将枝叶越界去打扰隔壁,只好三不五时修剪或干脆折断拔掉枝干,但它就像要和你斗气:你对我不理不睬,不为我所动,又不要好好利用我,我就偏偏快高长大,看看谁比较厉害! 我左思右想,这个瓜(树)没什么用处,又碍手碍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银”牙一咬,来个牛死藤断好了。 大概有四五次,我剪了又剪,拔了又拔,它顽强地和我对抗:主人,你不利用我、不驱使我、不爱护我、不珍惜我就算了,做人不用这样绝吧!难道非置我于死地不可?请高抬贵手,总有一天你会慧眼识英雄的! 当时我已经气上心头,冲昏了脑袋,失了方寸,已不管它三七二十一、三八二十四了,吃了秤砣铁了心,只会埋头乱拨乱砍一通,由于它实在根深蒂固,用尽吃奶之力也不能动其分毫,只恨自己不是水浒英雄鲁智深,可以扎稳马步,力拔垂杨柳,只好把枝叶拔完,让它光秃秃,让它继续唱着:任你剑来刀砍,我自巍然不动。 十多天后,偶不留意,一时疏忽,它的树干又长出几片小小的叶子来了。我只好又锲而不舍地继续所谓替天行道的“正义”工作。 这样坚持了几个月,终于敌不过日晒雨淋和万物之灵的人类,它败走麦城了。 原来是“走宝”了 事情告一段落,上个月的一个下午,到离家不远的妻舅家闲聊,夫妻俩端茶倒水招待我们,我拿起茶杯模仿会品茶的温文儒雅人士嗅嗅茶气,还没有开始呷一口,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茶?气味怪怪的?”又浅尝一下说:“哦!还不错喝。” “哦!这是咖哩叶泡的茶,再加几片甘草会更好喝呢!”舅姆看我喝完,又替我倒满再说:“它可以治疗皮肤病,是我们的朋友亚发嫂介绍的。前些日子,她的皮肤瘙痒难忍,看了多位中西医,成效不大,都不能解决,照样抓痒捉狂,还好有一次机缘巧合,听友人说用咖哩叶泡水喝,可以治疗皮肤瘙痒,反正只是茶水没有什么不良后果,姑且试试无妨!果然,喝了几次后,皮肤不会痒了,再多喝几次就搞定了。” 我听了大感神奇,真的这样有效率?咖哩叶真的是宝?唉!我还将它连根拔起!如果是真的,我真的对不起它了,也真的是走宝!走宝了! 妻舅家里有种咖哩叶,临别时,他摘了几株叶子让我拿回家泡水喝,另外再折四五支连叶小茎干浸在小水罐里,等几天后再移植到园地就可以了。 舅姆稍后又传给我咖哩叶的多种功效—— 除了可加入各种菜肴及煮咖哩当作调味配料,它含有丰富的铁质和叶酸,能助降低胆固醇,维护心脏健康,降低甘油三酯水平,调节糖尿病症状,解缓头痛,保肝等等功作用…… 其中没有提及可治皮肤瘙痒,或者我多喝几杯就知道功效吧?因为每到天气炎热的晚上,我的皮肤局部会冒出一小粒、一小粒大概是湿疹热痱之类的东西,越搔越痒。急起来只能胡乱搽抹一些风油、止痒膏,治标不治本,不能根治。现在就要看咖哩叶的表现了,我的脸皮真厚,想想也是,心里不断痛骂自己。 我拿了咖哩叶及折茎回家,心怀愧疚:真的对不起!咖哩叶,之前对你诸多刁难,现在要用到你,又要吃回头草了! 两天后,我将3棵折茎栽种到园地,勤奋的浇水施肥。其实是不用如此麻烦照顾的,妻舅说它们天生天养,很容易生长。果然,十头八天后,欣欣向荣;一两个月后,绿油油一片又在园地一角英姿飒爽的呈现了。 真是顽强的咖哩叶啊!
5月前
上世纪60年代,父亲的小小洋货店代理一家老字号工厂生产的各种胶圭,品质好,耐磨耐擦,甚受园丘工人、劳动阶级的喜爱。 70年代初,父亲不幸去世后,我接手这个生意,恰逢政府联邦土地发展局(FELDA)在距离小镇不远地区大肆计划农耕油棕发展芭。因各发展芭去居銮和哥打丁宜都比较远,反而靠近小镇,因此地利人和得天独厚,每逢月头粮期很多友族垦殖民纷纷涌入,扶老携幼一家大小都挤到小镇来采购日用品和食材,恰逢附近各小园丘大财团的工人也一起凑热闹,当时小镇还没有超市或百货公司,一条大街两排老店,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小镇一片兴旺。 因为小店前面马路空地可以停车,不远处就是巴士车站,一下车顺脚踏入店里,买了各种必需品就直接放上车,方便极了,友族更是时常上门光顾。一次生两次熟,日子久了,遂成为感情融洽、谈得来的朋友。其中有四、五个在发展芭做小生意,看中了那间鞋厂的产品,提出要求,希望以比较便宜的批发价卖给他,让他转卖出去。就这样,连带一些日用品如牙膏牙刷肥皂头油洗头水等等,我做起了小批发的生意。 其中一位拉曼是印裔穆斯林,有个鹰勾鼻,喜欢抽雪茄,娶了位马来太太。人情世故圆滑老练,看他平时的谈吐,就知道他和同区发展芭的马来朋友很合得来。他住在比较近的发展芭Skim,驾一辆车顺便来回载客赚些车马费。他私下对我说:“Air dengan ikan,ikan dengan air.”鱼傍水,水傍鱼,大家互相帮忙。 他每次买胶鞋都是通销号码:38,39,40,41各两三双放在店里,带搭其他杂货如蔬菜水果汽水香烟一起卖,长袖善舞,销路还不错,三不五时都会来补货。 另一位是住得较远的Sungai Sayong的Sidek。因交易久了,和我有更深的理解和感情。他比较淳朴敦厚,没什么心机也不会在后面耍什么把戏。好几次开斋节,他都会送马来糕点和咖哩鸡给我们品尝。 有一天,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头戴宋谷,穿着整齐光鲜外加一件马来纱笼。我好奇地问他:“是不是要娶多一个老婆?” 他笑笑摇头说:“我要去参加UMNO(巫统)在新山的常年大会。我是代表。” 可见我还是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底细呢! 小生意也是生意 还有一位是住在另一个发展芭巴西布爹(Pasir Puteh),身材矮小喜欢开玩笑的Ahmad。他的口头禅是“jangan usik”(不要捣蛋)。他很喜欢惊叹:“I say man !” 我马上回应他:“You say boy!” 他就自我调侃:“Talok sedikit semen!”(放一点点红毛灰) 出口成章,还有押韵呢!大家都笑成一团。他们都是兼做小生意并诚实可靠的垦殖民,我也乐意和他们交往。 数年后,我改行推销生意,全马走透透,上门把各种样本打开推到顾客的面前,对大商家说:“我是做小生意的,请多多支持!多多光顾!” 多位大老板却不同意我的看法,并鼓励我说:“小生意也是生意,从小做起,慢慢来!从小做到大!” 当时我也是这样对友族朋友们说的:“Sedikit sedikit jadi bukit!”(一点一滴积累成山) 有一次,住在Bukit Besar的山苏丁对我说,有一个好康(lobang),问我要不要做这笔生意? 我问他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的表弟招到一间小学的一年级制服生意,要找裁缝师傅量身订制。他问我有没有路?约好某天带一位裁缝来。 我想起了亚陈,他为人随和,村里人给他的绰号叫“瓜佬陈”,当面背后叫他,他也不生气。我们小时候穿的衣服及大哥的新山宽中校服都是他裁制的(当时还没有制成品那么方便)。他的手艺了得,征得他的同意,一大早,我便驾了那辆1000cc的日本小车载他一起向大山出发。 一路上翻山越岭,一眼望去,马路两旁尽是青青葱葱、绿绿郁郁望不尽正在成长的油棕树,偶有黄土高坡,羊肠小泥路很快被抛在车后。路边不时有坐在农舍寮子、树下椅子聊天的居民,也有暂时放下手中工作的工友,对我们招手发出善意的微笑。 大山(Bukit Besar)不是山,Sungai Sayong却是一条小河。每到一个发展芭都有一列列矮小店屋住家,椰树香蕉树处处迎风摇曳,洋溢着阳光、泥土的气息,充满着热带甘榜风情。 长途跋涉后终于到了目的地。山苏丁也如约在学校门口等我,却满脸歉意地说:“Minta maaf!”原来他的天地线还没搭好就操之过急找人,结果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我和手拿着量身皮带以及记录簿的亚陈面面相觑。但又能怎样呢?只好打道回府,空手而归。 回到小镇,我连声向亚陈说对不起,并在小镇“捞半餐”著名面店,请他吃两碗干捞面谢罪。 最后是题外话,不吐不快。 小镇粮期发薪日,街头巷尾人潮汹涌,热闹非凡,也让不良分子觊觎商机,有机可乘。他们三五成群,一组在街头一组在街尾,衣着光鲜亮丽,在店铺门前摆了两张小桌子,放了一些不知名的瓶瓶罐罐,什么香粉药水之类。看到路过的人就上前招徕,厚颜无耻地专找善良老实的人下手。他们未经事主同意就喷香水搽手抹脚,淳朴单纯的垦殖民竟为了顾及对方颜面不敢推辞以免造成尴尬场面,忍气吞声,自己宁愿吃哑巴亏。我亲眼看过一对互相扶持的友族老人家给了一笔钱后,不知所措面露难色蹒跚而行地走过我的店前。 我深感忿忿不平,但又不敢得罪这些人,这是市井小民心理:没有胆量,敢怒而不敢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好骂自己窝囊废。 很想当场指责他们,用韩剧里时常骂坏人的话:你们还是人吗?老人家辛苦赚来的血汗钱也吞得下!你们,会遭天谴的! 店里的伙计看到这样的情况,除了同情被害者外,又能做什么呢?替天行道?拔刀相助?仗义执言?我们不是武功高强的侠客,正如朋友老梁爱挂在嘴边自我调侃的口头禅:“我们是一等良民,二等公民!” 我和老伙计,相对无言。 80年代初轰动全国的一场大火,小镇灰飞烟灭,从此,和友族朋友也比较少见面了。
9月前
疫情过后到森林公园走走,已有一段时间没有去那里,惊喜的发现在休闲区坐椅附近有一个小小书箱:Book Kiosk。(Stall,书的小摊棚) 由于Book的字眼让我这个爱书的人感到好奇,于是举步走去瞧瞧。 记得在疫情前,新山五福城三楼有一座图书馆,它的隔邻有名为“Kuku”(?)由大厦业主授意成立的店,主要堆积存放各方人士送来的书籍、二手衣服、碗碟茶杯等和各种各样的物品。那里也欢迎大众上门挑选心头好,合心水的可以任意拿走,只要在记事簿上填写自己的名字,再让负责人把物件放在秤盘上称了称,写上重量即可离去。(到现在我还是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能是一种记录和对上头的交代吧?) 我曾经在那里找到好几本喜欢的小说、杂志和散文集。后来也将家里不想再阅读的书,就上次拿回来看过的一起放回去。我觉得这样各取所需、安然自得的循环交换方式很好,既不会浪费资源,也让需要的人得偿所愿。 疫情期间该区封锁起来后没有再开过,图书馆也关闭了。Kuku搬到底层,一年后再去蹓跶,发现也已闭门谢客,不知所终。毕竟毫无利润还倒贴员工的钱,要长期服务社会,是很难维持的。 现在森林公园里有性质相同的设施,让我感到高兴。打开摊棚的窗口,里面隔开两层,分别顺序排列各类书籍,多是国文的儿童图书,也有一些中文的,但以宗教的宣传品占多数,不是我想要的。 这时有两个七八岁的男女小孩跑过来,各选了七八本图书后嘻嘻哈哈地走到不远处的一辆车旁,他们的母亲正坐在驾驶座呢! 后来我发现小书葙旁边写着几行字:Dilarang membawa balik buku daripada kiosk ini(不能把这里的书拿回去)。 翻查了一阵子,我发现了新大陆,一本《苏联短篇小说大系》被我翻到,如获至宝。但也感到惊讶,因为那是台湾出版的,还在封面注明“社会主义写实文学第六卷”(七十年代)1992年8月初版。台湾当局对这个不同思维的写作风格,又有什么看法呢? 我想将这本书带回家阅读,迟些日子再连同家里不需要的书一起放回去。 我也很想向已认识多年的公园管理员兼米尔(Jamail)建议,把那条不准带走书本的条例删除,应该可以来也可以去,互相交换,循环如五福城的Kuku,不是很好吗?
10月前
这些年来,我几乎每晚都有梦。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镜头,好像大地在白天吸收的热气,晚上散发开来,在梦里发酵。 我时常梦见死去的亲友,父母亲、五弟、同学朋友,左邻右舍等等。梦里面,他们如平时一样和我话家常说政治论时事,谈笑风生,谈吐举止言行都和以前在世时一样:刘隆昌一直拍我的肩膀、林明华又约我喝茶、诗人田土(陈振汉)又送我新的录音小卡带,是70年代从新加坡曾经带给我,齐豫唱的〈橄榄树〉(那时流行录音小卡带)、更早去世的朱也山微微笑地看着我。 我曾经写过散文或诗歌怀念上述去世的挚友,发表在各报刊杂志上。 梦里的故事多姿多彩,情节曲折离奇古怪,没有惊险紧张的追逐逃难,醒来后不久模糊不清,忘掉了七七八八。 这些梦一个时期困扰着我,因为多是往生的亲友们,怎么回事?有什么预兆吗? 私下请教老前辈才易兄,他是无神论者。我的很多朋友都是无神论者,他们的思想积极,要把青春献给祖国。 才易听了对我说:没关系,百无禁忌,没有什么问题的。他还认为是一件好事呢! “如果可以,你就放下一切吧!不要想这样多!不要太执着。正如顾正秋的回忆录《休恋逝水》中说的‘来是偶然,去是必然’。豁达一些开朗一些!黄泉路上他先去,我们将会随后来。还是放下,放下吧!” 放下?我放不下。 经过一阵子深思熟虑,最后才整理好心情:有梦到也好,没有也无所谓,平常心对待好了。 白天的缝隙之中,有时脑海一角触及他们,晚上的海阔天空,会出现他们的影子灵魂,也是正常的。也可能因为写作这个爱好,时刻注意周边故事细节,酝酿着各种题材,比较多动脑的关系而影响到梦境吧! 《金刚经》的四句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当梦幻来的时候,梦幻是真,当梦幻过去了,梦幻是不存在的。梦幻泡影是叫你不要执著。(引自南怀瑾讲述《金刚经》) 我终于放下了。 在新的一年里,正如刚才新加坡的大嫂传给我视频中的四句话:物质生活求简,精神生活丰满,寻找兴趣爱好,自娱自乐休闲。 在新的一年里,希望能随心所欲的阅读各种书籍,每天去公园快步慢走,保持身心健康愉快。写一些生活中的小故事,娱人娱己,自得其乐,也希望在创作的路上有所突破。 放下,放不下,放下。
12月前
小时候,新年前几天,父亲会吩咐大哥去搬木制的长梯,靠在高墙上,小心翼翼爬上去分别用湿布和干布,仔细拭抹挂在那里的镜框。相片里是位慈祥和蔼面带微笑的老人家,在我有记忆时就已挂那里了。 我悄悄的问父亲:她是谁? “是亚太!亚太!爸爸的婆婆。”父亲大声说,似乎要让旁边的兄弟姐妹都知道。但他很少向我们说起亚太的事。 后来我知道父亲是拿了亚太的小张相片,请小镇做玻璃镜框生意、会画画的亚九哥依样画一个大张的,方便镶起来卦在高处,每天可以看到望到。 我们没见过亚太,倒是大哥记得在他五六岁时,曾和当中医的祖父、叔叔一起生活过。后来他俩住不惯这里要回去中国乡下,大哥依依不舍,还哭着喊着要跟着去呢! 还好大哥没有一起回去,不然我们家里就少了一个领导弟妹的大家长。他小学六年级的同学,因当时超龄,上学比较迟,比现在的小六生大,也比较早熟,有多位向往中国,响应建设新中国的号召,偷偷瞒着父母回去。我记得的就有达明、礼涛几个。达明是我小学同学爱明的哥哥,是一位优秀的学生。事隔多年,老师还会提起他,夸奖他。巧得很,他的妹妹琼芳是我二姐的同学,后来移居新加坡成为歌手,擅长演唱民歌。礼涛是新村木匠的大儿子,后来辗转来到香港。(巧得很,香港有一位动作片大导演邱礼涛和他同名同姓,当然不会是大哥的那位老同学)我从他弟弟礼光那里知道消息并拿到电话号码转告哥哥,哥哥在一次去香港公干时约他见面。大时代的车轮颠簸转动,洪流澎湃冲击,岁月不饶人,再次见面,人事已非,两位老同学重逢,犹如隔世,不胜唏嘘感慨万分。 父亲一路来有气喘病,据对面的叔婆告诉我们,这都是亚太太过宠爱他造成的。她说父亲小时候时常咳嗽又喜欢吃煎炸的食物,有一次又要吃刚从油锅捞上来热腾腾的油条,身为中医的祖父极力反对,但阻止无效,亚太疼爱有加的让父亲吃了一条又一条,从此埋下了祸根。 叔婆还告诉我们另一个秘密:父亲其实是从邻村抱过来领养,不是祖父亲生的。也许是乖巧可爱又懂事,亚太特别疼爱父亲。 在我念初中时假期的某一天早上,父亲把圆餐桌搬到天井,吩咐高中生的大哥登上长木梯小心翼翼地取下亚太的相片,拭抹干净后端放竖立在桌上,摆了几盘水果饼干糕点,要母亲和我们兄弟姐妹齐聚一堂,他只是简单地说几句话:昨天收到你们二叔从唐山寄来的信,告诉我,亚太已经去世了! 常梦到他和母亲话家常 他的眼眶红了,湿润了,声音哽咽沙哑。我们心情也很沉重,相对无言。父亲一整天很少说话,老是悲痛的望向蓝天,望向北方。 上世纪70年代初,五十多岁的父亲因哮喘病去世。对面的叔婆过后又来告诉我们一些以前我们不知道的往事。 父亲年轻时在乡下曾经是老师,亚太选了一位女孩许配给他,他却从家里逃了出来到汕头又辗转漂洋过海下南洋。曾经在中马的华都牙也和居銮附近的小镇加亨洋伙店打过工,最后才到柔南小镇定居下来,租店做洋伙的小生意。 虽然生活困苦拮据,生意周转不灵,时常要向街上开药材店的老叔公和对面街的叔婆短暂借钱渡过难关,又要养活9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他还是咬紧牙关,逢年过节给唐山的亚太,“妻子”和两个弟弟汇钱。 母亲在上世纪60年代末曾带着哑巴的三妹,乘船到广州医治(因当时文化革命大肆宣传:哑巴会说话,铁树会开花),期间曾和父亲的“妻子”见面拍照寄回家里。我们看到后好奇地追问相片里的老婆婆是谁,父亲只说是乡下的伯母。 亚太曾替“伯母”领养一个小男孩,他从小聪明伶俐,活泼灵敏可爱,长大后辗转来到香港这个花花世界,误入歧途,最后不知所终。他的名字开头是建,大哥是国,我是强,3个弟弟分别是人、安、乐:建国强人安乐。他排在最前面,领养他的日期或是比大哥出生还早些。相识的乡亲父老都戏说父亲有策划、有远见,很会安排孩子的名字:国强人安乐,却不知道前面还有一个“建”。 父亲的洋伙小生意所赚微薄,针头削铁,老鼠尾巴任锤都不肿,开销又大,周转捉襟见肘,只能苦水往肚子里咽,苦苦地支撑着这个家。当时我却年少气盛,响应时代号召,参加热火朝天的活动,曾被当局拘留刁难,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忤逆了他的心意和对我的期待,至今我还是感到深深的内疚。 虽然父亲去世已过50年,我心里还是很难受。午夜梦回,还是会时常梦到他老人家和母亲,如以一样话家常。 思念父母亲,就好像父亲以前思念亚太一样。 思念是一个沉重的担子,但我还是无法将它卸下。
1年前
周日晚上九点多,正想躺下来舒服的看报纸,手机忽然在床头响起,是台湾的男孙打来的。 “什么事?家睿!” “爷爷,我想请你讲故事,妹妹在旁边,她也喜欢听。” 今年农历新年孩子一家回来过年,茶余饭后,两个孙儿缠着我,要我讲故事、说笑话。11岁男孙有时会忽然问我《三国演义》里的人物:袁绍是好人还是坏人?关云长怎样过五关斩六将?张飞怎样喝断长坂桥?有时我真的答不上来,只好趁他不留意,偷偷去翻书来看,惭愧,因为在他的眼中,我是见多识广,精通各种典故,知识渊博,道貌岸然的爷爷。 记得小学三年级时,我向父亲要钱到镇上的书店买了一套上中下三册香港广智书局出版的大字《西游记》,老板亚和伯惊讶的问:“是你自己要看的吗?” “是的,因为我太喜欢孙悟空了。” 当时我家对面药材店有一位老伙计,喜欢傍晚来串门,能言善道,讲故事引人入胜,人物形象活灵活现,说到激情昂扬时更口沫横飞,比手划脚会忍不住演绎起故事的精彩情节。 他讲的多是一些民间传奇神话故事如:孙悟空大闹天宫、武松打虎、岳飞、关公还有徐文长等事迹。 有时他也会在讲完故事后警戒我们,不要像徐文长那样卖弄小聪明,作弄小市民如骗卖鸡蛋的小贩,双手围着堆叠起来的鸡蛋,然后谎说回家拿钱,却一去不回头,一走了之。“做人不可以这样,就算这个小贩是势利眼、白鸽眼,也不可以这样欺负他的!” 一班小不点,老缠着他,甚至要求讲又长又好听的故事,他拗不过我们的胡闹,有时会敷衍地说:“一群蚂蚁发现洞里有很多白糖,就排队进去搬运,一个进去啣一粒糖出来,第二个又进去啣一粒出来,第三个又进去……” “怎么还没有完?”我们喧嚷起来。 “是你们说要长长的故事……”他停顿一下再继续:“糖很多,蚂蚁搬不完,一个进去又出来,又一个……” “没完没了!不要听了!”我们不耐烦,一哄而散。 小学时候,老师也会在下课前几分钟的空档,一时兴起讲故事给我们听。不过,有一位体育老师很喜欢讲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故事。年幼无知的我们听得一知半解,有同学发出笑声,全班也跟着傻傻地笑。 上世纪5O年代末,马来亚风云变幻,社会动荡,当时马新人民可以自由往来,不需要护照。和现在马劳过长堤工作的情况相反,也有新加坡人来马工作。父亲在小镇的洋货店请了一位周姓新加坡年轻小伙子。他能言善道,风流倜傥,很得镇上少女们的欢心。晚上关店休息后,他如没出去活动,心情好时会讲一些故事给我和弟妹听,多是一些爱情故事如《西厢记》、《白蛇传》和《梁祝》等,绘声绘影的描述,我们似懂非懂,却也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他参加了属于政府部门的自卫团(Home Guard)。有个晚上巡逻时,他们的三人小队和马共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引发巷战驳火,被打死了两人,他是其中一个,这事件轰动全国。(我曾于2015年8月25日星洲日报【星云】里的〈动荡岁月〉叙述过这件事。) 说到讲故事,朋友老李对我说,上世纪70年代,他和一群同志在扣留营时,有一位难友可说是讲故事的高手,能将平淡无奇的说得引人入胜,曲折离奇的情节处理得有纹有路,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尤其在叙述《红岩》的革命故事时,更是让听者思想激荡、人心沸腾。 今天晚上男孙又打电话来,他有两个想法想要告诉我,却提出交换条件:要求我讲两个比较长的、好听又好笑的、妹妹也喜欢听的故事。在电话那头我也听到他的妹妹叫我:爷爷!爷爷,要好听又好笑的! 他告诉我的想法,让我很惊讶,怀疑不是出自11岁的他,而是从书上或经父母授意,又或是从别的地方抄袭了才转发给我的。 电话里我再三追问,是不是你自己原创的?他也郑重其事的再三表态:是他自己想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个孙子怎么了?竟然和爷爷谈条件! 以下就是孙儿传给我的两则有些哲理的想法—— 1.大树·人生 人生像一棵树,有大有小,一开始,是一个种子,就像小宝宝慢慢长大,被蚂蚁咬,就像生病。变老,撑不住就是死。一个生命结束,另一个生命就开始。 开花结果,种子落下,又一个生命开始,就这样一直循环。 2. 路 ·人生 人生像一条路,一条路高低起伏,往上走代表吃苦,往下走代表享受。当然,有很多条路能走,踏出就无法改变了,走到累了撑不住就代表死。 看来孙儿是不会满足和沉迷于河边丢斧头、白雪公主与猎人、小红帽狼外婆等童话王国故事,而是走向更高层次的。 明年新年前,我必须做足功课才行。
1年前
我家附近竟然有一间图书馆,朋友问我:“真的?假的?” 我说:“是真的!珍珠都没有这么真!” 我不知道它的存在,一直到国外的大儿子上个星期传简讯告诉我,并传来几张图片。 天啊,就在我三不五时中午去打包的牛肉粉店家楼上。 接到简讯的第二天,打铁趁热去打包牛腩粉时,我三步当两步的跨上楼梯,迫不及待的走进冷气空调的二楼。 一个负责管理的小姐笑脸盈盈的招待我,我说在楼下打包午餐,抽空来参观一下就走,以后会再来。顺便请教她一些图书馆的情况。因为经营一间图书馆是吃力不讨好的,没有资金来源,各种费用开支很大,每个月要付出,很难支撑下去。之前在新山五福城3楼规模颇大的图书馆,虽然有财团负责,但自从冠病疫情来袭,就停止操作了。 图书馆陈设得井井有条,各种书籍分门别类摆放在书架上,让读者方便寻找也容易翻阅。另外在天井空阔处摆了一些盆栽花卉,明窗净几,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让人心胸松弛下来,感觉宽敞舒畅。 幽静的大厅摆了几张桌椅,几个学生正在专注地温习功课,小姐说,考试时期会有更多的学生来这里。 临别时,我好奇地问:“没有收入来源,要怎样维持各种各样的开销呢?” 她对我说:“图书馆的发起人是楼下隔几间的水晶商品店业主,是为了发扬中华文化,培养读书风气以及让学生有一个良好温习功课环境而创立的。他召集好友,众志成城,每个人每个月出资50令吉来维持。” 可能是才开始运作三、四个月,人手缺乏,书籍暂时不外借,我看了看架上的书籍,发现我喜欢的文学作品、文艺刊物不是很多,便问道:“我有一些书可以送来吗?” 小姐摇摇头说:“不接受赠献,待以后上了轨道再看看吧!” 估计楼下的打包已经好了,我先行告辞。有这样理想的读书场所,我会告诉更多朋友,好的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可惜它的招牌都是马来文,没有华文字,让路人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在邻国新加坡,很多商业中心设有图书馆,他们正努力提高人民的文化水平,打造一个人文素养优雅的社会。我们呢?
1年前
农历新年过后,儿孙都回去工作所在的国家了。 这几天下着牛毛细雨,让我更加思念他们。正望着天空发呆,邮差来了,他停下摩托车,把几封信交给我,打个招呼就走了。忽然从信封中掉出一张明信片,上面有台北两字的美术地标图画,另一面则潦草的写着几个字,抬头称呼是:爷爷奶奶,再加上一个爱心图。明信片上写道: 爷爷奶奶你们好吗? 应该我2月就会回去陪你们了。 祝健康平安 没有寄信人的姓名和发信日期,语焉不详。不过,我猜想是上两个星期回台湾的长孙寄来的吧! 记得50年代末,我还在念小学时,父亲吩咐当时念初中一的大哥写一封信给外祖父,他开头的称呼是:外祖父大人膝下。 我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写,这样难?什么大人,什么膝下?这样多文言文,又要注意称呼又要遵守格式,诸多限制,真麻烦! 念小六时,学校有一门课“尺牍”或“应用文”,教的就是写信的格式:尊称要放高放大、自称要放低缩小、又问金安又祝福、承前要台鉴、启后要顿首等等,繁文缛节,我觉得很辛苦,还好一个星期只上一课。 外祖父收到信后很高兴,又称赞又夸奖,他特别疼爱我的母亲以及我大哥这个长外孙,还拿着那封信给任小学校长的姨丈看呢! 大哥高中毕业后去新加坡工作,一天下午,父亲收到他寄来的一封信,高兴地递给我看。我还记得其中几行字:儿为生活远走他乡,未能承欢膝下,深感不安! 大哥喜欢写作,高中时还写过一篇散文〈又是清明节了〉,以笔名张长野在《南洋商报》的《商余》副刊发表,让小镇的记者、文人感到惊讶。我会爱上文学写作,也是受到他的影响。 70年代末,为了生活,我每个月从南方开车在沿途的市镇推销产品,走走停停到北马,中途在吉隆坡过夜。晚餐后抽空去苏丹街的书店逛逛,看看有什么合心水的书籍,顺便买一张明信片,回到旅馆写几行字,再写上家里的地址,第二天一早出门前请柜台替我寄出。 同事小刘看在眼里,好奇地说:“生意难做,每天都要面对刁难的顾客,你还有这样好的心情?这样的闲情逸致?” 明信片有两大疏忽 当时还没有手机,打电话又很不方便,只好用明信片寄回家里聊表思念之情。信上是写给大儿子收,让他增加生活情趣和一些常识。 一个星期后回到家里,明信片才姗姗来迟,当我从邮差手中接过再转交给当时念小学的大儿子,他好奇地问:“这是谁寄给我的?难道是爸爸吗?” 我哭笑不得,对当时的邮政系统感到无奈! 这次孙儿的明信片有两大疏忽,或许是他的父母为生活打拼,没有从旁开导。一是没有写上发信的日期,让我误会,以为他是在这次回来过新年之前寄出的。信中“2月”的前面应该写上“明年”两个字,免得让我以为他们又要回来,让我空欢喜一场。 无论如何,我还是期待收到儿孙们的来信,即使是一张明信片。虽然底下没有署名,没有“叩头”两个字,如果有加两个字“敬上”会更好!
2年前
2年前
2年前
各方要求用电邮方式传送稿件,我不再买稿纸,所有的文稿都是在手机上的备忘录或便签完成,然后传给在新加坡任职的小女,再请她电邮寄出去。 由于担心一时泉涌而来的灵感稍纵即逝,来不及写入备忘录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抓不到头绪,我会随时准备一两张白纸以便即时之需,以马上捉住灵光的一闪。 以前用的白纸多是孩子们作业所剩的练习薄,写作草稿后再誊清抄入稿纸。如今家里只剩两老,孩子们都在国外,没有白纸的来源,一纸难求,片纸段张珍贵异常,只好拿偶尔寄到家里的伩件,将信封撕开反面或利用废弃文件空白的反面来涂写。再缺货时就用超市的、餐馆的收据也是反过来用,虽然体积小但还是可以录下吉光片羽。 临睡前我会放一两张白纸和一支笔在枕边,在堕入梦乡前或半夜醒来时可以马上捕捉一时而来的灵感和一闪而过的念头。即使是在黑暗中或昏暗的灯光下,也摸黑胡乱潦草涂写在白纸上,到第二天醒来,有时会不知究竟,也不懂得当时为什么会写出这些冬瓜豆腐,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虽然字体潦草杂乱无章,还是有迹可寻,及时整理后逐字输入手机,再三阅读至尽善尽美,自认无懈可击才转发给小女。 最后,我将用过的大小纸章杂夹在旧报纸中和那些平时储集不用废弃的瓶瓶罐罐、“煲煲八八”(客家谚语:指锅子、碗碟等)拿去资源回收,环保地球。
2年前
我正在楼上主人房的厕所小便,忽听到房外面正在拖地的印尼清洁女工大声喊叫:“安哥!安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马上脚踩体内的刹车器,顺手拿起身旁用来撑东西的长棍以防万一的奔出去看个究竟。 只见其中一个比较高挑的Suri指着床头小柜后面地板,叫我上前仔细看清楚。我以为只是蟑螂或是死了多时的僵硬壁虎尸体,心里感到纳闷。对这些打扫房间整理杂物习以为常的女工来说,蟑螂壁虎各种小虫是鸡毛蒜皮小事一桩,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甚至还看过她们眼明手快的用手捏死窜走飞奔的蟑螂,然后丢进马桶,一冲了之。 清洁公司每两个星期会来家里清理打扫。每次两个人两小时,她们的工作表现还算不错,勤奋刻苦敬业乐业尽力尽责忠于职守。 内人自去年开始,记忆力渐渐差了,时常记不起一些事,尤其是刚刚做过的,如吃过饭喝了茶,过了不久又会再问我是不是还没吃饭,还没喝茶。也时常丢三忘四,东西放哪里也记不得,一直不停地找眼镜找锁匙找钱包。 我天生一副苦恼样 有一次她的手机不见了,翻箱倒柜找遍整间屋子都没下落,最后灵机一动,启动我的手机打电话给她,希望听到电话铃声可以踏雪寻梅,顺藤摸瓜。结果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铃声响了。天啊!我把耳朵贴在冰箱上仔细聆听,真的,来电音乐响起,来自冰箱,她把手机遗忘在里头了!这让我联想到爱迪生锅里煮手表的故事。 这位Suri比较常来,喜欢唱歌,一边拖地抹窗,一边哼着小调。工作完毕,在等老板来载她们的空档,我会递给她们各人一杯冷冻菊花茶。闲聊中Suri给我看她手机里的3岁小男孩,天真无邪,绽放着可爱的笑容,我以为是她的孩子。 “不是啦,你搞错了,是我的乖外孙!”Suri笑着说。 “你今年几岁?竟然有外孙了?”我瞠目结舌,惊讶地问。 “38。我早婚,女儿也18岁就结婚了。” Suri有时看我坐在门槛旁边的梯级上,“左手肘放在膝上,右手背顶着下巴,俯首而坐,目光下视,低头思考。”(引自谷歌资讯)有如法国雕塑家罗丹的作品《沉思者》一样陷入深思。她会劝我说:“Jangan melamun, jangan risau!”意思是不要焦虑不安,不要沉思幻想。其实我只是为了方便让她们清理,从屋里出来找个台阶坐下随意摆个“款”,又刚好和《沉思者》姿势一样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可能我天生一副苦恼样,让她误会我有很多烦恼吧! 内人的记性越来越差,一直会重复的问我:“现在几点了?”隔没几分钟又再问,问了又问。我真的感到烦恼、厌倦,最后只好开玩笑的对她说:“我的名字是强中,不是时钟,墙上有挂钟,手机里有点钟,拜托不要一直问个不停。万事拜托!谢谢!” 她也会三不五时的问我:“你的朋友罗烈(家人私下给隆昌的外号)怎么这样久没有来找你?还有亚洒(客家话)、振探(其实是振汉,她时常念错音)他们也都很久没有来了!” 啊!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但也都往生多年了,怎么可能再来找我聊天呢!哈哈!要是真的来找我,我该怎么办?说实话,我有时还会梦到他们,可能是很好的朋友,时时思念他们的缘故吧! 我走到床头将小柜挪移出来,顺着Suri的眼光看过去,原来是一个信封紧扎着的一小叠50令吉的钱币。我想起来了,是上星期小女从新加坡回来时递给内人的一个月家用,约二千多令吉,后来内人嚷嚷说钱不见了,甚至怀疑是我拿了去。原来是她不小心掉在床头,过了一阵子,就再也想不起搁在什么地方了,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却是藏在这里。 Suri说她瞧见这信封时吓了一大跳,不敢任意移动身体,全身发抖,照她的说法是:惊呆了!因为她不想拿不属于自己的一分一毛钱,也不想让我误会,所以才会马上不停的大喊:“安哥!安哥!” 我俯下身捡起那小叠钱,连声向她俩道谢。她们要离开时,我递给每人10令吉以示感激,并竖起一双姆指表示赞!赞!赞!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