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隽衡

慧敏右手两只手指抠住一个岩穴,让四只手指短暂承受身体的重力,左手伸入后腰的镁粉袋里抓粉,然后迅速抓住一块突出的石块。沾满粉的手白白粗粗的,像在搓汤圆,她忘了上次和母亲一起搓汤圆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她侧踩在一块露出不足2公分的石块,脸几乎贴着岩壁观察四周,辨听岩锤敲击几下在岩壁上的回声,便卸下腰间的电钻,瞄准一个点开始钻孔,直到能插入膨胀螺栓。 这是她打入岩壁的第38个安全点,按照她事前反复研究山形地势后预设的路线图,离登顶还需要20个安全点。 想要歇息的话,慧敏会用对讲机通知地面的伙伴要休息一下。等绑缚大腿和腰部的安全绳套传来一股抗衡地心的力量,她放开手脚让身子半天吊,抓出一支蛋白质能量棒来啃。 开放这条攀岩路线是她的建议,附近已有不少别人开发过的路线,但这片岩壁奇迹般地没被发现,直到去年偶然被慧敏遇见。那天日光正猛,她循着神圣般的光寻找森林的出路,机缘巧合来到岩壁面前,就产生一种要征服这座岩壁的想法。 但母亲一直对她说,女孩不要整天说征服这个那个的。母亲用她的大手包裹慧敏的小手,她的小手包裹兀自转个不停,从立方形慢慢变成圆柱形的红褐泥块。母亲说,对待陶土要温柔,这样陶土才会变成你想要的形状。那天母亲的手指有大大小小的胶布,不方便制陶,只能指导慧敏做出她要的形状。没多久慧敏忍不住伸出无名指,细口长颈花瓶变成东歪西倒的葫芦,母亲捏了一下她的掌背。 吃饱喝足的慧敏通知地面上的伙伴她要准备攻顶了,对方没来得及回应,另一边厢就传来“啊,有山猪!”啪嚓一声像是对讲机掉落的声响。慧敏下意识打开腰间的勾环勾住她打进岩壁里的攀岩点,不一会儿腰间的绳索失去了张力,不再支撑慧敏的重量。按照正常流程,在这种状况不明的情况下,她只能留在原点等待救援。 第一次到攀岩场是慧敏被朋友拉去的,后来只有她付费报名攀岩课程,在短短几周内成功挑战攻顶室内最高的人造岩壁。攀岩从不是一种舒服优雅的运动,慧敏经常带着一身伤痕去上班,那些在办公室坐出一身病痛的人可能出自某种善意,或者自觉男性尊严被挑战,暗示她去尝试更适合女孩子的,羽毛球高尔夫球之类的运动。上司递文件的时候摸一把她的手指,说“女孩的手指要摸硬邦邦的东西,但绝不是岩石”,或者在走廊擦肩时说“女生的肩膊不用练得这么厚。” 对讲机音讯全无,手机也没有讯号,慧敏仰头观察前方的山势,果断打开勾环。 得知她将攻考攀岩教练执照,母亲只是静静坐在电陶轮前,给自转中的陶泥拉胚。慧敏读懂陶艺室里的安静空气,脱下鞋子踏在竹席上跪坐母亲身畔。等一炷香的时间,母亲用一根铁线割断被时间定型的陶泥,慧敏赶紧端起铁盘到她的手边,这时母亲发出一声叹气。 慧敏考获SEACF攀岩执照没多久便辞了那份全职工作,当起了攀岩教练。每天监督指导来体验攀岩的新手之外的时间,她都用来钻研攀岩法,加入攀岩学会与其他攀岩爱好者去挑战更高难度的岩壁。当她的攀岩总时数已累计到一定时间,她就萌生开发新路线的想法。 爬得越高,越能感受到自身背负一座山的重量。袋里的镁粉已没了,慧敏将整支汗水淋漓的手臂硬是挂在又圆又滑的岩石上,手指手腕传来灼烧般的痛感,她只能继续攀爬去对抗疼痛。 她没告诉母亲的是,辞职是她抗议公司没即时处理职场性骚扰的举动。不过即使母亲知道实情,大概也不会支持她的做法。母亲是那种喝醉的伴侣推倒架子上的陶器后,蹲在地上默默收拾碎片的女人。 而当手指触碰到接连天空的岩壁边沿,慧敏一路背负的重量在一瞬间消解殆尽。她仰躺在地上,再也无法移动任何一根手指,就像那一次她全身耗尽力气,将那个索取无度的无赖父亲赶出家门,还母亲一个平静的生活。 看着天空,她决定下个月要到印第安溪攀爬宽缝。任性这件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相关文章: 隽衡/猫语 隽衡/在岛屿上打鼓的人
2星期前
W说,鼓队集训周练习结束的那个晚上,彼时鼓声歇止,大家躺在空地上,没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看夜空里的星星。W说,那是她在鼓队里的最美好回忆。 每回听她提起,心里像是缺失一片图块的拼图。W和鼓友一齐躺着看星星的时候,我坐上飞往柬埔寨的航班,与一个后来跟别人在一起的女孩去看吴哥窟的日落。奇怪的是,多年后我不大能忆起那次登高古迹看日落的情景,却在脑海里挖掘出与大家一起看星星的回忆。回忆里的我,看着一个偷走我脸孔的人登上那架离开的飞机,那是一个伪装我的他者。 大脑懂得自我修复,用发泡棉去填补伤心的缺口,一如毕业后,各种大小事物被用来填满日子的隙罅,不让我走路的时候绊倒。大学生活已然是上辈子的事,让我曾经在某个无法入睡的夜里很认真地接受现实,长大后的日子是割舍,青春从成熟脱离,不羁被稳重流放,就像鱼与熊掌,不是我能就全都要。但有时候忙完工作,回到城市里逼近天际的公寓,倚在阳台的栏杆看冒出的星点,总会无来由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将那座北陲小岛住成一个异国的大学生活。那段时间玻璃景盆植物一样封闭在透明容器里,外头的阳光明媚耀目,课堂一结束,我就狂骑脚踏车躲进涵洞般的宿舍,拥抱宿舍和床褥。窗外蒲公英一样飘过的谈笑声,箭艺社的人踩踏绿油油的草地练习箭艺,楼上楼下波浪一样的人们哗啦啦流过来流过去,只剩宿舍里天花底下无灯的空间和自己,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地过,像是深海里的避光物种。直到有一天,涵洞外传来闷闷的轰隆声响,震落满地褐叶和黄花碎瓣,我循声沿路走去,来到日光底下一处打鼓的人群,接过递来的一双鼓棒,要我模仿他们的动作,于是我抓紧鼓棒打,学这些人,对着大鼓一番挥打。 那时是第一次知道,咚是鼓面发出的声音,哒是鼓边发出的声音,我想像自己是指挥手,手中摇曳的鼓棒是指挥棒。咚咚哒。咚咚哒。咚咚哒咚。咚咚哒咚。但手臂像初学筷子的手指,尽显无力,跟不上别人击打的速度,只好婴孩一样口舌含弄音节。几次下来,才学会第一套基本鼓法,而我这个外人也开始被这些人认可,成为他们中的打鼓之人。 那时候我们都还十分年轻,和大部分喜欢待在户外的人一样,任由汗水和雨水沾湿衣物。我们又是以后日子还多的是的人,所谈的、所想的,都是以后要怎么样的物事。11月多风,乌鸦群一样的云团从海的另一端飞来,停留在小岛上头,我们在风铃木树下打鼓,虔敬的信徒一样,擂鼓呐喊响彻毕业广场。握紧鼓棒的手是义无反顾的,击打鼓面的力道是年少气盛的,仿佛只要停止击鼓,下一秒就会失去生命之中什么重要的物事。 如果是4月,丘比特的利箭会化成风,射下风铃木枝头一朵朵漏斗状,单薄透光的粉色花瓣。这些花瓣降落伞一样散落在砖块路面,像是天使随手扔在地面的粉色纸巾,打鼓时粘满我们的鞋底,隔着一层也能感受到细碎湿黏。风铃木的花香,被一心采蜜的小银蜂追踪,降临在鼓手汗水淋漓的颈项、手臂以及鼓面。这样的场景,适合拍一场与鼓相爱的电影。 鼓手容易情绪高涨,呐喊声刀子一样划破厚重乌云,开始降下囤积了一个白昼的雨水,淋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时,练习必须立刻中止,我们从威风凛凛的战士被雨水打成落水狗,纷纷搬起大鼓集体撤退。鼓手除了要学会打鼓,也要懂得保护鼓,一旦鼓面湿水受潮,就会永远困住雨水,大鼓自此只能发出深海鲸鱼一样沉而闷的声波。我们借着树身庇荫,低身用肩膀充当垫子,一只手在上面,另一只手在下面,抓住鼓面用铆钉固定后多出来的牛皮边沿,在瀑布一样的大雨落下前奔向屋檐。 夜色降临,雨水持续泛滥,四周变得极黑极冷,我们抱住大鼓像是快要泡烂在汪洋之中的小岛,随时沉没。哗啦啦的屋檐底下,某处角落忽然传来鼓声,不知哪个谁独自打起鼓来。一支鼓队是扯线木偶,有人打鼓了,身上的隐形线索会扯拉另一端的手,一传二,二传四,密麻错综的蜘蛛网一样扩散开来。所有大鼓发出的共鸣,溪流一样逐渐汇集成激荡的大河,最终形成一股澎湃之声。我们年轻,体力还盛,就妄想典当青春肉体拥有的一切,去抵抗那场绵绵不休的雨季。在无法转身的空间里,没人在意彼此身上的汗水味,只当盐一般的味道源于校园临海那端吹来的海风。打鼓的回忆都是潮湿的,有汗水,有泪水,但它有时很调皮,会用另一种形式留存在我们的身上,比如手掌的茧,虎口的破洞水泡,手指或者膝盖的瘀青。即使雨停,我们仍一厢情愿地把鼓打下去,仿佛是永不完结的隐喻。 离那场大雨多年以后,我们和鼓友M远洋洄游鱼类一样自半岛中部往北迁移,密云的中午回到这座北陲小岛。出发前我查看网络的旅游指南,11月有来自北半球迁徙过境的长足白鹭群,它们将栖息在小岛沿海的红树林间。小岛永远拥挤的车龙输送带一样把我们缓缓运来双溪赖路,我们试图从路旁辨识出一些熟悉的物事。大学公寓。肯德基。金凤凰饮食中心。麦当劳。小木屋。这些老地方还在。只有卖好吃豆浆汤圆的甲必丹茶室原地消失,被一家99超市取代。诶,还多了一间全家。似乎还有什么不见了,但无人说得出来,不禁怀疑,在我们离开的几年间,这座常年下雨的小岛像猫一样抖动它淋湿的猫身,不断甩落依附的物事,一律深埋在填海区里。我们20岁就已踏旧的人行道,有许多还年轻的男女在很努力地走着。设若鼓友J也同行,她一定会摇下车窗,用当街泼妇的声浪喊住路上的鼓友H,但如今车外,没有一个正在走路的人是我们叫得出名字的。曾经在校园入口清真寺前路过的H,像锚一样固守着一枚永远的坐标,但我们总是遗忘,在时间长河上乘坐一叶舢板的航程去日苦多,H驻守的岛屿早已徒剩地图上无法辨识的模糊记号。 我想起,鼓队初期仍是农牧群体,我们必须自给自足,勤接校外表演来维持经费。表演场地经常落在乔治市大铳巷里的龙山堂邱公司,每次外出,一人一粒大鼓扛上罗里,坐在罗里货箱一路晃到表演的地方,扛下的大鼓围起来就是一块田地,《耕》鼓法响起,我们就是负责插秧、耕种的农民,收割米粒一样的时间在鼓面上舂碎。大二那年的功夫之夜,压轴演出是我们这届鼓友的主场,结束的姿势,我们攀爬堆叠起来的大鼓,山民一样手拉着彼此的手,人鼓一体变作一座山。学期末潮水涨起,大水一样淹没整座校园,冲走了走路的学生和行车,大鼓一座座的岛屿一样从水底浮现,以哈姆扎‧森杜图书馆底下的涵洞作为起点,被我们这班岛民扛起,跋山涉水徒步从斜坡搬到山峰,线条毕露的肌肉布满晒干的汗盐,从远处看来,这些大鼓好像长出了脚自己爬上斜坡。每个鼓手注定是西西弗斯,不断将巨石一样的大鼓推到山顶。年复一年。 我们将车子停在树下,循着鼓声找到围成半圈的7粒大鼓,站在中间的教练依旧那个男人,坐三望四,却坚持教鼓。然而打鼓的后进,人数不到以前我们的一半。毕业后留下来的同届鼓友K从学员晋升助教,在鼓队里成为恐龙一样的存在,也成为了一名故事收集者。他说,00后出生的新进大学生不热衷社团活动,包括鼓队在内的许多社团濒临关闭。他带领我们走进货柜箱里认领一粒大鼓,当年名校捐赠过来的新鼓,在几年间变成鼓面粗糙、鼓身脱漆的旧鼓,跟不再面嫩肌滑的我们一样有初老症状。旧鼓与鼓手重逢,如同相隔几十年不见的老相好一样尴尬。 但风一来,就将这种别扭吹散。我们扛鼓走进阵容,循例先聆听正在打鼓的人手中击打的节拍,试探性跟着打几下,慢慢地,所有的大鼓发出共鸣之声,素未谋面的旧人新人透过鼓声在彼此心中建立情感基础。教练喊停大家放下鼓棒,就像10年前一样,先进行全身肌肉拉伸,绕广场一圈跑步热身,再继续打鼓。我们先后打出《五行战鼓》、《相异》、《月鸣》等鼓法,过程中跳针录音带一样错过部分节拍,打得不协调,像当初加入鼓队的模样,但大脑识趣迅速退位,让手臂肌肉记忆引领我们重新融入鼓谱的节奏。出了一身汗,微喘,前臂肌肉发麻,这些肉体反应与10年前无异。我们还能打完几套鼓法,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般苍老。 练习完毕,我们横跨海峡到大山脚吃鸭蛋炒粿条,再到蜜雪冰城约见多年不见,几乎沦为网友关系的J。我们向学妹们述说,那些发生在鼓队白垩纪时代的故事,比如10个人挤进K那辆国产老车里。这些重复叙述,反刍动物嘴里草浆一样的故事,每当我们聚在一起,总还是喜欢继续拿出来说,因为只要这样把故事一直说下去,我们就能永远留在那个逼仄的车身里,仿佛不曾离开而到了其他的地方,琥珀一样封住离开小岛以前的日子,从而避免直面衰老和死亡。 隔日回程,握住驾驶盘的手突然刺痛,一看,虎口与右拇指之间被鼓棒擦出一粒破口水泡。好久没有这种痛。想起K提到来年功夫之夜,总教练有意邀请毕业鼓友回巢表演,作为吸引新血的卖点。他没再说下去,有这么一个霎那脸上的笑容隐去,但我们都知道那石头一样压在舌底的话语。回返一路摇摇晃晃,W和M早已睡死,我回想往事,忽然明白,年轻的我为什么偶尔会在家乡换乘火车,来到小岛对岸的码头,再拎张单薄的单程船票搭上渡轮。因为唯有这种时候,我才有机会依靠一处无人的栏杆看海,独自看渡轮底部涡轮狠狠铲出白银银的浪来,看激荡的海浪又复消亡在水面上。水过无痕。就这样在晃晃荡荡之间,被晃到了马六甲海峡之中,大鼓一样的这座小岛。 专属鼓手的公路旅行中,不止一次自私哭喊过,像是孩童亲见电视荧幕上喜爱的英雄人物死去会发出的哭声,在那之前我们都明白,每个物事匆忙完结的剧终画面,最终必然停留在将暗以前。而在被后青春期放逐的这段年岁里,我们恋巢候鸟一样不断重返这个鼓在的地方,所谓三十初老,大抵如此。 相关文章: 隽衡/猫语 王晋恒/在桥上 陈翠薏/生命
4月前
二条城位于二条町,离我们下榻的四条町不远,步行约半小时可以到。我们选择搭电车节省体力,从四条站上车,乌丸御池站下车。其实走个10分钟就能抵达,但要命的是我看错地图,错过了二条城唯一的入口处,带着W绕了二条城的外护城河整整一圈。 后来发现,还有一个更方便的方式,就是在乌丸御池站换车,乘搭京都市运地铁的东西线到二条城前站,能节省多10分钟的脚程。 错有错着,设若我们一开始参观内部,是无法欣赏得到外护城河的景观的。这是我们在京都的第二天,前一天我们下机后在白天时段只参观了伏见稻荷大社,之后睡倒酒店床上直到傍晚,还未真正探索京都的景致。我们是自由行,不赶行程,路上起的风是冷爽的,即使套着外套也不热,因此即使我们知道兜了远路,还是饶有兴致地信步河畔,看看左边的护城河,看看右边的日式平房。护城河包围的二条城,地基是用方块状巨石铺垫,呈不均匀的黑色,似乎是1788年那场大火所熏烤留下的。二条城四周原本众多的橹楼被大火烧毁,仅存东南隅橹和西南隅橹两座,至今各自独守城隅。 绕了接近一圈,终于找到二条城的入口处。循着指示牌,我们跨过前后有唐破风、舍弃铜和瓦而采用桧柏树皮制成的屋顶的唐门,两侧柱子上雕刻着鹤、松竹梅和狮子,其中狮子据说是二之丸御殿的守门神。站在唐门望去,二之丸御殿看似只有一前一后的两座大小御殿,实则后面尚有连接的建筑物,一共有6栋,在鸟瞰图看来,建筑物自东南往西北逶迤蜿蜒,如一尾肥硕的蛇。御殿建起之初是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康到访首都京都、参见天皇的居住地,这个位置可说是毗邻天皇的居所,京都御殿。二之丸御殿在之后十几代幕府将军的手中转折,直到1867年上演日本史上重要的事件“大政奉还”,第十五代将军德川庆喜在“尊王攘夷”运动的压迫之下将政权交还给天皇,在他的手里结束江户幕府统治的时代。 二之丸御殿内有33个房间,33这个数量,应该与京都另一个著名景点三十三间堂一样,参考了观音菩萨三十三身这个数字。日本是神的国度,国人普遍信奉神道教,对佛教诸神也持有深刻的信仰。《昭南》记录一则发生在昭南时期的故事,日本士兵看见李玉波父亲家中供奉的观音菩萨神像后,对之深深鞠躬后,提醒李父绝对不要现身军政部传唤的登记处,因而李氏家族逃过了男丁被诛杀的厄运。 我们买的票没包含参观画展,因此无法进入二之丸御殿内的特设画展。两人缺乏艺术造诣,决定当个打卡拍风景照的普通游客好了。就这样,我们错过了入内欣赏宽永时代留存至今,三千六百多件障壁画的机会,也无缘踏上那条据说会发出黄莺鸣叫般声音的黄莺走廊。二之丸御殿左侧有一隅只有松树,树下置放两尊钧钟,任其日晒雨淋,相信是仿制品。顺着松树底下那条小径,会来到一处为了迎接后水尾天皇行幸,而经小堀远州特别改造的二之丸庭园,该处景致绿意盎然,即使我们欠缺日式庭院艺术鉴赏能力,也不禁驻足欣赏,多拍几张美照。游客人数多,但不至于拥挤,耐心原地稍等还是能拍到无人在后面走过的照片。 小径尽头是本丸橹门,被政府列为重要文化财,当年后水尾天皇曾走在这条从御殿到天守阁、用榻榻米铺垫的走道,跨过这座自宽永三年就矗立至今的防御之门。我们和其他游客踏在细石铺满的小径,感觉特别扎实。脚底发出的窸窸窣窣,令人遥想当时天皇率领一众随从大臣,浩浩荡荡踏在榻榻米上发出的声响。 本丸橹门本有另一个守在西边的兄弟,名叫本丸西橹门,不过已在1788年烧毁,独剩本丸橹门看守东边。两道橹门的前方原本有一条跨越内护城河的木桥,在战争期间守军可以紧急拆毁木桥,阻止敌军入侵,如今使用巨石铺垫变成永久石桥,方便游人出入。后水尾天皇亲临过的本丸御殿不对外开放,我们兜转对面的本丸庭园,攀爬几十级阶梯,来到二条城的最高站立点,这就是曾经傲视京都、如今仅存残垣的天守阁遗迹。依凭残留石墙,可以环顾护城河畔宛如精致盆栽的护城林,无风的时候可以清楚看见袅娜树影倒映在水面上。4月末的京都,已过春季上旬樱花盛开的季节,离秋季又太久,无缘亲见春樱秋枫的美景。大风偶尔吹过,拨开树墙的枝叶,就能窥探隐藏在里面的本丸御殿、本丸庭园。 在天守阁遗迹看风景,很容易产生苍凉之感,仿佛昨日天守阁犹存,今日就消失殆尽,历史就这么恍惚地过去几千年。历史上那些大人物,宛若存在过,又宛若不曾存在,如今连当年的古建筑物也不复存在。若天守阁在1750年遭遇雷击后得以及时复建,或许今日我们能够高登这座城堡的屋根,用后水尾天皇和在他身后的德川家康他们的视角,俯视这座古今迥异的古都。 离开二条城,我们在堀川丸太町店吃亲子丼当午餐,小憩个半小时补足体力。正午的太阳依旧凉爽,你可以感觉到阳光照射在皮肤暖洋洋的触感,不热,一点也不似南洋毒辣辣的烈阳。沿着丸太町通,我们笔直走着约10分钟,来到京都御苑的外围。搭乘电车的话,可以从京都市营地铁乌丸线的今出川站下车,那里也最靠近京都御苑的核心,京都御所的入口处。 京都御苑占地65公顷,除了京都御所,那里也是大宫御所、仙洞御所,以及其他神社的所在地。作为历史悠久的古都,京都是一座神社之都,也是一座古树之都。走进蓊郁树木包围的御园,会有一种分不清古今之变的错觉感。银杏、朴树、榉树、糙叶树、樟树、黑松等古树在这片区域安然无恙茁壮生长了百年,成为京都御苑与外围树林邻接的树墙,成为文明与大自然的一道界限。 天皇似乎平易近人 走入京都御苑南边的堺町御门,一只橘尾白猫蓦然窜出草丛,悠闲懒散在前方打滚翻身,胖鼓鼓的身体,闭着的眼睛似弯月,相当讨喜。W磨蹭它的肚皮几下,它站直身子走几步,再回头看我们,似乎有意当我们的导航猫,于是我们尾随它,慢慢走入更深的树林,无意间来到宗像神社和白云神社。神社无人看管,任人参观,我们惊叹于那些垂挂在神社屋檐和石造鸟居底下的注连绳、雷电造型的御币,却浑然不知,主祭宗像三女神和配祀宇迦之御魂神的宗像神社竟有超过1200年的历史。白云神社创建年份迟一些,也有800年。宗像神社有一座亭子,正中央置放巨树树根的一节,远看似一手撑着脑袋、身体侧卧着的武士,近看状如恐龙头骨,饶有艺术观赏性。亭子下没有文字记录树根的历史来源,我猜测是宗像神社建立之处,从土里挖掘出来某棵神树的树根吧。 从宗像神社走出来,那只白猫已然靠在其他游客的脚边,撒娇讨摸。W跟它拍了几张照片后,依依不舍地被我拉走。 在御苑的游客不比二条城的少,但御苑的景点星罗棋布,没有固定的参览路线,人们是各走各的。这时,我们的脚底开始传来一些酸痛感,但我们还是往北的方向蹒跚而行,总算来到京都御所位于西南方的泥造外围墙隅。一棵大树用4组双木柱子撑住树枝,从远处看去宛如大地伸出4双筷子从四面八方夹住这棵树,让人留下深刻印象。那棵大树,令我想起太平湖畔有“翠臂擒波”之称的雨树,它们伸向湖水的大树干同样装上了支柱避免断裂掉落。 桓武天皇于794年、从奈良平城京经长冈京迁都到平安京以后,京都御所就成为历代天皇居住之所,直到明治天皇于1869年迁都东京。若论同一时代拥有相同规格和地位的帝王宫殿,当属大唐盛世的大明宫,但大明宫的瓦梁柱台早已随着战火灰飞烟灭,只留下西安市城区北郊的那一片遗迹。唐朝文化是日本文化的根基,影响极深,因此参观京都御所,亦可视作窥探失传已久的唐文明。 京都御所有6道门,但仅有清所门开放用作出入口,最靠近我们的是建礼门和宜秋门,但两者皆紧闭,后来才得知建礼门仅在紫宸殿举行即位大典等重要仪式时才打开。我们对着两道门看得咬牙切齿,只得继续跨多几步。御所内部面积广袤,但仅开放下半部区域供游客游览。我们依据手册上的游览路线,从清所门右转,直走到御车寄、诸大夫之间、新御车寄、建礼门内部、紫宸殿、日华门、清凉殿、御池庭、御内庭,再从御常御殿和御三间旁的小径走出去,就回到清所门的出口,临近该处的御台所迹是一大片空地,游客可坐在大凉棚里的塑胶椅子上歇息。 我们游走二条城外围和内部各一圈,再从二条城走到京都御苑,在繁多葱郁的树林里迷失一段路,小腿早已酸痛不堪,因此游览御所的时候不似游览二条城那样兴奋专注。虽是走马看花,并非没有留下感想。 紫宸殿前方两侧种有“左近之樱”和“右近之橘”,古树点缀正殿的庭前颇有雅意。清凉殿为10世纪后天皇日常起居的宫殿,虽围起栏杆不能凑近观看,但也能看出宫殿的内部朴素淡泊,整体色调低调隐晦,感觉让人很亲近,天皇似乎没那么高高在上。 离开京都御所,我们返回之前的路线,回到堺町御门。W四处张望,想是跟白猫做一声告别,却不见那只白滚滚、摇摆着橘色尾巴的胖猫。或许,守护这座御苑的猫完成了它今日的使命,就回到石墙缝里、石灯笼旁、凉亭之下,或者是任何它认为舒适的地方,继续它的酣睡去了。 我们乘搭乌丸线的电车到四条站,徒步到锦市场,也许是脚底传来闷闷热辣的痛感,也许是商品的价格昂贵得有点离谱,我们草草走过这座由红黄绿3种霓光色玻璃窗铺成的屋顶的锦市场。离开那里,我们偶然闯进河原町OPA购物广场,在那里解决了晚餐,从Bookoff二手店抱回一只可爱的新叶喵。新叶喵遍体青绿,是一只会散发熏香的猫科宝可梦。设若官方以京都御所那只橘尾白猫作为吉祥物,推出相关的周边商品,它的玩偶说不定会是畅销品呢。
9月前
8月转凉,病毒悄然入侵家猫的免疫领域,家里的3只猫排着队轮流感冒。猫要打喷嚏之前,它们紧闭眼睛,鼻子和嘴巴撑大,把头仰得高高的,接着像一条鞭子往前甩,把堵塞鼻腔和口腔里的粘稠液体喷射出来。有时候鼻涕会化成水点,在地板上勾勒一幅白昼星象图;部分冥顽不灵的鼻涕不愿落地成雨,点点滴滴聚成几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一线硬拽垂挂猫须尾端,随着猫的动作,如暴露狂风里的枝末露珠,要掉不掉的,看得人坐立不安。 俯身清理地板的时候,我问W,是猫打喷嚏的动作像一个人,还是人打喷嚏的样子像一只猫?几坨沾有鼻涕的纸巾扑面而来,还好我像猫一样及时闪躲。 有一次晚饭后,洛基如往常跃上餐桌下的椅子,休憩舔毛梳理,突然猫身绷紧,直挺挺地站着。全职担任猫行动观察者一个月的经验告诉我,那会是一个超级大的喷嚏。事实的真相很快就揭露,洛基一记猛力甩动头颅,刚猛的力道洒出的液体仿佛源自那小小头颅里的脑髓。两条浓稠的鼻涕垂帘,媲美披萨广告中诱人垂涎的拉丝,目测有10公分。 眼看鼻涕就要沾上椅子,我抄起身旁的卫生纸,铆足全力奔向洛基,然而在我还没抵达案发现场前,它那小巧而长的舌头不断舔食鼻涕,直至殆尽,没有留下物证的痕迹。 W也目击那个过程,但她不觉恶心,反而觉得洛基流鼻涕的模样像极了蜡笔小新的伙伴,阿呆。那时只有洛基患病,而索尔和火箭在屋子里蹦蹦跳跳的,全心投入星际异攻队成员的身分,不断追逐墙壁上那些它们认为是破坏宇宙和平的夜虫。在宇宙里漂浮流动的索尔和火箭,回归地球表面几日后它们的鼻子也开始窸窸窣窣起来,还伴随一种介于老人肺喉和机械内部摩擦之间的咳嗽声。 那些声响跌宕在阴暗昏沉的屋子里,唤起我童年的一些记忆,似往昔年轻的母亲在晨间的饭厅重踩没上油的针车踏板;又似还年轻但已显老的父亲猫在驾驶座,重复启动老牙Rusa货车的引擎。3只猫背地里达成默契,此猫咳嗽停止,彼猫开始咳嗽,还有一只伺机而出,此起彼落,从此屋子成为猫喉鼻音交响乐的平台,也成为它们随地喷嚏的公共场所。走路稍有不慎,会踩在一摊摊鼻水上,害我们不得不学起猫步的走法。 猫病终须猫药医。我用当初接养洛基索尔时购买的宠物便携箱,不厌烦地一趟又一趟带猫到莱克菲尔德商业区的猫诊所看诊。之前它们甫过断奶期,两只幼薄孱弱的猫放进去,翻滚打转十万八千里充足有余。5个月后,我将它们塞进同一个宠物便携箱里,空间变逼仄了,只手拎起始觉吃力,3只猫动弹不得如困兽。 到柜台挂号后,我对着它们讥笑,平日猫饼猫罐头吃太多了吧,要开始减脂瘦身计划。它们别过头,透过小孔盯着诊所内其他笼子里的猫,那些猫也瞪回它们。 每次猫被释放在石灰质地的看诊台上出来的时候,马来妹子医生总是一边“wah,comelnya(哇,好可爱)!”一边抚摸猫身。洛基索尔火箭也不怯生,站直挺胸伸长尾巴任由他人。猫看诊与常人无异,医生先向猫家长询问猫居家的情况,有无出现呕吐、腹泻、抓绕身体,或者其他异常行为。鼻涕的颜色如果是白色或透明色,多数是灰尘造成鼻子敏感,需要勤打扫家里;如果出现黄青等颜色,就表示有病菌入体,要服用抗生素。问完一轮,猫也在电子体重秤上称好体重,医生再像温柔的情人轻轻捧住猫的头颅观颜察色,猫的眼鼻耳喉有无异状,翻开毛发耳朵查看有无猫蚤,触摸睾丸是否已成熟到可以结扎。体表检测完毕,就来检查体内,体温计插入身体,听诊器游走在胸腔上。 猫服用的药物与人一样,孩童配药水,成人配药丸,皆饭后服用。火箭猫龄尚幼,只能服用液状药物,交由W负责喂药。她用一支筒头无针有小孔的针筒,装进墨绿色的感冒药水和抗生素,抓起火箭的颈项,挤压针筒让药水射进火箭的喉咙深处。我笑吟吟看着她的动作,她回头看我,说,笑笑笑,是要我把这支东西塞进你的喉咙吗? 总结出一套喂药流程 洛基猫龄满半周岁,刚刚踏入成猫的门槛,所以可以服用药丸。病情最严重的一次,洛基需要服用3种药丸。喂猫吃药丸,是试炼人的手指进出猫嘴的场所,非常挑战人的胆量,而猫是不会乖乖就范任你塞苦涩的药丸进去它嘴里的。W曾遭受打击,自此喂药丸这份苦差就落在我的肩膀上。几次对战下来,再参考网络上的指南,我算是总结出一套喂药流程,可供大家参考。 猫站立或躺卧的时候,先抚摸几下感受它的情绪波动,若是平静沉稳,可用左手撑起它的头,食指和中指撑开嘴角,右手迅速投掷,让药物垂直掉进喉咙。不用怕会梗到,那个地方是猫无法卷动舌头吐药的部位,是一击必中的要塞之地。若猫不安尝试离开,或数次吐药,我会轻轻压住,跨在猫身上,用膝盖夹住它的前脚,再用同样的方式喂药。动作或许有点粗暴,但没有什么比让药丸进入猫的身体来得重要。 如果以上方法不奏效,还有一个神器可以尝试。那是一种剪刀式、修长杆体的喂药器,闭合把柄能夹起一粒药丸,直接投放进猫喉咙深处。操作不难,难就难在猫愿不愿意配合。我曾目击医生在两位助理的协助下,用一条毛巾包裹洛基的身体,才勉强喂食一粒药丸。那时候的洛基张牙舞爪,老虎都能打死几只,根本不像一只病猫。 不禁回想很久很久的以前,我也曾像这些猫,幼小的鼻腔内塞满鼻涕。那时候尚年轻的母亲,是用什么法子,来哄我喝下那些药水的呢?
12月前
火箭刚被领养回家的时候,只会嘛哎、嘛哎的叫,不似普通猫咪的喵长叫声。它的喉咙里好像装了一条忘了上油的发条,生锈的齿轮零件发出一小截的音节后就卡住。我经常想像,如果火箭是喵喵合唱团的一员,它的歌喉会是和谐流畅的合音中那段滑稽的走音。 早前,家里住进两只猫没多久,角落就开始堆满了轻飘飘的猫毛和猫语。我和W白日在外工作,屋里置有电视神像瓷碗笔电书本等易碎易破不耐抓之物,猫生活在人类的空间里要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律束约,所以我们理直气壮剥夺猫应有的自由活动之权利,用一个铁笼子作为它们在客厅中央的容身之处。后来火箭搬进这间家,笼子里多了一位猫厅长,三只猫朝九晚六准时轮流用喵声提醒屋里的人要注意出入平安,小心火烛,还有提供猫饼。 新公寓没有蛇虫鼠蚁,鸟雀宁愿躲在小树林里停驻休憩也不愿飞来19楼的阳台,终日无所事事的火箭因此在铁笼子里有的除了睡觉吃喝大小便,还有洛基索尔。洛基索尔比火箭稍长几个月,熟悉的猫语肯定比火箭掌握得更多更精准,于是第一堂课两只大猫传授小猫的第一句猫语是哈。这句哈是用ha的音节无限拉长的哈。当火箭靠近洛基索尔,当火箭捕捉像蛇一样在空中扭动的尾巴,当火箭玩洛基索尔的玩具,当火箭咀嚼洛基索尔的食盆里的食物,洛基索尔会启动喉咙深处的肌肉,使用一种低音发出哈的气音来教会火箭关于那些猫社会里的规律束约,优雅的走步站姿,懂得适时退让的态度。 学会这些后,火箭会在放风时间展示给我和W看,以此来表示它是受过猫上流社会熏陶的一位优雅的猫。它用毛茸茸的脸颊身躯磨蹭蹲下来的大腿和屁股,在地板上躺下来欢迎手掌在它的身上撸弄,挺直尾巴走钢丝似的走猫步。一旁的洛基索尔偶尔用拳脚指点火箭的过失,因为它们不允许初出茅庐的火箭败坏猫族的尊严颜面。火箭挨了它们的拳打脚踢,依然睁开圆鼓鼓的眼睛望着W,用眼神表示它正在学习,若有冒犯请多多包涵。 但它的猫语始终学不会,像一只学会了人类语言却遗忘了自己语言的鹦鹉。 我怀疑火箭学不会自己的语言,原因在于它想学人类的语言。好几次它张开的嘴,里边蠕动如蚯蚓的舌头上隐约有汉语拼音的符号。我发现事情不对劲。于是有一天W不在的时候,我告诉它,动物会说人类的语言,从来不是一件好的事情。人类的语言是负面的,充满暴力、憎恨、仇视、鄙夷。人类历史上的几场大事件都是语言造成的祸因。上帝发现人类建造巴别塔威胁祂的至高存在,就把人类的语言打散成好几种,使人类之间无法沟通产生不合。秦始皇听不懂其他六国的语言,就发动军队铲平六国宫殿寺庙,车同轨书同文。还有,以前老家阿嫲在院子里经常种番薯,某一天阿嫲着急要回家屙屎,邻居在路边问她你是不是赶着返屋子种你的番薯,就此引发两家长达30年的冷战。所以你看,人类的语言是不是很可怕。 我还告诉他,当动物懂得人类的语言时,往往都是灾难的开端。星际异攻队的嘴炮浣熊掌握了人类最先进的语言那一刻,即开启了通往宇宙奥秘的智慧,也导向了他失去朋友的悲剧。宠物小精灵火箭队里的喵喵怪拼了猫命,好不容易让他的舌头适应了人类语言的发音和结构,结果他得不到猫女郎的青睐,甚至被猫族永久驱逐。他在火箭队占有一席之地,背后实则是用了很大的代价去替换回来的。 猫语就不同了。你喵几句,人类就会像忠诚的仆人跑到你的面前,蹲下身躯抚摸瘙痒你,用最好吃的食物喂养你,还会给你一个没有烈阳没有暴风雨温馨的家。如果人类发现你学会了他们的语言,他们不会再将你看作是一只猫,而是一种怪物,会说人类语言的怪物。你失去的不止是食物、家、疼爱,你还会连累其他在家里或者路边的同类,那时猫将面临历史上最大的浩劫,严重的话还会造成猫族大屠杀。总的来说,学会人类的语言对你不是一件好事。 火箭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从那双清澈的眼瞳里也看不出它有否听懂我说的话,就转身占据笼子里的一个角落,继续舔沾了鲔鱼肉汁的毛发,也看不出它是不是在沉思的样子。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和W依旧忙碌于喂食、铲屎、粘毛、撸猫的工作,火箭不知是吃过了食盆里的湿粮还是玩过了彩色伸缩球,它一屁股突然坐在我和W的面前,像是鼓足了勇气,客厅里的两人两猫听到了它猫生中第一句字正腔圆的喵。 余音绕梁。火箭学会猫语后,家里的墙壁地板有更多的猫语碰撞。 相关文章: 雋衡/天空之城(上) 雋衡/天空之城(下)
1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