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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华新诗奖

【花踪17.马华新诗奖决审会议记录】诗以婉转取胜,唯须留 足够线索让人跟进(上) 前文提要: 杨宗翰评〈屎记〉:其实这首诗作,为什么我刚刚讲分数不会给最高,很简单,因为这个写法并不是独创…… ● 续谈〈屎记〉 川:对于马华在地人来说,这些国家社会议题其实没什么新鲜感,而且林耀德写过一个〈马桶〉,所以他写法也不是……他的想法是很新鲜,我一看的时候,觉得他写得不错,文字都很不错,整个概念很完整,内容有反映客观现实。刚才我再看了一下,这首诗的反讽意味很强,在反讽之上又好像没有什么希望,都是整个国家走向废墟一样,所以觉得好像很悲观,如果以内容来说。可是如果以诗歌来说,它层层递进,层次分明,所以一看我挺喜欢的。 这首诗的文字可以辐射出作者的内涵,供我们深思,结构、意象、节奏都不错。作者企图心很强,看法非常清醒,也有合理的现实性,虽说我认为他是挺消极的,没什么积极向上的意识,但他的文字可以反映客观现实,也与他思想感情的抒发紧密结合,我挺喜欢。 陈:我们阅读的营养都差不多,都看过林耀德的〈马桶〉。林耀德的〈马桶〉后来有影响新加坡写作人,有个年轻作家照着这个情况写了散文,得到新加坡扶轮社文学奖,我还记得那时大家觉得很惊喜,但其实我们知道已经有林耀德写过。现在再看这个〈屎记〉,首先当然它是一个吸睛的题目,因为作者想要出奇。但是这个有好有坏,因为当你无法维持我这个高度的好奇心,那你就不行了,可能会有反效果,还好的是,这整首诗层层的递进,把日常对政治的批评,甚至对人生的反思,作者能够融在一起,基本上我还是肯定的。 这首诗是以小见大,俗中见雅,甚至是屎中见史,从日常到宏大的一种叙述,作者都能娓娓道来。文字相当精确,也有一些漂亮的警句,在过程中融入了作者对整个政治(的看法),比如“腐蚀”、“污水”,你看得出他在批评整个大环境。当然包括一些特有所指的“艳丽的大红花”,马来西亚这样的一个符号,很清楚地把它表现出来。 但作者确实有尝试诗化,把人跟屎结合——“屎们排着队伍”,有些刻意的这种黑色幽默,整个形式相当生动,后面加上一点文白夹杂的叙述方式,所以是相当多元的表示。最后结尾“流去,一坨坨,书写出了祖先们一部伟大的史记”,在最后一个字才回到历史的“史”字,完成一圈,非常完整。 总体而言,我觉得近年来,我们新加坡作家会特别关注到,有相当多的马华作家会写,而且敢写跟政治相关的,写得很白,或者是愿意批评,新加坡像这样的(作品)你可能没有这么容易读到,所以我们会觉得读了很过瘾。但是我因为这几年来已读到相当多类似的诗,这一首主要是因为刚才我讲的优点和强项,所以我们会关注他,要不然如果只是单独看他的内容和主题,还不够出位。 ●〈投票站接吻〉 翰:这首诗我比较喜欢,因为相较于〈阿尔茨海默的雾〉和〈屎记〉,其实这两首的诗意都够,题材清楚,语言相对直入。〈投票站接吻〉呢,题材就有一点有趣,投票是一个民主行为,当然民主过往的一些不堪历史,也许是暴力的阶级,这个暴力可能是多数的暴力,人多就一定赢?正义只能给人多的一方吗?可以讨论的东西非常非常多。 身为台湾读者,读这首大马作品,这首诗相当有意思。投票的意义,作者并不是以一种非常直入的(方式表达),譬如刚刚的〈屎记〉,一样是讲社会反思,我会比较喜欢〈投票站接吻〉正是因为它不是那么直接,它有一点婉转取胜,有点隐晦,用各种方式去绕圈圈谈,这反而吸引我的目光。 比如第一段提到“校墙的污洁”,有“鸽与猫的散聚(就是没有狗)”,因为狗在马来这边被视为不洁之物,当然在地读者更能读出来,那对我们台湾读者来说也是一种知识的理解,是历史。再来说宗教,作者贯穿其中的是“老校工”这个身分,从第二段“他总惦记老校工,每天每天/挖地的身子弯成了土丘”,到最后一段“他早已站到老校工的位置,每天每天/挖土的身子弯成了坟丘”,这里面的呼应有一些设计的感受,我觉得蛮有意思。 诗里提到几个意象,像“爱国者”、“幽灵”,对我来说都有吸引力。这首诗以投票这个行为跟作者讲的东西,并不是这么直接地披露,如果不是因为最后有一些暗示,你会觉得这首诗到底跟政治有什么关系,如果你知道狗在马来那边是不洁之物,才会知道它有所指涉,所以我想读者必须对大马有些了解,应该会有像我这样的读者因此被吸引。也许因为两位评审来自马新,我猜可能反而觉得好像没什么特别。 可是我投它正是因为,它一样在写一种对社会、政治的看法、批评,它并不是用非常清楚、明确,而是透过间接婉转、暗示的方式来写,这很吸引我。 川:我挺喜欢这首诗,比如第一段说到“过往的幽灵都已驱逐”,中间出现“过往的幽灵被驱逐”,最后又出现“过往的幽灵已被驱逐”,这三句我非常喜欢。刚才宗翰说的优点我都同意。可是作为马来西亚人,我跟〈屎记〉一起看的时候,我就排除了它。两篇同样反映客观现实和国族议题,虽然各种优点都在,可是我不喜欢它的文字,因为不能有效传达作者所要交代的东西,有时候我也有点混乱。虽然我有找到好的地方,但它运用意象的创意、选择,有时不大明确,我认为不大特出,最后我没投它一票。我认为,不管在主题、文字,还是节奏方面,都需要再精准一点。因为〈屎记〉写得太好了,层层递进,这首有点混乱。 陈:题目“投票站”与“接吻”是一个很大的反差,作者刻意用非常正式的、政治的,跟一个非常浪漫的、爱情的,这两个之间形成极大的反差,吸引你进去,我觉得题目不错。当然也因为这样,你知道它跟政治有关,这很明显,一开始“五年一度”,你就立刻知道是指投票,然后作者用了“返校”,我不是很确定,是不是马来西亚投票站很多都是在学校?(川:对,多是在学校里面。)所以我是从这个角度进入这首诗,是可以的。 但是,我觉得这首诗经常在游移,有时你看不出它跟投票的关系,有时又很直接,比如很明显的像“改变总是好的”、“下一个五年”、“迎来新的幽灵”,这些你看得出,你可以理解,但是相当大部分其实无法跟投票、政治有较明显的关系,甚至你会觉得何必放这些,有时把整个情绪或主题淡化了。当然我也可以明白,作者可能不要太刻意、太浓墨地只讲政治,但是当你淡化或你讲其他东西时,可能还是要有一些目的,或许我读的时候并没感受出来。而且作者用满50行,从这个角度我就觉得比较游移,我没有办法赞同全首,我是喜欢好多句子的,分数打得也相当高,但后来跟〈屎记〉比较,〈屎记〉几乎是围绕着主题,没有游移的感觉,因此我就选了那一篇。 【第二轮投票】 评审为3篇得票作品评分,3分最高,1分最低,积分最高者为胜。 〈阿尔茨海默的雾〉9分(翰3分、陈3分、川3分) 〈屎记〉5分(翰1分、陈2分、川2分) 〈投票站接吻〉4分(翰2分、陈1分、川1分) 3位评审达成共识,第17届花踪文学奖马华新诗首奖为〈阿尔茨海默的雾〉,评审奖为〈屎记〉。 【给参赛者的话】 陈:当然是大力鼓励。因为你们其实已拥有文字的利器,但接下来怎样运用这个武器,耍出更精彩漂亮且独一无二的武功,以及诗歌的招数,我其实是羡慕的。因为你看,我在新加坡做评审,也在马来西亚花踪做评审,我看到这10篇,还有其他没有进入决审的那些,可能都非常精彩。现在这10篇文字都很成熟,所谓的武功招数都已具备,现在就是如何在运用、在书写题材,甚至在选择取舍处多下功夫的话,那会出现非常令人难忘的作品。我非常羡慕马华作家已做好这样的准备。 川:10位参赛者水准都挺好,文字功力也强。因为我是教育工作者,还是中文教育的,所以我认为马来西亚的中文教育是不错的,这就是新马的不同,马来西亚中文教育的成功,才达成我们花踪的参赛者中文能力非常强。 翰:8月份在台北是文学奖旺季,这次的10首作品,拿到任何一个台湾文学奖评比,我觉得都不见得逊色,所以创作者要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心,因为在马来西亚华文教育绝对是成功的,相较于我曾在菲律宾马尼拉教过两年书,我真的很清楚知道,在东南亚之中,大马朋友们华文教育的影响,还有现在做出来的结果,应该毫无疑问是领头羊的位置。 相关文章: 【花踪17.马华新诗奖决审会议记录】诗以婉转取胜,唯须留足够线索让人跟进(上) 【花踪17.马华新诗评审奖】辛吟松/屎记 【花踪17.马华新诗首奖】丘亦斐/阿尔茨海默的雾
2月前
日期:2024年8月24日 时间:下午2时 地点:ZOOM线上会议 决审评委:杨宗翰(以下简称“翰”)、陈志锐(以下简称“陈”)、杨川(以下简称“川”) 记录:本刊记者 李淑仪 本届花踪文学奖马华新诗组共收到165篇作品,经初审评委李树枝、黄建华、刘庆鸿选出30篇,再由复审评委陈头头、曾翎龙、张惠思选出10篇进入决选。 【总评与评选标准】 翰:这次马华新诗奖蛮有收获。这时(8月份)正好也是台北文学奖旺季,我自己也有好几份评审工作,可以找到一个参照点。假如我们不去用地域来区隔,比如台湾有些奖只限台湾公民参赛,有些开放给全世界所有中文作者,我觉得这10篇马华诗作并没有因此逊色。 很有意思的是,因为花踪文学奖规定必须是马来西亚公民或是在居马10年以上者才能参赛,所以必然会看到一些是只有居住在这边的人才能写出来的东西。这是我作为一个台湾读者非常欣喜的地方,是一个很好的增进知识之旅。 这10篇作品,我看到很不一样的面相,包括他们使用的语言和想法,或是意象上的操作、设计,都有启发。有些地方过于直白,那可能让我有点担心。诗歌这个艺术以婉转取胜,如果都这么直白直露,也不是不可,但作为标准,对我来说是艰难的抉择。 陈:10篇决选作品精彩各异,各有长处,当然也有可再加强的地方。总体印象而言,我觉得相当大的部分,马来西亚华社的环境、政治、生活等等,通过文字或有转换或用比较直白的方式表现出来,看到相当多元的呈现。文字上基本都精彩,而且各有特色,值得赞许。 在诗意的部分,有一些诗急于表露他们内心的诉求或渴望,反而显得稍微直白;比较成功的作品,就是能够通过诗的语言进行转换,通过文学手法、象征比喻等,来让你看到除了文字表面,还有文字深层,甚至文字以外的多重意思。这是个非常愉快,但也有点纠葛的评审过程。 川:我在选择这些诗篇时也有纠葛。作为马来西亚人,有些作品聊国族、国家社会,不过太过直白,诗的语言可以精确些。基本上这10篇给我的印象都相当理想,只是比赛总要分出高下。我都是朝向逻辑性来选,有时候,我不在意那首诗要说什么,而在意它如何有个说法,它怎样说出来。当然我也会留意语言的精确性、意象、诗的美学。它们内容各异,风采各异,重要的是找到个人风格,跟所谓的个人观点,那是我最注重的。 【第一轮投票】 投票前,评审推选杨宗翰为主评,负责主持会议。第一轮投票,他建议每位评审投选2篇作品,共有3篇作品得票。 〈阿尔茨海默的雾〉2票(陈、川) 〈屎记〉3票(翰、陈、川) 〈投票站接吻〉1票(翰) 【零票作品讨论】 ●〈日历上有什么日子?〉 翰:这首诗主题非常明确,是一个有事件的诗,看得出故事,也看得出本事。比较可惜的是,诗作的突出点在后半部分,前面的铺层略长。很多文学奖投稿者都会想写到最满,若50行是上限,他就写到50行,那我觉得这首诗有点刻意写得比较满。“浓缩”对他来说是重要的功课。 川:后面几句我挺喜欢。它偶有佳句,只是不能有效地连串起来,交代整个主题。这首诗的情绪转换有些疏远,有些不连贯,打动不了我。 陈:开始的感觉,它是一首日常诗,日常简单的生活心态,包括他到新加坡,新加坡和马来西亚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通过非常日常的叙述、缓慢的语气讲出来。铺陈到后面,当然我非常同意,最后两句,比如“你划掉的……”,这些都是精彩的句子,但整体来讲,那个力量没有办法凸显最后这几句的精彩,有点可惜。它是一首不错的日常诗,但在比赛中就稍微少了竞争力度。 ●〈当猫逃离薛丁格的黑盒子〉 翰:这首诗作比较可惜的是语言使用,有一些败笔,比如在第四段开始的“譬如”、“譬如”、“也许”、“也许”,这种描述的字句不是不能用,可是会削弱诗的力度与强度,在语言上可以再精进。 川:这首诗我挺喜欢,因为它很聪明地用了量子力学化为诗句,带出自己的感情与意识。只是诗的语言用了太多“譬如”、“也许”,削弱了它的意思。结尾我也挺喜欢,作者可以把自己和感情带入诗中,只是语言跟节奏感有些问题。 陈:诗作聪明地使用科学视角切入,但是这个视角如果把握在一个平衡的重量就够了,它有点过了。加上没有办法体现文字较较美的部分,稍微有些重复,或者啰嗦。 ●〈小偷留下了窗边的风和光——给良宽和尚〉 翰:良宽和尚是日本名僧,他跟儿童玩耍的故事与趣闻已编到日本儿童故事集中,相当著名,是非常重要的修行者。这首诗依托良宽和尚的行为举止和故事发挥,也不是不行,对我来说,它能用诗的方式让我知道良宽和尚过去所做的事,可是我对诗的期待并不以此为方向或目标。作者很有趣,他的语言还蛮好玩的,不过假设我们把良宽和尚的部分抽走,脱掉了跟良宽和尚的关系,那这首诗就过于单薄。 川:文字流畅,但它只是完整交代了良宽和尚,就好像看了生平历史,作者自己的创意在哪里呢?我很喜欢他的文字,技巧也有,但良宽和尚占了这首诗主要的内容。 陈: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把良宽精彩的句子带进来,这是好的地方,但也是缺点,那也还是良宽的字,不是作者的字。 ●〈日记本们的沉默〉 翰:这首诗让我比较困惑。诗里用了大量的扩号,基数段落是原始的,偶数段落则用括号,东读西读,我觉得过于隐晦。作者在基数段落用繁体字,偶数段落用简体字,可是我没有抓到作者的用意。 川:起初看的时候,我只写了:语之不详,过于笼统。后来再看,我一直在追逐作者的意象,他要走到哪里?这首诗跳跃性太快,不衔接,我捕捉不到作者的本意是什么。 陈:我这边写的是:跳跃性太大。先从题目“日记本”入手,(第一行)“写下一个晴字”,我觉得还可以,读者就进入一种日记书写体的感觉,可是后面又加上了“沉默”,我想是不是指日记无法交代的东西?但是无法写出来的东西又太过隐晦,我们在阅读时太容易迷路。 ●〈父逝五日〉 翰:这是感人的作品。我并不反对诗用长句,可是这首诗的长句太长,而且有点刻意地压缩,可能因为文学奖的规范是50行。台湾有一篇散文叫〈父后七日〉也是这样,是重要的得奖作品,〈父逝五日〉的味道能打动我,可是语言上强制的压缩有点可惜。 川:这首诗相当感动我,问题是出现另外一篇〈阿尔茨海默的雾〉,两个都写父亲,我考虑要刷掉一篇,就刷掉它了。不过这首诗有些不错的创新,故事性也不错,一开始也许嫌它啰嗦,不过挺感动人。有些诗句偏向散文化,很容易找到缺点,要找优点也有优点。我认为作者抒情应该节制一点,他太泛滥了,结构稍嫌不紧凑。 陈:首先,这个题目已经有预设,但再看下去,确实就是这样的预设,那我就觉得没有一个转换。处理这种情感强烈的题目,反而应该通过诗意进行转换,这个作者少了这一块。长句的堆叠是可以的,可是后面越来越多,我尝试给他断句。如果你没有特别的目的达成某种效果,长句就变成啰嗦,本来两行的诗句用逗号变成一句,这样就没有注重诗歌的节奏,韵律也很关键。 ●〈一本诗集的完成〉 翰:它的主题并不罕见。这种“论诗诗”,讨论诗作的诗,自古中国文学应该很多。在我看来,它有动人的地方,最后一段“咀嚼诗的每个表达/如今将答案揉搓/再拉长,成为宇宙探索/最漫长的解答”,我很喜欢。遗憾的是,前面比较没有吸引力,比如“埋藏于地心深处”、“等待时间酝酿的芬芳”,这都是陈旧的想法。 川:题材很明确,内容比较老套。可是整首诗写得还是不错,格局算是小的,很多文人都会写这种题材。 陈:这首诗我当然立刻想到杨牧《一首诗的完成》这本书,这种经典作品太熟悉了。当你写这种题目,大方向基本上是一样的,你必须不只是简单地把内容变成诗歌的语言,你必须超越他。但作者在行文中并没有让我惊喜。我们诗人对写诗已非常熟悉,你又要讨论这个东西,就得讲出别人看不到,或还没想到、还没写过的。一直到最后才有比较精彩的金句,那已太迟。 ●〈Landay〉 翰:这首诗我的把握度没有那么高,不过节奏感是很强烈的,所以我很喜欢,可是意义的掌握上就比较让我担心。比如作者一再重复提到“兰代”,这是诗作本身呼唤的对象,“我想如此称呼你,Landay”,这可以想像。是“公园”这个意象我把握不住,它一再出现——“他们只是需要一座公园”、“我也需要一座公园,但无人能独享/一整座公园的诗意”、“当我踏足这座公园”,其实这些公园的位置到底有什么关系?公园是他所呼唤的兰代本身所在的地方吗?这首诗作对我是有吸引力的,也充满了谜团。 川:我也一直反复读这篇诗,读不出任何心得。不过这首诗写得不错,挺好,节奏感音乐感都非常好,只是我不大了解它。我甚至上网去找“Landay”到底说些什么,如果我误解了他的意思,那又不对,所以我还是不投他了。 陈:我也上网查了“Landay”,才了解作者所说的“蛇蝎之诗”,其实是非洲的匿名短诗,写有关性事件的诗。所以“蛇蝎之诗”是在点题。这就有点隔阂了,因为这方式一般的人也不太懂,即便我们常读诗的也不熟悉,当然作者用这个方式来教会我们这个词汇,我觉得是可以的,但我在阅读作者用诗来讨论诗,而且是一种文体时,我就进不去了。虽然语言有精彩之处,偶尔会有佳句,但你已经知道别人不熟悉“Landay”,那可能要给多一点线索,我觉得跳得还是太远太快,没有照顾到读者。 经杨宗翰询问确认,3位评审没有意愿为零票作品争取名次。大家一致同意,本届首奖与评审奖,将选自以下3篇得票作品。 【得票作品讨论】 ●〈阿尔茨海默的雾〉 陈:首先,从题目已看到有诗意的转换,有一个“雾”,确实我们知道阿尔茨海默症是一种模糊的,如雾一般的,在模糊中寻找方向是非常困难的,所以这个已经有某种想像,所以我觉得很好。 一开始,“父亲走的时候, 我不在”,我不知道作者是刻意多了一个空格,对我来说是好的,是一个停顿。所以作者用非常直白简单却沉重的语气开篇,已经很容易把读者先拉进来那个氛围,“我在分隔万里的后机室里”等等,没有办法跟他父亲在一起,立刻把你带进那个情绪里了。作者用的不是非常雕琢的语言,像“我极尽全力抱紧儿子说:爷爷一直在想我们”,我觉得这些都是很直白却是有力量的语言,来描述父亲得到阿尔茨海默症之后过世,整个漫长、煎熬的过程。 直到最后,作者写“父亲把身体脱下”,这种简单的文字,是十分有诗意的语言,会震撼人,作者用“脱”这个字,精彩,这是炼字的力量。很多时候我们看精彩的文句,会觉得都在吃山珍海味,反而是平时吃这种小菜时,突然来一个亮点,一个字,立刻就点睛了。很多这种点睛的文字都可以在这首诗里看到。比如最后一段父亲把身体脱下之后,“走进不再起雾的田野, 仰望漫天星群/终于记起自己曾经飞掠太阳/银河里最擅长跟踪/光的拓荒者”,最后这个抽离之后进入到宇宙,进入到整个想像的空间,可能是灵魂无所不在,我的想像是这样。整首诗给我很多的想像跟情感。我也肯定作者的用心,在一种很沉重,却能够抽离,保持一定的距离给诗意、给美能够表现出来。 川:这首诗感动我的诗句,志锐都说了。他的诗句充满感情,情绪的递进,会打动读者。再加上文字用得相当精准,他写人世间的亲情,悲欢离合的无奈,而且给予老人痴呆症这个疾病一种关注,在生活和心理层面,作者通过文字创作探寻疾病的精神世界,我认为这是最重要的,相当令我感动。 这首诗充满个人风格,作者创作力强,有让我看到他的观点,因为他知道怎样交代一个故事,先不说句子与结构的细致完整,节奏也掌握到,他对疾病那种不服的抵抗也写得出来,文字很敏锐,能叫读者感受到,也会引起共鸣。所以实际的想像空间跟画面重现,会让读者一读再读,再读会有另外一种画面出现。我投它首奖。 翰:我当初其实也很挣扎,这首诗作跟〈父逝五日〉一样讲父亲,单独来看,这篇胜过〈父逝五日〉是没问题的。我挣扎的理由是因为只能投两票,为什么我最后选〈屎记〉与〈投票站接吻〉,很简单,马华新诗奖是不是要有马华在地特色?这是我当时投票最主要的理由,如果把这个理由去掉,这首诗作我是可以投的,而且它分数并不低,诗还是要动人嘛,诗不只是文字上的比赛而已,这首诗作是感动我的。可是我后来去看征稿章程,并没有强调这个奖必须有马华特色,所以我觉得这应该不会列入考虑。 刚刚听两位讲评,这首诗作我绝对可以支持。而且我必须坦诚地说,这首诗感动我的地方会超过〈屎记〉,〈屎记〉的优点在别的地方。 我觉得第二段非常细致,提到“最引以为豪的方向感,被雾锈沦陷/只剩彷徨的方向盘”,这是非常动人的句子。比较可惜的是,第四段最后提到“阿尔茨海默的演说”那段,我觉得稍微突兀。还有最后一段“父亲把身体脱下/走进不再起雾的田野”,我也非常喜欢,这些句子真的太棒了,非常动人。 我当时卡在说,因为我只有两票,我是不是只能(投)跟大马在地有关系的作品,我看显然不必啊,刚刚看两位也不是以此做考量,所以我会欣然改变我的分数。 陈:回应宗翰,你刚才提到本来选〈屎记〉与〈投票站接吻〉,其实这两首都跟马华的现况、政治有关,那你就可以比出高下。其实我也喜欢〈投票站接吻〉,但更喜欢〈屎记〉,因为这样我就选了〈屎记〉。 川:就好像写父亲的,我也刷掉了〈父逝五日〉只拿一篇;所以〈屎记〉与〈投票站接吻〉,我就刷掉〈投票站接吻〉。 陈:对,我们都是这样想的。 ●〈屎记〉 翰:其实这首诗作,为什么我刚刚讲分数不会给最高,很简单,因为这个写法并不是独创。我举个例子,已逝台湾诗人林耀德在90年代初期写过一首诗,叫做〈马桶〉,当然指涉不同,〈马桶〉里面也有政治因素,不过不像这一首很明确,作者会提到大红花,非常非常明显,“道之所在,屎之所在/在彼此腐朽里才能开出一朵肥美而艳丽的大红花”。 这个“屎记”当然是用不同的谐音,在结尾跟大家都了解的经典《史记》做一个连结,跟庄子啊,我觉得这些都可以联想得到。作者是有新意,可是这个新意不是绝对的独创,我并没有贬低作者的意思,我只是跟各位分享我的看法,它的特别是,作者对于公共事务或者社会议题的介入,我觉得还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写法。这首诗作还是会触怒到一些跟他意见不同的说法,这也是相当有勇气的作品。 在新鲜的部分,或者动人的部分,可能反而无法达到在我评价里最高的,所以我等一下可能会改变投票最后次序。我跟志锐比较不一样,我反而更喜欢〈投票站接吻〉。(10月25日续完) (备注:马华新诗奖入围名单——朴为夫〈日历上有什么日子?〉、林健文〈当猫逃离薛丁格的黑盒子〉、胡美庭〈小偷留下了窗边的风和光——给良宽和尚〉、杰狐〈日记本们的沉默〉、方路〈父逝五日〉、丘亦斐〈阿尔茨海默的雾〉、胡玖洲〈一本诗集的完成〉、辛吟松〈屎记〉、梁馨元〈Landay〉、周若涛〈投票站接吻〉) 相关文章: 【花踪17.马华新诗奖决审会议记录】诗以婉转取胜,唯须留足够线索让人跟进(下) 【花踪17.马华新诗评审奖】辛吟松/屎记 【花踪17.马华新诗首奖】丘亦斐/阿尔茨海默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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