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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春明

上个世纪60年代末及70年代初,我还是毛躁、轻狂兼多愁善感的中学生,课余除了在乡野晃悠取乐外,就是到镇上咖啡店阅读报章上连载的各类长篇小说,暂时把自己代入各种角色之中,乐此不疲。 有的周末,我会带了存积多时的零用钱,搭巴士到30公里外的香妃城去消遣。其实,每一趟城市之游,只需区区几块钱,还不够现代人吃一碗清汤面,并不是奢侈的享受,不过对我来说,却是心满意足的活动。 在香妃城,我除了吃一碗3角钱的云吞面和看一出4角钱入门票的电影外,其余的时间就是在书店流连,东翻翻、西看看,不亦乐乎。 当年,香妃城有4间书店,永美、文峰、庆文和维新,相距不远,可以轻易满足爱书人士的需求。当时,卖得最夯的书籍是琼瑶、俊人及依达的言情小说,我虽然还未情窦初开,不过特别喜欢阅读琼瑶的小说,因此,只要书店有她的新书,我一定买下先睹为快。 就在我沉迷于言情小说的那些日子,我意外买到了一本比较不同的短篇小说集,书名是《莎哟娜啦·再见》,冷藏了几天才翻开阅读,而越读越觉得有趣,读完后竟然感到震撼不已。 在阅读这本小说的时候,我的心情随着故事情节而跌宕起伏,时而伤感时而欢欣,许多时候还热泪盈眶,心情与感受跟阅读言情小说完全不同。 我一颗年少而敏感的心被小说里的故事内容感动不已,方觉得简单而准确的文句也可以堆砌出一篇又一篇激动人心的故事。 黄春明实至名归 从此,我记得了“黄春明”这位台湾作家的名字。 后来,我又买了他的两本著作,就是《儿子的大玩偶》及《看海的日子》,读了一样让我感动不已。 黄春明的小说是写实的,他以精准的句子刻画了底层社会人物的悲欢离合及甜酸苦辣,他对这些小人物充满了关怀、同情和体恤。黄春明的文笔明朗流畅,严肃的书写却不失诙谐,时而让读者如我会心一笑,感受到阅读的乐趣。 后来我写短篇小说,也以黄春明为师,不过眼高手低,并没有写出出色的作品来。 得知黄春明荣获星洲日报第12届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我真的为他感到开心。 他的获奖,的确是实至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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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乡土作家荣获第12届“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因身体因素无法出席在马来西亚新山举行的颁奖典礼,儿子黄国珍代表黄春明领奖。住在台北的黄春明透过网络视讯参与。他说,很高兴90岁还能够得到这个奖,谢谢大家的鼓励。 记者和工作团队于傍晚6点来到位于台北市士林区的黄春明家。我们把器材架设好之后,他和妻子林美音于颁奖典礼开始之前,即和远在新山现场的技术人员先试音。典礼开始后即紧盯荧幕,关注每个奖项及节目。他说典礼很隆重。 他在台北住家五楼的书房参加新山的颁奖典礼。桌子上摆了好多书,记者问他正在读哪一本?他笑着说:“现在已经不是在看哪一本书,而是在写哪一本。我正在写《山爷》和《龙眼的季节》。” 林美音接腔:“我从认识你,你就在说《龙眼的季节》这个故事,已经五十多年了,现在终于要下笔了。” 早在8月23日,记者受花踪文学奖工委会所托,前往黄春明位于台北市士林的家,报告获奖讯息,他直问:“这是真的吗?90岁还能得奖?” 本来黄春明计划亲自前往新山领奖,但是心脏微创手术之后,体力尚未恢复。林美音说:“老师开刀至今,整整3个月,医生也说观察心脏都很好,体力会慢慢恢复。老师说还有一个多月,他继续努力复健走走,练习体力。“ 但是,事与愿违,9月中旬他尝试下楼,气喘吁吁,一点力气都没有。思索多日,他和林美音商量,决定让儿子黄国珍代领。 黄春明家住五楼,数十年来,每天上下爬楼梯,也常到河畔运动。这几个月因为心脏因素,未能出门,每日在家中步行,大多数时间在五楼的书房。 9月16日,记者和工作小组来到黄春明家拍摄影片,请他分享写作生活。那天,我们大都在五楼的书房拍摄,黄春明说着他来自生活经验的创作。 他精神奕奕,话语流畅,故事一个又一个,记忆与思索从他的脑海里流出来变成画面,营造出一种氛围,将所有人包覆起来,带我们进入故事的时空之旅,忘了时间,甚至被催出泪来。他是天生的说故事好手,也是虚拟实境的高手,听故事的人不用戴上丑怪眼镜,光凭声音就能走入他的奇妙世界。 这些日子,他即使在家中休养复健,依然持续阅读、创作。一本已写了6万字的小说《山爷》,新近又有新情节,他一口气说了十多分钟。 黄春明于1935年出生在宜兰罗东,“我从小就是个野孩子,在罗东到处走还不够,还往更远的地方跑,用脚读地理。” 他的乡土小说总深入人心 有些故事在他心中构思20年、30年,成熟时才落笔。2019年出版《跟着宝贝儿走》,是用iPad写作,因为他在2014年罹患淋巴癌,半年中历经6次化疗,使末梢神经痲痺,令手指头没有力气,提笔写字艰难。这本书于2020年获得台湾文学奖金典奖。 紧接着,他于2020年出版《秀琴,这个爱笑的女孩》,勾勒60年代怀抱星梦的少女悲欢。主角许秀琴生长在罗东小镇,“我在30年前就已有腹稿。”这本小说于2021年荣获第45届金鼎奖。 他创作的乡土小说,总是深入人心。故事中的小人物以单纯美丽的心,面对复杂的社会。这些手稿大都在他书房里。他随手翻阅早年为底层小人物发声的著作,《青番公的故事》、《溺死一只老猫》、《鱼》、《看海的日子》、《儿子的大玩偶》……,小说中被社会遗忘的小人物,以单纯勇敢,展现强大的生命力。 书房还有很多绒毛娃娃和玩具,每个都有故事。我们拍摄时,正好有朋友从国外回来,送给他一个可爱的玩偶,他还拿过来和我们分享,以天马行空的想像力继续说故事。 后来,在林美音带领下,我们上楼拍摄他在六楼写作的书房。因为需要爬16阶楼梯,所以他留在五楼。 林美音打开六楼书房,满室藏书,还有黄春明88岁出版《零零落落》诗集的手写稿,每一首诗在他的笔下,飞舞着当年的记忆。 林美音说,老师好些日子没到这个书房了,她打开冷气。此时,惊喜的是,不知何时,黄春明爬16阶楼梯来到六楼,摄影师立即把镜头面对他,他坐进自己常年写作的位置,读起自己手写的诗稿。 后来,我们随他绕到屋顶的小花园,看看花草,并且欣赏他安装在六楼墙壁上的自制手作艺术品。 9月16日那天,黄春明像8月下旬一样,看着窗外的龙眼树,说起童年的记忆,8岁那年,他和弟弟拿着空罐头出外捡龙眼核玩,被家人急急叫回,他把龙眼核亮给弥留的妈妈看,还说:“妈妈你看,我捡了这么多的龙眼核哪!“五十多年前,他就想写《龙眼的季节》,故事说了数十年,这些日子,终于准备开始动笔了。 “我的文字像一个桥梁,让读者读了、过了这个桥梁,去到我的小说世界那个时代,看到东西,好与坏都由读者自己去判定。”黄春明说。 他曾在2015年10月23日,写了一封信给10年后的自己:“你说人老了,如果没失能的话,最好做一点什么,不要成为家庭的包袱,不然所谓的幸福指数就会减低。这一点我可以证明,你陆陆续续还在写小说、写童话、做插图、编儿童剧和导戏。人家劝你不要太劳累,要量力而为,那也是你病后自己的心得。现在你却说,能在工作中猝死的话,那才是死得其所。” 他曾做了一张撕画,一个老人走了很远的路,累得走不动了,就在途中坐在一颗大石头上问时间,“我还有多少时间?”时间告诉他说:“还有多少时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可以做些什么。” 今天晚上,在颁奖典礼开始之前,他带记者看他放在客厅这幅10年前的画,他说:“时间过得好快。我现在的理念是,日日好日。我90岁了,每天醒过来,都觉得我又赚了一天。” 现在还有遇到时间老人?他说,每天都遇到时间老人。“我希望自己在自己最喜欢的写作中离开。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完成《龙眼的季节》。” 从1956年他写出〈清道夫的孩子〉,笔耕超过68年,作品历经时光,依然脍炙人口。高雄卫武营即将于10月12、13日推出晓剧场《鱼‧猫》,该剧导演锺伯渊改编黄春明的短篇故事〈鱼〉、〈溺死一只老猫〉,聚焦亲情和土地之爱。林美音说,《鱼》于2019年还到英国爱丁堡艺穗节,质朴暖心的故事,跨越文化感动西方观众。
2月前
黄春明90岁了。他还在写,还有故事要说,还有撕画要做,还有戏要编要导。每当有人问黄春明:“你怎么好像有两个脑子,能够同时笔耕小说与儿童文学不辍?”黄春明通常都这么回答:“一个顽皮的小孩,什么都会玩!”黄春明就是顽皮的男孩、健谈的男孩,也是爱笑的男孩——尽管几年前他才走过淋巴癌对身体的威胁,现在的心态就像在“日日是好日”创作展开幕时所说:“你站在没有时刻的月台,不知你的列车何时来到,活一天赚到一天,日日是好日”。 黄春明对底层人物、土地自然与儿童世界的关怀,让他很早就成为享誉华人世界的文学大家,获奖无数,成就斐然。就算没看过他的小说,也多半看过作品改编的同名电影,如《儿子的大玩偶》、《看海的日子》、《莎哟娜拉.再见》。他的创作以小说为主,兼及散文、戏剧、诗与儿童文学;并且还在文字书写外,发展出撕画、插画、摄影、油画等各式视觉创作,皆洋溢着丰沛的热情与独特的想像。 今日众人景仰的文学大家,成长过程却充满烦恼,问题不断。或许是因为他幼时丧母,加上个性好强,青春期时又长成肌肉男,竟因为太常旷课与打架,曾被两所中学跟两所师范学校退学(罗东中学、头城中学、台北师范、台南师范)。幸好都有遇到师长帮助他转学,总共5年才在屏东师范顺利毕业,恐怕也创下了空前的“从台湾头,念到台湾尾”的师范生记录。毕业的时候他已经24岁,去当了3年老师、两年兵,29岁任职于中国广播公司宜兰台时,认识了同为主持人的一生伴侣林美音女士。 退学4次的他,后来获得六所大学颁赠名誉博士。2015年国立台北教育大学(前身即为令他退学的台北师范)120周年校庆,他在获颁名誉博士的典礼上说道:“教育的宽容,让像我这样有一点点才气的人,才不至于被牺牲掉了。”其实也是因为他始终没有放弃自己,一心想回到学校。每一次也都遇到惜才的师长给他机会、拉他一把,遂让黄春明得以屡仆屡起,也让他笔下的人物境遇再怎么悲惨凄凉,小说通常还会存有救赎,有希望,有光。黄春明的童话也会跟孩子坦率道出成长过程中的彷徨寂寞,诉说被歧视的痛苦和对寻求认同的渴望。但他也会用自卑的短鼻象、不抓老鼠的猫来告诉儿童读者,与众不同并非是什么罪过。 敢与众不同的作家 其实黄春明自己,就是一名敢于与众不同的作家。研究者或文学史家常称他是“乡土文学”的代表作家,唯就像他在〈呷鬼的来了〉借由石虎伯之口提出的质疑:“为什么我是乡土?是褒奖呢?还是什么?照理应该褒奖才对。乡土又是什么意思的褒奖呢?”而他对“乡土”一词,有过属于自己的定义:“脚踩在泥土里,在泥土里开出漂亮的花”。他的创作从来就不从理论出发,丰沛鲜活的语库也多来自邻里街坊、庙口看戏或巷议杂谈,可以说黄春明是嗅闻著着脚下土地和小人物气味,自发自养自开花的一名创作者。他后来的工作经验,也跟创作相辅相成行销:小说〈小寡妇〉里很多内容关乎市场调查或顾客心理,得益于他曾在台北担任广告行销。而德国运动用品的制造商adidas的中译“爱廸达”,这三个字的译名亦是由黄春明创想而生。万幸的是,电台或广告工作从来没有侵蚀黄春明对文学创作近乎纯粹的爱。在刚搬到台北,替没有稿费的《文学季刊》写作〈看海的日子〉连载时,黄春明边写边流泪,因为他感觉小说女主角白梅的命运实在太可怜了。这部没有稿费的作品成为他早期的代表作,《文学季刊》也一直是他许多作品的刊登处。 黄春明的作品一方面见证了时代,另一方面也更超越了时代。〈看海的日子〉源自在万华宝斗里电器行修电扇半年间,对妓女户的观察;〈儿子的大玩偶〉是主角为了生活只能扮演成小丑模样,连亲生稚儿都认不出父亲;〈苹果的滋味〉叙述建筑工意外遭美国军官撞断腿,因祸得福很高兴能拿到各种补偿。他写下了半世纪前台湾在“进步”二字下的小人物无声呐喊,足为时代之见证。而〈莎哟娜啦.再见〉里那心中“反日”却又得带日本客户嫖妓的业务,则俨然诠释了后来才出现的“后殖民”理论,堪称大大超越了时代。无论过往是见证抑或超越,从近年他出版的《跟着宝贝儿走》、《秀琴,这个爱笑的女孩》和《巨人的眼泪》来看,黄春明无疑是华文世界的瑰宝,是最会说故事的九旬作家,当然也一直都是那个顽皮爱笑的小孩。
2月前
3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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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若雯  、摄影:王建栋(全文转载自《天下杂誌》。照片来源:天下杂誌提供字样,且仅授权于媒体星洲日报使用。) 殿堂级作家黄春明刚过90岁大寿,他是少数步入老年,持续写作的作家。但对大家“呷百二”的祝贺,黄春明却显得不以为然,他认为活着就得做事,否则不算活着。 黄春明是出了名的不爱过生日,直到90岁生日,满室亲友趁他演讲时,为他准备“惊喜”,只见蛋糕推出,〈快乐天堂〉歌声响起,老作家脸上不禁有了笑容,接着长子黄国珍走上台,拿出父亲的背包,抖出父亲为锻炼体魄,不但日日健走,如今还加码背着4公斤重的哑铃。 场面欢欣,台下官员、学者纷粉上前,恭祝大作家务必要“呷百二”,继续写作。 从罹癌到90大寿 要写作到“百二”,像中乐透 “我如果真的活到120岁,你们可能还要骂我!”回到士林住家,黄春明想起生日时众人的祝福,敛起笑容,认真地说,“因为到时候我什么都不能做,变成家里的负担、国家的负担。” 这间位于河堤畔的老公寓,采光良好,窗外望去见山见河,客厅三面立着书柜,放不下的书本则四处堆叠。房子是当年黄春明卖了7部包括《我爱玛莉》的小说电影版权买的,他与妻子林美音一住便是近40年。 老宅没有电梯,仅有狭而陡的阶梯,对两个八九十岁的老人来说,出门、回家都是场战斗,即使10年前确诊淋巴癌,撑过多次化疗后体力大减,黄春明仍坚不搬家。 毕竟这里有他奉行近半世纪的宇宙规律。他长年昼伏夜出,每日清晨6点入眠,睡至中午时分起床、用餐、写作,晚上10点则固定至河堤健走一个小时。 维护体能的意志力,使他罹癌后创作仍旧辉煌——84岁出版《跟着宝贝儿走》获颁金典奖、85岁出版《秀琴,这个爱笑的女孩》则获颁金鼎奖,去年底还出了撕画诗集。 即使如此,黄春明还是不敢想像自己能健康写作到120岁,“(那种几率)就像买乐透,我才不会相信啦,”他用宜兰腔直率地说。 背后的意志力 去急诊,也不愿放读者鸽子 以九旬长者来说,黄春明有很罕见的一副宽敞的骨架,望之高挑魁梧,说起话亦灵动有神,反应灵敏。但只有身边亲友知道,黄春明的活力,背后更多是意志力的支撑。 今年初国际书展,黄春明出席座谈,一到场便在台上说学逗唱,还扮起故乡老人在月台送别儿孙的神态,唯妙唯肖,然而一回到座谈位上,便见他神情瞬间委顿,面露不适。 原来,老先生早上才因重感冒直奔急诊室,一出医院,不管亲友死说活劝,他仍强忍不适,硬是直奔世贸演讲,理由很单纯:他不想让等候他的读者失望。 小黄春明5岁的妻子林美音悄悄透露,如今黄春明出席活动,回家总要在床上躺个一天半日才能恢复元气。 除了意志力,黄春明也倚靠老伴的支持。“如果没有黄师母,他的命运可能不一样,”中央大学中文系教授李瑞腾观察,黄家大小事几乎都由林美音包办,如今黄春明一出门,林美音更是紧跟在后,处处替黄春明注意。 即使体力衰退,黄春明仍坚持写作、撕画、与读者见面,“他认为生命不是拿来休息用的啊,”长子黄国珍说,黄春明的哲学便是如此:没有做事,就不算活着。 会有如此想法,或许与黄春明的成长背景有关。 曾是反叛少年 从台湾北部一路被退学到南部 出生于1935年的黄春明,来自宜兰罗东,母亲在他8岁那年便因霍乱过世,留下他与4个弟妹,不久后父亲续弦,黄春明不愿叫继母一声“妈妈”,与继母关系紧张。 幼年丧母,如何独力捍卫尊严,成了黄春明一生的课题。升上罗东中学时,因担心布告栏内包括自己的补考名单被心仪女生看见,黄春明冲动地将名单直接撕下,为此,他成了罗中创校以来第一个被退学的学生。 继母对他愈发不满,吃饭时,黄春明一上餐桌,继母便用力“碰”一声将碗筷往桌上放,以示不悦。 “我虽然是青少年,还是有自尊嘛,”黄春明坦言,当年也不懂得检讨自己,便愤而离家,到台北电器行打工,尔后自修考上台北师范,眼见就要绝地大翻身了,然而,他冲动、好强的性格未改,进入台北师范不久后,便因与校警冲突被退学,尔后转入台南师范,再度因与老师起冲突被退学,最后转入屏东师范,他犹记当年的屏师校长张效良对他说,“再往南就是巴士海峡了,巴士海峡没有师范学校了。” 但血气方刚的黄春明,仍因被屏师同学挑衅,按捺不住怒气,和同学在蒋中正画像后扭打起来,老师知道后,为了替黄春明缓颊,便说“你打架还知道不要让总统看到,有点良心!”就此让黄春明逃过被三度退学的命运。 这段黄春明总是津津乐道的坎坷求学路,大概是属于他的英雄旅程了—一个满志着反抗、流离,但终究因获得宽恕而长出翅膀的故事。 当不了“乖乖牌” 若要违反意志,就离职走人 而进入社会,黄春明仍处处与体制扦格。师范毕业后,他在宜兰广兴国小担任老师,叛逆的他,对班班都要张贴的“生活公约”很有意见,认为包括“不准说方言”、“不准吐痰”等规定的公约实在太形式主义,便直接撕掉,待督学来校视察,发现黄老师没贴公约,出声询问,让校长吓出一身冷汗,直说只是还没张贴。 和学校格格不入,3年后,黄春明服役,退役后便离开教职,进入中广宜兰台,主持“街头巷尾”等节目,这是他第一个能发挥所长的工作。 他带着录音机,骑着摩托车跑遍宜兰十二乡镇,收集各种声音:打谷机的声音、割稻的声音,让听众声历其境,甚至当年宜兰闹大水,有孩子到电台捐出扑满赈灾,他便在录音机前,直接将扑满打碎,让所有听众听见“哐啷啷”的零钱声,效果绝佳,“隔天好多人送棉被、送物资,还叫军队的吉普车载去帮忙。”然而,在那个年代,创意始终得在威权下低头。一日,电台来了个老太太,向黄春明哭诉,说自己的儿子在当兵,和人起冲突被带到警察局,最后却不明不白死在局里。然而,电台却要求黄春明不得播放此新闻,理由是怕对岸会听到广播内容,有碍国家形象。 为此,黄春明又再度辞去工作,到台北打拼,流转于各广告公司。他创意十足,不少人还不知道,如今运动品牌“爱迪达”原译为“雅力”,是黄春明主张要改译为更洋气的“爱迪达”。 赚钱养家的同时,黄春明也持续写着自己最爱的小说,逐渐塑成了今日的国宝级文学家。 “赚”到的日子 人生像弹珠台,最终会下降 黄春明形容,人生就像弹珠台,每颗弹珠弹出去后,在弹珠台的铁钉间不断下降,最终就看命运带自己掉到哪个位置。 “如果(当年)不是继母这样对我,我可能也没有今天了,”谈起困厄往事,如今回首,黄春明多投以温润眼光,甚至对于罹癌,他也乐观地说,至少当时已发展出标靶治疗,“我如果提早10年得病就没救了。” 年少失恃,黄春明习于独立,凡事尽量靠自己,是他由少到老不变的执拗。 长子黄国珍透露,黄春明罹癌时曾几度危急,当时便签了放弃急救同意书,坚持拒绝侵入治疗,“他(黄春明)说这样救回来,身体也不能动,算活着吗?”黄国珍说,黄春明最怕给子女添麻烦,凡事谨遵医嘱,医生说不能做的,他便绝不会做,甚至关于身后事,包括哪幅画要给孙子、哪些作品要给孙女,黄春明都已交代妥当。 而有些长者难免感叹,病痛折磨,能做到的事愈来愈少。但黄春明却不这么想。 “我已经很满足了,早就该死掉了,我还要埋怨什么;”对黄春明来说,如今的一天,都是“多”的、“赚”的,他认为以大自然的规律,人本来活到70岁就差不多了,“哪一个老人、哪一部机器、哪一部坦克车放久了不会坏?” 这位走过近一世纪的传奇作家淡然地说,“一样的,这都是很自然的。” 【小档案】 黄春明 出生 :1935年 学历 :屏东师范学校 代表作:《儿子的大玩偶》《锣》《莎哟娜啦——再见》《看海的日子》 殊荣 :吴三连文艺奖、台湾文艺奖、时报文学奖、金鼎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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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按:台湾当代乡土文学作家黄春明,是2024年本届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得主。 笔者2015年11月于高雄中山大学人文中心担任访问学者,高龄80的黄春明24日在中山大学举办当代台湾文学大师黄春明系列讲座,讲题为〈一个不良少年的成长与文学〉,由高龄88岁的著名诗人暨中山大学外文系教授余光中老师担任主持人。约两个小时的讲座分享,黄春明老师肢体动作丰富,妙语如珠,现场聆听学子笑声四起。会中,我与众学子一样,不曾眨眼,仔细聆听黄春明老师分享他所遇过的“小人物”之感受和心得,心里不禁暗暗惊呼道:“黄春明老师端是我见过其中一位讲说故事的超一流高手!”接下来,我们一起重新认识黄春明吧…… ◢善于描绘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黄春明,1935年生于台湾兰阳平原宜兰县的罗东镇,屏东师范学院(现屏东教育大学)毕业,曾任教员、中国广播公司宜兰台节目主持人、电影编剧、儿童剧场创办人及编剧、电视节目主持人等。其文艺创作类型广泛,涵盖了小说、散文、诗、有声书、儿童文学/绘本、儿童剧、歌仔戏、文学漫画、主编论著等,为台湾重要小说、散文及剧作家。 自1950年代起开始小说创作迄今,其小说深植于慈悲胸怀与人道主义精神,尤擅描绘台湾乡镇与城市底层、普通小人物日常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深刻揭示了台湾50至70年代社会政经文教变迁对前述个体命运的影响。基此,其台湾乡土文学书写的佳绩与贡献,堪为台湾乡土文学先驱者之一,享誉世界华文文学文坛。 ◢深受契诃夫和沈从文影响 黄春明的小说以中短篇为主。1956年发表第一篇小说〈清道夫的孩子〉,黄春明继而至约2020年出版或再版了多部小说作品,计有《儿子的大玩偶》、《锣》、《莎哟娜啦·再见》、《看海的日子》等,硕果累累,被誉为“小人物的代言人”,影响重大。 黄春明尝自剖师法俄国戏剧大师契诃夫(Anton Pavlovich Chekhov,1860-1904)及“乡土文学之父”沈从文(1902-1988)的文学书写技艺与精神。循此观之,我们当可辨析契诃夫描摹孤苦伶仃的人之慈悲精神与人道风范,混合悲喜剧的戏剧手法;沈从文文化自觉意识的书写精神、对“乡下人”-“人生公式”-“生命形式”的探索、辨析“引人‘向善’的力量”、反思拒斥异质文化对人性的扭曲、人之为人本质书写等的探讨浓厚渗入了黄春明小说形式与内容肌理脉络。 ◢清道夫的孩子、从良的妓女…… 循前,黄春明从兰阳平原出发,状描南方澳渔港、花莲、台北等台湾乡镇和城市劳动者、边缘群体的普通小人物底层生活,为他们倾注肉身精神,树碑立传。这些刻画生动的小人物底层群像即包括了其首次发表〈清道夫的孩子〉的刘吉照。吉照被老师惩罚扫地,扫地过程联想其父亲清道夫的职业而不免萌生自卑感。之后的〈城仔落车〉亦细腻叙写了一位老婆婆带着瘦弱外孙,到陌生的地方投奔刚由妓女从良的女儿。接续前述底层小人物,黄春明之后作品集亦深刻具象再现了台湾50至70年代社会政经文教时代背景进程时空里的诸多小人物。〈鲜红虾〉记叙主人公黄顶乐“下消”(闽南语“不中用”之意)的小人物故事。黄顶乐由于生理体力不济,竟成了村里教育年青人节制性欲的谈资;〈甘庚伯的黄昏〉里,甘庚伯的儿子于二战期成为日本兵,战后回来脑子不正常,甘庚伯只好把他关在家。〈小琪的那顶帽子〉里的推销员王武雄与同事林再发到一个小镇上努力推销日本的快锅,遭遇爆炸事故。其他底层小人物诸如老人角色:“现此时先生”、瞎子阿木、银须老人、九根手指爷爷;乡里敲锣的憨钦仔、为挽救清泉村“龙目”而阻止街仔人开挖泳池的阿盛伯、卖房地替在台北的儿子还债后,苦等寄钱维持生活的林旺丛老夫妇、贫穷好赌且不节育的建筑工地工人江阿发与太太阿桂和5个子女(阿珠﹑阿吉﹑阿松﹑哑巴和小婴儿)、原为一介书生,却充当日本“观光买春”团中拉皮条角色的导游黄君、在城镇从事“广告人”的坤树与因有了这份工作而不必堕胎的太太阿珠、因家贫被买入妓寮的白梅与其妓院姐妹莺莺、向往美国生活的吧女“小寡妇”阿青,阿娇及菲菲、从事高空刷油漆却薪酬微薄的临时工作油漆匠阿力与猴子、奉承美国老外上司代为照顾“玛丽”宠物狗的都市上班职员大卫·陈等人物,均是无不造像精确,栩栩如生。概览上述作品里底层小人物细致的人物叙事,令人对其等的遭遇唏嘘,成功绽现台湾社会底层小人物的声音。 ◢台湾乡土文学先驱者 综上,黄春明的小说融入了许多台湾本土文化元素如方言、习俗和自然景观等,让读者够感受到文本里浓厚体现了台湾色彩。此外,就台湾底层小人物的塑造与叙事维面而言,黄春明善于捕捉底层小人物在日常生活中的点滴,关注他们的生活与心理,呈现他们梦想与失落的喜怒哀乐。透过揭示社会的边缘群体在困境中的挣扎与希望,使得这些底层小人物角色更加立体和真实,逼近了生活的真实描绘。又及,于人性的复杂性书写,他深刻剖析人性的脆弱与坚韧,展现人物在困境中展现出的勇气与希望。这种对人性深刻的理解,体现了他对人类命运的同情与关怀。另外,慈悲关怀与人道主义精神层面辨识,正是透过底层小人物视角,其书写无不充满对人性的关注和同情,笑中有泪,泪中有笑,探讨脆弱与坚韧,强调生命的尊严与价值,让读者更易与角色产生共鸣,感受了到他们的情感与思想。要指出的是,其慈悲关怀与人道主义精神题旨亦涵摄了社会批判与反思,在揭示社会不公与压迫时,黄春明并不只是批判,更通过故事传达出对改变现状的渴望。他关注社会变迁对小人物的影响,倡导对弱势群体的理解与支持。 黄春明通过细腻的笔触、深刻的慈悲关怀与人道精神,为底层小人物代言发声,使其作品不仅在文学上具有重要性,作品的社会批判意识更在社会层面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帮助小人物的声音更广泛地被听见,推动了社会对这些群体的关注。黄春明的小人物书写对台湾文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激励了后辈作家关注乡土题材与普通小人物的生活与故事,为台湾文学的多样做出了重要贡献,与龙瑛宗、锺理和等堪为台湾乡土文学先驱,于台湾华文文学乃至世界华文文学占据了非常重要地位。 延伸阅读:左行风 | 黄国峻《度外》:面壁的人,留白的墙 
3月前
近来最受各方瞩目的教育关键字,莫过于“阅读理解”,而一提到阅读理解,多数教育圈内人都会立即联想到黄国珍。 他创办的社会企业“品学堂”,推动阅读理解已经10年了,每季发行《阅读理解》学习志,销量常常破万本,是最受第一线教师欢迎的学习素材。 至于他本人,每年的演讲超过200场,近期还出版第三本著作《解读者》,讨论当“阅读者”进阶成为“解读者”,用阅读素养接轨真实情境和问题,精准解析生活与世界的种种可能。 若说他是阅读理解教育最大推手,一点也不为过;新课纲上路后,素养导向的评量高度仰赖阅读理解力,教学现场急速追赶,更让耕耘这个领域已久的黄国珍仿若先知。 “10年前,确实没太多人在推阅读理解,但我当时就觉得一定要做,心中有种很强烈、很疯狂的calling,”黄国珍回想,当时自己也接近中年创业了,不仅原本的老板、若水国际创办人张明正劝阻他,父亲黄春明听到时,也面有难色的说:“我们家没什么钱耶!” 长辈的担心其来有自,第一期的学习志只卖出了776本,10年来品学堂数度濒临倒闭,但黄国珍仍坚持至今。这股内在的召唤力量,或许源自于他那太特别的童年。 从小家中充满各种书籍,自然而然爱上阅读 爸爸是个大作家,家中当然充满着各式各样的书,受此熏陶,黄国珍从小就爱看书,“我什么都读,科学的、艺术的,或故事书,都爱,有阵子还很爱看跟黑洞有关的书,我很小就知道光年的意思,学校做科展,我也自告奋勇。” 在家看书,外出也看书。黄春明常到明星咖啡厅写作,当时小小的黄国珍,闲来无事就下楼去逛周梦蝶的书摊,或到重庆南路上的书店晃,他还记得,爸爸会买香港的《儿童乐园》杂志给他。 再长大一点,他发现了家中书柜最高的地方,有一大排装帧精美的书,搬下来看,竟是木刻拓印的章回小说,还有令人脸红心跳的插图,原来是《金瓶梅》。 “我什么都看,很有趣啊!我爸曾笑称我是‘杂家’,乱乱看。”黄国珍回想,当时父亲并不把“叫孩子阅读”当成自己的KPI,一切就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显然,环境跟身教最是关键。 黄春明在文坛十分活跃,当时北投的黄家,常有艺文圈友人造访,陈映真、陈芳明、奚淞、蒋勋、林怀民等都是常客,大伙儿谈创作、谈人生,仿佛沙龙,是属于台湾的文艺复兴。 “大人说话时,我爸不会把我赶走,而是叫我一起听,其实我哪听得懂,他们讲的是‘后设小说’之类的话题耶!”黄国珍笑说,他当时就很轻松自在的旁听,长大后,才发现这些人竟都是艺文圈的“天神”或“巨人”。 耳濡目染,让黄国珍很早慧,但孩子终究是孩子,他玩起来,也是挺野的。 小学时,学校旁就有条小溪,他总会趁下课10分钟冲去溪旁,捞鱼、抓蛇、玩泥巴啊,上课钟响再狂奔回教室;也会骑脚踏车趴趴走、偷挖别人种的地瓜烤来吃。那时是民国六十多年,台湾社会正由农转工,有这般野放的童年,“我算是搭上那个时代的末班车了。” 父亲总采开放式对话,养出思辨力与自主性 黄春明自己的童年,更野更叛逆,当然不太管黄国珍,即便有事,也用开放式的对话做亲子沟通。 “我六七岁时吧,有次爸爸骑摩托车载我,碰上倾盆大雨,他就停下来,在路边找了个屋檐躲雨。等了好久、好久,雨还不停,我又累、又怕,好想回家,开始哀求他直接冒雨骑车回家吧,卢超久的……” 黄春明当时没发火、也没嫌烦,而是问说:“如果我们现在回家,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父子讨论出“可能会看不到路”、“可能路很滑”、“可能别的车子看不到我们”等等;谈了很多种可能后,黄春明又问:“那我们要不要再等一下呢?”黄国珍就答应了。 过了快半个世纪,黄国珍至今仍记得这段对话,“我当时的焦虑情绪,好像在讨论过程中就被安抚、被理解了;后来我们常有这类的对话,爸妈会跟我讨论,让我自己做选择,在过程中,让我慢慢养成思辨能力,学会如何自主。” 青春期时难免叛逆,父亲只要求他这两件事 黄春明小时候超级叛逆,一路打架到国中,在黄国珍进国中前,他说:“你长大了,以后可能会有很多想法,爸爸也会尊重你,但有两件事情你要记得,第一,你决定要做的事情,不要让你被警察抓走,第二,不要死掉。” “爸爸就给我这两个原则,超宽松的吧?他的意思是,在这两个原则之外,假如发生什么事情,那我自己要处理,”黄国珍说。 黄妈妈的心脏就没那么大颗了,难免耳提面命,但,她也没有直接规定黄国珍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而是告诉黄国珍,做所有事情前,都要先想到结果,再去想这件事情可不可以、合理不合理、该不该做。 如今回头看,这正是“以终为始”的概念,黄国珍认为,妈妈给他的建议,其实也是在帮助他学习为自己负责。 曾拒认“黄春明是我爸”,三十多岁才走出阴影 到了青春期,儿时的自由欢乐慢慢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自我怀疑与不断追寻。“当时我成绩很普通,又知道了爸爸很有名,常觉得他好巨大,我好渺小。” 黄国珍回想,国二时,课本上有篇爸爸的著作〈鱼〉,他很怕老师问:“黄春明是你爸吗?”就事先不断练习如何应对。结果,上到这课时,老师真的问了,他也故作自然的回答说:“喔,只是同名同姓。”希望避免尴尬。 再长大一点,他开始寻觅人生方向,学了很多东西,却还不确定自己要什么,这让他更痛苦了,“我很怕人家拿我爸跟我比,然后觉得我不好,毕竟,他仿佛在众神殿上,无法超越啊!” 直到出国读书回台后,三十多岁了,他才算是走出阴影;结婚生子之后,对父爱有了新的体认,心中又更坦然了。 “一来,我知道父子关系不可能不见,是永远的嘛;再来,他成为了他,那我呢,就是成为我,他是很好的榜样,但不代表我一定要成为他。”黄国珍认为,够认识自己,才能厘清这些思绪。 之所以决定创业,是因为黄国珍在台湾第一家社会企业创投若水国际时,做了教育相关专案,接触到的教授、老师们,都叹道现在的孩子不爱阅读、不会阅读,这让从小徜徉在书海的黄国珍很在意,便开始关注此事。 创业前,黄国珍告诉了爸爸,创业后,也都会拿《阅读理解》学习志给爸爸看,“他过了整整4年,才说‘我终于看懂你在做什么了’;也因为廖玉蕙、向阳等老师跟他说过,我常到学校演讲,他才开始发现,我好像有做起来。” 得到黄春明的肯定,黄国珍坦言,好像回到小时候,被鼓励时,内在的价值感就出现了。他也才惊觉,过去那些年,他其实一直都很在意爸爸的看法,“就算我内心足够强大,知道我做的是对的,但还是很希望被理解。” 如果希望孩子乐在阅读,大人要营造环境跟做好榜样 童年时光,是黄国珍一生的滋养,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甚至所有孩子,都如同他一样,能够体会到阅读的乐趣,在阅读的历程中学会思考。 很多大人觉得孩子不喜欢阅读、不懂得阅读,“但事实上,孩子是不喜欢大人给他们读的东西,他自己想读的,你想拦都拦不住;孩子真的没有理解能力吗?我也不认为,就拿电玩攻略本来说吧,里面资讯量很大、很复杂的,孩子还是读得津津有味啊!” 所以,内在动机的引发才是关键。“坦白讲,网络上有太多更吸引孩子的东西了。阅读的有趣,并不在于形式上的有趣,而是当孩子透过阅读,有了新发现,或好奇心被满足了,或想像力被启动了,心中发出‘啊哈’的那个moment;这种有趣,才是孩子自身发掘的,真实长久。” 他强调,如果大人都不觉得阅读有趣,那孩子不觉得阅读有趣,也很正常。 如今,黄国珍的大儿子七年级了,爱看《货币战争》之类的厚书,最近还看了长篇小说《帝国之秋》,并推荐给黄春明,读五年级的小女儿则正在啃《哈利波特》,一家人看书、聊书,精神生活丰盛饱满。 他还希望,有更多家庭,能这样享受阅读、乐在对话,当年在明星咖啡厅看儿童杂志的小男孩,如今成了台湾阅读理解教育的推手。父亲的巨大闪耀,曾让黄国珍无法直视,但终究他跨越了心中的阴影,有了属于自己的光芒。(转载自台湾《未来亲子》) / |作家简介|黄国珍 (花踪童诗奖决审评委) 出身文学家庭、主修艺术,却拥有近10年产业工作经历,协助企业进行设计思考、探究问题与背后的原因,最终提出解决方案或规划新商品,并且多次参与台湾在观光、经济、政治等议题的国际宣传创意指导。 40岁之后,因为关注青少年阅读素养问题,决意离开职场投身教育领域,于2012年创立“品学堂”,2013年发行华文世界第一本培养阅读素养的杂志《阅读理解》,目前已是华文阅读教育最受肯定的多元学习文本。 由于他的跨领域背景,让他眼中的“阅读”不受限于阅读纸本的固有认知,而以“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文本”为理念,将阅读素养接轨真实情境和问题,开启多元脉络与多重层次的探究,培养感性体悟与理性思辨的反思,以更具积极自主阅读表现的“解读者”,为阅读素养教育的目标提供一个具时代意义与价值的图像,让各级学校和企业重新认识阅读素养对培育未来人才的重要。  
3月前
贺 2024年第12届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得主——黄春明 黄春明在1935年出生于宜兰罗东,8岁那年,母亲逝世,留下5个孩子。父亲隔年续弦。从小他跟阿嬷看歌仔戏,随阿公到庙口听老人讲古,陆续听了《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封神榜》等。曾因年少轻狂,被学校退学4次。曾当过小学教员、电器行学徒、通信兵、电台编辑、拍记录片、广告企划、爱迪达公司经理等。人生经历丰富。 黄春明是台湾当代重要的文学作家,创作小说、散文、新诗、儿童文学、戏剧,被翻译成多国语言,作品刻画人性,反映社会脉动、对土地的挚爱、对生命的凝视,小说《莎哟娜啦‧再见》、《锣》、《我爱玛莉》、《小寡妇》……都是台湾文学经典。《儿子的大玩偶》、《看海的日子》等被拍成电影。作品关怀小人物、城市边缘人,90年代则特别关注老人族群,还横跨撕画、油画、摄影等视觉创作。除创办《九弯十八拐》双月刊、还有个“黄大鱼儿童剧团”,是全方位的文化人。 他的人生起伏多变。2003年小儿子国峻自缢,中年丧子,悲恸至极,隔年他写下〈国峻不回来吃饭〉,一首短诗满纸伤怀。长子国珍夫妇生孩子后,他写了〈但是已经很完美了〉给金孙:“我的心曾经失去一块肉,你却来给我补上,虽然在伤口还留有痕迹,但是已经很完美了。”2014年罹癌,历经6次化疗,期间仍坚持做了三十多张撕画,并配上短语,在“病中作乐”,贴上臉书,和大家分享。即使历经劫难,他总是乐观看待。 “我已经90岁了,年纪大的人就连昨天发生了什么都会忘记,但回想起童年,那些爷爷奶奶的谜语、歌谣,永远十分清楚。90岁会有两个自己,对每件事物都有不同的看法,自己和自己辩论。” 他仍继续写作,至于写什么?“不能说!说了没做,好像开空头支票。”几年前他写一个传奇故事,已写了六万多字,日思夜想,近来又有新的发展,三脚野猪继续奔波于山路。 他形容这些年的创作是“清仓”:“好在心头的记忆,没失智的障碍……在尚存的记忆中,还有一批腹稿可以胡搞瞎搞,努力清仓。” “我的许多创作题材来自生活。”人生经验以各种不同形式出现在他的作品。他在稿纸上辛勤播种,“文学就是精神的米。作家是农夫,读者的心是作家的农地。”“我觉得我是农夫,我种的米就是要给人吃。谁在吃我不知道,可能有个人饿了3天,突然吃到一碗饭,他就可以活下去。” 童心是黄春明创作的泉源。“我有一颗心,它帮我把吸收的东西内化成一股力量。” 除了文学创作,黄春明于二十多年前成立“黄大鱼儿童剧团”,为孩子们演戏。黄春明编导的多出儿童剧都脍炙人口,他自己还在《稻草人和小麻雀》剧中演老爷爷,粉墨登场,扮演说书人讲故事。另一出《小李子不是大骗子》改编自东晋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曾在国家剧院演出。他说桃花源不要在外面寻找:“先要在心里面有桃花源,才可能有外面的桃花源。桃花源并不需要外求,而是从内心开始做起。” 他喜欢说故事,尤其为小朋友讲故事,因此在台湾推广悦听文学,“小孩子是可以期待的,要看大人有没有付出。” 88岁时,宜兰演艺厅演出他总编导改写唐传奇著名的〈杜子春〉歌仔戏,这出戏早在20年前就风靡一时。两年前再度演出,黄春明幽默致词:“年老不要怕。年老是自然的。活一天赚一天,今天赚到大家都来,赚到看到20年的戏再演出,看到很多人说以前看过,欢喜就是赚到,老人应培养日日好日的心情。” 黄春明说,他的人生经历在在印证“日日是好日”。 “人生像打弹珠,弹珠弹出到掉落洞口前会碰撞很多钉子,最后会落在何处不得而知。”只要不否定生命,都会“日日是好日”。这是他对生命的体悟,也是把日子过得丰富自在的生活之道。 相关文章: 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 台作家黄春明获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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