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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丽

上个月尾,拿了假回家,当天晚上就遇上小妹肚子绞痛,最后进了医院。从那时开始,我每天睡眼惺忪地早晨4点30分起床,做个简单的早餐,快速地吃了,也把一份早餐留在桌上,给在医院守夜的妈妈待会儿回来吃。然后爸爸载我到医院和妈妈换班,把妈妈载回家。我只希望越早到医院越好,怕妈妈累坏了。 在医院照顾小妹的日子,发现我常常自我反省,困境果真是修炼品格的最佳时刻。小妹抱病在身,情绪自然不佳,言语表达也欠缺。我身为照顾者,加上身体的疲惫,睡眠不足,常常忘了去听明白她话语背后的意思,而跟她较劲。 比如说护士早上送粥来并没有提供碗碟,而我们又没有带碗,只好拿杯装粥。但小妹就不愿意,因为那个杯是她刚刚拿来刷牙的。我怄气说:“那我们没有碗,我杯放这里。你想吃粥告诉我。不然就没得吃了。”最后,她不情愿地妥协了。我觉察了自己的不耐烦,在心里自我对话一番,就比较平稳了。没想到,才没过多久,我的耐性又受到考验。 比如说她要吃药,却只要自己用单手把药挤出来;或者护士要来量血压时,她因为紧张而不准我说话等等。有时我忍不住瞪她,有时忍不住离开到洗手盆一下,平复心情后又微笑着回来。是真心觉得“自己刚刚介什么意呢,她不也是正在经历生命起落的人吗”的坦然的微笑。 看着她,我为自己刚刚的浮躁感到抱歉。她也不是故意的,换作是我,在她这样的状况,我一定也感到凡事不顺心,觉得烦躁。就连喝个水、起个身、上个厕所都需要劳烦别人。当我们的关系又比较欢愉的时候,我对她说:“对不起啊,刚才我的语气不好。”以为她会说:“没关系”,哪知是天主教徒的她却回答:“那你要跟神说对不起,要跟神父办告解。”真是让我哭笑不得地说:“好啦。” 我接纳自己的软弱 记得有一次,要出院的前一天,她说很热。由于中央医院的病房是没有冷气的,天气也偏热,我就让她把背后转过来,用A4纸帮她扇风。眼角瞄到妈妈之前挂在病床的小抹布,就问她说:“帮你抹身,要吗?”她说:“好。”我就拿着小小的抹布,来回到洗手盆把布弄湿,帮她抹身体,抹背后,抹头皮,抹头发…… 抹着抹着,忽然有好多爱涌上来,忽然更能体会她的感受。我原本只想大概地抹一下,因为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结果抹得特别用心、仔细。她已经3天没冲凉洗头了。可以想像那有多么地不舒服。如果我是病人,我多希望我天天可以洗头,天天可以冲凉,天天保持香香的啊。抹到她的腋窝,她就一直咯咯地笑着,我也笑了。忽然,好珍惜这个时刻。 我知道自己本来就很不完美,无法时刻做一个好姐姐。但我接纳自己的软弱,知道我累了可以放空发呆,可以暂时不要努力;知道我也可以一直学习,在失败中成长。换个角度,希望我们也给机会身边的人,让对方可以做个不完美的另一半、父母、孩子、手足、朋友等;给对方空间和时间学习失败,学习成长,也有时间不努力一下吧。然后,才重新出发。 谢谢她,她不晓得,她正在让我学习成为更好的自己。
6月前
去年年尾和今年年头,就收到公司里的一个同事以及另一个同事孩子突发逝世的消息。很是突然,大部分的同事都很震惊,也反应不过来。逝世的原因和消息,都是片段式的。 虽然和这两位同事不是很熟悉,偶尔会发个信息。想到他们时,还是会默默地流泪。但我没有刻意花时间去难过,因为我觉得和他们没有到很要好的阶段,应该也不会太难受吧。 没想到,我错了。 接近一个星期,我每时每刻都觉得难以呼吸,感到胸闷。只有在睡觉、很专注地和别人聊天、看戏等这种活在当下的时刻,我就不自觉地呼吸顺畅。只要我一有空档的时候,我又开始觉得自己被压着的感觉,呼吸需要用力。我一直以为是为了某些事感到压力。直到几天后,这件压力的事消除了,但我还是感到难以呼吸。这个时候,我就肯定不是压力造成的。 那……难道是因为哀伤?我倒是还没有为这两件事,好好地哭过。 “我已经有一个星期很难呼吸了。原来不是压力,可能是我没有好好地难过。” 我缓缓地和老公说。他听后,二话不说地就带我到屋外的公园坐着。 情绪需要被疏通 老公安静地陪着我。我也就开始分享刚收到的一些逝世的细节。 说着说着,我就大口大口地呼吸,眼泪就一颗一颗地流下来。 “好好哭吧。“ 老公温柔地说。 我坐在老公的身旁,看着公园的油棕树,听着水池的流水声,就这样一直哭、一直哭。为同事的离开而哭、为一位母亲失去孩子的心碎而哭、为人生的生老病死而哭。 这一次,我没有忽视哀伤。我好好地和它面对面,就让它在我身边。 第二天放工后,我感觉难以呼吸。我就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泪,缓缓且大口地呼吸。才知道,原来我这么难过啊。老公安静地给我纸巾,为我盖上被子,允许我哀伤的流动。我还是会胸闷,但次数少了,也比较可以呼吸了。 一直到第三天,想起还是会难过,但我完全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了。 这一次,特别深刻地体会情绪和身体状况的直接关系,之前都没刻意觉察身体如何反映情绪。就算我理智上把情绪埋着,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努力地,要我这个主人留意自己的状况。情绪需要被关注,被疏通。伤心不代表脆弱,是很正常的情绪啊。如果伤心太大难以承受,暂时不想正视也可以,允许以自己的步伐面对哀伤,也留意身体给自己的讯号;如果可以,就好好和它面对面,接受它在自己的身边,与它共存。有一天,哀伤疏通后,将化作一份力量,继续好好走下去的力量。
8月前
妈妈是典型的家庭主妇,也是职业妇女。妈妈和爸爸一起经营一间杂货店近30年。妈妈的生活总是忙得没日没夜。到最近几年,各个大型百货公司的崛起,杂货店的生意每况愈下,最后只好结业,把店租出去了。 爸妈的时间也突然慢了下来,有时喝个茶、大部分的时间刷刷手机、看看电视等。家里的阿妹是特殊儿,刚开始大家都不放心让阿妹出去工作,也不太敢相信有什么社交圈子是可以容纳阿妹的。可想而知,阿妹也整天待在家,和爸妈一起待在家,日复一日的,大部分的时间是挺无趣的呢。就在那么一天,就在妈妈安逸过晚年的人生阶段,竟然踏出了一步。那改变阿妹和妈妈生活的那一步。 “其实我开始参加教堂活动是为了阿妹。”几年后,妈妈对我这么说。 妈妈希望可以让阿妹接触更多人,至少不要每天待在家里。妈妈虽然大半辈子都有去教堂,但从来不参与任何亲人以外的社交活动。通常教堂活动完毕,妈妈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就这样,六十多岁的妈妈胆粗粗地带着阿妹参加了团契和活动。 结果…… “妈,你今晚有空吗?有开会吗?”这是我透过视频和妈妈及阿妹最常说的对白。 以前总以为,爸妈和阿妹以后的生活就是这样了吗?小妹也只能待在家,他们还可以做什么吗?有时感叹,真的就这样了吗? 现在,一个星期里,妈妈和阿妹有几个晚上都是不得空的。比如要开会、探望病人、为去世者的家属祷告、团契、聚餐等等。阿妹在这里找到归属感,她尽可能地不缺席她最爱的青年团聚会。妈妈和阿妹的日子也变得充实。很多事情妈妈和阿妹不太敢尝试,比如上台分享会怕怕的、开会做记录怕出错、用ZOOM开会怕按错或没开麦等等,但她们还是一步一步做到了,现在妈妈还当上了团长呢! 看到妈妈的忙碌,生活的充实,我做女儿的,打从心底为妈妈感到开心!相较妈妈为我们孩子付出所有,我更喜欢看到这一面的妈妈。妈妈花时间为自己而活、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也花时间给有需要的人,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榜样!这让我窥探了以后可以怎么过我老年的生活,蛮有意义的呢。 人生充满无限的可能 我想起了自己的人生。前半段都走得挺符合家庭及社会的期许的。后半段的我,开始走上不在规划内的路径。例如与相爱的人结了婚,却没有孩子;工作后,没有买房子,只是租个房住;朋友少了,社交圈子也小了。在这个年龄,既没有家财万贯,也没有子孙满堂,更别说事业有成了。但……谁说我的人生就是这样了?谁说在30岁还没找到工作方向就一定完蛋了?谁说婚后没有孩子就不幸福?谁说50岁就一定要达到财务自由?谁说人老不中用了,就只能在家发呆?妈妈年轻时打拼过了,到了老年,还能有另一片天地呢!这无意中,也给了我盼望及勇气。 现在我很清楚知道,每个人是独特的,要走的路不一定都一样,时间点也不一样,和他人比较没有益处。好好地活在当下,接纳自己目前的人生阶段,心里踏实得多。如果想改变现状,过一个不一样的生活,也可以像我的妈妈一样。不管几岁,不管人生在什么阶段,都可以从做个小小的决定开始,勇敢踏出那小小的一步试试。谁知道,你会迎来什么春天呢?就算迎来个冬天,至少尝试过,不留遗憾啊。只要不迷信地认命,人生可以充满无限的可能。 看着阿妹又在兴奋地谈着青年团的事情,我试探性地问她:“现在在你心中,谁排在第一位啊?” “嗯?” “青年团的人在你心里排第一啦?” “嗯。” “我排在后面啦?” “没有啦……”阿妹摇手笑笑,却点着头。算了,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还是不要问了。 其实我很开心,很感恩阿妹遇到愿意接纳她的社交圈子。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人生阶段,踏出了那一步的她展开了不一样的生活。近70岁的妈妈更是。
10月前
找到了一间不错的公寓,步行5分钟即可抵达购物商场,还靠近地铁,方便我上班。但问题是剩下的单位都是大平方尺的,每个月的屋租不便宜,所以就和同事合租了。与不是家人同住一屋是在大学时期的事,工作后的7年来到吉隆坡又再合住,已是那么地不同。 有个女同事住的是小房,放得下一张床、小桌子和小衣橱就满了。好在这公寓够大,女同事除了睡觉,还能在客厅沙发躺着休息,在饭厅工作。基本上堆放在客厅桌子上、沙发上的东西,都是她的。我个人倒没事,反而觉得那是她应当享有的,因为她的房间小嘛,当然常常用着客厅和饭厅了。我们的房间都比较大,不常常用客厅的。 有天,朋友刚好来访,闲聊喝茶了一阵子,她看了看四周后对我说:“欸!其实我觉得你的同事这么做不是很公平。” 我挑起了眉毛,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觉得客厅是大家的吗?可是她都把东西放满了客厅,你们怎么用啊?” “噢!可是我觉得她也情有可原的。她的房间是最小的,客厅放满她的东西也没有错啊。” “但她应该把东西收好,不要霸占整个客厅啊!那你们才能用嘛。” “哎哟……还好啦。” 朋友走后,我竟然开始回想朋友的话。其实好像也对。不是有好几次我想在客厅画画却放弃,就是因为桌上都是她的东西吗?也有好几次我想躺在沙发上看书、喝咖啡的时候,她都在沙发上午睡,我就不看了。客厅好像真的就是她一个人用的一样。慢慢地,越想越有点怨气。原来我是有些介意的。 过不久,才使劲摇头,我怎么啦!我之前不是觉得无所谓的吗?我怎么从体谅她变成埋怨她了?我不要变成计较的小气鬼! 接下来的日子,自从朋友打开潘多拉盒子,给了我另外一个角度看待这件事,我时不时就会有“她怎么霸占客厅”的想法冒出来。在这件看似不大不小的事情上,我的心竟然常常受到考验啊。 我的心经得起考验 后来我花了一些时间认真思考,我明白她真的有这个需要,因为房间真的不大。如果我愿意和她谈谈,请她把客厅的东西收拾一下,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绝对不会因我的话受伤害,反而能好好地整理客厅。再说,我其实也很开心看到她很善用客厅啊!看她这里住得开心,我不也开心吗?难道我乐于看见她每天闷闷不乐地关在房间里? 之后,那个想法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不再困扰我了。 所以,我是挺感谢朋友的那一番话的,它让我的心受到考验,而且成功经过了“试探”。就好像我看过全天下的帅哥,最后依然选择身边的伴侣一样——我的心经过试探,最后还是选择保持善良的心。 我拍拍自己的胸膛对自己说:“你做得很好了。” 最后开玩笑地对朋友说:“你不要教坏我!”
1年前
我想,这几年最大的转变是对人际关系界限的设立,以及相信人可以面对困难的能力。 以前的我,如果知道有人情绪不佳或不开心,我会把他的处境当成我的责任。特别是我心里烙印了特蕾莎修女的一句话:“爱,就是在别人的需要上,看见自己的责任。”我在中学的时候看见这句话,爱上了,就把它打印出来,贴在我房间的镜子上。我会尽我所能去关心对方、写信给对方、挖掘困扰对方的心事是什么……所以,中学时期,我在别人的眼中是一个很有爱心,乐于助人的人。讽刺的是,我打从心底不曾觉得自己有爱心,反而总处在低迷的自我价值中,忽略了自己的需要,总背负着别人的责任、别人的情绪。 一直到近几年,开始很诚实地接触自己的内在。这让我的价值观有了很大的转变——开始发现设立界限的重要,也开始了解别人得为他们自己的生命、情绪、决定负责,不是我。我可以让他们知道如果他们需要,我在。但那个负责的人是他们自己啊。 我记得在工作中,同事遇到了一些压力。我陪着她,聆听她,鼓励她将自己的处境告诉老板。但她不愿意。有那么一刻,我写了封信息给她的老板,想让老板知道她的状况,就那么差点击“送出”了。我可以这么做吗?我想也不是不可以,但同时间,我好像也剥夺了她为自己做决定、为自己发声的能力。而且,我相信只要她愿意,她是能自己和老板说的。 最后,我删除了信息,把那份责任还给她,但我更愿意把这看作是赋权(Empowerment)予她。结果怎样呢?几个月后,她终于把她的想法告诉了老板,感恩的是老板也尽量回应她的需要。我认为这是更好的选择。我无需越界地背负别人的责任,他人也学习相信自己的能力,为自己付上责任。 相信他人有能力面对问题 有时难以置放界限是因为总过于放大对方的软弱,以为对方无法承受。犹记得有次,很亲的阿姨因为家人住院,而在医院守夜了两天。我暂时无法回家陪她,心里却总是挂虑,有时已经在幻想这情景:“我没有在那里陪阿姨,她一定很寂寞很难受吧。她在哭吧。”惯性的内疚感就产生了,甚至道德绑架了自己。 阿姨会寂寞难受没有错,但我怎么可以忘记这几十年来,她经历的各种困难而拥有的坚韧呢!事实上,阿姨面对困境的能力不亚于我呢! 反复思想,界限这回事,要配搭能相信人有能力面对问题,而大部分人的坚韧性都挺大的。这也更需要有弹性地拿捏人际关系的界限。这份拿捏的前提是,爱自己也爱别人。而爱己爱人的前提是,让大家都保有自己的界限,让大家都能为自己的生命和决定负责。这也排除了溺爱、不随意越界他人领域的决定,同时也保有尊重及赋权。即使是我们最亲的伴侣或家人,保持适当的界限是人际关系中很重要的一环。
1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